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斐:人人都爱我丈夫

第一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如果不是因为马老师的积极筹备,毕业时候说好的两年一次的同学聚会估计老早就夭折。那个时候,毕业好像是要永别,大家哭的一塌糊涂,不顾男女之别,互相拥抱,互相说着一些现在想来很肉麻的话,尤其是那些即将到外地工作的同学,不知前途如何,更是唏嘘万分。那个时候,大家勾着手指承诺,无论今后在哪里,每两年回来一次,大家要相聚。
  那个时候,是真的相信只要努力,只要你还愿意,就能两年聚一次。
  每一次,聚会的人比上一次少,那些发展的太好或太坏的人慢慢在聚会中消失。前者是因为太忙,任何一个职业上的应酬都比同学聚会更重要,后者是觉得来了也没有意思,徒增压力和沮丧。而那些在外地的同学一开始还有几个近的特地赶来,八年过去了,大家都30多岁了,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忙。除非是正好回上海,否则,很少有人会因为同学聚会而特地跑回来。
  社会发展越来越快,经济变得越来越重要,在人们的抉择中,同学之间的情谊除非是能够为职业发展带来好处,否则,也就仅仅是同学情谊而已。
  当然,也有例外的,有各种各样的例外。有的人因为一直挂念着某个人,而每一次都参加,如何哲凯;有的人,如秦浩,把每一次同学聚会都看作是自我炫耀的机会,告诉那个当年拒绝自己的人,看看吧,没有选择我是你错了吧;有的人因为一直喜欢聚会,一直在怀念读书时代的单纯而参加,如性情中人大豹;还有就是像周媚湄和尹合欢,把每次同学聚会都看成是好友的聚会,不管来多少人,只要是要好的那几个人来了,那就是一次好的聚会了。
  这一次,周媚湄竟然成了同学聚会的焦点了,原因是周媚湄的老公赵大海现在成了名人了。大家都和周媚湄套近乎,多知道一点名人的事情,下次,在电视上看到名人赵大海,努努嘴,很不经意的说,他是我好朋友的老公,你不知道哦,他当年追我好朋友的时候可傻了,现在可不得了了。如果朋友识相地追问一些八卦问题,感觉就很好了。当然,先要知道一些八卦问题的最新消息。
  “你们家赵大海现在还在教书吗?”连一直没什么来往的王佳也忍不住发问。
  “当然啊。他的本职工作就是个大学教书匠啊。去电视台做‘新世纪女生’的评委是副业啊。”周媚湄有些好笑。
  “新世纪女生”是今年最火的一个选秀节目,和去年的超级女声有得一拼。不过,新世纪女生不仅要唱歌唱得好,还要有多方面的才艺,要聪明,要有个性。赵大海原来只是上海著名高校的一位心理学系的副教授,因为有个朋友是这个节目的策划,被请去做评委,本来只是评价一下这位女生的心理素质,为那些粉丝们创造一些喜欢的理由。但是,赵大海本身就长得不错,发表的意见简单、幽默而又一针见血,特别能够煽动现场的气氛,结果就成了固定的嘉宾,自己也有了粉丝群。随着“新世纪女生”越来越火,赵大海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
  “你们家大海可真是年轻有为啊。年纪轻轻就是副教授,又买了车买了房,赵太太好福气啊,进入中产阶级了。以后有什么好机会,不要忘了我们老同学啊。”秦浩有点酸溜溜了。
  周媚湄不由得感叹,即使在21世纪,也是夫贵妻荣啊。周媚湄现在的名字成了“赵太太”,这倒好,可以不用那个让周媚湄自己很讨厌的名字了。老爸取名字的时候还没有网络,根本就没有想到美媚这个发音就是MM,成为了泛称。老爸还一直觉得女孩子叫妹妹多让人疼呢。
  不过,也因为这个名字,让第一次上门的赵大海博得了丈人的欢心。
  那个时候的赵大海虽然长得好,但是却是个来自西部的穷小子。对父母来说,女婿的长相只要过的过去就行了,家境是最上心的。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家境好总是能够提供一定的保障。所以,对于这个来自穷乡僻壤的毛脚并不是很满意。那个时候的赵大海并不像现在那样能说会道,一顿饭,除了回答父母的问题,没有多余的话,完全不会怕马屁。
  一顿饭吃的很沉闷。吃好饭,母亲去厨房准备水果。客厅里,忘了为什么又提到了周媚湄的名字,周媚湄开始批评他爸爸老土,他爸爸很生气女儿在毛脚面前公开数落父亲的俗气,本来一个很平常的话题,突然间却变得很严重。
  一直不说话的赵大海很认真的说,“我很喜欢周媚湄这个名字。媚,娇俏,有风情的意思,还有喜爱的意思。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而湄,水草交接处为湄。《诗•;秦风》说,所谓伊人,在水之湄。一个俏丽的人,在水一方是很有意境的事。我很喜欢!”就这么几句话,周爸爸马上把大海引为知己,大赞到底是大学生,有思想。等到周妈妈拿来水果的时候,周爸爸已经和赵大海相谈甚欢了。
  周媚湄也很奇怪,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也从来没有费心去查过自己的名字,赵大海竟然还能说得如此头头是道。后来,问赵大海,你怎么编出来的?
  赵大海回答,不是编,是查出来的。我爱你,自然要比你自己还要更多的了解你,才能给你真正你想要的生活,你要的快乐。
  周媚湄当时恨不得马上嫁给这个男人。
  赵大海和周媚湄后来的发展就非常顺利,当然,也不仅因为这个,本来赵大海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缺陷,出生好的大学也弥补了出生穷困家庭的缺点,周爸爸周妈妈在赵大海做了大学老师后,完全接受了这个女婿,对这个女婿好得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以至于周媚湄的弟弟周鼎新经常吃姐夫的醋。
  这么长的镜头在周媚湄现在的心里当然只是一眨眼的滑过。常常回想起过去,常常在丈夫不在身边的时候想起的丈夫事情,虽然,和丈夫一个小时前才说再见。周媚湄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怎么结了婚还总想着他?
  结了婚总想着以前的情人倒是听说过很多,结了婚还总想着自己的老公,想着一些浪漫的情节还真是很少听说。
  饭厅里的各式问题把周媚湄的胡思乱想很快压住。
  “每上一次电视台多少钱啊。”陈嘉妮的问题总是很钱有关。
  “商业秘密,恕不方便回答,呵呵。”其实,上电视挣得是名气,钱并不多。但是,周媚湄毕竟还是有点虚荣的,打个官腔,滑过。
  “你们家大海现在是越来越帅了,我上次看到他在电视上,穿着一件很好看的羊绒背心,是什么牌子的啊?”又一个同学发问。
  “迪特尔”。
  “哪里有这个牌子买啊?”
  “地摊上。哈哈哈”周媚湄回答完自己也笑了。当然不是真的在地摊上买的,不过,也真的不是什么名牌。周媚湄对牌子没有记忆力,买东西只看衣服本身,很少看牌子。这个问题还真是回答不上来,何况,大海上了那么多次电视,周媚湄根本就不记得那件衣服。
  “啊哟,随便穿穿都那么好看。这么好看的男人,你可要看看紧哦。”王佳意味深长的说。
  “是啊是啊,现在的女人多厉害啊。看到好男人,个个如饿虎扑食,一旦咬住,誓不松口!”好几个同学从别的桌跑过来,加入热闹的谈话。
  关于这一点,很多已婚女人都有话要说。这个年头如果一个男人事业发展的很好,还长得不错,那对于这个老婆来说,就像家里放了个地雷,即使放的再隐秘,来的人多了,也很容易踩爆。
  接下来,女人们已经开始准备集体批判男人们的花心了。
  “来来来,大家一起为我们的发展,干一杯。”马老师从另一桌过来,正好转移话题,男生们马上呼应。
  尹合欢喝了一大口酒,没有说什么。
  “哟,我们的尹大记者今天不活跃啊。除了大海明星外,尹大记者给我们说说其他明星的事情啊。”马老师掉转枪头,把焦点引向尹合欢。
  尹合欢是上海一大报的娱乐版记者,俗称娱记,以前聚会,尹合欢常常扮演发布最新八卦消息的角色。这次,话是出奇的少。
  “马老师,你现在是一点也不关心我啊。我半年前就转型了,不做娱记啦,做社会新闻纪实啦。也好对得起我们社会学这个专业啊。”尹合欢说。
  “我怎么不关心你啊。我最关心的是你的个人问题!”马老师很认真的说。
  “我个人有什么问题啊。”尹合欢知道又要回到近几年来,每个人见面最喜欢问她的问题。
  “今年,你都32了吧?怎么还不结婚啊?”马老师是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一直做辅导员,班里还有几位没有结婚的大龄青年一直挂在她心上。有的时候,她有些后悔,当年不应该不许他们谈恋爱的,否者,当年何哲凯这么喜欢尹合欢,说不准早就生儿育女了。
  马老师不知道的是,当年,地下情人有数十对。大家很有默契,如果老师不反对恋爱,那么公开也无妨;如果反对,那么还是让老师不知道的好。即使有人打小报告,也坚决不承认。只要不出事,老师也没有精力管这些事。毕竟是大学了。
  爱情是管不住的。所谓管住的爱情是因为有一方不想开始而已。不过那个时候,在大学谈恋爱的确还算是早恋,老师会找你谈心,爸妈会不停叮咛,晚上还有保安来照手电筒。80后的人可能都理解不了了。
  70年代生的人有很多尴尬。网上怎么说来着?
  尴尬一: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却发现不仅国家不包分配,而且连本科文凭都不值钱了。
  尴尬二:千辛万苦进了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正赶上人家下岗,新人又怎么了!
  尴尬三:97年,全国取消福利分房,那个时候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刚刚参加工作。
  尴尬四:小时候教育要做个诚实的孩子,成年后却不得不抽假烟、喝假酒、说假话,上了拿假文凭人的当,在假发票上签了字,最糟心的是,看场足球,都是假球。
  尴尬五:计划经济的教育绝对抹杀个性,谁要和别人不一样,不仅老师不答应,同学也不放过。然而时过境迁,社会却需要有个性的青年一代,素质教育嘛!
  尴尬六:一看到现在的高考心里就堵得慌,又是警察开道又是休息室伺候,真是今非昔比!此外,当年无人过问的成长的烦恼,如今成为正儿八经的事放在学生的身上,而那时严加制止的早恋追星,现在也很宽容地‘正确引导‘了。
  尴尬七:美好的生活属于谁呢?二十年前,‘属于我,属于你,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二十年后,1980S初生牛犊不怕虎,谁都没把七十年出生的人放在眼里。
  尴尬八: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在六十年代人眼里是叛逆的一代,而在八十年人眼里,他们和四五六十年代人一样,统统落伍
  尴尬九:出生在一个讲理想的年代,却不得不生活在一个重现实的年代,是这一代人最大的尴尬。
  想想都觉得心酸。好在,70年代的人还具有传统的阿Q精神,所以,我们还能继续闯荡这个已经不是我们的江湖的江湖。
  “哎,现在班上还有几个没有结婚的大龄青年啊?”马老师问,完全没有个人隐私的概念。
  大家开始指正:张宇、小河、何哲凯、尹合欢、莉莉、晓华、王佳……男生不多,女生一大串。当年大学里的土豆一出校门马上成为抢手山芋;而当年那些鲜花如果没有被及时采摘,现在比塑料花还不如了。
  “现在我也允许你们谈恋爱了,你们内部可以发展发展啊。”马老师竟然有如此馊的主意想出来。
  还有更馊的人,大豹跳出来:是啊。当年我们班第一对情人何哲凯和尹合欢被马老师棒打鸳鸯,现在既然马老师都同意了,你们又还都是孤男寡女,赶快发展发展啊,我们也好看看“银河”什么样子。
  大学时,大家开玩笑何哲凯和尹合欢的孩子可以取名尹何,当时,何哲凯还坚决反对,怎么着也要姓何。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开始各种想像。
  何哲凯好脾气的不说话,笑意盈盈的眼光转过来,看着尹合欢。尹合欢把眼睛转开,狠狠的瞪了大豹一眼!
  “合欢最近有喜事啊!”周媚湄作为尹合欢的好朋友,当然知道好朋友最不喜欢别人围着她的感情问题转。故作神秘的转移话题。
  果然,大家追问什么好事。
  “尹大记者买了房子,目前已经入住位于虹口区的豪宅啦。”
  “什么豪宅啊。100平米的两室两厅而已啊。”尹合欢回应周媚湄的夸张语气。
  “你买房子干嘛?找个有钱的老公嫁了是正经!”马老师很不解。
  尹合欢立马笑对:“您不会不知道吧?买房子比找老公方便并重要多了!”
  尹合欢开始阐述“买房比结婚方便重要”的观点。
  你有钱可以买大房子,钱少可以买小一点房子,没钱可以租房子;可是你越有钱越找不到找到好男人,钱少找到的男人可能是个不能用的次品,没钱找了男人也是没有用。
  房子买好了,他不会抛弃你,也不会自己再去找个人来住;男人找好后,随时可能走掉,而且随时想着再找个人来分享。
  房子买好后,你想怎么把它打扮就怎么来,越好看越自豪;男人找好后,打扮的不好,没有面子,可是打扮得太好又怕别人抢了去。
  房子买好后,你想怎么对他就怎么来,他不会啰哩八嗦,不会对你指手画脚,在你累的时候,他会提供你一个休息的地方;男人找好后,你要时时刻刻想着他的感受,如果你考虑不周,他可能指手画脚也可能不理不睬,而且那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随时可能因“性格不合”而抽走。
  在房子和男人之间你会选择谁呢?房子有那么多优点,男人的优点除了取暖、播种还有什么呢?现在有用的播种也只允许一次而已。
  女人们听了哈哈大笑,感觉很爽!男人听了,只好感叹这年头女权是趋势啊。
  而马老师看着尹合欢的表情充满了同情、怜惜和无可奈何。周媚湄都觉得尹合欢这番论述估计是把一直以好妻子好母亲为最终目标的马老师都听闷了。“马老师,您别听她瞎说,她还是要结婚的,缘分没到而已。”
  “呵呵,思想上要作好单身幸福的准备,而行动上要作好结婚幸福的准备。”尹合欢也觉得有必要显得传统一点,免得让人觉得太另类。
  马老师高兴了,说:什么时候有空,请大家一起去你的豪宅聚聚啊。
  “好啊好啊,过一阵子有空就邀请大家”。尹合欢当然懂得虚晃一枪的手法。
  结果有个不识相的提议:“我们吃好饭有空的人就去合欢家看看吧。反正虹口区里这里也不远啊。”
  “不行不行。”尹合欢本能的反应。想想,不对,哪有不要人家去家里的说法啊。马上说:“欢迎大家到寒舍参观。不过丑媳妇还要打扮好了才能见公婆了。我一个孤身女子的家,平常乱得很,很多应该出现在卧室橱里的东西常常跑到客厅沙发上呢。大家容我收拾收拾,以免以后真的没有人愿意娶我了。”
  既然这样,大家马上体谅的转移话题,于是话题就跑到了最近的房市了,然后,又转向股市。
  在2007年的上海,一旦话题进入了房市和股市,就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性了。每个人都和这两者有或多或少的关系。看不到跌的希望的房市和不可能不跌的股市让饭桌充满了惊心动魄。这个时候,大家没有人再关心别人了,钱,才是和自己有紧密联系的话题。然后,谈话中涌现一批“股评家”“股神”“房市预计专家。”
  这个时候,周媚湄和尹合欢才有了说体己话的机会。
  周媚湄很奇怪:你不是很喜欢邀请别人到你新家参观的吗?说起装修心得,你像个专家。今天怎么回事啊?这么坚决的拒绝?
  尹合欢低声说:我从山西带了个男孩子回来,住在我家。我可不希望互相吓坏了对方。
  周媚湄一下子来了兴趣:“啊?你带了个男孩子啊?你?谁会把孩子交给你啊?你自己又没有生过孩子。”
  “他妈妈过世了,他爸爸希望我带他到上海来,上海好发展啊。我心一软,就答应了。”
  “他从哪里来的?几岁了?上学吗?他为什么来啊?一直住在你家吗?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尹合欢打断她十万个为什么:“你八卦的精神很足啊,你应该做娱记,而不应该去考什么公务员。现在不方便说,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介绍你认识。我还有事请你帮忙呢。”
  “明天,就明天下午!”周媚湄很兴奋!
  单身大龄女青年从山西领了个孩子回来,这种新闻估计都可以卖给报社了。
  同学聚会还是很开心的。10点了,大家aa买单回家。
  本来,周媚湄觉得一个晚上做了半场女主角,很开心。但是,离开的时候,钱丽娟的几句话,却让周媚湄一下子心里堵得慌。
  钱丽娟前一阵子因为有自杀倾向而被大家认定是抑郁症,从而被推到周媚湄家,让赵大海做一下心理咨询。作为老同学,周媚湄自然不能拒绝。老公有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的执照,偶尔也会做个体咨询。
  钱丽娟临走的时候,对周媚湄说:“谢谢你。你老公真的很不错。我每次和他聊完天,都觉得特别爽,那种感觉……很淋漓尽致。”钱丽娟停了一下,脸上显出一种很暧昧的样子,似乎还在回味。让周媚湄一下往性高潮方面滑过去。“现在你老公又有名又有利,一定要看牢啊。”
  钱丽娟施施然走了,留下周媚湄一个人内心波涛汹涌,起伏不定。

