韩国总统李明博：首位到访四川灾区的外国元首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詹德斌 南方周末记者 张 哲 史 哲 发自韩国首尔

　　前去成都机场迎接李明博的四川省长蒋巨峰言及“代表四川人民向总统先生表示感谢”时两眼湿润，而李明博也不禁眼圈变红。

　　李明博愣了一下，翻译向他解释了些什么，随即李明博就把红领巾接过来，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李明博在青岛接见在华韩国商人时说，他当面向胡锦涛提出访川要求时，胡锦涛显得有点“惊讶”。不过，胡锦涛主席随即当场指示杨洁篪外长做好准备工作。

　　“李明博觉得中国很重要，但是他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让中国人相信这一点，所以他选择去地震灾区访问。他回国后仍然表示韩国将鼎力相助，因为四川灾民太苦了。”

　　在灾区现场，李明博直接打电话给韩国总理韩升洙说：“灾区大部分建筑倒塌了，这里需要很多帐篷和毯子。”

　　2008年5月30日下午，在洒水车的反复洒扫下，都江堰市“幸福家园”民区群众安置点显得格外干净。

　　警笛声中，一列车队停在“幸福家园”大门外，韩国总统李明博走下车，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走进小区内的“都江堰市第二人民医院医疗点”。

　　“你们辛苦了。”李明博对接诊处的护士向波说。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向波回答道。她第一个同李明博握手，感觉李明博“像普通人一样”，她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

　　李明博总统到访四川地震灾区，某种程度上，充满了传奇色彩：临时改变“国事访问”的行程，中午一到成都机场，立即驱车前往重灾区之一的都江堰市。他成为第一位站在汶川大地震废墟中的外国元首。

　　无疑，李明博有自己的利害考虑。但他也确实给灾区民众带来了特殊感动。据韩国的“韩联社”报道，前去成都机场迎接李明博的四川省长蒋巨峰言及“代表四川人民向总统先生表示感谢”时两眼湿润，而李明博也不禁眼圈变红。

　　“我是从韩国来的”

　　李明博与其他十几位护士一一握手问好，反复说“你们辛苦了”。几位军医则纷纷与随行的一名韩国高级军官合影，尽管他们也“不清楚到底他是谁”。

　　短暂停留后，李明博一队来到“幸福家园赈灾学校”。一、二年级的87名学生合用一间活动板房教室，他们的英语课这时刚刚开始。

　　班主任代芙蓉告诉本报记者，校长和另一名安置点的工作人员突然走进来说，“韩国总统要来了！”

　　李明博向孩子们问好说，“我是从韩国来的”，孩子们则不断跟他打招呼，说“爷爷你好”，“爷爷你辛苦了”，“欢迎你到我们都江堰来”。

　　“很多人，声音实在太乱了，全是闪光灯。”代芙蓉老师对本报记者说，“我听懂的就是两个字，他用中文不停地讲，‘谢谢’！”

　　李明博不断俯身与孩子们握手，拥抱近前的孩子。林心雨，把自己的红领巾解下来，然后双手递给李明博。李明博愣了一下，翻译向他解释了些什么，随即李明博就把红领巾接过来，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或许是这个小插曲令李明博很开心，他索性把林心雨抱了起来。教室里闪光灯亮成一片。

　　李明博视察了韩国捐赠的毛毯、食品等救灾物资。都江堰市外事办公室的两名工作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批物资今天才运到“幸福家园”，这只是韩国捐赠物资中的很小一部分。

　　在“幸福家园”的留言簿上，李明博写道：“代表韩国人民表示深深的慰问，希望大家心怀希望与勇气。”

　　“缩减别的日程，也要去一趟”

　　据李明博的一位核心顾问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访问四川”确是最后才得到明确的一项行程。