第二回 白天不懂夜的黑
  周媚湄回到家已经快11点了,四岁的女儿呵呵已经睡了。
  自从生了孩子,周媚湄的父母就搬过来一起住了,赵大海和周媚湄都很忙,需要有人全日制的照顾孩子,周爸爸周妈妈正好退休了,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年头,有几个孩子是由年轻的夫妇独立带大的啊?从呵呵断奶开始,她就和外婆一起睡了。
  周媚湄蹑手蹑脚的走进母亲的房间,周妈妈被吵醒了,说:“你回来啦。”
  嗯,周媚湄应了声,去看宝贝女儿。呵呵睡得正熟。两只小手呈投降装搁在枕头上,浓浓的眉毛,黑黑的眼睫毛,笔挺的鼻梁,像极了赵大海,唯有一张嘴,线条分明而小巧,遗传自周媚湄。
  不管孩子白天有多么的赖皮,多么的霸道,多么的吵闹,睡着以后,甜美而祥和,个个看上去就像小天使。周媚湄忍不住伏下身亲了女儿一口,周妈妈说:不要吵醒孩子。
  周媚湄又蹑手蹑脚走出母亲房间。
  赵大海今天有个节目策划会议,还没有回来。
  洗好澡上了床,周媚湄却丝毫没有睡意。想起钱丽娟说的话,“你老公真的很不错。我每次和他聊完天,都觉得特别爽,那种感觉……很淋漓尽致。”很想马上把老公抓回来问问到底谈了些什么,可以这么爽,有一种自己的老公被别人享用的坏感觉。
  又想起今天很多人关照要好好看牢老公,是不是别人话里有话啊?每个老婆都是最后一个知道丈夫变心的人。
  在黑夜里,人的心情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沮丧起来,事情也总往坏处去想。周媚湄越想越觉得不对头,越想心情越急噪。
  过了十二点,赵大海还没有回来,周媚湄开始生气了,结婚的时候,说好了,双方都保证12点以前回家。这个赵大海最近开始屡屡犯规了。
  12点20分,赵大海终于回家了。
  周媚湄正在生气呢,并没有开门去迎接老公。躺在床上,听到老公同样蹑手蹑脚的进门声,刷牙洗脸洗澡的声音。
  赵大海一推开房门,看到周媚湄正抱着双肘,不言不语看着他,知道是嫌他回来晚了,马上上床搂着老婆,嬉皮笑脸的说:老婆真好,还等着老公呢。
  周媚湄推开老公:谁等你啊。是怕你在烟花巷中忘记了回家的路呢。
  “什么烟花巷啊?今天是和电视台的人在开策划会呢。你知道的啊。”
  “开到现在?从4点开到12点?”
  “吃完饭,编导请客大家去卡拉ok,本来不想去的,后来想,反正你还在参加同学聚会,就去了”
  “敢情是因为我而去唱歌啊。”周媚湄加重了“我”的语气。
  “怎么了,吃醋啦?”赵大海装作非常吃惊的样子,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采取怀柔政策,又伸出手去抱着周媚湄。
  这次,周媚湄没有推开老公,顺着老公的话,酸溜溜地说“电视台这么多美女,都陪你唱歌,你高兴啊。还管我吃不吃醋啊。”
  “你以为你老公是刘德华啊?老少通吃,个个喜欢啊?也就是你喜欢我,还真没有遇上别人喜欢我呢。”
  “那要是别人喜欢你,怎么办?”
  “那不正好,找个姐妹替你分担一些。”赵大海继续嬉皮笑脸。
  “小心我做阿部定!”周媚湄威胁说。阿部定是日本一个女犯,因为不能接受情人有别的情人而杀死了情人,并割下了他的生殖器。
  “我不会给你机会做阿部定的。不要胡思乱想!”赵大海觉得不能再嬉皮笑脸下去了,拿手指戳了一下老婆的脑门,让这个小女人清醒一点。
  赵大海躺下去,想睡觉了。谈了整整八个小时,人都几乎垮掉了。赵大海有点后悔参与电视台策划,时间和精力花去太多了。
  “钱丽娟向你咨询什么啊?”周媚湄还是忍不住了,问道。
  “你知道的啊,心理咨询的内容是不能向第三方透露的啊。”赵大海很奇怪,老婆为什么半夜里问这个。
  “钱丽娟今天和我说,她觉得和你聊天的感觉很爽,很……淋漓尽致。”
  “原来我老婆是为这个啊。我想我老婆也不会因为我晚归20分钟就这么大动干戈啊,没这么小心眼啊。”赵大海想睡觉,想着赶快避开话题,安抚老婆的情绪。
  “她和你谈到性了吗?”赵媚湄决定直截了当的讨论这个问题。
  “谈到了。”
  “谈了什么?”
  “不能说。”
  “她为什么会说爽?”
  “可能是她用词不当”
  “我怎么和你聊天怎么就不淋漓尽致呢?”
  “因为我们在别的方面淋漓尽致了。”
  周媚湄一下子没有话了。这个老公,还真是说不过他。
  “心理咨询有的时候的确会涉及到很隐秘的性,病人一吐为快后,的确会觉得很轻松。这个和做爱后的那种解脱有异曲同工的地方。”赵大海觉得还是说清楚为好,否则这个傻老婆不知道会往哪个方向想。女人的思维是很奇怪的,如果她发现你向她隐瞒了一件事情,那么她会想象你一定是隐瞒了所有的事情。但是基于职业的道德,又的确不能说,即使是自己的老婆。
  “好像别人都很喜欢你的。我越来越老了,你以后不爱我了怎么办啊?”周媚湄想起今天晚上很多人的关照,不由得悲从中来,声音都怯怯的了。
  女人永远把丈夫的世界想象成是有一大群其他女人包围着的A片片场,每个女人都要勾引自己的丈夫。
  虽然,赵大海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向老婆证明自己一直深深的、深深的爱着她——爱她的表现当然是好好做场爱。
  “任凭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赵大海打起精神,用轻松的语调说,同时一只手已经不规矩的伸到了老婆的衣服里面,轻轻的抚摸起老婆那熟悉无比的乳房。
  “干什么啊……”周媚湄嗲道,身体也滑入被窝。
  赵大海已经吻过来了,吻住老婆的嘴,她不能说话,也就不能思考了。
  虽然,两个人的身体都已经熟悉无比,但也正是因为熟悉而默契无比。赵大海非常清楚自己的老婆那个地方是点燃烈火的导火索,那个地方是加油站,在烈火燃起后,可以一下子烧遍全身。于是大海细细密密的吻,印在周媚湄每一个敏感的地方,舌头和牙齿配合着,进攻战略要地,一只手托着周媚湄的腰,另一只手从胸脯到小腹,再一路下滑,一直到花底处,轻轻的打转,慢慢的加大力度,感受老婆一点一点的湿润,粘手、泛滥……
  一会儿,周媚湄就完全忘记了钱丽娟和电视台的美女们,开始娇喘连连,呻吟道:大海,大海……
  赵大海把周媚湄抱起来,坐到自己的身上,周媚湄马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终于人生很充实了。所以说,人生空虚是最悲惨的,一定要过充实的人生!
  赵大海最喜欢老婆这种满足的叹息,也开始热情高涨。两个人身体的每一部分似乎都紧密的结合在了一起,就像一个整体,但是又有不同方向的运动,在紧密中摩擦,火花四溅……
  当感受到老婆第一次突然的收缩后,赵大海放平老婆,再次热吻。
  “我要被淹死了。”周媚湄轻轻的说。
  “只是呛了口水呢。”赵大海坏坏的笑了笑,翻身上去,就像大海覆盖了沙滩,一波又一波,抚平了沙滩所有的褶皱,让沙滩心甘情愿的随着浪潮起伏。慢慢的,大海的浪潮越来越大,沙滩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急促,在波涛汹涌中,大海不忘记告诉沙滩,“宝宝,我那么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别担心。”
  耳边的呢喃伴随着身体的快乐,周媚湄快乐的想要哭泣,这就是我的男人,我最爱的男人,上天啊,我是多么幸福啊……
  终于风平浪静了。
  赵大海觉得自己完全摊下来了,心里想着,这年头做男人真是不容易啊,出门要拼命干工作,回家还要拼命干老婆,一条命实在是吃不消啊。不过,一般来说,人在极端情绪下听到的话记忆是最强的,就像人在高潮的时候,听到的爱的呓语,就像一种催眠,让人随之沉沦。希望老婆不要胡思乱想,至少这阵子能够安稳些,否则,真的是累到无法活了。
  不过,老婆看来很满意,紧紧的贴在赵大海身上,两个人缠绕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周媚湄和赵大海被女儿吵醒了。周媚湄起床陪女儿玩,赵大海实在太累了,继续眯一会儿。周媚湄觉得自己心情真好啊,感叹了一句:人生真美好啊。
  赵大海闭着眼睛评论道:女人夜里被伺候好了,白天的人生就很美好了。
  周媚湄嗔道,胡说八道,但是忍不住又弯下腰去吻老公,老公一动不动,一副装死的样子。即使这样,也不能影响周媚湄的好心情了。周媚湄乘机好好看看老公,觉得越看越好看,“我老公怎么就长得这么帅呢。”想想都觉得开心呢。
  女人就是这个样子,在24小时里可以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一会儿恨不得离婚,一会儿又爱得不行。黑夜里想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白天却又全忘记了。
  赵大海一觉睡到中午。吃过饭,看到老婆准备出门,问,去哪里啊?
  “合欢家。合欢从山西带了个孩子回来。”周媚湄眨眨眼,一幅准备去看稀奇的样子。
  “孩子?她和张耀祖的?”赵大海很奇怪,突然冒了个孩子出来。
  “不可能,她和张耀祖一个月前就分手了,所以,她才跑到山西去采访煤矿坍塌事故,也好给自己一个远离上海的机会。再说了,即使没有分手,张耀祖是有妇之夫,也不可能和合欢生孩子的。再说的再说了,生个孩子还要怀孕九个半月呢,哪那么容易啊。”
  “合欢那么独立特性,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她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她说还要请我帮忙,估计是育儿方面的,我可以教教她。”周媚湄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赵大海笑了,这个老婆虽然做妈了,自己还像个孩子,能教别人什么啊。但是,心理学告诉我们,千万不要打击一个女人做母亲的自信心,否则她恨你一辈子!
  “去吧,我下午在家里写东西,等你回来。”
  周媚湄亲了亲女儿,又亲了亲老公,就迫不及待的出门了。反正家里有父母在,周媚湄可潇洒的很。
  路过超市,想着第一次和小孩子见面,那是一定要带点礼物的。小孩子能够记住给他们礼物的人,无所谓礼物大小。这是周媚湄从呵呵身上得出的结论。于是她在超市里挑了一盒小熊维尼的饼干,一袋可爱的棒棒糖,一盒彩泥再加上一本童话书。不管是什么年龄的孩子,不管什么性别,这些东西都是孩子喜欢的。周媚湄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会做妈妈了。
  到了尹合欢家,一开门,周媚湄看到的是一个个头接近1米8的年轻小伙子。尹合欢介绍说,“这是来自山西的林东胜,这是我的好朋友周媚湄,当然,你不能叫她妹妹,你叫她周姐姐。”
  周媚湄问,“孩子呢?”
  “就是这个林弟弟啊。”尹合欢非常认真的说。周媚湄想象着有个可爱的小孩子,没想到是个大小伙,当场拎着礼物,愣住了。

第三回 愿意做民工的帅哥
  愿意做民工的帅哥
  周媚湄首先看到的是林东胜的眼睛,一双黑漆如墨的眼睛,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却是非常明亮而深邃,当这双眼睛像打招呼的一眨的时候,就像星星闪耀了一下啊。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但是这个男孩子脸上的线条太过坚毅,眉毛、鼻子、脸廓几乎都是直线条的,连唇形都缺少弧度,再加上有近一米八的身高,第一照面,让人没有理由的觉得压力很大。
  林东胜站在旁边有点局促,不知道打过招呼后下一步怎么办。这个时候,合欢的指令恰到好处的下来了:“林弟弟,赶快去给周姐姐倒杯水,顺便把厨房里的芒果拿出来。”
  东胜一听指令,马上行动。
  周媚湄说:“你现在倒好,有了小弟可以指挥了啊。”
  合欢很开心的说:“是啊,没想到捡了个这么听话的小弟回来。我本来还一直担心80后的孩子太过桀骜不驯,很难相处呢。”
  周媚湄听到桀骜不驯这个词,笑了一下,说,“他第一眼给我的感觉正是如此呢。”
  东胜拿了水和芒果出来,合欢又下指令:“把水果刀也拿出来。”
  东胜赶快又进厨房,拿过来水果刀。
  “切一切。”合欢乐此不疲继续下命令。
  东胜拿着刀就准备一分为二,结果刀卡在核上,切不下去了。
  合欢开心的笑起来,“你又不会了吧?是不是又没有吃过?”
  东胜腼腆的笑笑,默认了。
  周媚湄惊诧地发现,这么线条坚毅的脸,笑起来竟然有两个酒窝,一下子让整张脸生动起来了。
  这个合欢哪里捡到这样的“孩子”?
  合欢把芒果沿着核分成三份,其中的两份再切成多个菱形状,然后递给周媚湄和东胜。
  周媚湄很喜欢吃芒果,也不客气,拿过来,翻开就吃。
  东胜却连连摆手,说,“合欢姐,你吃吧。我不饿。”
  合欢杏眼一瞪,假装生气的说:“水果又不是饿了才吃的。马上吃掉!你爸说的,要听合欢姐的话吧?赶快吃。下次,就知道芒果怎么吃,怎么切了。”
  东胜听这么一说,很老实的把芒果吃掉了。
  好吃吗?合欢问。
  好吃。东胜老实的回答。
  合欢又开心的笑起来。
  这个看上去如此桀骜不逊的“男孩子”,在合欢面前倒是乖得像绵羊。
  周媚湄看着这两个人,说:“你果然带了个孩子回来,真听话。呵呵。说说吧。怎么回事?要我帮什么?我本来还以为是让我来传授育儿经验呢。还买了棒棒糖。”
  “有棒棒糖?”合欢马上打开周媚湄带来的袋子,找出棒棒糖,就吃起来。一边舔,一边说:“东胜,你自己先介绍自己吧。以后找工都要自我介绍的。”
  东胜又是腼腆的笑了笑,又是两个酒窝,周媚湄又觉得一晃眼。
  “我叫林东胜,我来自山西晋城,我今年21岁,2005年高中毕业,在红光煤矿工作过两年。”
  “完了?”合欢问。
  “嗯。”
  “你有什么特长啊?”
  “我,我,我会打篮球。”
  “你会打篮球?”合欢又是杏眼圆了,这次是吃惊,“你们学校也有篮球?”
  “我们学校也只有篮球。我打中锋的。我是校篮球队的。”东胜语调平和,并不计较合欢带着有点看不起内地学校的口气。
  合欢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反应有点不对。
  “那你会打电脑吗?”周媚湄问了个核心问题。现在如果要找份白领的工作,电脑是必须的技能。对媚湄和合欢来说,没有电脑那几乎是没法工作和生活的。
  “不会。”东胜低下头,搓着手,“倒是见过电脑的。我的高中虽然是在山西的一个小城,但是有些同学也是很有钱的。他们曾经带着手提电脑到学校来过,我看到过,就像合欢姐现在用的。但是,没有摸过电脑。”合欢刚刚轻视的语气,东胜还是有些在乎的。
  “如果不会电脑,那就只能找体力活啊。”
  “可是,我不希望他去做体力活,我不希望他像个民工一样生活在上海。”合欢看到东胜的眼光黯了一下,解释说,“我不是看不起民工,只是,那样太过辛苦,而且前途渺茫。我答应林爸爸要照顾林弟弟的。”
  “林弟弟有高中学历的话,可以考虑读个大学文凭。”周媚湄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冒出一句话,然后又开始后悔。这不是给合欢出难题吗?林东胜去读书,谁付钱啊?
  “我不想再读书了。我当时放弃高考,不是因为我家里穷,是我真的不想念书了。我爸爸那个时候气得不行,那竹条子打我,我还是不想学了。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我为了我爸爸才努力读高中的,可是真的很吃力,我一点也不喜欢。我再也不要参加考试了。”林东胜说了一长串话。
  “可是,虽然大学文凭像废纸一样,但是,没有大学文凭就只能做很辛苦的工作,连宾馆接待员都要大学文凭。”合欢说。
  “是啊,这年头,没有大学文凭只能做民工,有了大学文凭,发现自己还是民工,高级民工而已。”周媚湄也忍不住发牢骚。
  “我可以去打工啊。我不怕做民工的。我本来在煤矿里干活,连民工都不如呢。”东胜说,明亮的眼睛垂下去。
  “可以去学理发啊什么的。”周媚湄建议。
  “我不想让他去学理发,那种地方,像他这样的男孩子容易学坏。我到时候怎么向林爸爸交待啊。”合欢看了一眼东胜,东胜依然低着头。
  “那你想怎么办呢?你总不能养他一辈子吧。”周媚湄又是不经大脑说话。然后又后悔,怎么回事,说话老是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东胜还是一动不动,依然低着头。这样的男孩子,听着要别人养这样的话,一定是受伤了。
  “哪里是我养他啊。现在是他照顾我呢。”合欢故意欢快的说,“本来房子装修好以后,我还愁谁帮我一起完成软建设呢。林弟弟来了,正好帮了我很多忙。你看,我的照片都是他帮我挂上去的。还有我换了几个不同颜色的灯,也是他帮忙的,还有……”合欢一一介绍新家的变化。不说不知道,一说,还真是变化不小,整个房间变得很琳琅满目,合欢喜欢的东西都被摆出来了。
  “还有啊,林弟弟还会做饭呢。做得真不错。我现在就可以回家吃热饭,不用整天快餐了。你瞧,我都变胖了。”合欢很夸张的伸出手臂让周媚湄看。
  “是啊,现在你有人照顾,都白白胖胖啦。”周媚湄也很会应景。
  两个女人语气轻松,东胜也恢复了情绪,站起身来给两位姐姐倒水。
  周媚湄站起身来,看沙发上面的合欢的照片,说,“你这张可真不错,哪里照的啊?”
  “你弟弟鼎新照的啊。我觉得很有味道呢。”
  周媚湄的弟弟是一名自由摄影师,平时帮杂志拍照挣钱,偶尔也给顾客拍“艺术写真。”
  周媚湄想起弟弟,突然有了主意:“对了,我弟弟最近正在找个助手呢,他的助手回老家结婚去了。林弟弟可以去试试啊。”
  “去做摄影助手?”合欢问。
  “是啊。他正在急需人手呢。正好帮他忙”周媚湄回答。
  好朋友就是那种你不开口,她就知道你的需求,满足你的需求不说,还显得是她求你一样。明明是她在帮你,感觉倒像是你在帮她。
  “鼎新不会带坏林弟弟吧?”合欢带点疑虑说。另一种好朋友就是,知道你在帮她,还是理直气壮的说不。
  “鼎新除了花心一点,其他都挺好的。工作认真啊。而且,摄影也是个技术活,林弟弟说不准还能学一学,掌握一门技术呢。”
  “那倒也是。那你赶快给鼎新打电话,敲定。”
  两个女人马上把东胜的终身发展定下来。也不顾东胜在旁边说,“可是,可是,我完全不懂照相啊。”
  可怜的东胜,现在他的命运被掌握在两个热情无比的姐姐手里啦。
  周媚湄马上一个电话打给弟弟,弟弟提了三个问题:有力气吗?可以提得动摄影器材吗?会说普通话吗?
  在这三个问题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定下来了。后天就去上班。
  至于工资,到时候再说。
  两个女人觉得自己在两个小时内就搞定了如此棘手的问题,真是了不起啊。
  于是决定喝点酒,支使东胜去炒两个菜。主要的目的当然是支开东胜,两个女人可以聊些体己话。
  周媚湄已经好奇的憋不住了,到底怎么回事?合欢怎么会带着这么一个“孩子”回来?
  趁着东胜去做菜,合欢告诉周媚湄她去山西晋城的经历,敢情还是她主动凑上去的呢。

第四回 因祸得福,翻天覆地
  这次合欢去山西晋城主要是采访煤矿事故,晋城因非法采矿、违章作业引发矿难,造成21名矿工身亡,虽然,这个年头,矿难因为发生多起,具有的新闻价值在下降,但是每一个亲眼看到矿难现场的人回来都会无比唏嘘,人生还没有享受,就悲惨的消逝了。
  当然,采访矿难也是出了名的危险,本来,主任是不同意合欢去的,但是,合欢坚决要求去,主任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派了个男同事小熊同行。采访果然像预计的那样艰难,煤矿工人看见记者像看见老虎一样,全部避开,完全没有采访的机会。只好硬着头皮去采访煤矿主,结果煤矿主不仅拒绝采访,还放出一条狼狗来!
  那个小熊果然是头熊,不过是头狗熊,看到狼狗出来,完全不顾合欢,撒腿就跑,合欢跑得没有他快,险些就被狼狗咬上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年轻的男人奔过来,手里拿了块砖头就扔向狼狗。那狼狗也不是被吓大的,竟然还不走,于是一个男人和一条狼狗对峙良久,终于在男人的嚎叫中,狼狗被吓走了。
  这个男人就是林东胜,林弟弟。当然,那个时候,合欢觉得这个男人如此高大,一点也没把他看作弟弟,而是把他看作是保护神了。一开始还被狼狗与男人对峙的场面给吓傻了,等到狼狗走了,合欢的魂灵头回来了,合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娃娃大哭。
  刚刚还显得很英勇的林东胜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像个学校里揪女生辫子被老师发现的小男生,手足无措。东胜对合欢的第一句话是:“你别哭了,我老爹要是发现了,一定以为我欺负你了。”
  后来才发现是合欢的脚扭了。东胜不会治疗这个,可是他爸爸会。但是,合欢受了惊,又很痛,完全站不起来,东胜只好半抱半拖得把合欢带回家。幸亏家就在附近。
  倒也是因祸得福。林爸爸人非常好,不仅减轻了扭伤的疼痛,还亲自做了一碗“压惊汤”,说是当地的林丹妙药。淳朴的招待让合欢感动非常。林爸爸还说了为什么煤矿工人不愿意接受采访的原因。因为这个煤矿事故,全国各地的记者都来了。可是,凡是接受采访的煤矿工人很快都遭到莫名其妙的挨打,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接受访谈了。很多人家都接受了煤矿主的补偿费和封口费。实际上,这里的煤矿都是由当地有势力的人控制的,很难动得了他们。
  虽然,合欢已经才想到其中的原委,但是,真实地听到还是气愤异常。
  林爸爸和林东胜也是这个煤矿的工人,林爸爸经不住合欢的再三追问,说了一些煤矿工人的实际工作情况,原来每个煤矿工人都是清晰的意识到这种工作的危险。
  “那你们为什么还去做呢?”合欢不解的问。
  “因为虽然危险,可是并不一定会真正发生危险,如果不做的话,倒是百分之一百的饿死。”
  穷人都是这样无奈的。你和一个吃不饱的人谈食品的卫生和健康是毫无意义的。如果危险能够换来金钱,那肯定去换,因为不换的话,安全也没有意义。
  林东胜家本来也不至于贫穷到一定要去做煤矿工人。可是五年前,林妈妈突然得了不治之症,用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债,最后也终于没有救活,一年前去世了。
  在农村,一切都顺利的话,生活还能够得下去,虽然清贫,但是可以自给自足,也不见得多么悲惨。可是如果家里有人生了重病,那么这个家庭就会滑入到贫穷中,难有翻身的转机。
  “我现在最操心的是我的儿子,我也没有能力负担他读书,我自己已经是半截身体在黄土的人了,他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啊。”谈到最后,林爸爸都泪光隐隐了。
  “可以让他去打工啊。总好比在这里做煤矿工人吧。”合欢建议。
  “打工没有煤矿工人工资高,而且开销大,攒不了钱。”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东胜突然说话。
  “也不见得,比如在上海打工,可以学一门手艺,以后可以慢慢发展,也许能够挣大钱呢。”合欢直觉的反驳道。
  慢慢发展这个概念一下子打动了林爸爸,于是林爸爸提出来,合欢可否带林东胜到上海,给他找份工作。经过这次矿难,林爸爸是坚决反对儿子再下井了。
  “你就这样把他带过来了?”周媚湄问。
  “哪里啊。那小子倔得很,坚决不肯来。他爸爸威胁他不到上海来,他爸爸就要再去煤矿工作,他才答应来了。”
  “你倒是助人为乐的很啊。也不忌讳男女同住。”
  “有什么好忌讳的,我刚刚毕业的时候,就是和一个男生同住的啊。那个时候,完全不认识那个男生,他是看了我张贴的需要同住人分担房租的广告来得,后来相处得也很好。我觉得和男生住麻烦少。”
  “也就是你这样的人胆子大,要是碰到色狼怎么办?”
  “你以为男人都是色狼啊?其实,男人是不是色狼看他看你的眼光就知道了。谈个半个小时,我这样聪明的人完全能判断这人怎么样。再说了,70年代出生的男人到了20岁的时候,虽然性冲动强烈,但是,内心真正渴望的还是爱情,还相信有了爱才能有性,所以,色狼的可能性不大。反倒是那些40、50岁的男人,不见得爱你,但是看到每个年轻的女人都恨不得扑到身子下。”
  周媚湄哈哈笑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所以,你就毫无戒心的助人为乐了。你还真伟大!”
  “其实也是有私心的。这几个月来,一个人生活,回到家,空落落的,常常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在哪里。那种孤独,常常让人觉得不能忍受。这也是我坚决要求去采访煤矿事故的原因。有个人在家里,好歹能够有点动静,不至于那么寂寞。我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了。”合欢幽幽地说,刚刚还亮闪闪的眼睛泪光闪过。
  “和张耀祖真的分手了?”停了很久,周媚湄忍不住还是问了。
  “真的分了。从26到32,我把自己最美好的6年给了他,然后又怎么样呢?我还有多少个6年啊。我也不要再等待了。那种等待一点一点的吞噬生命,觉得好像生活向无底的黑洞滑过去,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着落的时候。”
  “他还是没有离婚?”
  “离不离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累了。”
  周媚湄伸出手,拥住合欢的肩膀,“也好,断了干净,找个好男人,重新开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周媚湄知道说什么都安慰不了合欢,她自己会舔伤口复原,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伤口有多大。
  客厅里,伤感的情绪在弥漫,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不过这种伤感的情绪,被林东胜一出现就打破了。
  你能想象吗?一个1米78的小伙子,长得还特桀骜不逊,但是却穿着小熊维尼的围裙,端着菜走出来。
  两个女人当场笑翻了。
  东胜不知所以。看看自己,说,“合欢姐不是你叫我做饭的时候要穿围裙的吗?笑什么啊?”
  合欢一边笑,一边喘气说,“很好……很好,以后就这么穿!”
  因为这条围裙,房间的气氛变得活泼起来,大家一起享用起东胜做的菜。虽然没有合欢夸张的那么好,但是,也的确不错。
  东胜还挺自豪的,说,“我妈妈生病的时候,就爱吃我煮的饭呢。”
  这个时候的东胜才有一点21岁男生的活泼。
  临走的时候,周媚湄提醒合欢,要改变东胜目前的形象!东胜虽然五官端正,但是那种完全没有发型的发型,那种廉价的运动服,整个形象和时装杂志摄影助手的形象差距太远。
  合欢想,啊呀,怎么把这个忘了呢。有权利去改变一个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于是,第二天,合欢特地请假带东胜去改变形象!第一步,需要去理发,第二步,买衣服,第三步,漂白牙齿!一个人要精神好,一定要发型好;要气质好,一定要衣服好;要笑容好,一定要牙齿白!这是尹合欢坚信的形象设计!
  当然,东胜第一个念头是拒绝,那要花钱啊。他没有钱,也不想用别人的钱。
  合欢只好跟他做思想工作,告诉他什么叫投资,只有有投资才有回报。
  这个木头同意投资的重要性,但是,还是不肯去。说是拿了工资后再去。
  合欢只好威胁他:“你这样的形象别人是不会给你工作的!”
  最后,两个人达成协议,这次的花费算是东胜借的,等东胜拿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还给合欢。
  尹合欢带东胜去了自己常去的美容美发院。让阿峰给东胜设计发型,让Jack给自己修剪头发。
  阿峰是这家美发院技术最好的理发师,Jack是这家美发院最帅的理发师。两个人每周各有一天休息。当合欢真的想要改变形象的时候,就在Jack休息的那一天来,但是,实际上,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找Jack的。毕竟女人修剪头发改变心情是第一重要的,不见得次次都过来改变形象。所以,找个技术过得去的帅哥聊聊天,修修头发也是一件很写意的事情。
  21世纪的女性和过去的女性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会在想办法自己让自己开心起来,而不再仰仗丈夫和孩子的表现。
  阿峰过来询问合欢,“那小子胜染个颜色再烫烫怎么样?那个小子说他都听你的。”
  合欢说,“烫烫修修倒是挺好的,染颜色就算了。我看着他的那头黑头发特别顺眼呢。”
  阿峰走了。
  Jack问,“他是您什么人啊?”
  “我表弟,刚从山西过来。”
  “哦,你表弟啊。刚来啊?”
  “怎么了?”
  “所以你替他决定一切啊。否则,这样的男人都是自己决定要什么样子的。”
  合欢想想也是,如果是城市男生,21岁,哪会听从一个32岁女人的关于发型的要求呢。
  整整花了四个小时,合欢不仅修了头发,还做了按摩,修了眉毛,做了面膜,才等到东胜全部搞好。合欢从美容室出来的时候,一下子找不到东胜了。
  一直到东胜叫了声合欢姐,才找到东胜。
  东胜还是那副腼腆的样子,站在那里。
  合欢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一个人的发型对形象是如此重要。
  阿峰给东胜烫了头发,不是很卷,但是很自然的有了波浪,然后再修剪成不同的层次,让东胜原本太过坚毅的脸变得柔和起来,除了眼睛还是那样精光难掩,整个人一下子有了潇洒的感觉。就像韩剧里的男主角,有一头柔顺的头发,却有一张坚毅的脸。
  英俊,真是英俊!合欢脑子里当时只有这两个字。
  “怎么样,喜欢吗?”合欢走过去,问东胜。
  这个英俊的男人回答说:“太麻烦了,实在是太麻烦了,像个女人那样花了那么长时间在头发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外貌巨大的改变。
  合欢笑笑,“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发型的,虽然花的时间长了一点。”
  “你喜欢就好。否则花了那么长的时间,你要是不喜欢,那要重头来过,可真让人受不了。”东胜吁了口气。
  “我不喜欢就重新来过?你自己喜欢喜欢呢?”
  “我是男人,无所谓的咯。女人才很在乎外表呢。”东胜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没想到还带着点男权呢。
  出了美发院,东胜问,“今天花了多少钱啊?”
  “别老是钱啊钱的,很俗的。”合欢假装生气。
  “不是啊。刚刚有个很长很长头发的男人在我等你的时候跟我说,以后我来理发就找他,不收我钱啊。”
  “很长很长的头发的男人?”
  “嗯。”
  合欢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很严肃的说:“以后不许和那个很长很长头发的男人接触。”
  “哦。”东胜看看合欢有点生气的样子,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因为他是同性恋!”
  “同性恋?”东胜大吃一惊,虽然来自内地,可也知道同性恋大概是怎么回事。马上问合欢要餐巾纸,拼命擦手。
  合欢很奇怪,“干嘛啊?”
  “他刚刚和我握了很久的手了,我还奇怪为什么握手要那么长时间呢,真恶心。”
  合欢哈哈大笑。看来,这小子现在很容易招蜂引蝶了,以后要对他严加看管!
  不过,也有必要给这小子补点性别的课,免得大惊小怪的。
  “同性恋并没有什么恶心的,是一种非常正常的情感,只是一般男人爱女人,女人爱男人,他们是男人爱男人,女人爱女人而已。他们和我们一样,有美好的人生,只是性取向不同而已。谁也没有权利鄙视他们,或者批评他们。”
  “那你刚刚还不让我和他接触。”
  “因为……”合欢一下子没有词了。是啊,自己一向对待同性恋还是挺开明的,也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挺接受的。怎么刚刚反应那么强烈呢?
  “你不是同性恋啊,我也不希望你是同性恋。”终于找到理由了。
  “为什么不希望我是同性恋?”东胜追问。
  人们总是这样,我们可以接受张国荣是同性恋,但是却不能接受隔壁邻居是同性恋。表面上很开放了,什么都能接受,实际上,只要和自己发生关系的,和传统不符合的,内心的排斥还是很巨大的。
  “当然不希望你是同性恋啊。你爸爸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合欢回答。
  这是最好的说法了,也是我们反对同性恋的最重要的理由。实际上,传宗接代在今天还那么重要吗?
  东胜微微一笑不再追问。
  中午合欢带东胜去一家自己很喜欢的餐馆吃了午饭。东胜看到菜单,立马站起来准备走人。
  “黑店,肯定是黑店,那有这么贵的。”东胜小声嘟囔。
  合欢严厉地说:“坐下!”东胜只好坐下。
  合欢不管东胜的局促,叫来小姐,点了三菜一汤。对合欢来说,一顿理想的中饭,应该有鱼或虾,有肉,有蔬菜,再加上热热的汤。
  东胜小声嘟囔“太多了。”
  看到菜上来,合欢马上动筷子,每个菜都尝了一点,味道一般般。吃的兴趣立马大减。
  东胜看到合欢每样只吃一点点,自己的筷子也动得比较慢,怕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合欢笑话。
  合欢却没有往哪个方向想,问:“不好吃?”
  “好吃。”
  “那为什么不多吃一点?”
  “我吃的样子比较难看。”东胜不好意思的说,还习惯性的挠了挠头。
  “呵呵,”合欢笑了,“怎么难看法?让我看看。”
  东胜再次不好意思得笑了。
  “如果不吃完的话,那就全部浪费了哦。”
  “不是上海人可以打包吗?可以留着明天后天吃。”东胜有点吃惊。
  “我不喜欢!所以,你给我多吃的,全部吃光!吃不完就都不要!”
  东胜不再多说,开始努力多吃,吃的样子果然比较难看,呵呵。
  合欢问:“好吃吗?”
  “好吃,”东胜说,“可以到这样好的饭店来吃饭,并且桌上的菜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全吃光也没有关系,觉得很幸福的。”
  合欢哈哈大笑。想起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到年年红这样的小饭店去吃一顿,觉得真是幸福啊,可是,现在,无论多好的饭店,顶多满足虚荣感,觉得吃饭很幸福的感觉是非常难得了。
  上帝真的很公平,他给你一些,又拿走一些。在你贫穷的时候,一块大排就是幸福的感觉;在你富有的时候,山珍海味也不能带来那种幸福的感觉。
  下午带东胜漂白牙齿,晚上逛街买了几件衣服。
  一天下来,累得不行。
  不过,合欢的心情超级好。以前有灰姑娘变成公主的故事,现在有了灰小伙变成王子的故事了。林东胜现在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英俊非凡的城市男人了。

第五回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新世纪女生的比赛临近尾声了,全城人民热情高涨,都在猜测谁会是最后的赢家。如果,你说不出来几个进入前十名的名字,那不能说明你忙,没时间看电视;或者品味高,不喜欢这种比赛,而只能说明你已经落伍了!
  大部分人都是害怕自己被潮流抛弃的,而且,当大多数人都在谈论同一件事情的时候,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成为了圈子里的例外,因此,无论你喜欢或不喜欢,你都必须知道一点。看新世纪女生的比赛当然不仅仅是看几个女生的才艺表扬,几个评委的卖力表现也相当具有可看点,因此,赵大海的名气也越来越响。
  对此,周媚湄一半是骄傲的,但是另一半也有隐隐的担心。古话说,富不露宝。你很有钱,自己享用就好,如果老是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炫耀,很难保有人眼红kaixu,轻则把宝贝抢走,重则因此而倾家荡产。
  这个道理今天人们也总结为,偷着乐。
  本来,赵大海只是个教书匠,虽然学问做的不错,人也长得好,毕竟生活环境单纯。周媚湄自己长得也算清纯,又是政府公务员,觉得自己还是挺配得上赵大海。可是自从参与了新世纪女生的评委工作,赵大海不但变得非常忙碌,常常不着家,而且,接触的女人个个是美女,大部分是年轻的美女。比如总是坐在赵大海身边的另一个女评委杨圆圆是一名演员,不仅长得非常漂亮,而且也非常敢穿,每件衣服要么是露出一大片背,要么是露出一大块胸,甚至,两大块都露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周媚湄老是觉得杨圆圆的一双丹凤眼,老是一瞟,飘向赵大海,这让周媚湄心里很不舒服。何况,娱乐圈的人常常见面就是一个法国式大拥抱,一点身体距离感都没有。
  老公很普通的时候,总幻想着有一天老公功成名就,让天下女人仰望,那个时候,作为老婆那是多么光彩和自豪啊。可是真正老公有了点名气,却发现其他女人的仰望可都不是简单的仰望,而是要把老公拉向自己怀抱的诱惑啊。没有好好享受那份自豪,却已经先开始无边的忧虑。
  所以,每次新世纪女生现场直播,资深美女(美女做了好多年)周媚湄总是百味交集,还不能表现出来,就祈祷着比赛赶快结束。
  今天,将要决出前三甲,这就意味着还有两次,赵大海的评委工作就要结束了。
  周媚湄像往常一样和女儿一起坐在电视机前面看电视。女儿已经对电视里的爸爸不感兴趣了,因为赵大海最近不像以前一样和她天天玩,已经颇有怨言了。有一次很直截了当的表达:妈妈,我们换个爸爸吧,换个不在盒子里的爸爸,换个天天和我玩得爸爸。
  周媚湄当笑话说给赵大海听的时候,赵大海觉得非常内疚。
  正看着呢,九点半的时候,周媚湄收到了赵大海的短信:10点15,打扮好,准时到电视台大厅来接我!
  周媚湄觉得很奇怪,虽然以前也和赵大海一起去过电视台,但是,赵大海自己有车,从来不要自己去接的。
  但是,老公的短信就是命令,排除万难必须执行!外面即使下铁那也是要出去的!这是做好妻子的要求之一。当然,相对应的是,老婆的命令也具有同样效力。
  45分钟内,周媚湄换衣服、化妆、出门打的,终于在10:15之前赶到电视台大厅了。
  赵大海还没有下来。
  电视台的管理非常严格,没有内部人员来接或者电话的话,你只能在大厅里等。
  周媚湄在电视台大堂里,倒是看到一个认识的人:钱丽娟。
  钱丽娟早于周媚湄到电视台大厅,周媚湄在大厅里百无聊赖,于是去看大厅里的宣传板,然后,就遇到了钱丽娟。
  “这么巧?”周媚湄主动打招呼。
  “啊?是你啊?”钱丽娟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想到在这里突然遇到周媚湄。
  看着钱丽娟的表情,周媚湄脑海里一闪念:难道她是来等我丈夫的?就这么一闪念,话已经出来了:“你来等我老公?”说完后,又后悔,干嘛老是嘴巴比脑子快呢?万一不是,那多自作多情啊。难道别人来电视台都是来等你老公的?
  “是啊。……哦,不是。”钱丽娟看来也是嘴巴比脑子快,“我有点急事找你老公,就想到可能会在这里遇到他。”
  …………
  周媚湄不知道怎么回应,结婚六年,第一次有人公开说,我在等你老公。
  幸亏,赵大海也下来了,同行的还有那位“妖艳”的杨圆圆。
  赵大海看到周媚湄显得很吃惊的样子说,“你怎么来了啊?给我一个惊喜啊?”
  “是啊,开心吗?等你一起回家呢?”夫妻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虽然还不清楚赵大海为什么显得完全不知道周媚湄会来,周媚湄还是给了个灿烂的笑脸。
  赵大海搂住老婆,向旁边的杨圆圆介绍:“这是我老婆周媚湄。”
  “你好”杨圆圆伸出手。一双手白嫩异常,握上去柔若无骨,周媚湄想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手腕的呢。
  “正好,我们一起送杨圆圆回家,她的车子坏了。老婆,你不介意吧。”
  “当然,送美女回家,求之不得呢。”周媚湄显得非常轻松。
  “我老婆老是和我想的一样,呵呵。”赵大海非常满意老婆的表现。
  三人正准备走,一直被忽略的钱丽娟忍不住了,“赵先生,我有点急事想咨询你。”
  赵大海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刚刚那个宣传板前看上去有点熟悉的侧影真的是钱丽娟。
  “怎么是你?”这次是真的吃惊了。
  “我在这里等你呢。我有点急事。”
  “你知道的,如果你要咨询,必须提前预约的。”
  “我知道。……我今天离婚了。”钱丽娟虽然不愿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但是,还是忍不住了。
  “恭喜,那对你是好事啊。”
  “可是我一点也不开心,我想……”
  “我给你开个后门,明天上午9点到我办公室来找我好吗?”赵大海伸出手,拍了拍钱丽娟的肩。
  周媚湄内心很不喜欢老公的手接触钱丽娟,但是,面上不动声色。这份功夫,得益于政府机关8年的工作。
  杨圆圆家住在市中心的一个高尚小区内,方向完全和周媚湄家相反。
  送好杨圆圆,两人往家的方向赶。
  赵大海主动解释说,“节目的间隙,杨圆圆突然说她的车坏了,要我送她回家。”
  “那你就送啊。美女投怀送抱,多好的事啊。”周媚湄故作轻松。
  “我可不想惹麻烦。”
  “那你可以拒绝啊。”周媚湄嘴巴又比脑子快。
  “美女提要求,对男人来说,说“不”是非常难的。而且人家是请你帮忙,你拒绝,那还是男人吗?”
  “那你就找我挡驾?”
  “是啊,希望一劳永逸。”
  “你还挺忠心的哦。”
  “那是!现在,像你老公这么又年轻、又英俊、又如此忠心的男人还真是很少见了。我就属于那种‘孤品’了。呵呵”赵大海有点得意。
  “那钱丽娟是怎么回事?”
  “那我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问题还真是棘手。”
  “那你还拍拍她的肩膀。”周媚湄心里的疑虑总是藏不住。
  “那是一种技巧。怕她真的有很严重的情绪不能排解,想不开,出事了就麻烦了。拍拍她,是给她一点力量,让她能够撑到明天。”
  “听上去,你好像还挺支持她离婚的。不是说他和她爱人虽然生活不是很富裕,但是相濡以沫,过得还是挺不错的啊。”
  “相濡以沫是挺好的,可是后面还有一句,不如相忘于江湖。”
  “什么意思?忘掉江湖的恩怨?”
  “在《大宗师》篇中,庄子给我们讲了这么一个小故事:‘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说的是,有一天,一眼泉水干了,两条小鱼被困在了一个小水洼,为了生存下去,它们彼此从嘴中吐出泡泡,用自己的湿气来湿润对方的身体,互相扶持,互相依赖。但是,与其在死亡边缘才这样互相扶持,还不如大家找到一条水路,开开心心地回到广阔的江河湖海,回到各自的天地,彼此相忘,自由自在。”赵大海常常觉得自己回到家还是个老师,要教老婆很多东西,虽然他们年龄相差不大。
  “意思是说,两条以对方的口水为存活依据的相爱的鱼,很浪漫的样子,可是如果他们能分别生活在自由江湖,彼此有更多的自由,会更幸福?”
  “孺子可教!我老婆就是聪明。”
  “可是,到底钱丽娟怎么回事呢?……”
  “別可是了,她只是我的客户,和我们的生活无关。”赵大海打断周媚湄。伸出一只手来,握住老婆的手,“你老公不会和别的女人有什么的。”
  周媚湄不说话了。
  都说婚姻一定要彼此信任,才能长久,周媚湄也一直努力这么做的,所以,常常逼着自己表现得很大方。再说,赵大海把自己叫出来挡驾,也明显是坦荡的。可是,有另一个声音又对周媚湄说,任何问题不都是从一开始的忽略或者小问题开始的吗?杨圆圆叫老公送她回家,显然不会是突然的念头,要不然出租车多方便啊,何必劳动别人的老公呢,又不是顺路。肯定前面彼此是有你来我往的,虽然不见得是不忠,但是难说这样的来往不会成大事,那个女人看上去就像个狐狸精。这次不成,下次再来。做老婆的自然不能掉以轻心。还有那个钱丽娟,离婚了,真是搞不清啊……
  赵大海似乎知道周媚湄又在胡思乱想,握着的手又紧了一点。周媚湄感受到老公手的力量和温度,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了。老公这么好。
  车子里放着音乐,两个人不说话,享受片刻的温馨。但是,周媚湄的手机不识相的响起来了。
  “这么晚,谁啊?”周媚湄说。一看,是尹合欢。
  合欢在电话里很生气的嚷道:“给我周鼎新的电话,这小子存心害林东胜啊!”
  “怎么回事?”
  “他要林东胜看很多三级片!”
  “啊?不会吧?”
  “现在五部三级片就在我手上呢。证据确凿!”
  “鼎新明天中午到我家吃饭,你明天过来直接和他对质吧。”周媚湄知道尹合欢发起火来,可不是好玩的。还是让鼎新自己来说清楚,自己可不愿意淌这种混水,明明是帮忙,结果成祸害了。