　　地震发生后，韩国总统府负责安排李明博访华日程的官员们，首次在会议中讨论了访川的可行性。不过，总统府当时非常谨慎，并未张扬。

　　5月23日，韩国《首尔新闻报》评论：“李明博总统需要访川慰问灾民，以此开展感动中国人的外交。”据了解，韩国总统府的一名官员亲自给文章作者打去电话说：“读了您的大作，我们一定会留意这个问题。”在国内舆论的支持下，有关官员开始打探中国方面的意向。

　　此间，四川地区仍在持续发生大大小小的余震，救灾行动处在十分关键的时刻。韩国官员透露，中国政府以安全难以保障的理由，对李明博访川“表示为难”。而韩国总统府警卫小组也以警卫困难为由，极力反对李明博的四川之行。

　　直到李明博登上访华的专机，中韩双方依然未能敲定访川事宜。

　　不过，据韩国总统府青瓦台发言人表示：最终能够成行取决于李明博总统个人的决心。

　　于是，在同胡锦涛的会谈中，李明博终于把话端了出来，在表示将出席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同时，直言希望去四川看看。“即使缩减别的日程，也要去一趟。”李明博说，“同甘共苦才是真朋友。”

　　李明博在青岛接见在华韩国商人时说，他当面向胡锦涛提出访川要求时，胡锦涛显得有点“惊讶”。不过，胡锦涛主席随即当场指示杨洁篪外长做好准备工作。

　　据相关人士介绍，胡锦涛答应李明博的要求，连韩国总统府的人也感到“非常吃惊”。因为这不仅是安全问题，让他国领导人前往灾区访问也很难找到外交先例。在事前没有协商好的情况下，首脑会谈上直接改变日程，更是罕见。

　　两国政府立刻联合派员前往四川安排警卫等事务，仅此就足足花了两天时间。李明博的随行人员也在日程极为紧张的情况下专门举行了3次全体会议讨论访川方案。

　　在一切准备稳妥后，5月29日，李明博终于公开了访川行程。

表达感情的特定方式

　　“促进两国关系，需要通过特定的方式表达情感。”那位顾问对本报记者如此谈及李明博的访川动机。

　　李明博访川，韩国各媒体报道了李明博的一言一行，不过，鲜见媒体公开褒扬李明博的四川之行，甚至连一向亲李明博的保守媒体也是如此。

　　目前在韩国国内，反对进口牛肉、反李明博的示威风潮席卷全国，过分描写总统在他国慰问民众显然不合时宜。但是，如果媒体公开批评李明博访川，也必定会招来“缺少同情心”的指责。因此，李明博访川一事似乎成了一个不得不提但又不好评价的事。

　　正如韩国国会最大的反对党“统合民主党”5月29日发表的声明所说：“李明博总统去四川慰问遭受地震之灾的中国百姓是必要的。但是，韩国的总统同时也要积极响应本国百姓的焦急要求。”

　　一位在民间团体工作的人士说：“千万不要被李明博访川所迷惑。在发生地震的艰难困苦时期，访华本来就应该延期。李明博坚持访川是为了暂时逃避国内牛肉问题的困扰，以便回国的时候找解决该问题的替罪羊。”

　　不过，韩国延世大学的韩硕熙教授则明确支持李明博。“我也多次向总统府秘书提出过李明博访川的建议。”他说。

　　“日理万机的国家元首，抽时间访川本身就不是一件易事，更谈不上是表面行为。”韩硕熙说，“李明博觉得中国很重要，但是他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让中国人相信这一点，所以他选择去地震灾区访问。他回国后仍然表示韩国将鼎力相助，因为四川灾民太苦了。”

　　内政外交，一石几鸟？

　　其实李明博也很“苦”。《朝鲜日报》的调查结果是，近七成民众觉得李明博“做得不好”。

　　访问美国，他被批评“用国内的牛肉市场换到在戴维营住一晚”；访问日本，国内舆论说他“承诺把历史一笔勾销而可能使独岛落在日本手里”。他第一项外交政策，就是推翻此前与朝鲜和解的努力。所以，中国几乎是他外交的最后一个机会。