第六回 看别人的故事,流自己的悲伤
  林东胜还挺适合做摄影助理这个工作。
  因为周鼎新需要的摄影助理并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首先是能够帮他拿那沉重的摄影器材,毫无怨言;其次,是能够按照他的要求手拿反光板,保持十几分钟不动;再次,就是能够听指令,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如测光,换布景什么的。而林东胜人高马大,有的是力气,也不吝于用力气,所以,第一个任务完成得非常好;林东胜本身觉得找到这个工作不容易,性格也比较单纯,周鼎新说一,他绝不二,说往东,绝不往西,因此,第二第三个要求也完全达到。
  东胜自己也挺喜欢的这个工作的。第一次跟着周鼎新去拍摄,是到一家广告公司去拍一种牛奶的平面广告,东胜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如此简单的牛奶瓶在周鼎新的镜头下,可以拍得这么漂亮和有趣,可以把从瓶子里倒出来的牛奶拍得像珍珠四溅一样的,如此好看,他几乎有些着迷了。因此,每天他总是比周鼎新早到摄影工作室,每天总是最后一个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最后一个离开。
  但是,他的工作时间又是不固定的,常常到了摄影工作室,等半天,周鼎新才来,然后,很早又回家了;有的时候又要从大清早一直忙到半夜。
  在东胜没有工作的时候,尹合欢一回家就能看到家里有人,做好了饭菜等她回家,心里便十分温暖,因此,最近喜欢早早就回家了。虽然这样的日子只过了10多天,但是,俗话说,由俭入奢易,人对舒服的事情是很容易习惯的。这几天,虽然东胜有的时候回来的比尹合欢还晚,但是,尹合欢已经习惯回家后等东胜回来做饭吃。
  一天的工作很累了,回到家,尹合欢喜欢看电视,尤其喜欢看偶像剧。最近,等东胜回来无聊的时候,合欢找出以前看过的偶像剧,重新温习里面的部分情节。
  70年代出生的女孩子大都受琼瑶阿姨的毒害非常严重。年轻的时候,老是希望有一个英俊的,有一双忧郁眼睛的,沉默寡言的男人出现,所有的女人都爱他,可是他却谁也不爱,就爱你一个;而且爱得非常强烈,说爱你的时候,肢体动作夸张,一如马景涛的表演;遇到挫折百折不饶,情愿死也要和你在一起;为了你好,会一个人孤身离开,但是却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等你下次遇到他时,他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着,因为没有你生活便了无生趣。
  合欢的初恋就是和何哲凯,可是恋爱的感觉却完全没有那种要死要活的情绪,何哲凯一直温文尔雅,很少生气,也很少浪漫,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就像白开水,以至于最后也没有说分手,一段感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当时,合欢觉得这样的恋爱肯定不是爱情,因为谁离了谁都过得挺好的。
  多年以后,合欢发现,其实要死要活得爱情是非常辛苦的,而且不见得是件好事。那个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男人要么是比较偏执,要么就是小白脸。这个年代,谁离开了谁就会不下去啊,也就是发昏的时候说说而已,不能当真。
  虽然,理智上是认识的很清楚了,但是,心底,却还是不死心,还是隐隐的希望还有那样的爱情,还有那样一个人,除了你之外,谁也不要。因为不愿意委曲求全,不愿意凑合,于是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被伤害。
  现实如此无情,那么就看偶像剧好了,至少我们还能在电视里找到心中的爱情。
  那天,合欢看的是《蓝色生死恋》,看到结尾恩熙死了,俊熙因为爱人的过世而走向一辆大卡车的时候,合欢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掉。正在这个时候,东胜回来了。
  东胜看到合欢坐在沙发里泪流满面,止不住地哽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合欢如此伤心,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劝慰她,于是,就坐在合欢身边,递给她一张又一张的餐巾纸。
  本来,也不至于哭得如此厉害,只是,和张耀祖的分手虽然是自己主动的,但是,却也是无奈的。一直把伤心掩藏的很好,几乎连自己也骗过去了,可是,一流泪,却发现原来骗过别人很容易,骗过自己却那么难,很多的感伤涌上来,泪水止也止不住,哭的稀里哗啦。
  看的是别人的故事,流的是自己的悲伤。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合欢对东胜说,“你也不问我为什么哭,就坐在一边像傻瓜一样的。”
  东胜说,“我妈说,女人哭泣的时候并不一定是有理由的,想哭就哭一场,哭好了,身体就好了。女人哭得时候,不能问为什么,越问哭得会越厉害。”
  “你妈妈说的很对!”
  “其实,我知道我妈妈哭不是因为没有理由,是因为理由太多,过得太苦。那个时候,我又不听话,老是逃学,我妈妈就很生气,就会偷偷的哭。”东胜像是又看到了自己母亲的样子。
  “你为什么逃学惹你妈生气啊?”合欢第一次听东胜讲起自己的母亲。
  “我就是不喜欢读书,我一看见英文,就头痛,我们老师又喜欢每次上课都点名让我回答问题,我一说英文,大家都笑我。那个时候,我真的不喜欢学校。”
  “那你努力学好啊。学好了,气死那些看不起你的人!”
  “我有个生理缺陷,没办法学好英文的。”东胜一副特别沮丧的样子。
  “你有什么缺陷啊?我没看出来。”合欢想来想去,想不出这个帅哥会有什么生理缺陷,难道……?
  不会吧。
  “反正有啦。”东胜不想说。
  “到底是什么缺陷啊。你不告诉我,我会睡不着觉的,我们做记者的,一定要挖掘出真相的。”
  “你看我的舌头……”东胜深吸了口气,决定在合欢面前坦白自己的缺陷。他张大嘴巴,让合欢看。
  “没什么不对啊。”合欢看了半天,白白的牙齿,红红的舌头,典型的唇红齿白,漂亮的很,没有缺陷啊,还长得比一般人好看呢。
  “我的舌头被一根筋连着,所以,发不好卷舌音。”
  东胜翘起舌头让合欢看。果然,从舌尖下方就有一根筋连着下面,而一般人这根筋应该出现在舌头下面的根部。
  合欢忍不住笑起来了,“这也算缺陷啊?我看,主要是你的心理作用。你普通话的卷舌音都发得出来,怎么英语就不行了呢?”
  “真的,那个时候,我们班的很多人都讥笑我呢,他们都说这样的舌头是说不好英语的。还有几个男生说……”东胜见合欢不相信他,急着辩解,说到一半,脸突然红了,说不下去了。
  21岁的男孩子还脸红,合欢觉得太好玩了,逼着东胜说出来:“那几个男生到底说什么?”
  “他们说,说,我这样的舌头都不能接吻呢。”东胜低着头,看来,他是完全相信这些话的。这也许就是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对女性吸引力的原因。
  哈哈哈哈哈哈……合欢完全忘记了刚刚的悲伤情绪,不可控制的大笑起来,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了。这个孩子竟然相信这样的说法。
  “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有接吻过?”合欢实在太喜欢看东胜这种不好意思地样子了,忍不住又捉狭了一句。
  “嗯。”东胜脸更红了。
  合欢再次大笑。
  笑完以后,合欢对东胜说:“你这样的舌头是很普遍的,就像有的人鼻子长得挺一点,有的人是塌鼻梁一样,样子不同,不影响功能的。我向你保证,你的舌头绝对能够发好卷舌音,绝对能够接吻!”
  “可是……”
  “我相信,别的男生这么说是因为他妒忌你长得比他帅,怕别的女孩子喜欢你不喜欢他。”
  “我又长得不帅啊。他们叫我‘长臂猿’,我觉得自己挺像的,手也长,腿也长。”东胜对自己的吸引力完全没有自信。
  “那些恶毒的家伙!”合欢忍不住骂了一句,有的时候,孩子的小心眼也是非常可怕的呢。“合欢姐比你那些同学有知识,有文化吧?”
  “那是当然!”
  “那合欢姐讲得肯定比你的同学正确吧?”
  “嗯……”
  “合欢姐绝对不骗你。”
  “你举手保证?”东胜举起自己的手,要求合欢同样举手保证。
  合欢郑重地举起手,“我保证!”
  东胜灿烂的笑了,合欢看到他的笑容,又觉得眼前一晃。再次定睛的时候,看到东胜还没有放下的手中有一包东西。
  “这是什么?”合欢问,很自然的去拿东胜手里的东西。
  东胜马上往后一退,本能的护住手里的东西,“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给我,没什么也给我。”合欢看东胜慌张的样子,马上沉下脸,做出“家长状”。
  “周大哥给我的,他说,不能给你看到的。”东胜本来想进门后就偷偷把东西放到自己的房间,哪想到,一进门看到合欢在哭,就什么都忘了。结果,现在就被发现了。
  “哟,周大哥比合欢姐好啊。现在只听周大哥的,不听合欢姐的了。”
  “不是的。不是”
  “不是就拿来!”合欢摆出生气的样子。
  东胜没有办法,只好给合欢。
  合欢一打开,肺都快气砸了!都是碟片:《玉女心经》、《玉蒲团》、《蜜桃成熟时》……五盘三级片带子!
  这个周鼎新想干什么?妒忌东胜那么纯洁,一定要拉他下水?
  “我非找他算帐不可!”合欢恶狠狠的说,也不顾东胜在旁边恳求“不要了,合欢姐,不要这么做。”
  不管什么时候了,拿起电话就打给周媚湄,于是周媚湄正在享受的温情被打破。
  合欢没有看到,东胜在旁边尴尬而受伤的表情。

第七回 是男人都喜欢美女
  周妈妈的两个孩子,女的漂亮,男的英俊,照道理应该乐得合不拢嘴了。实际上,周妈妈一看到儿子就生气。
  在周妈妈眼里,儿子的摄影师工作那不是工作,没有固定的单位发给他工资,那能叫工作吗?
  “什么自由职业者啊,找不到工作临时干个事情而已,还自由呢,那是落魄。”每次,周妈妈都这么数落儿子,要是儿子像女婿那样有个“铁饭碗”,那才叫满意呢。
  周妈妈对儿子的另一个不满意就是,都三十的人了,还没结婚!一个男人要是没有结婚,那对妈妈来说必须操十二分的心,因为他肯定没长大。
  每次,周妈妈数落周鼎新,周鼎新先是陪笑,“妈妈说的对,主要是你儿子长得太丑,没人要。有人要,马上就嫁了。”
  “什么叫嫁啊,那是娶。再说了,你那点丑啊?我们原来的老邻居家的毛豆,长那么难看,都娶老婆了,你怎么就没有人要呢?主要就是你没有工作!没有工作,你说哪个女孩子愿意嫁给你啊。”周妈妈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可是“万人迷”,总是认为不结婚那肯定是没人喜欢。
  “现在的女孩子都是有眼无珠啊,不知道你儿子是匹没有被发现的千里马。不像老妈您,当年一眼看中我爸这匹好马,你看骑到现在,日子多舒服啊。”周鼎新继续插科打诨。
  “什么马啊?当年,可是你爸爸追我的。想当年……”周妈妈开始甜蜜的回忆。
  周鼎新舒了口气,只要妈妈开始回忆了,他就只要“恩恩呀呀”就行了,矛头不对着他就行!
  周媚湄其实知道最近弟弟有了一个固定的女朋友小田,私底下偷偷问弟弟:“你把女朋友带回家给妈妈看看,免得妈妈整天为你操心,担心你一辈子做光棍。”
  “给妈妈看了那还了得?父母都是得寸进尺的。你给他看了女朋友,她就会催你结婚,你结了婚,她就会催你生孩子。一环套一环,我钻进了圈套就别想出来了。”
  “那你就结婚生孩子啊。”
  “我不要孩子,有侄女呵呵就行了。我要把全部的爱都给我们的小呵呵。”
  “不稀罕!你还是把爱留给你自己。”
  “姐夫,你觉得结婚有好处吗?”周鼎新转过身问赵大海。
  “有啊,很多啊。你在马路上看到一个美女,就会有人管着你不许追着看,这样你可以保存宝贵的体力;美女给你写情书,有人会帮你回信,从此以后,你不必再受信骚扰;你晚上打着呼噜睡得正香,有人会把你推醒,说要注意健康,换个姿势就不打呼噜了;你和朋友出去喝个小酒,有人会隔十分钟提醒你一次,喝酒不利于身体健康;你……”赵大海一本正经的总结道,还准备再说个三五条,就被周媚湄打断了,“好了好了,你就这么站在我一边劝说我弟弟啊?我们周家无后的话,一半是你的错!”
  “你看你,父权制思想又抬头了吧?为什么儿子生的儿子才算有后啊?女儿生的女儿一样是后啊。”赵大海特别可惜的说。
  “赵大海同志,看来今天你是很想睡沙发了不是?”
  “你看,结婚还有这个好处,可以经常睡沙发!”
  周鼎新已经开心的笑倒了。周媚湄也噗哧笑出来,不能装生气了。
  “不过,老婆年轻的时候,还能把睡沙发作为一种对老公的威胁,等女人年纪大一点,对男人来说睡沙发就成了恩惠啦,那是一种解脱啊。哈哈哈”赵大海半真半假。
  “对了,我今天特地带了照片请姐夫鉴定等级呢,这次是给《男人装》拍的大片。”周鼎新眨眨眼睛,神秘兮兮的说。
  “真的?那赶快进书房!时不我殆啊!”赵大海眼睛都发亮了。每次,周鼎新带来的照片可都是精品啊——都是那些穿的很少的明星模特摆出一个又一个诱惑的姿势,说不准还有露点的,对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赏心悦目,热血沸腾的?
  两个男人走进书房,去鉴定去了。
  周媚湄在客厅陪着女儿玩,也不去管他们。
  说周媚湄完全不吃醋,那真是把周媚湄看得太开放了。以前,周媚湄都是严格限定了老公看美女的时间、地点和程度的,直到有一天,赵大海给她讲了这么一个道理,周媚湄才决定放权,就让老公过过眼瘾。
  赵大海说:“一个热爱生活,有活力的男性肯定是爱看美女的,一个连美女都不想看的男人,你说,他对人生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热情啊?那绝对就是对生活彻底绝望的标志了。看了美女,男人的人生活更加有动力。你希望你老公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吧?再说了,老公看美女,那你还是有竞争力的,你不算一等美女,也至少有中上之姿吧?跟大部分女人比,还有得一拼。如果,有一天,老公不看美女,只看美男,那你是彻底完蛋了,你完全没有竞争力。你说,你要不要让你老公看美女呢?”
  赵大海这番话把周媚湄说的哑口无言,细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再说了,管住了老公在你面前的眼睛,管不住老公在你面前的心,不在你面前的,就更管不住了。所以,周媚湄现在对老公看美女的态度就是:不提倡,不鼓励,不反对。
  当然仅限于看,而不能做。
  正在和呵呵玩儿呢,尹合欢来了。经过一个晚上,合欢的气还是很大,进门除了给呵呵一个笑容以外,就绷起了脸。
  周媚湄把尹合欢引到书房,免得让父母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合欢和鼎新见过几次面,不算很熟,但是,也不陌生。
  合欢把碟片往鼎新面前一放,“说,怎么回事?”就像法官审犯人。
  鼎新看了碟片,有点吃惊:“这小子,连这个也向你汇报啊?”
  “果然是你叫他瞒着我。幸亏我有一双火眼金晶。”
  “你这双火眼金睛一定是烧坏了林东胜了。”周鼎新不无惋惜的说。
  “到底怎么回事?别和我玩文字游戏。”
  “少儿不宜,真的少儿不宜,我都不好意思说。”周鼎新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赵大海拿起碟片一看,说,“都是好片!”
  周媚湄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男人别互相掩护了,到底怎么回事啊?鼎新你干吗毒害青少年啊?”
  “冤枉啊。只好说了。你们叫我说的哦。我说了你们不要脸红哦。”周鼎新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这次拍的大片够火吧?那个模特几乎什么都没有穿,摆得姿势一个比一个诱惑,连我们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有点吃不消呢。姐夫,是吧?”
  “绝对火,没见过这么妖艳诱惑的女人的。身材那个好啊……”赵大海表现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你还问我怎么样?你那个林弟弟不知道是不是从和尚庙里出来的,好像没见过女人一样,一看到那女人脱得一丝不挂,脸都红的像西红柿了。”
  “他在煤矿里工作,本来就是看不到女人的啊。脸红也正常啊。”
  “可是,脸红不要紧啊,他要继续给我干活啊。我叫他去测光,他都不肯走到模特面前,我让他举着反光板,他也期期艾艾的。我都发火了。他才去做!”周鼎新特地停了一下。
  “然后呢?”
  “喝口水,喝口水,我都口干舌燥了。想想那个镜头,就火爆!”周鼎新又停下来。
  “说呀!”
  “等他举着反光板,我才发现——这小子的裤子都快被撑破啦!”周鼎新不怀好意的看着尹合欢,哈哈大笑。
  赵大海也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跌进椅子里去了。“哦,我能想象,一个没有见过裸体女人的青年看到那个模特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内裤肯定是被撑破了。”
  周媚湄也忍不住在旁边偷笑了。
  这次,尹合欢的脸红的像西红柿了。不过,尹合欢也不愿意示弱,深深吸了几口气,反驳道:“那你也不能给他看三级片啊?!”
  “那你有什么好方法,让他尽快熟悉女性身体,并且在模特摆出一个又一个撩人的姿势的时候,能够泰然自若?你也知道的,我们这种工作是经常要拍女性的。他把裤子撑破不要紧,要紧的是,他那个样子会影响到模特的情绪和场上的气氛。本来,我们都觉得模特不穿衣披块纱没什么,结果,他那样一来,好像真的有什么一样的。所以,林东胜同学如果想继续干就必须马上适应这种环境,必须马上学会对女人的身体保持无动于衷。当然,我也不准备扼杀他对女人天性的热爱。”周鼎新一口气说完。
  “还真是个好办法!你选的片子也不错,舒淇和李丽珍都是美女,这小子要是连这个都能抵抗了,那大部分女人的诱惑都能扛住了。这比带他去找妓女强多了!高,实在是高!”赵大海觉得是时候调节一下气氛了。本来,他也觉得奇怪,周鼎新干嘛要去给林东胜看三级片,现在想想,好像这是最快最便捷的方法。
  “所以,我要求他在你不在的时候,反复看。如果还是不行,那我就要想更厉害的法子了!”
  “真不应该让东胜去做你的助手。”尹合欢还是觉得下不了台,虽然,她已经发现这个事情其实是入情入理的。
  “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尹同学。”赵大海插话,“不是说和性有关的工作就是带坏人的工作。每个正常人都会有性的需求,这是非常自然的一件事情。林东胜如果看到裸体模特无动于衷,我倒是要奇怪了,要么是同性恋,要么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专业人士。”
  “东胜的确是很淳朴呢。这样的表现也是很正常的。鼎新的做法虽然不合常理,但是,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周媚湄也出来打圆场。
  尹合欢想想,也笑了,这个小子,当时肯定窘得要死。“错就错在让他去做这么时尚的工作。”
  “你还别说,林东胜这小子还挺适合摄影师这一行的,他对颜色,尤其是黑白有特别准确的感觉,来了没几天,就能很准确的挑出那些好照片;人又长得不错,那些时尚杂志的女主编都会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模特儿也特别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周鼎新这次挺一本正经的。
  大家都笑了,周媚湄招呼大家到客厅吃水果。
  “对不起,不问青红皂白就向你兴师问罪。也要谢谢你帮东胜考虑。”尹合欢真诚的对周鼎新说。
  “怎么感觉东胜象是你家的人一样?哈哈哈”周鼎新继续口无遮拦。
  “他爸爸把他托付给我,我自然是要尽到责任的。我就是他大姐啊。”尹合欢说。
  “那我提醒你这个做大姐的,你昨天强迫林东胜把片子拿出来,肯定伤了他。如果,你回去再告诉他你知道了鼎新给他片子的理由,那肯定会伤了他的自尊。男人什么都可以伤,唯独自尊不能伤,一旦伤了,复原是很艰难的。”赵大海提醒道。
  “是的,林东胜虽然年轻,但是,自尊其实挺强的,性格也挺要强。你要想好怎么和他解释。男人谁也不希望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小弟弟,即使控制不了,也不能让人发现啊。”周鼎新想想,还觉得好玩。
  “嗯,”合欢轻轻的应了一声,内心开始波涛起伏,真的应该想想怎么回去说。“反正我明天要出差,正好让他一个人在家看,免得尴尬。”
  “你又要出差?这次去那里采访?”周媚湄问。
  “这次我们主编算是给我个好差事,让我回家乡采访一个民营企业家,据说这个人在过去的8年里,连续不断的捐款,已经超过五百万了呢。这个人的名字叫秦继光,和我以前的高中同学同名同姓,我都怀疑是不是就是我那同学。反正,也正好回家一趟。我妹妹快生孩子了,我正好回家看看妹妹,也看看父母。”
  合欢已经有半年没有回家了。回家看到父母固然是很高兴的,可是家乡那么多亲戚朋友,每个人见面都会关心她的终身大事,也真是一种沉重的心理负担,所以,能不回家就不回了。反正,上海也有自己的房子了。
  送走了尹合欢,赵大海开周鼎新的玩笑:“刚刚妈妈不是还催你找女朋友吗?尹合欢就不错啊。虽然比你大两岁,但是不是说女大两,抱金砖吗?”
  “女大三,抱金砖!瞎起哄啊,你!这样的女人我吃得消吗?这么厉害,一点都骗不过,结了婚还不被管得死死的啊。还是找个小鸟依人的,容易骗的为好。”周鼎新说。
  “别老想着骗女孩子啊。你看你,都快过三十了,也应该考虑啊,你说……”周媚湄本来还想继续这个话题的,不过,周鼎新是真的不想听了。
  “老姐,你就不要管我了。你现在应该全副精力管我姐夫,他现在成了万人迷了,后边跟着多少美女啊。你一定要看紧的,否则,这个好男人就被别人抢走了。”周鼎新说。
  “什么意思?”周媚湄问。
  “你别害我哦。你姐姐最近正在神经过敏呢,你可别火上浇油啊。”赵大海连忙制止。
  “好,我不说!我回我的狗窝去了。你们慢慢恩爱吧。”周鼎新说完,就站起身来,跑到呵呵身边,亲了两大口,说:“多亲亲这个小美女,长大了,就轮不到舅舅亲了。”呵呵甜甜的说,“呵呵喜欢舅舅亲!”把鼎新给乐得,“最可爱的美女就在这里啦。”
  周鼎新和还在厨房忙碌的父母打了个招呼,走了。
  周媚湄还在想弟弟的话,连鼎新都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别人都知道了,就我自己不知道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女人看上赵大海了?每个女人都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老公有外遇的。而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有默契的,互相包庇,绝不会主动告诉对方的老婆,即使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肯干这个事的。每个人都关照我要看牢老公,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呢?
  “大海,最近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周媚湄问。
  赵大海就知道,老婆这个直脾气,别人一说,她肯定多想。多想了以后,肯定又要多问。“没什么得意的,老样子。”赵大海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如果,有个女的哭着,喊着,要跟你,你怎么办?”周媚湄不死心,继续问。
  “坚决不从!”
  “如果这个女孩子很有钱呢?”
  “富贵不能淫!”
  “如果特别漂亮呢?”
  “全当没看见!”
  “如果她就一定要在你面前脱衣服呢?”
  “我会说,小姐,你这样会受凉的!”
  “呵呵呵”,周媚湄终于笑了,“就你会胡说。”
  “真心话。我就是郁闷,你说的那个姑娘我怎么就没有遇上呢?”赵大海一副特别惋惜的模样。
  “你敢!”周媚湄秀眉一挑。
  “开玩笑啦。妈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赵大海一边说,一边抱起女儿向厨房滑去,赶快避开这个嫉妒的女人,还是这个小女人最可爱。

第八回 叫我怎么开口和你说?
  尹合欢回到家里,已经下午三点多,开门发现东胜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沙发上——睡觉!
  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合欢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吵醒他。
  合欢走过去,突然起了童心,抽了张餐巾纸,在他脸上轻轻晃动,东胜在睡梦中,躲避了一下,还是没有醒。
  合欢忍不住细细的看起东胜。
  线条分明的轮廓,浓浓的眉毛,轻轻起伏的笔挺鼻翼,还有紧抿的唇线——这张脸,分明是一个男人的脸,而不是一张孩子的脸。也许是自己太过强调他是一个孩子,所以,昨天才反应过度。这样的男人应该让他有自己的空间,有自己的隐私,以后他会有自己的女朋友……想到这里,合欢心里一紧——以后就又要一个人寂寞的生活了。
  正在想着,突然手机响起来,吵醒了东胜。东胜睁开眼睛,看到合欢正在看着自己……
  “啊!”合欢惊叫一声,“你不要吓人好不好,这么突然睁开眼睛,别人都会被你吓出心脏病的!”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对不起。我……”东胜马上道歉,虽然他还没有搞清楚情况,既然合欢说他吓着她了,那他一定是吓着她了,不管是怎么吓的。
  “喂,那位?”手机铃声不屈不挠的响着,合欢只好站起身来接电话,“哦,何哲凯啊。找我有事吗?”合欢很奇怪,何哲凯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电话了。
  何哲凯在电话里问了两个简单明了的问题:“合欢,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再追求你一次好吗?”
  难得何哲凯如此直截了当,在合欢的印象里,何哲凯很少做事如此不拖泥带水的。不过,这份直接却让合欢觉得很头疼。
  “何哲凯,你怎么了?突然这么奇怪。”合欢把问题抛回给何哲凯。
  “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就会答好或不好!”何哲凯好像喝了酒一样,脾气突然大了,声音也提高了。
  “不好!”合欢也直截了当。喜欢或不喜欢,合欢一直觉得自己是很清楚的。和何哲凯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肯本是没有可能的,合欢都不想费神思考。
  “对不起。打搅了。”何哲凯的声音马上低下去了,合欢都可以想象他现在那副焉了的样子。“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这么直截了当的伤我心。”何哲凯好像很委屈。
  “你不允许我委婉啊。再说了,再委婉,还是这个答案。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们就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合欢说。
  一般,女人说,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那就说明,真的没有希望做恋人了。恨和讨厌都可能转化为爱,但是那种不在乎的感觉很难转化为爱。
  “明白了。只是,让自己彻底死心而已。”何哲凯说完就挂了电话。
  合欢想起以前何哲凯说得,“我反正会等你的,你一天不结婚,我就一直等你。”没想到何哲凯还挺讲信用的,真的到现在还没有结婚。
  虽然,合欢拒绝了何哲凯,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虚荣,知道有个人一直在等你,即使不爱那个人,也是一份幸福的感觉。
  合欢转过身来,看到东胜正在看书。
  东胜添一下手指,翻一页书。
  合欢看了他那个动作,心里不由得再次感叹,真是个孩子!不由自主,就伸出手,把那只正要伸向嘴巴的手按住了,温柔的问,“看什么书?”
  “看,看,……摄影技巧入门。我从你书架上找到的。”东胜脸又红了。
  合欢觉得挺奇怪的,看这本书也用脸红?
  有过很多性经历的女人对身体的感觉已经没有那么灵敏了,合欢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把手按在东胜的手上,会让东胜产生被电流击中的感觉。
  “哦,我刚当记者那会儿买的书。不过,这本书已经完全过时了。现在都数码时代,过几天给你买几本新的。”合欢说。
  “谢谢。”这次,东胜没有推脱。
  “对了,这个东西还给你。”合欢说着,把包好的碟片给东胜,尽量让语气平和,就像给一本摄影书一样。
  东胜没有接,低下眼睛,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
  “我已经和周鼎新聊过了。他认为做一个好的摄影师,必须要学会欣赏各种女性的身体,必须对性有所了解。我想想,也真的是必要的呢。要不然,如何能把女性的美展现出来呢。”合欢尽量简短。
  东胜还是不说话。
  合欢只好接下去说,“对不起,昨天我有点过分。”
  东胜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沉默着。
  “其实,这几部片子我也都看过呢?”合欢故作轻松。
  “真的?女人也看?”东胜这次抬起头了。
  “当然是真的,女人也要学习啊。呵呵”合欢简短的回答,想要尽快结束这样的谈话,因为这样的谈话还是让合欢觉得很尴尬。“我明天要出差,你就在家里看好了。记得,你的身体的任何反应都是正常的。”
  东胜的脸又红了。
  合欢站起身来,说,“我要工作一会儿”,走进书房。
  坐在电脑前,却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自己没有说假话,的确是看过这几个片子,是和张耀祖一起看的。
  自己第一次看这样的片子也是面红耳赤,脸烫得不行,那时已经有性经验了,可是,那时候以为性就是让男人满足,男人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看了这个片子,才知道原来女性可以这么主动,原来性爱是男女两性之间的战斗,互相比拼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后来,在床上越来越放得开,翻云覆雨成了爱情的象征,合欢和张耀祖在床上的“厮杀”已经难分胜负。每次在高潮的时候,都以为爱情一直会持续下去的,因为那个男人在床上是如此的不顾一切,那么他也一定会不顾一切的爱我的。他一定会离婚,他一定会娶我。
  六年,不顾一切做了六年的爱,张耀祖终究还是没能不顾一切,最后,还是回到他原来的轨道。
  女人傻就傻在常常把男人在床上的热情、在床上的奋不顾身、在床上的勇往直前认为是男人对自己的热情、对自己的奋不顾身、对自己的勇往直前。很多时候都错了,男人针对的是性,而不是女人。
  所以,最后,合欢输了。逼婚不成,一败涂地。
  合欢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块正在荒芜的土地,杂草丛生,不知何时才能有人再来种玫瑰?合欢也怀疑这样的土地还能生长玫瑰吗?

第九回 老公两次失约
  周媚湄和大海以及呵呵一家人幸福地躺在草地上,可是突然间天变黑了,下起大雨了,周媚湄抱起呵呵往往有屋檐的地方跑,跑着跑着,大海不知道跑到哪里。周媚湄抱着呵呵在狂风暴雨中四处寻找,声嘶力竭地喊大海的名字,呵呵甚至哭了起来,可是大海还不知道在哪里。雨很大,打得脸上生疼生疼……
  “妈妈,妈妈”是呵呵在叫。
  …………
  周媚湄慢慢的醒过来了,不是雨点打在脸上,是女儿正在拍自己的脸,要自己起来呢。
  “先把爸爸叫起来。”周媚湄还想眯一会儿,让女儿把矛头指向老公。
  呵呵马上爬过去,开始怕打爸爸的脸,也许,现在赵大海也开始梦到雨点打在脸上了。
  周妈妈过来,把呵呵带出去吃早饭了,说,“不是说你们今天要带孩子出去吗?她很兴奋啊,很早就醒了,你们也快起床吧。”
  “嗯”,周媚湄应了声,继续闭着眼,好像还在雨中,还是找不到大海……
  周媚湄终于醒了。看到大海正在伸懒腰,气呼呼的打了他一下,“你跑到哪里去了?”
  “嗯?”大海没搞明白。
  “下雨了,就找不着你了,我一个人抱着呵呵……”
  “什么时候的事啊?”大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就刚刚!”周媚湄生气的说。
  大海明白了,肯定是做梦了,马上说,“对不起,我做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哼!”周媚湄还想装生气,看着大海诚恳道歉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了。“以后不许瞎跑!”
  “不跑,我在梦里都是走路的。跑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我。”大海一本正经的回答。
  呵呵又进来了,威胁到:“你们要是还不起床,就没有荷包蛋吃了!”
  两个大人“为了吃荷包蛋”,只好起床了。
  周媚湄一看时间,天啊,已经快九点了。今天还约着同学们一起到世纪公园呢。
  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有孩子的人在一起发现共同话题特别多,大家都感叹现在的小孩虽然物质生活丰富了,可是,确总是缺少玩伴,于是,有人提议,有孩子的家庭可以经常聚聚,让小朋友们一起玩玩,大人们也好乘机休息休息,自己也玩玩。这个周末是第一次家庭活动呢。
  赵大海完全忘了这个事情,他看看自己的日程表,“今天我还要去电视台呢。”
  “不是晚上吗?”
  “上午就要去。估计是快到决赛了,有很多事情要商量。”
  “我上个星期就和你约好了啊。”
  “那也没有办法啊。他们定的时间。”
  “不能拒绝?”
  “好老婆,你不是很支持我参与娱乐事业的吗?等这次比赛结束了,我们每个周末都可以出去,有的是时间呢。”
  “好吧。我现在都眼巴巴的等着决赛了。谁是第一我不关心,我就关心我老公要回家了。”周媚湄说。为了显示自己是个好老婆,支持老公的事业是第一紧要的。周媚湄虽然内心不悦,但是想到大海在电视台的露面带给自己的快乐,想想,也就算了。
  反正这种等待是有尽头的,比赛一结束,生活就可以恢复如常了。做一个妻子,忍耐是必须具备的品德之一。
  “等比赛一结束,我们全家一起疯狂玩遍游乐场!”赵大海对着呵呵承诺,当然,主要是说给老婆听得。
  呵呵一听游乐场,就马上跑到门边,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准备出门啦。
  赵大海先送老婆和孩子去世纪公园,然后,自己去电视台。虽然兜了一个大圈子,但是,他觉得自己总算了尽了一点老公的责任。
  孩子有了伴,随便玩什么都很高兴。小草、石头、气球……每一样东西都可以是最好的玩具,玩的不亦乐乎。
  周媚湄发现结婚越晚的男同学老婆年龄越少,长得也越漂亮。那些在大学里看上去“土豆”一个的男生,毕业后若干年,都成了抢手的馍馍,真是让人看不懂。
  “这年头,如果一个男人没有残疾,有一份好工作,不管脾气是好是坏,不管有没有修养,都可以列入黄金王老五,只要他愿意,很快就会被卖掉。”陈嘉妮不无嘲讽地说。
  “我们幸亏嫁得早,否者,连这些土豆都不要我们呢。”周媚湄自我嘲讽一把。
  “你不会的。你长得漂亮。漂亮姑娘永远不愁嫁。你看看嫁得多好啊。”陈嘉妮是真心的羡慕。
  “你不也挺好的?你老公很会和孩子玩呢。”陈嘉妮的老公正在和孩子们玩斗草,把孩子们逗得咯咯笑。
  “有什么好的?这个老实人除了会和孩子打交道,就不会和别的人打交道。每天8点上班,6点回家,没有应酬,没有朋友。挣一点死工资,人生就准备这么下去了,也不见他急。”陈嘉妮说。
  “那不挺好的。生活稳定。孩子也有人陪。不像有的家庭,孩子都不认识父亲了。”
  “那到也是。就像秦浩,虽然事业发展的不错,但是听说最近正在闹离婚呢。”
  “啊?他不是上次同学会上还在说他和他老婆一起去了一趟欧洲吗?”
  “谁知道啊。有些婚姻表面上恩爱幸福,其实里面已经千疮百孔了呢。”陈嘉妮有的时候还挺会总结的,“再过几年,我们同学里传递的就不是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生孩子了,而是谁谁谁离婚了。”
  周媚湄想想,有些心惊,再过几年,到了40岁,不知道人生会是在怎么样呢?小得时候说“很老很老的时候”,大人就问什么时候啊?自己就回答,“30岁的时候。”现在已经到了30岁,也不觉得自己老,觉得自己还像个小孩子,可是想想40岁很快就要来了,也会有些恐慌,到了40岁,那是真的不年轻了。
  “所以,相爱是很重要的呢。一家人相亲相爱比什么都重要。”周媚湄说。
  “相爱?爱情在大学时代是重要的,现在,已经完全成了废物了。结婚也不见得是相爱。到了一定的年龄,发现大家都有朋友了,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个朋友吧;然后大家结婚了,觉得自己也应该要结婚吧。然后是生孩子,然后,也许是有情人,然后是慢慢老去,然后死掉!”陈嘉妮说话有时候可真残酷,“什么叫爱情,什么时候有时间考虑爱情?我们只是考虑找一个合适的人,一起分担生活成本,一起生儿育女,一起死掉然后葬在一起。这样,看起来就是一种很正常的生活。生活里大部分是有关经济的问题,每个月怎么开销?孩子要不要上兴趣班,两边的父母逢年过节各要给多少,说到底,都是钱的问题。哪有时间考虑爱情?”
  “那你会想着对方啊,你会记挂着对方啊?”周媚湄还是不愿意认同这样一种完全藐视爱情的人生的信条。
  “这个对方,肯定不是自己的配偶。天天见面,还用得着记挂?还会充满热情的期待?顶多有一份亲情而已。”
  “你讲的太恐怖!”周媚湄说,心里想到,我却还是记挂丈夫的呢,我还是想念他的呢。
  “有什么恐怖的?如果一个老婆还像思念情人般思念丈夫,要么她还完全没有长大,要么她不正常。”陈嘉妮非常武断地说。
  “也许你是对的。”周媚湄决定结束谈话。
  “幸亏我们有孩子呢。没有孩子,你说要结婚来干嘛?”陈嘉妮看着孩子和丈夫,竟然,笑了。
  呵呵玩了一天,中间没有午睡,回到家里,已经哈欠连天了,周妈妈马上给她洗澡,让她睡觉了。呵呵一直和外婆一起睡的,因为赵大海常常喜欢半夜写东西,说是那个时候是文思泉涌的时候,而这显然不适合孩子的生物钟,所以,周媚湄选择让孩子和外婆睡。很多的母亲都会为了孩子而牺牲和丈夫在一起的时间,而周媚湄不愿意,她觉得丈夫和孩子一样重要,一样需要花心思在一起。
  现在,周媚湄在床上等待丈夫的归来,百无聊赖的转着一个又一个电视台,觉得无所事事。想起白天陈嘉妮的话,她很想问问丈夫对婚内爱情的看法,也许丈夫的看法会让她觉得温暖一点呢。
  10点多的时候,赵大海回来了。
  还没有等周媚湄开口,赵大海就很兴奋的说,“电视台聘我做新世纪男生选秀节目的固定评委,还聘我做策划人了,不仅收入提高,我还有机会在媒体中做一些学术的研究。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好的机会,我可以用策划的项目,来探讨一些心理和表现的话题。”
  “那很好啊。”周媚湄的第一个念头是,那岂不是又要忙了?
  “是啊,我准备今年好好的干一番!我要申请升教授,我要写一本有关娱乐节目和心理成长的书,我要让新世纪男生成为最受欢迎的选秀节目。”赵大海雄心勃勃。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老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美好的生活的!”赵大海跳上床,亲了周媚湄一口。
  周媚湄乘机一把抱住大海:“老公,我在床上已经等了你一个小时了哎。”
  这个意思明显不过了,我都在床上等你了,你赶快来吧。
  不过赵大海这次显然是存心要忽略周媚湄的发嗲了。他跳下床:“我今天必须完成我的论文,不发表论文,没有希望成为教授。马上就要开始申请教授了!”
  周媚湄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个杨圆圆也是策划吗?也是评委吗?”
  “她不是策划,但还是评委。喜欢她的人很多的呢。”
  “那你呢?”周媚湄开始耍性子了。
  “我?我已经是一头被套牢的牛了,只能在一片土地上耕耘,没有机会开拓新的场地了!”赵大海又是一副惋惜的模样。
  “谁知道啊?偷偷开垦也可能啊。”
  “老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庭,希望你和宝宝能过得更好。我们在结婚的时候达成的共识之一就是,信任是婚姻的基础。还记得吗?”
  “我开开玩笑啊。”周媚湄拉起被子,睡觉!

第十回 我们一起磕头吧
  尹合欢本来打算回家一个星期的,结果,四天就回来了。回来以后,一直闷闷不乐。
  星期五,正好东胜早回来,带了一对小宠物回来,是两只乌龟。
  合欢问:“怎么买乌龟啊?不会买两只鸟啊什么的?”
  “我估计你除了能养活乌龟外,养不活其他的活物的。”东胜说。
  “为什么啊?我难道没有爱心?”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自己吃饭都是马马虎虎,不按时的。估计要按时喂食的东西对你来说比较难。”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我让你饿着了吗?”
  “你不喜欢乌龟?”
  “不喜欢!”其实,尹合欢对乌龟没有偏好,但是,也没有仇恨。只是心情不爽,既然东胜撞上来,乘机发发脾气。
  “那我去扔掉!”东胜往外走。
  “回来!你还真是认定我是没有爱心的。好歹也是两条生命啊。过来给我看看。”
  “呵呵,”东胜笑笑,露出两个酒窝。
  “你说一个大男人,长两个酒窝干嘛?像女人一样。”合欢不愿意让东胜感觉自己胜利了。
  “那是我妈给我的。我一直留着做纪念呢。”东胜也开始会捣浆糊了。
  上海这个大染缸,改变一个人的速度也挺快的。
  合欢看到兩只小小的乌龟,悠闲的生活在瓶底。两只乌龟身体虽小,背上的条纹却很清楚,似乎年龄已经很大了呢。
  “你说,他们一起生活了多久啊?”合欢问,思想开始游离。
  “我算算。”东胜一本正经扳起手指,“一个小时10分钟。”
  “啊?”
  “我在回家路上买的,买的时候,他们还在两个桶里呢。”
  “原来是你硬生生让他们在一起的?!”
  “是啊,我觉得买动物一定要成对买,否者太寂寞,活不长的。”
  “那为什么把这两只凑合在一起啊?而不是别的?”合欢的问题有点存心抬杠。
  “我觉得他们俩还挺像的。”东胜不以为忤。
  “我希望自己是乌龟,可以慢慢的生活,可以洞穿人世的真相,不用为情所困。”合欢看着乌龟,声音低了下来,不再那么虚张声势。
  “你怎么知道乌龟不为情所困啊?他们活得长,自然就爱的长啊。”
  “你看到过脸红的乌龟没有啊?不会脸红,怎么恋爱啊?”合欢又凶巴巴的说。
  东胜的脸倒是又红了。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起来,原来是周媚湄来电话,问合欢有没有时间陪她明天逛街?
  合欢反正也没有事情,领导以为她还在外地呢,就说好。
  想想,又说,“我明天上午想先去静安寺,我最近诸事不顺,想转转运呢。”
  “行。我们正好逛逛静安寺。”周媚湄没有意见。
  合欢转身问东胜:“你明天有事吗?”
  “没有。”
  “那就一起去吧。还没有好好带你逛过上海呢。”合欢还想到,买了东西还有个人拎也不错。
  “嗯。”东胜似乎挺乐意的。
  发了些小脾气,又想到明天可以逛街,合欢的心情好了很多。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今天东胜做的鱼非常好,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呢,最近东胜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合欢其实并不信佛,只是,最近觉得有些无助,非常不喜欢自己目前的状态,想着要调整一下,也许,拜佛是个很好的转折机会呢。
  周媚湄虽然答应陪合欢去烧香,但是,真的到了大殿外面,她又死活不愿进去,嫌里面香火味太重。
  东胜说,“我陪你进去好了。”
  合欢原来认为东胜这样的小伙子肯定是不信佛的,所以,并不打算强迫他进殿。
  于是两个人走进大殿,站在巍峨的佛像前面。
  合欢双手合十,深深的鞠了三躬。
  以前,合欢上香都是跪的。但是,后来合欢发现,下跪除了丧失尊严以外,并不能改变什么。于是,合欢发誓,无论什么情况,再不下跪。
  但是这个誓言,很快被打破了。身边的东胜突然跪下去了,同时拉着合欢的胳膊,一下子就把合欢拉到了,也跪在垫子上。
  东胜没有看合欢,只是虔诚的磕了三个头。合欢不由自主的也跟着他磕了三个头,完全没有思考。