　　李明博一直强调自己是建筑公司的CEO，更重视实践和结果。面见胡锦涛，李明博就说自己是“说了就做的实用主义的实践者”。深入四川灾区，正是他在国际媒体前强化这一形象的机会。

　　李明博访日期间，参加了“与日本国民对话”电视节目。但由于赶上国民党主席吴伯雄也在大陆访问，于是连李明博在北大的演讲也没有电视直播。

　　李明博在访川后，韩国媒体特别报道，有新华社、CCTV、美联社等二十多家中外媒体采访，多少挽回了此前造势不足的遗憾。

　　更重要的是，韩国才向汶川地震灾区援助了100万美元，连一些韩国人也觉得“少得太过分了点”。李明博5月22日下午去中国驻韩使馆吊唁地震亡灵，次日有韩国媒体批评说，中国使馆规定的官方吊唁时间是19-21日，总统府和使馆仅一街之隔，李明博却迟了一天。

　　李明博感受到了国内批评的压力，也只有通过访川来弥补。

　　李明博访华前，韩国媒体就提出了“吊唁外交”的概念。北京奥运圣火在韩国传递期间，因为部分中国留学生和当地人发生冲突，两国民间情绪正在对峙。“但是灾难压倒了一切不和谐。”那位顾问对本报记者说。

　　而李明博正是通过慰问灾民，拥抱孩童，将“吊唁外交”推向高潮，以获得改善韩国和韩企在华形象的外交效果。韩国空军运输机的停留时间也恰和李明博访川行程一致，充分配合。

　　韩国媒体说，不仅李明博访川时大批经济界人士随同前往，而且以SK总裁为首的很多财界人士在前一天就赶往当地赠送救助物资，为总统次日访川作了充分的政治铺路。韩国媒体称，虽然李明博访川具有表达“同甘共苦”信息以获取中国民心之意，但李明博也肯定考虑到，访川将对韩国企业今后参与灾后重建工作产生积极的影响。

　　韩国总统府评价说：“此次访问灾区将成为一次表明两国牢固信赖关系的象征性事件。”

　　值得注意的是，上世纪90年代，韩国曾提议与东北亚各国建立“战略合作关系”，中国因为担心朝鲜反对而拒绝。而据日本《朝日新闻》报道，此次中国反过来提出了这个建议。韩国外交人士说“中国还真是给面子”，此言或也不虚。

　　不过，对“幸福家园”的孩子们来说，“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这位‘爷爷’是谁，毕竟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但是“孩子们很开心”，代芙蓉老师对本报记者说。

　　据韩国媒体报道，在灾区现场，李明博直接打电话给韩国总理韩升洙说：“灾区大部分建筑倒塌了，这里需要很多帐篷和毯子。”

　　都江堰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副院长邓雪萍也对本报记者说：“领导来肯定还是有帮助”，因为“了解我们的情况就知道我们的困难了”。

■资料链接

　　韩国媒体如何报道汶川地震

　　■军人们背着铁锹和救急粮食，开始徒步走向汶川县。这里距离震中汶川县中心约60公里，距离最近的映秀镇30公里，而且都是山路。南京军区的一名解放军战 士说：“为了和灾难搏斗，我们开始展开第二次长征。”《朝鲜日报》5月17日，《中国军队弃枪扛锹赴灾区展开救援大长征》

　　■中国的邻邦，如韩国和日本，毫不犹豫地表示出政治善意。长时间的电视广播慈善节目和民间慈善团体筹集了数以百万计的美元，政府组织大量食品、水和药品运往中国以缓解当地的燃眉之急。《韩国时报》5月23日，《地震后的平静》

　　■离奥运还剩不到三个月时间，这本该是欢乐的时刻，如今却变得忧郁。希望救援和恢复工作可以快速推进，希望灾难不会妨碍这个国家举办奥运。《韩国先驱报》5月15日，《灾难深重一国之力不够》

　　■全球华人踊跃加入到捐款和献血的行列之中，展现出“团结成一体的中国”的惊人凝聚力。《朝鲜日报》5月15日，《中国众志成城抗震救灾显示强大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