第十一回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东胜拉着合欢站起来,然后若无其事的往外走,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合欢的脑子回来了,很生气的对东胜说:“为什么拉我下跪啊?”
  “哪有烧香不跪的?我妈以前烧香都下跪的。她说如果心不诚,不如不烧香。”东胜理直气壮。
  “我又不是你妈。你让我做哈巴狗了。”
  “我怎么让你做哈巴狗了?”东胜奇怪了?女人是不是都不讲道理的啊?
  “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合欢不想解释下去了。
  合欢的确曾经发过誓,如果以后再下跪,就让自己变成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合欢那次是向张耀祖下跪。
  所有的朋友都认为和缓和张耀祖分手是合欢提出来的,所有的小说都是这么写女主角的,所有的电视剧也都是这么拍女主角的。如果是那个已婚男人提出来分手,那么那个女的基本上是个反面女配角。
  可是确确实实是张耀祖提出来分手的。
  合欢一开始就知道张耀祖是不可能和自己结婚的,可是,那个时候像是着了魔,就是被张耀祖迷上了。40岁的男人,有风度,有经济基础,懂得女人,合欢当时觉得不结婚也没有关系,只要两个人开心就好。可是,六年后,合欢怀孕了,合欢以为那是自己有可能和张耀祖结婚的机会,没想到张耀祖却断然拒绝了,强迫合欢一定要把孩子打掉!合欢不肯,于是张耀祖决然的提出分手。
  男人一旦觉得这个女人是个麻烦,就不会再念着旧情;一旦提出分手,就已经是个决定而不是协商了。合欢却不明白,苦苦哀求张耀祖不要分手,最后,跪下来恳求张耀祖。张耀祖并不为所动,给了合欢一张存折,说里面给她存了60万,以后就两清了。
  6年,60万。和一个妓女的价格差不多。
  合欢终是绝望了,没有拿钱,离开了张耀祖。她也没有勇气做未婚妈妈,只好打掉了孩子。
  合欢一直很后悔,不是后悔当初跟了张耀祖,这是没有办法的,爱上了,就成了奴隶;合欢后悔的是当时自己下跪,让自己的所有尊严和骄傲丧失殆尽。男人一直念念不忘的是那个得不到的女人,而一个向自己下跪的女人,已经完全承认是自己奴隶的女人是没有任何挑战性和价值的。
  合欢那个时候发誓,不管面对什么,以后再也不下跪了,下跪就变成哈巴狗。
  结果,很快誓言就被打破了,真的要变成哈巴狗了。
  “干嘛扳着个脸啊?谁欺负我们的尹大小姐啊?”周媚湄总是心直口快,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合欢斜了东胜一眼,不说话。
  东胜耸耸肩膀,似乎还挺高兴。
  “陪我逛街可要开心点啊。我本来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才逛街的,你这样板着脸,那我逛街也没有意思了。”周媚湄抗议。
  “你还会心情不好啊?你最近不要太得意啊。你们家赵大海现在这么风光,你不跟着得意啊。”合欢说。
  “他得意是他得意,我又没有什么好处。还是做我那个要死不活的工作,每天回到家还找不到老公的影子!”
  “你就别抱怨了。你们家赵大海够好了。对你忠心耿耿,挣的钱都交给你,人也长得不错,又幽默。你要再抱怨,那真是没有天理了,让我们这样孤苦伶仃的人可怎么办啊。”
  “他又不做家务,又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经常送我礼物,我都想换一个算了。”周媚湄似乎气呼呼的说。
  一般,中国的夫妻都是这样的。如果你表扬一个男人他的妻子很漂亮,他说,哪里,哪里,见不得人啊。如果你表扬一个女人她的丈夫很好,她一定会列举丈夫的很多缺点。不像老外,常常夸奖自己配偶,告诉你他/她多好。中国人是很不适应秀恩爱的。以前,夫妻两个人一起走路都离开一段距离的。现在好了,我们也学会手挽手了,但是,在语言上,似乎表达爱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呢。
  60年代的人觉得70年代人太开放,走路都手拉手;80年代的人觉得70年代的人太落后,夫妻都不会吻别。
  我们就是吊在中间的那一代。
  合欢知道周媚湄绝不会在自己面前表扬自己的丈夫的,除了习惯,很重要的一点是怕刺激合欢。在一个老姑娘面前说自己的老公多么多么好,那是件相当残忍的事情。虽然,周媚湄心直口快,内心还是非常善良的。
  于是,合欢避开家庭的话题,问周媚湄:“你不是升副科长了嘛?工作怎么就半死不活了呢?”
  说起工作的不如意,周媚湄开始滔滔不绝。作为一个政府公务员,周媚湄的工作在外人眼里是又轻松又稳定的,刚刚进去的时候,周媚湄也非常庆幸。可是年复一年,做差不多的事情,没有什么发言权,根据领导的意思写文件,根据领导的指令做调查,写的文件千篇一律,做的调查没有人看。整天很忙碌,可是却感觉不到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我的工作,只要有高中文凭就行了,写报告可以参考去年的,改改数字,写一点时髦的话就行,比如去年写在三个代表思想的指导下,今年写在和谐社会思想的指导下,基本差不多。真是不知道我们大学四年要来做什么。”
  “没有那四年,你就进不去那个单位。”
  “可是,我觉得真的是没有意义呢。”
  “不行就辞职啊。”
  “你说的容易。放弃这个铁饭碗,我拿什么吃饭啊?外面的世界也不见得更好。”
  “那就不要抱怨。”
  “可是又心有不甘。”
  “那就赌一把,总能找到工作的。”
  “要是还不如现在的工作怎么办呢?”
  “那你就老老实实呆着。”
  “可是,我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彼此提防,不能随性乱说的工作氛围可真是压抑啊。”
  “那就窒息吧!”合欢一点也不同情周媚湄。已经听她抱怨好多年了,也从来没见过什么行动。
  “你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你自己工作一帆风顺,自然不了解别人的苦了。”周媚湄噘起嘴巴。
  32岁的女人还像小孩子一样,只有有老公宠的女人才会这样吧。合欢有点心酸,自己总是一个人拼搏,和谁去说苦闷啊。
  “我哪一帆风顺了?这次回家采访,还不一样郁闷?”合欢忍不住说。
  东胜马上竖起耳朵。
  “对了,你本来说要去一个星期的,怎么四天就回来了?”周媚湄问。
  “说来话长。我们先看衣服吧。”合欢避开话题。
  三个人走进梅陇镇开始看衣服。
  这个年代,对30多岁的女人来说,买件衣服真是难啊。那些休闲的款式总是啰哩八嗦,要么有花边,要么有很多布头;要么很长很长,要么很短很短;要么颜色沉闷,要么花里胡哨。还有的那些款式简单,颜色素雅的,基本上家里橱柜里都已经有了。而那些职业装对合欢来说,基本没有机会穿,做记者的,不上电视,穿那种把人捆起来的衣服干嘛呢?合欢买衣服舒适是第一重要的。
  而周媚湄试穿每一件衣服都觉得自己的乳房下垂了,小腹突出了,然后说,这都是生孩子的后果。好不容易有一件穿得正合适,准备买了,可是一看,是大号,周媚湄又坚决不买了。东胜都觉得奇怪了,“周姐姐穿这一件很好看的啊?!为什么又不要了呢?”
  周媚湄坚定地说,“我坚决不穿大号的!不能开这个头。一穿大号,就意味着你的体型已经不正常了。我要去减肥,等减了肥再来买中号!”
  女人在买衣服的时候,总是不满意自己的身材。殊不知,服装商就是喜欢把衣服做小一号呢。
  既然两个女人都买不到合适的,那就给男人买吧。东胜的身材好,简直就是一个衣架子。两个女人拼命鼓动东胜试穿各种各样的衣服。一穿上,旁边的小姐就会说:“这位先生穿这件衣服很合适呢。非常好看。”然后,两个女人就会问东胜,“你觉得怎么样?”东胜面无表情的说,“不喜欢!”然后,两个女人假装很歉意地说,“对不起,他不喜欢也没有办法。”小姐也觉得很惋惜。
  一开始,东胜死活不愿意试穿衣服,脱上脱下多麻烦啊?何况他也没有钱买。后来发现,两个女人也不是真要买,而是觉得这样的游戏非常好玩,也就顺着他们了。慢慢,他很清楚自己的角色了。
  三个人逛了三个小时,什么也没有买,心情倒是都变得很好。
  东胜已经累趴下了。天底下没有陪女人逛街更累的事情了。
  终于,周媚湄和尹合欢也觉得累了,肚子饿了,才结束游戏,找了家饭店吃饭。
  “你回家乡采访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叫什么来着的是不是你同学啊?”周媚湄念念不忘关心合欢。
  合欢也需要倾述,于是一五一十的告诉周媚湄。当然,东胜一边吃饭,一边竖起耳朵。
  那个秦继光还真是合欢的高中同学,合欢没有想到高中的时候那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生,那个被称为黄继光兄弟的木纳男生竟然成了民营企业家,看上去还挺一表人才的呢。
  秦继光看到老同学来,也非常高兴,要知道,合欢是他高中时代的梦中情人呢,只是,那个时候,他那有胆量追求合欢啊。对于合欢的采访他非常配合,而且有意无意的显露自己目前的成功。
  本来,一切挺完美的,结果坏就坏在第二天晚上。合欢原计划采访两天半,第三天下午回家。因为,她的家其实是在一个小镇上,离县城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因此,先住在县城的宾馆里。
  那天晚上,秦继光提出请合欢到县城最好的酒店吃一顿本来也是合情合理的。饭桌上,气氛也很热烈,合欢和秦继光回忆起高中时代,大家常常拿秦继光的名字开玩笑,问他:继光啊,当时你托着炸药包是怎么想的啊?后来你怎么又活下来了?一桌的人都哈哈大笑,没想到秦总也有那样的时候。
  那天,秦继光明显是喝高了,一定要送合欢回宾馆。合欢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他的下属的面拂他的意,也就同意了。结果,秦继光一定要进合欢的房间,一进房间,就把合欢扑倒在床上,一张嘴就凑上来,到处乱拱,手也不规矩的往合欢的衣服里面伸。
  合欢还比较镇定,找准机会,狠狠的咬住他的耳朵,趁他因为疼痛而抬起身子的时候,一脚把他踹下床,然后,合欢赶快跑出房间。外面才是安全的。
  秦继光在大堂找到合欢,竟然还问她:“你又没有结婚,为什么拒绝我?现在的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合欢狠狠的瞪了一眼秦继光,说:“我要的你永远给不了我。”
  然后转身回到宾馆,锁上门。
  第二天,合欢也不去采访了,直接回家。
  “那个秦继光真不是东西。”周媚湄很生气。
  “男人都这样,以为自己有钱了,所有的女人都想要和他好一样的。”合欢似乎很心平气和。实际上,当时她是狠狠的被伤了。一个没有结婚的女人似乎是一个谁都可以上手的女人。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下次我见到那个男人一定狠狠的揍他一顿!”东胜语气平静,可是眼神却愤怒异常。
  “那你回家多休息几天啊。”周媚湄被东胜的眼神吓了一跳,转移话题。
  “回到家,老爸老妈自然是对我很好,可是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也真是吃不消。我老妈看到小女儿都快生孩子了,大女人还没有着落,就落眼泪。我还是早点回来比较清静。”
  “不过,你也是应该考虑找一个了。”周媚湄说。
  “不是不找,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合欢叹了口气。
  “你不要要求太高啊。”
  “每个人都和我说,不要要求太高。实际上我没有要求啊。我只要一个合得来的男人就行啊。”
  “那你又不肯相亲。”
  “我现在决定要相亲了。你有合适的男人一定要介绍给我啊。我也向我老爸老妈承诺去相亲。他们已经发动亲戚朋友开始为我物色各种合适的男性品种。”合欢语气轻快。
  “你这样的,这样的……漂亮,还要相亲啊?”东胜不明白,这么漂亮的合欢姐还要相亲?
  “不相亲到哪里去找男朋友啊?那些认识的男人要么是已经结婚了,要么是已经绝缘了。”
  东胜低下头不说话了,开始吃菜。
  合欢已经决定尽快把自己嫁出去。虽然,以前觉得婚姻有很多坏处,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但是,至少结婚以后,有人会保护你,不至于总是受伤害,总是受骚扰。
  如果,能够找到想赵大海那样的老公,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于是,接下里的日子,尹合欢开始了疯狂的相亲历程。

第十二回 疯狂相亲
  合欢完全没有预料到相亲对自己的挑战和难度。本来以为,见个男人,聊次天,看上眼的,说再见,看不上眼的,说拜拜。对一个常和陌生人打交道的记者来说,应该不是一件难事。没有想到,相亲这件事情是极度挑战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而且是挑战个方面的心理承受能力。
  合欢第一次相亲是周媚湄介绍的。周媚湄果然是好姐们,把好朋友的事情放在心上,第三天就把他们单位的“玉树临风”的钻石王老五张君约了出来。据说此君在政府机关的师奶群中及其吃香,很多师奶抢着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但是一直没有缘分。周媚湄通过把合欢形容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才打动了此君,约好了在上海博物馆门口见面。
  周媚湄特地开着私家车带着女儿呵呵一起到合欢家来接合欢。
  合欢还没有换好衣服,化好妆。
  第一次相亲,说实话,合欢竟然有些紧张,面对一橱的衣服,不知道穿什么好。平时穿休闲装习惯了,突然想着要穿的正式一点,又不要显得太过在意的衣服还真是很难。所以说,女人永远缺一件衣服,缺那件马上要穿的衣服。
  周媚湄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走进房间,帮合欢挑了一套,说:“就穿这个。”
  合欢说:“都是你啊,把我形容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我哪知道仙女穿什么啊?”
  “现代的仙女就穿这个。不要罗嗦了,快点走吧。”
  “不是流行女人迟到的吗?”
  “以前男多女少是这样的,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可是现在女多男少,你也过了三十,就没有这个权力了。你以为现在的男人会等你一辈子啊?快点!”
  “太残酷了,我都接受不了了。”合欢一边嚷嚷,一边终于打扮妥当。
  走出房间,呵呵已经和东胜玩得很好了。东胜和呵呵在玩石头剪刀布,每次,呵呵总是出剪刀,每次,东胜总是出布,所以,每次都是呵呵胜利,然后,东胜很夸张的说,“啊呀呀,你真是厉害啊。我怎么又输了呢?”呵呵开心的咯咯笑。
  小孩子玩游戏和成年人很不同的地方就是小孩子只要胜利就好,即使每次都是重复同样的游戏;而成年人也要胜利,但是每次还必须是不同的方式胜利。所以,孩子永远比成年人快乐。
  “走吧,呵呵。”周媚湄叫道。
  呵呵竟然还不肯走。
  “我们要去新世界哦。很多游戏机哦?要不要去啊?”
  “要去的。大哥哥一起去吧。”两个人已经关系很好了。
  “东胜愿意一起去吗?”周媚湄巴不得有个壮哥一起去呢,要不然一个人带孩子非常辛苦的。实在是最近赵大海太忙了,自己才一个人带孩子出来玩的。
  “好啊。反正我是大闲人一个。”东胜很爽快的答应了。
  “把我的鞋子拿出来。”合欢一边取包,一边吩咐。
  东胜非常听话的去拿鞋子,准确的拿出了配合欢衣服的高跟鞋。
  “东胜现在很厉害啊,都知道你要穿什么鞋子。东胜对你可真好啊。”周媚湄说话总是不经大脑,人家马上去相亲了,还开这种玩笑。
  “他当然要对我好啦。住我的,吃我的,对我不好,我一脚把他踹出去!”合欢回应。
  东胜脸尴尬的红了,说“下个月我就有工资了,我……”
  “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啊?”合欢马上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很不妥当。难道是受周媚湄的影响,说话也不经大脑了?
  “走吧走吧。东胜抱呵呵走,否则来不及了。”周媚湄也学会命令东胜了。
  有个人可以被呼来唤去可真是爽啊。
  周媚湄把车子停在人民广场,先带合欢去见张君。张君已经等在那个“天圆地方”形状的博物馆门口了。相互介绍完了以后,周媚湄就带着东胜和呵呵往新世界的方向走去。
  呵呵走过喷泉一定要过去玩玩,周媚湄也就依了女儿。东胜也正好有机会看看他们下一步到哪里。结果发现,合欢和张君竟然在博物馆门口坐下来了,就坐在了石阶上。
  合欢可真不愿意坐在石阶上。穿牛仔裤的话,随地做那是无所谓的,可是穿着“装仙女”的裙子,坐在地上,不仅有损伤衣服的可能,更有高度走光的风险。但是,张君说,“我很喜欢看这边的人来人往,觉得人生很热闹。”就一屁股坐下来。
  合欢不知道别人相亲是不是互相认识后就马上坐地上的。如果不坐在地上,合欢就会居高临下的和张君说话,想想实在不妥,只好豁出去了,小心翼翼的坐下来。
  “你觉得人生像什么?”张君问。
  “人生啊,我觉得……”合欢正在想一个独特一点的答案,张君却马上说:“是不是像一条长河?”
  这么俗的比喻,真是……
  “像一条长河,可是,是一条常常断流的河。”合欢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反驳张君,据说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反驳自己的观点,可是又实在不甘心接受这么俗的比喻。
  “为什么是断流的河?”张君问。
  “因为大河有目标,可以一鼓作气流向大海。可是人生常常失去目标,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常常停滞。”哼,合欢想,我堂堂一大记者,玩不过文字游戏吗?
  “说的真好!你常常失去目标吗?”张君又问。
  “我现在就是没有目标的人生啊。”合欢说真话了。
  “你很快就会有目标的!”张君果断地说,站起身来,“走吧,我们进博物馆吧。”
  “哦。”合欢也只好马上站起身来,心里想,怎么,过了第一道关,可以进博物馆了?你凭什么断言我马上有目标了?真是的。
  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显得很温驯的跟着张君进了博物馆。
  张君显然对上海博物馆非常熟悉,尤其喜欢青铜器,在一楼的中国古代青铜馆里,就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给合欢讲解青铜器的价值所在,顺便讲到整个商周文化。
  “你喜欢商周那个时代吗?”张君问。
  “还好吧。”合欢回答,心里说,我又没有在那个时代生活过,我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啊。
  “你觉得商纣王怎么样?”张君又问。
  “是个暴君啊!残忍无道!”
  “其实,错了。纣王的劣迹是后人加上去的。郭沫若考古就曾经说过:纣王其实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他对古代中国的领土开拓有其贡献,所谓“纣克东夷”,就是开拓淮河流域和长江流域。商纣王统治商朝后,还铸造大量兵器,如用青铜制造的箭镞,精巧而锋利、射程远、杀伤力大,一举击溃了一直对其统治有威胁的东夷部落,把疆土开拓到中国东南一带,开发了长江流域,传播了文化。……”张君滔滔不绝。合欢只能点头称是。
  合欢对历史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历史都是后来的人写的,谁知道当时的情况啊。以前合欢觉得历史和自己今天的生活一点也没有关系。现在发现,错了,关系很大,某君就生活在历史里呢。
  逛完了青铜器,又进了古代雕塑馆,张君又问了很多问题,然后,又自己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终于进了明清家具馆。这个地方,合欢喜欢,以前装修房子的时候,合欢还曾经想把自己的家搞成明清的样子呢。最后发现仿古比现代更贵,于是作罢。
  不过,张君对近代历史显然兴趣不大,走马观花很快就完了。
  走出博物馆前,张君买了一盒印着各种青铜器的明信片,然后说,“以后,你有事就给我寄明信片!”
  “我不需要。”合欢坚决不要,心里想,真是毛病啊。现在还有谁有事寄明信片的?一个电话,一个伊妹儿,甚至在MSN上直接说,不就完了?
  张君显得非常失望,但是,还是坚持要合欢收下。合欢不喜欢推来推去的,就收下来。张君高兴一点了。
  回到家里,东胜已经在家了,问:“吃了吗?”
  “没有。”
  “哟,那么小气啊?都不请人吃饭。”东胜阴阳怪气地说。
  “人家请我参观了博物馆啊。”其实,是合欢坚决不吃饭的。想着再接受一通历史教育,还不疯掉啊。
  “长得也不怎么样啊,哪有玉树临风啊。”东胜继续阴阳怪气。
  合欢不理他,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搜索“青铜器”。今天被教育了很多关于青铜器的知识,合欢想看看,这个张君究竟是真的有文化呢,还是在瞎扯。
  很意外的,合欢搜索到了张君的blog,上面的照片应该是他几年前的,还显得比较青涩。张君的blog建的应该比较早,还是当时非常简单的模板,不像今天的blog很多功能,很花里胡哨。
  看了张君的blog,合欢终于明白,张君为什么要在石阶上坐五分钟,为什么要问哪些问题。
  张君的确喜欢研究中国古代历史,尤其是青铜器。他的博客上除了关于青铜器的一些研究心得,还有他和他以前女朋友的故事。
  他们彼此在网上认识,谈起古代历史非常投缘,于是他们第一次现实里的约会就在上海博物馆前面。当时,那个女孩就坐在石阶上等张君,他们的接头暗号就是,“你觉得人生像什么?”然后,他们在青铜器馆里谈历史、谈人生,相谈甚欢。最后,临分别的时候,张君送给那个女孩一盒明信片,很浪漫的说:“以后,你有事就给我寄明信片。”女孩子害羞的接受了。
  可是这个故事并没有完美的结局,最后,那个女孩子坚持要分手,并去了外地。
  合欢看完整个故事,觉得寒毛凌凌。这个故事第一次发生很浪漫,可是有个人故意复制一模一样的场景在另一个人身上,就一点也不好玩了。合欢觉得自己做了一回替身。
  后来,这个张君竟然还打过两次电话来约合欢(不知道合欢哪一点和那个女孩子很相像),合欢都拒了。合欢可不要在下半辈子做别人的影子。
  周媚湄觉得很歉意,说,我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条件很好的,还没有结婚,觉得真是个机会啊。
  合欢当然不会责怪周媚湄,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说,自己运气太“好”了。
  合欢的姨妈也遥控给合欢介绍了一个男人,说是个医生。一开始,合欢是和他电话联系的。那个男人有一把特别磁性的嗓子,让人听上去觉得及其舒服,听着那个声音,你会觉得电话那头一定是“潘安”,又是个医生,以至于合欢特地去买了一条新裙子去见面。结果发现,那个人不是潘安,是武大郎!
  武大郎身高不过1米65,但是估计体重不下80公斤。整个约会的过程,合欢都忍不住闭上眼睛,听听声音就好了。如果能够嫁给声音而不嫁个那个躯体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自然,武大郎立马被淘汰掉。姨妈还责怪合欢要求太高,可是,合欢想,总不能见个男人就嫁吧?嫁给武大郎自己估计立马成潘金莲,马上就会找个西门庆来平衡。
  后来的后来,合欢又去见了几个男人,总是觉得没有感觉,或者感觉很坏。有的男人会再打电话过来,有的男人也就没有了消息。这个年代,女人矜持,有条件的男人也一样矜持,谁也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投入很多的心血,付出很多感情。总是,我来一点暗示,你来一点殷勤,即使不成,大家也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成年的男女,尤其是过了30,大家其实都已经很定形了,生活的模式也确定了,谁也不会轻易为谁改变。而那颗心因为受过伤害,受过冷遇,也变得硬梆梆了,甚至长满了老茧,很难被打动,很难被收复,也很难被溶解。
  每次去相亲,东胜在合欢出门的时候,关照合欢不要去偏僻的地方,要注意安全云云。合欢发现这个男孩子变得越来越罗嗦了。
  等到合欢回来,不管多晚,东胜都会等着,然后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又遇见了武大郎?或者猪八戒?
  搞得合欢都没有兴趣再去相亲了。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代价而沽的物品一样,被人挑挑拣拣,当然,自己也喜欢挑挑拣拣别人。可是如果不挑拣的话,难道真的随便找个男人就嫁?嫁了以后就要天天忍受这个男人的啤酒肚、忍受这个男人的小心眼,忍受这个男人的坏脾气,可能挣得还没有你多,但是家务都要你干。你说,这样的婚姻要来做什么呢?还不如一个人自在呢。合欢已经开始逐渐遗忘秦继光对自己的刺激,觉得有没有人保护也没有很大的关系,说不准找个保护神来整天在家里打自己呢。
  于是,合欢发誓再也不相亲了!
  当然,这个誓言也很快被打破了。
  马老师来了个电话,说:“合欢,你知道的吧?何哲凯要结婚了。”
  “哦。”其实合欢不知道。合欢上次接到何哲凯的电话还以为他还在等自己呢。虽然已经不爱他了,可是内心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温暖,有个人等着你,你觉得自己还是挺值钱的。好了,现在,没人等你了。也许何哲凯上次那个电话就是为了下定决心娶另一个女人吧。
  合欢只能苦笑了。
  “本来我上次就想给你介绍个人,但是,不知道何哲凯和你到底怎么样,也就不说了。既然何哲凯都结婚了,你也就不用再牵挂他了。我有个学生,当然比你们大好几届,今年36岁,在证券公司工作,人挺不错的,长得也挺好,你们见见面?”真是热心的老师啊。虽然说的话真是哪儿跟哪儿啊,但是,那片心是绝对的好!
  “在证券公司工作的男人还用介绍,排着队呢。”合欢说。这也是真实想法。在全国一片红的时代,股票有多么热门,证券公司的男人就有多么热门。
  “我也不瞒你了,他离过婚,不过没有孩子,他要求也很高的。”
  “好吧,谢谢马老师。您帮忙安排一下吧。”合欢自己也没有想很多,就答应了。也许是这个人条件真的很好,也许是不想让马老师觉得自己还在记挂何哲凯,也许是受了刺激,反正,合欢头一热就答应了。
  挂了电话,合欢却很沮丧,什么时候,自己沦落到要和离了婚的男人相亲了?

第十三回 师奶追星的后遗症
  又是开会,周媚湄真是想不通怎么有那么多的会要开,年头做计划,年终做总结,中间有时候计划,有时候总结,有时候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无论内容怎么样,形式基本一样:首先是老罗说今天会议的主题,然后,会有安排好的人报告,然后再一个个点名发言。自然也有积极分子,每次抢着发言,并且认真做笔记,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周媚湄。
  每次,周媚湄在别人报告的时候就很容易打瞌睡,赵大海说,是因为她缺乏足够的运动和兴奋。可是面对这样的会议,怎么兴奋啊。
  周媚湄一天又一天得混过去,混了8年了,也就是升到副科级。今天的会议,周媚湄倒是没有睡觉,因为讨论的话题是她感兴趣的:准备从内部提拔科长,因为老罗就要退休了。
  看看老罗,周媚湄觉得自己还不算太惨的。老罗都60了,还是科长,而且不知道在科长这个职位上呆了多久了。仔细想想又觉得悲哀,老罗也许就是自己的镜子呢,也许自己到了退休年龄也只是个科长,或者略高一点到了副处,已经是非常庆幸的了。自己在无、知、少、女四个条件中,只占了个女。而这个条件缺乏其他条件的陪衬,反倒是成了劣势。女性在政治领域走得比男性要艰苦多了。
  人生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灭掉了。
  周媚湄决定最近要多多拍拍老罗的马屁,说不准老罗一高兴,在走之前会很有骨气的推举周媚湄呢。按照道理,这次也应该轮到周媚湄了,毕竟自己名牌大学毕业,工作也是比较那得出手的,人缘也不错。不过,升官这样的事情往往和这些都没有关系。
  这样想的人显然挺多的,会议一结束,和周媚湄资历差不多的小周就假装不经意的走到老罗边上,和老罗一边说话一边走出会议室,搞得周媚湄一点插嘴的机会也没有。
  周媚湄悻悻然的走出会议室。
  旁边的小蔡碰碰周媚湄,又向小周呶呶嘴巴,说:“他离婚了,据说有第三者。”
  “不会吧?他和她爱人不是很恩爱的吗?他老是把老婆挂在嘴上,出去旅游,也显得特别照顾妻子的样子。”周媚湄很吃惊。
  “这你就不懂了吧?九十年代,找情人,首先和情人说自己婚姻多么不幸,老婆多么不理解自己,博取同情,然后骗上床。到了21世纪,这一套早就过时啦。你再说老婆不理解你,婚姻如何不幸,别的女人想,那是你没本事。所以,现在男人也学乖了,先秀如何爱老婆,暗示,如果我爱你,也会对你这么好,然后激起女人破坏他人婚姻的想法,最后,表现的像是,你看,我是这么爱你,只好把原来那么好的老婆也放弃了,你知道我对你的真心了吧?女人也相当满足自己的虚荣,你看,我这么有魅力,把那么爱老婆的一个男人也撬过来了。”小蔡说的绘声绘色。
  “不会吧。”周媚湄还是将信将疑,难道自己已经很落伍了?
  “有什么不会的?现在就是流行不结婚直接发喜蛋,先结婚借机找小蜜。”小蔡似乎见多识广。
  正说着,老罗的老婆向周媚湄走过来。
  “那个不理解老公的老婆来了。”小蔡轻声说。
  老罗的老婆一直把老罗的办公室当自己的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退休以后,基本上每周查岗一次,据说是担心老罗最后“功亏一篑”,守不住自己的气节找小蜜。周媚湄想,有必要吗?就老罗,谁要这样的老男人啊。不过老罗倒是典型的“90年代找情人”的类型,常常在办公室抱怨老婆如何不理解自己,常常说,“当年我是为了下半身毁了下半辈子啊”。如果谈起爱情,老罗会很坚定地告诉你,“爱情和我们这辈人没有关系。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如果和老婆吵架了,老罗会到办公室里嚷嚷,“这日子没办法过了,离婚!一定要离婚。”但是当着他老婆的面,老罗一个屁也不敢放。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劳苦功高的老罗到了退休还只是个小科长。
  这次,老罗的老婆倒不是来查岗的,是专门来找周媚湄的。
  老罗老婆说:“啊呀呀,大妹子,有个事情你一定要帮帮大姐啊。”老罗老婆每次这个“大妹子”的称呼让周媚湄一下子感觉自己“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哦哦哦,大风从坡上刮过……”。
  “明天就是新世纪女生的决赛了。你一定要让你老公帮我签四个名,还要找那个漂亮女评委杨圆圆也签四个名啊。我已经答应我的那些老姐妹每人一个了。我和他们说,电视上那个很帅的男评委就是我老公下属的老公。他们都很羡慕,也很喜欢你老公。当然,我们也喜欢圆圆,长得很甜,嘴也甜。你一定要帮忙啊。”老罗老婆递过来四张花纸头,估计是一桌麻友。
  “好的,没有问题。”周媚湄笑面如花,心理却在说,这是个什么世道啊,连老罗老婆也开始追星了。
  为了向科长进军,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别人想要给老罗老婆办事还没有机会呢。周媚湄再笨也知道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回到家,和赵大海一说,赵大海很爽快,说,“没有问题”,就把四张花纸头收好了。
  看大海一点迟疑也没有,周媚湄心理却有点不高兴,显然,赵大海和杨圆圆关系已经非常亲近了,所以,赵大海才不觉得有任何为难,让杨圆圆签字就像自己签字一样。
  周媚湄也知道,做老婆不能这样小心眼,可是,赵大海你也表现的稍微为难一点啊,显得和杨圆圆很客气的样子,我也心里好过一点啊。
  周媚湄当天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满。可是第二天,当赵大海带回来四张花纸头,每张纸头上既写着赵大海三个字,又写着杨圆圆三个字,搞得就像一对夫妻签字一样,心里却非常不舒服。
  当夜,周媚湄失眠了。
  以前,周媚湄失眠了,赵大海总是会抱着周媚湄,帮她数数羊,可是这天,决赛刚刚结束,赵大海觉得实在太累了,完全没有顾及到妻子的感受,就睡着了。结果,这个事情一直让周媚湄不爽,导致了“半夜行军”事件的发生。

第十四回 性感内衣的失败
  “新世纪女生”的比赛终于结束了,对周媚湄来说,这可是个大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老公见美女的机会大大下降了。周媚湄想想都觉得开心,又可以整天粘着老公了,呵呵。
  当然,做现代老婆可是要些手腕的啊。据说通向男人的心的道路通过男人的胃,但是,周媚湄不会做菜,于是,她想也许通向男人的心有很多条道路呢,比如通过他的耳朵,通过他的眼睛……
  通过眼睛应该是最有效的吧?
  周媚湄特地去“巴黎春天”买了一套及其性感的睡衣,轻如薄纱,透入蝉翼。等大家都睡了,周媚湄在卧室里换上了,然后又在外面罩了件浴袍,到书房去找赵大海。
  赵大海正在写文章。对赵大海来说,新世纪女生比赛虽然结束了,可是忙碌的生活却并没有结束。他已经发现自己因为媒体而把专业落下了,这样下去的话,升教授就成为空谈了。而且在学术圈有个规律,一般在媒体上曝光越多,在学术上的声誉就会越低,两者成反比。赵大海既想要学术的声誉,也想要社会的声誉,赵大海相信自己这么出色,一定能够做到,只要够努力。因此,乘着最近“新世纪女生”告一段落,“新世纪男生”还没有开始,赶快把专业上的东西补起来。马上就要开社会学年会了,明天就是论文的截至日期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在明天之前完成,免得领导又要冷嘲热讽,说什么,现在“赵大海同志可是我们系的形象代言人,有什么娱乐事情请赵同志出马,学术上的事情就不要劳驾我们的形象代言人。”
  对一个女人来说,也许做形象代言人是件开心事,但是,对一个男性学者来说,却是件“士可杀,不可辱”的事情。被如此看轻,让赵大海非常不舒服,他也不争,想着把自己的学问做好了,看别人怎么说。所谓两手都要硬,有一天,自己既有拿得出手的学术专著、学术观点,也有热闹的社会表现,看别人还怎么说。于是鼓足了气,准备更加发奋图强呢。但这种事情,赵大海并不愿意和周媚湄对说。
  男人永远喜欢对家人“报喜不报忧”,维护自己的男子汉大丈夫形象,也不愿意家人为自己担忧。所谓男人的泪要往肚子里流,就是这么来的。所以,早死的知识分子和青年才俊中,多为男性。
  “老公,我好看吗?”周媚湄脱掉浴袍,斜斜地靠着门,嗲嗲地说,尽量模仿电影电视中的艳女。
  “好看,果然是美女。”赵大海抬头一看,天啊,老婆被现在的庸俗电影电视给毒害了,整个穿成跳钢管舞女郎的样子了。不过,如果说出真实想法的话,估计周媚湄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打击,这个老婆,有的时候表现总是让人出乎意料的幼稚。
  “老公,那你看到美女还有心思工作啊?”周媚湄绕到丈夫后边,搂着丈夫的脖子轻轻说,故意把气吐到老公脖颈后边,据说,那个地方是男人的性感软肋。
  “看到美女,我充满了斗志!我决定为了我老婆的美好明天,一定要努力工作!呵呵呵。”赵大海知道这个女人又要耍花腔,把自己骗上床了。
  “努力之余,也要让美女表达感谢啊。”周媚湄想,真是不知趣。
  “有了成绩,才能回报美女啊!”不从,坚决不从!赵大海很坚定。
  “老公……”周媚湄还想再努力一下,赵大海一把把老婆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说:“宝贝,今天真的不行。我一定要完成这篇文章,你乖乖睡觉,以后一定补偿你!”
  “你是不是不正常啊?别的男人看到老婆穿成这样都是欲火中烧,如狼似虎,奋不顾身,愿意精尽人亡的。你怎么都没有反应啊?”周媚湄一手往老公的裤裆里探去,小弟弟果然没有什么反应。
  “你老公被你这个小妖精搞得已经精尽人亡啦。”赵大海搞不懂老婆那里学来这样的话,“听话,让老公好好干事业,干好事业再好好干老婆。”赵大海吻了周媚湄一口,站起身来,半推半送,终于把老婆推出房门。
  哎,都是现在的文化害得,老是宣传男人脑子里都是性。让所有人认定,男人,不管是几岁,什么状态,看到不穿衣服的女人一定要想着干她!有个笑话说,一个美女和一个男人在宾馆里睡一张床过了一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第二天早上一起来,美女就狠狠打了那个男人一耳光,说:“你禽兽都不如!”
  对一个结婚多年,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说,无论老婆穿什么衣服,都还是原来那个老婆而已,想要一件性感内衣就把老公激的不行,让老公愿意“精尽人亡”,那绝对是小说里的故事,现实里是不可能发生的。
  可怜的老婆,以前读琼瑶,现在看网络文学,彻底被毒害了。赵大海叹口气,现在自己是重质不重量,要做,就要做到老婆爽歪歪,要么就不做。老婆怎么就是不理解呢?
  周媚湄自然不能理解男人的这种想法,她觉得自己好像对老公的吸引力是越来越小。也许,是老公看多了杨圆圆这样的成熟美女和新世纪女生那样的清纯女孩,自己这样的普通美女根本就不入眼呢。
  周媚湄可不是轻易服输的人,一定要想办法重新赢得老公的注意和爱。
  “有什么好方法让忙碌中的老公觉得自己很关心他呢?”周媚湄很婉转地问感情专家小蔡同学。
  小蔡同学虽然没有结婚,但是,整天研究爱情,以至于一不小心成了爱情专家。当然,爱情专家不一定能得到爱情,这是缘分问题,不是技巧问题。
  小蔡同学的经典名言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是,没有婚姻,爱情将死无葬身之地。”一下子确立其爱情专家的霸主地位。
  “引起忙碌中的丈夫注意啊?这是很难的。你知道女人的最大情敌是谁吗?”小蔡不回答问题,反倒提问。
  “其他美女!”周媚湄脑子一下子出现若干人,咬牙切齿的说。
  “错!”
  “男人的初恋情人?”
  “错的更离谱。男人对自己玩过的女人是不会留恋的,除非是没有得到过的初恋情人。”
  “别卖关子了,快说!”周媚湄就是沉不住气。
  “事业!对男人来说,事业是最重要的。任何女人都要为他的事业让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皇帝屈指可数,可是要江山牺牲美人的皇帝历史上多了去了。”
  “我们又不要和他们抢事业啊。”周媚湄不理解。
  “可是,你和事业都在抢男人的时间啊。”
  “有道理!”
  “所以,你要想法子怎么让他在事业的间隙谈起头,看到你,然后你在投其所好,看看有什么是他喜欢的,一起做,这样他就不能马上回到工作里去。”
  “嗯。”周媚湄开始努力的想。想了一个下午,想不出头绪来。
  下班的时候,看到公交车上《变形金刚》电影的海报,突然有了主意。
  70年代的人尤其是男人,小时候那个不看《变形金刚》啊?谁不知道威震天和擎天柱啊。一边看电影,一边回忆,多美好啊。
  周媚湄当即跳下公交车,买了第二天的两张电影票。

第十五回 半夜行军
  赵大海看着老婆热切的、兴奋的眼神,为难的说,“明天晚上要去电视台开会。新世纪男生的海选马上就要开始了。”
  “开会少你一个没有关系,可以继续开;看电影少你一个就不行了,我会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的。”
  “你也不先和我商量一下时间。”
  “难道现在我和你看场电影还要预约吗?我又没有定在上班时间。是周末晚上啊。”周媚湄嗓门大了起来,有些生气了。
  “好吧。那就去吧。”赵大海看着老婆的样子,估计她有可能新仇旧恨一起来了,赶快答应了。老婆一片心意不能随便践踏啊,电视台那边就去打个招呼吧。
  本来这个晚上应该是非常完美的一个晚上,因为迟到了一点,结果电影院的灯已经熄了。赵大海紧紧的牵着周媚湄的手,怕她在黑暗里跌到了。
  周媚湄感觉到丈夫温暖而有力的手,觉得似乎还是在恋爱中,把自己很放心的交给那个帅帅的男人,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个男人的殷勤和热情,有什么事情,都有这个男人担着。黑暗中,周媚湄忍不住往丈夫身上靠过去。
  赵大海伸出胳膊,把周媚湄拥入怀里,在周媚湄飘着发香的秀发上轻轻一吻,然后,认真看电影。
  无论电影怎么样,这都是美好的一个晚上。
  看完《变形金刚》真人电影,随着人流走出电影院,周媚湄很兴奋的开始比较,威震天大战擎天柱和以前动画片的不同,评论擎天柱很鸡贼,关键的战斗时刻老是玩消失,任凭队友被蹂躏……
  赵大海第一件做的事情是打开手机,取消静音,一看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于是一一回拨,一一解释。
  周媚湄只好闭嘴了。闭了嘴又觉得特别难受。
  看电影本身当然是种享受,可是看完电影后的“说三道四”更是种乐趣。周媚湄有很多话要讲,可是又活活被封口了,那个郁闷啊!
  终于,进了地下车库,电话没有信号了,周媚湄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开始和老公回忆小时候看《变形金刚》的情形。
  赵大海说,“那个时候,我最想要的玩具就是一个可以变化的擎天柱,可惜,老爸一直不给我买,后来……”
  不幸的是,车子开出了地下车库,手机又有信号了,赵大海的手机不识时宜的响起来。
  “哦,杨圆圆啊。”“今天开会怎么样?”“嗯”“哦”“好啊。”赵大海丝毫没有挂断电话的想法。
  周媚湄再次觉得自己被封住了口,而且这次觉得很胸闷。
  已经开始直呼其名了,好歹也应该叫“杨小姐”啊。杨圆圆,多么亲热的名字啊。周媚湄想起电影《手机》里有一段关于电话的,不禁怀疑起老公到底在和杨圆圆说些什么。、
  “哈哈哈”不知道对方讲了些什么,赵大海哈哈哈大笑。
  周媚湄看着老公大笑,突然非常非常生气。这个男人有多久没有对自己大笑过了?现在不知道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就开心的笑成这个样子!
  胸越来越闷,气越来越不顺,感觉轿车内的空气像是瓦斯泄漏,让周媚湄有爆炸的感觉。
  “停车!”终于,周媚湄大喝一声。
  赵大海看她一眼,很奇怪。
  “我叫你停车,你听到没有?”周媚湄更加生气。
  “对不起,我等会儿打给你。”赵大海对着电话说,终于把电话挂了。
  “怎么了啊?”赵大海问,“我和杨圆圆是在谈工作啊。老婆你不会那么小心眼吧?”
  “我叫你停车,我要下车!”周媚湄不想解释,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鲁迅说的,已经出离愤怒了,懒得啰嗦。
  “发神经啊。下车干嘛?”
  正好是红灯,车停了下来。
  周媚湄二话不说,直接开车门,在马路中央就下了车,往人行道穿过去。
  赵大海看着老婆的举动,目瞪口呆。这是为什么啊?即使是心理学家,也是搞不懂女人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做,除非女人主动找他倾述。
  红灯变绿灯了,后面的车开始狂按喇叭,赵大海只好往前开,过了红灯,找合适的地方停下来。回头找老婆,老婆已经不见踪影。
  这个女人又吃错什么药了啊?和女人通个电话有什么大不了的阿?现在职业女性那么多,怎么可能不和女人打交道呢?赵大海懊恼得不行,很想一拳头砸下去,但是,看看自己的爱车,算了,还是调节自己的心理为好。深呼吸……
  反正这个地方是闹市区,走几步就有地铁,就让她坐地铁回家吧。赵大海重新回到车里。
  赵大海回到家里,觉得特别的累。
  周妈妈正在看《同一首歌》,里面陈奕迅正在唱《男人的错》,赵大海觉得那几乎就是自己心情的写照。
  “媚湄呢?怎么不一起回来?”周妈妈问。
  “她自己做公车回来。”赵大海简短的回答,进了自己的书房。
  周妈妈估计是小两口吵架了,也不管他们,就自己先睡了。反正,这小两口吵吵闹闹是常事,吵完以后又好的像一个人。自己的女儿一直没有长大,害得老妈负责家庭各种事情,彻底贯彻目前上海最流行的“老婆领导下的丈母娘负责制。”
  赵大海在书房,把《男人的错》下载下来,一遍又一遍的放。
  我的爱人不理我
  可是这世界怎么说
  两个人不能够在一起
  一定是男的那个有错
  我什么都愿意做
  有什么委屈也不选择反驳
  宁愿找男生借个肩膀
  难听的话更多
  一直保持沉默
  会认为你懦弱
  怎么做就怎么错
  好女人不好过坏男人有错
  好男人不好做是不是整个社会的错
  女朋友离开我我还要生活
  难道我跟他比赛难过
  原谅我刚喝过讲得太刻薄
  (活该我不敢寂寞)
  年纪不能比她小
  好奇的人会有话说
  但是钱要赚的比她多
  否则人家会嫌你沦落
  有义务陪女朋友
  可是又没有权利放弃工作
  有运气事业有点收获
  没时间说承诺
  谁都没有错我喝了太多
  这首歌的歌词肯定也是那个男人受了女人的刺激后写下来的。
  赵大海觉得自己最近都快累趴下了,手头上有那么多事情,很多都进展的不顺利。钱丽娟的咨询非常麻烦,解决了旧问题,来了新问题;投在学术上的时间像是投在水里,甚至涟漪都没见到;新世纪男生的项目看来要花去大量时间。如果后方不稳定的话,这日子都没有办法过了。
  赵大海觉得自己挺冤的。杨圆圆对自己有好感,这一点很早就感觉到了,不仅自己感觉到了,连身边的工作人员和老婆都感觉到了。可是,自己的确和她没有发生什么。女方还没有直接表达什么,自然男方也就不能拒绝什么。杨圆圆只是经常借口车子坏了,或者借给朋友了,让自己送送她,自己一次也没有进过她的家。杨圆圆经常会打电话给他,只要是和工作有关,他也自然的回应。
  不是不动心这样的女人,只是,赵大海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很复杂。
  只是,好像谁都不信有这样的大美女送上门来,竟然有男人拒绝的。以前,赵大海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歪,时间长了,大家自然就看清楚了。没想到,老婆是第一个不信任的。
  这种感觉让赵大海非常沮丧。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努力,竟然没人看到,也没人相信自己的努力。那么辛苦,究竟是为什么呢?
  杨圆圆又打电话过来,赵大海直接按了,不接,就是不接。
  老和尚教导小和尚说,女人是老虎,真是一点也没有错,没有结婚的美女都是猛虎啊。
  过了十一点,赵大海开始焦急了。按照时间,坐地铁或者打的,周媚湄都应该到家了。这个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赵大海终于按捺不住,拨通了周媚湄的手机,响了很久,周媚湄就是不接。赵大海再拨!
  终于,周媚湄接手机了。
  “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家?”赵大海大哄!今天算是彻底失了风度了。
  “你那么凶干嘛?我在回家的路上!”周媚湄也哄。
  “回家的路那么长?要走1个多小时?”
  “估计三个小时也不够!我现在才走到衡山路呢。”
  “走到衡山路?”赵大海开始晕了,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准备从徐家汇走到虹口?她非要把人急疯不可?
  “我需要思考!”周媚湄理直气壮。就是要你急!谁叫你不理我。我就是要慢慢走回家,走上十七八个小时,急死你,看你还有心思给什么杨圆圆李圆圆打电话!
  “回家来思考!想不通我帮你想!现在赶快打的回家,或者告诉我位置,我来接你。”赵大海已经气急败坏了。
  “我干嘛听你的?”周媚湄丝毫不让,按了电话。继续往前走。
  赵大海连播几次,周媚湄都不接。赵大海发了条短信给周媚湄:我让妈妈来和你说。
  然后,家里电话就打过来了。周媚湄不得不接了。
  “你发什么神经啊?深更半夜的还不想回家啊?有什么事情,回家说。不许在外头闹!”
  “我没闹。我就是走走。妈妈你先睡觉,别管我们。”
  “我是不想管你们啊。你就让我少操点心吧。”周妈妈在电话那边很生气。
  “我知道啦。你先睡,我马上回来。”周媚湄皱皱眉头,这个赵大海连老妈都搬出来了。估计,现在老爸也在一边生气呢。
  哼哼,你们生气吧!我大小姐的气还没有顺呢。这个赵大海竟然敢搬出我的父母。
  十分钟后,赵大海又来电话:“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不要和你说话,你这个小人。还让我妈妈来教育我!”周媚湄气呼呼的,继续沿着衡山路往前走,衡山路可真长啊!
  “我怎么小人了?你不要像个孩子也一样作天作地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回家,有话好好说啊。不要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来威胁我!”赵大海真是吃不消老婆的这种闹法。
  “什么是自虐啊?我就想虐待你呢。我不要回家看到你的长脸!”周媚湄的气被“自虐”两个字又挑起来了。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很简单,你回来,我马上就走!”赵大海很严肃的说,心里想,我还真希望不要在家里忍受老婆的雌威呢。
  “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听你的。”周媚湄再次按了电话。
  这次按了电话后,赵大海真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电话过来。
  周媚湄从衡山路已经走到西藏路了,走了两个多小时,对了一个缺乏锻炼的白领女性来说,这种“半夜行军”真是很辛苦的。
  周媚湄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痛骂赵大海,多说几句好话会死人啊?难道不会解释杨圆圆对你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啊?不会发誓一直爱我啊?打了几次电话就放弃了,还是男人吗?难道要我一直走下去啊?估计从西藏路走回家也要好几个小时呢。这个男人可真狠心,就让我一直走走走。也许,真像别人说的,男人的中年三大喜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个赵大海肯定是不管我死活了。
  周媚湄似乎忘了是自己要走的,觉得累的时候,一股脑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老公身上推。
  走到来福士广场对面,周媚湄觉得自己是真的走不动了,当年军训也没有这么辛苦过啊。难道就这么放弃了?打的回家?然后呢?多没有面子啊。
  正在这个时候,赵大海终于又打电话过来了:“如果你还不准备回家,我让呵呵起床,求妈妈回来!”
  把女儿都搬出来了,周媚湄想,我可是个好母亲,怎么能半夜叫醒宝贝呢。话就软了:“要么你来接我。否则我不回家。”
  “好。我马上开车过来。你在哪里?”
  赵大海确定了周媚湄的方位,很快就开车过来了。
  周媚湄已经走不动了,就坐在来福士广场对面的椅子上等待。半夜里,上海的街上竟然还有人走过,走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一眼周媚湄,觉得这个女人好奇怪啊,都没有公交车了,还坐在公交车站头上。不过,这个社会,人和人之间都是很冷漠的,谁也不会主动关心谁。不像在美国波士顿街头,你稍微一迟疑,拿出地图看,就会有人问:“你迷路了嘛?”或者“需要帮助吗?”。
  周媚湄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是如此孤独。

第十六回 两性战争
   周媚湄从上车到进家门,一句话也不说,等着赵大海道歉或者表忠心,结果,这次赵大海竟然也一样一个字也不说。
   赵大海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搞得好像自己很对不起老婆一样的,闹了大半夜,实在太累人,懒得解释什么。
   而周媚湄觉得自己好心请老公看电影,结果老公不是打电话就是接电话,完全不把老婆放在眼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老婆正在努力讨好你。于是,也不想说什么了,不愿意再去讨好。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赵大海进了门以后,就进了书房。
   周媚湄越想越委屈,怎么了,我回来你,你胜利了,还给我脸色看啊?把书房当我卧室了啊?我都走这么长久了,很累了,也不安慰安慰我。
   周媚湄走进书房,一边哭,一边说:“我真恨你的电脑,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你每天对着她都不厌烦,可是,你已经厌烦我了。呜呜呜……”周媚湄越想越哭的伤心。
   “我怎么就厌烦你了呢?我有哪点这样的表示呢?”赵大海皱皱眉头。这个老婆硬的不行,又来软的,还有完没完啊?
   “你不爱我了。你不关心我,我很辛苦你也不管,我很痛苦你也不管,你什么都不管我。你根本不爱我。”
   “你要我怎么爱你啊?”赵大海嗓门也提高了,很生气的说,“我拿我一个男人的全部在爱你,你却没有感觉!你真是没有良心。我挣得每一分钱都交给你;除了工作以外,我每一分时间都留在家里;我的每一份情感都花在这个家庭上,你却说,我不爱你!哼哼。”
   “可是,我穿性感的内衣你也不看我,我……”周媚湄哭得更加厉害了!
   赵大海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老婆,决定不再争论。
   赵大海走到周媚湄身边,一把把周媚湄抱起来,走出书房,走进卧室。
   周媚湄吃了一惊,“干嘛?”
   “给你你想要的。”赵大海说,把周媚湄扔进床里,开始脱衣服。
   “我没有想要什么啊?”周媚湄嘴是绝不服软的。
   “我想要!我要我性感的老婆。”赵大海伏下身来,一双星目直视周媚湄的眼睛,然后狠狠的吻了下去。
   一般,赵大海对老婆是相当温柔的,可是,今天,他觉得自己内心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部分是因为愤怒,部分是因为周媚湄梨花带雨的样子刺激了他。
   赵大海扯开周媚湄的衣服,热吻直接就落在了周媚湄的左乳上,左手握住周媚湄的右面的乳房,手指挑动乳头,一刻不停。
   周媚湄想要反抗,赵大海用手按住了周媚湄的手,吻又落到了嘴上。赵大海的吻不但用舌头,也用牙齿,紧紧的吸住了周媚湄的舌头,再用牙齿去咬,碾转反侧,久久不停,几乎让周媚湄窒息。
   周媚湄忘了思考,忘了愤怒,只感觉到脑部缺氧,下身被紧紧的顶住了,一股热流正从花底处流出。周媚湄忍不住开始呻吟。
   赵大海的一只手又伸进了花丛中,寻找、探索……
   周媚湄的手也开始不规矩的在赵大海身上游走,头也微微抬起,不仅接受赵大海的吻,并开始热烈的反应。双腿也打开了,勾住赵大海的腰,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迎合赵大海。
   大海开始猛烈的抽动,不去想什么九浅一深,也不去考虑妻子的感受,觉得自己就是要把心里的那团火释放出来。
   周媚湄感受到丈夫的疯狂,觉得自己能够让丈夫如此沉浸在性爱中,非常快乐。周媚湄听凭自己的身体跟着感觉扭动,不去考虑良家妇女的形象,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荡妇,放肆的呻吟,拼命的扭动,手指几乎掐进丈夫的背里……
   赵大海很快就到了高潮。赵大海的一个床上优点就是结束后,不会马上拨出来,总是继续停留在妻子的身体里,温柔的抱着妻子,轻轻抚摸,让妻子一点点平复下来。
   这次虽然周媚湄差一点点到高潮,结果还没有到,赵大海就先泻了,可是,周媚湄心里却感到非常幸福,觉得自己还有能力让老公快乐,让老公high。原来认为自己对老公没有吸引力的担忧随着老公的用力抽动而一点点逝去。
   周媚湄觉得这次绝对是一级棒的“做爱”!
   “任何一个女人和你上了床,都不会放过你的。”周媚湄伏在丈夫的胸口轻轻说,“你每次都让我很快乐,于是,我就还想要。结果,你又老是拒绝我。”
   “你不能真的让你老公精尽人亡吧?”赵大海想,每天都这么战斗一次,估计很快就要见马克思了。
   “你以前一个晚上能来七次呢。自从新世纪女生比赛开始,7天才有一次。”周媚湄嘟起嘴巴。
   “以前是我20多岁的时候,现在我都35了,你不能要求我还像年轻的时候。你年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什么要求的,现在倒好,天天要求。”
   “不是说,男人的性欲很旺盛的吗?如果你不旺盛就说明我没有吸引力了。”周媚湄心理还是有解不开的疙瘩。
   “家庭很稳定,男人就会想着要好好做一番事业,性欲自然不会向年轻的时候那么旺盛。而且,对自己的老婆,不怕明天没得干,所以,就不用今天拼命干,一晚上干完。只有偷情或者刚恋爱的时候,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机会,才会拼死命的干。大部分丈夫都是理性的,会合理安排各方面的精力。你老是胡思乱想,作天作底,搞掉我很多精力,我就更没有精力了。”赵大海叹口气。
   “我就是想要你爱我啊。我觉得你现在身边的女人都比我漂亮。”周媚湄的一大特点就是直话直说。
   “如果,我是现在遇到你,那我自然会把你和其他美女比较,别人比你漂亮、温柔、知书达礼,我自然就喜欢别人了。可是,我20多岁遇到你,你有一个苹果会分我半个,我讲任何笑话你都会笑,你送我的礼物都是我需要的,所以,我选择了你。你是我老婆,我就不会拿你和别的女人比。别的女人再漂亮也和我没有关系,只有你是我的。”赵大海紧紧的抱住老婆。这个老婆心理怎么老有那么多担忧呢?
   “对不起,老公。我以后尽量少作。”周媚湄乖乖的说,心里想,估计不作是不可能的。
   “嗯,我以后也会尽量照顾你的情绪。”赵大海听到周媚湄如此乖巧的说话,心里被轻轻的熨了一下,舒服多了。
   两个人相拥到天明。
   有时候,吵架是非常好的解释机会。男人不习惯像女人一样整天把“爱你”挂在嘴上,只有在吵架的时候,男人才会因为反击女人,而在愤怒中表达感情。
   任何一种可以表达的感情都是有价值的,爱的背面不是恨,是冷漠。
   第二天,赵大海在电脑前看到“擎天柱”的模型,会心地笑了。昨天这个架虽然吵得莫名其妙,但是,好像还是有好处的。
   于是,赵大海继续用电脑工作。
   而此刻,正有另一个人在痛恨电脑呢。
   
   第十七回 我愿意为你把腰弯
   对一个记者来说,电脑就是他/她的脑子,就是他/她的手,就是他/她的所有娱乐。可是,现在,合欢的脑子、合欢的手、合欢的娱乐都不能用了,她的手提电脑为了抗议女主人对它的不爱惜,罢工了!
   合欢启动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出现主页面,总是在输入密码后,就是蓝屏一片!合欢心急如焚,马上要交稿,写不出来怎么办啊?回报社到公共电脑上去写?那台公共电脑被那么多人“玩过”后,现在就像一个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老态龙钟的妓女,都走不动了。而且,合欢总觉得面对自己的电脑,用自己熟悉的输入方式,才能写自己的文章,用别的电脑,就像用别人的卫生间洗澡,总是感觉怪怪的。
   合欢努力的回想在它死机之前,自己做了些什么?写完稿子,e-mail给编辑,然后就很正常的关机了,一切正常,没有异样啊。今天一天在外面采访,并没有动手提电脑,然后,一打开就这样了。
   肯定有人动过!
   “东胜,你有没有动过我的电脑?!”合欢气势汹汹的跑到客厅质问东胜,如果这小子动过我的电脑,我一定让他当场走人!
   “没有啊,我今天一直在看书啊。”
   “那我的电脑怎么会坏掉?”
   “是不是用的时间长了?”
   “才用了两年啊?长什么长啊?”
   “我真的不知道,合欢姐,我从来不进你书房的。我最近一直在看书。”东胜扬扬手里的那本书,竟然还是那本摄影技巧的老书。
   “你也应该换本看看。”合欢看着东胜老实的样子,相信他肯定没有动过,这个小子一撒谎脸就红,凭合欢阅人无数的记者眼睛,知道他肯定说的是真话。只好转换话题,避免自己无中生有责怪东胜的尴尬。
   “鼎新哥说,其实摄影的色彩技巧都是一样的,以前的书一样有用,只是技术这一部分没有用了。”
   “那也不能老看一本书啊。”
   “我比较笨。”东胜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又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这么线条明郎的脸再加上两个酒窝,这个男人真是打算迷死人不偿命啊。合欢的脑子一下子又走神了。
   “你是比较笨!”合欢回过神来,恶狠狠的说。
   合欢开始打电话求救,第一个打给单位的小武,小武在外地采访,后天才回来。
   小武不仅不帮忙,还落井下石地说:“是不是没有电脑比没有男人更难熬啊?”
   “以后你来不及写稿子千万不要求我,否则我会让你比没有电脑更难熬!”合欢咬牙切齿,这个小人,看我以后收拾他!
   还有谁可以帮忙?对,还有大豹!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他自己拍胸脯说,以后电脑有问题就找他,好像他现在是电脑高手呢。
   合欢马上在手机上寻找大豹,谢天谢地,有他的电话。
   大豹很爽快地答应了,但是,他现在正在陪老婆逛街,要明天下了班才能来修。
   结了婚的男人自然应该以老婆为重,如果丢下老婆来给合欢修电脑,合欢反倒不敢叫他修了,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图啊。
   按照这个逻辑推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随叫随到了。那就明天吧!
   单身女人如果不想搞很多麻烦,自然小心一点为好。经过六年的教训,合欢再也不想和已婚男人有什么纠葛。
   可是要等待整整24个小时。
   合欢在客厅里唉声叹气,手里拿着遥控器每个三秒钟换一个台。
   东胜很奇怪,没有电脑,难道就活不下去了?
   “我们到外面走走吧,免得你在家里疯掉!”东胜实在忍不住了,建议到。
   “到外面去?都晚上了,哪里有好玩的啊?”
   “走走也好啊,你就不会这样焦灼不安了。初夏的傍晚也很适合到外面走走啊。”
   “好吧。”合欢想想,同意了。总比在家里无比郁闷的好。
   合欢很少到小区的中央花园中走走,发现傍晚时分,花园中人还挺多的。不过大部分是有孩子的家庭,还有一些老人。像她和东胜这样的很少,偶尔有几对年轻的男女走过,一般女的都大着肚子。
   年轻人都很忙碌的,娱乐项目很多,自然出来走走的人也少了。
   合欢倒真是觉得出来走走还真是不错,空气清新。
   “停一下。”东胜突然说。
   合欢本能的停下来,还没有反应过来,东胜就已经弯下腰去,给合欢系鞋带!
   合欢的运动鞋的带子很长,左脚的鞋带松了,合欢自己并没有发现。
   合欢看着高大的东胜弯下腰去,很认真的给自己系鞋带,心里突然觉得这个场面很熟悉,似乎在上辈子发生过。
   以前,合欢常常想想,自己怀孕了,大着个肚子,不方便弯腰,于是,鞋带松了,就很嗲地说:“老公,我的鞋带松了。”然后,老公就会弯下腰给自己系鞋带。老公系好鞋带,抬起头……以前,想象到这里,合欢就想不下去了,因为不知道这张脸会是哪一个。现在,突然清晰了,那张脸就是东胜的脸。
   “走吧。”东胜直起身来,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哦。”合欢赶快跟上,这一刻,合欢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妇人,紧紧跟随高大的丈夫。
   合欢的脸烧起来了。
   走出小区,合欢一眼看到了两个无比亲切的两个字“网吧”!
   “我们去网吧吧。”
   “不是说,去网吧的都是不学好的人吗?”东胜很奇怪,合欢怎么会想起那个地方。
   “我要去工作啊。要不然怎么完成我的稿子啊?你写啊?”合欢恢复了气势汹汹的样子,首先走进网吧,心里还在笑话自己,刚刚怎么就跟着这个毛头小子走了呢?现代女性是有主见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跟去吧。
   东胜只好跟进去了,觉得自己要保护合欢。
   合欢租了两台电脑,问东胜会玩什么游戏。
   “我不会玩电脑游戏,我只会和人玩玩牌,下下棋。”
   “只要你能和人玩的游戏,都能和电脑玩!”合欢保证。
   “真的?我最喜欢玩象棋……”东胜还是将信将疑。
   以前在学校看到过同学的电脑,但是,以为那个就是好一点的打字机,另外还能放放照片什么的。县城里也有很多网吧,但是,东胜的妈妈管得很严,从来不让他去。那个时候,东胜的妈妈已经生病了,所以,东胜非常听妈妈的话,很害怕妈妈一生气就会死掉。
   合欢调出联众,告诉东胜,对面其实是网吧别的人在玩(实际当然不是,合欢图省力,随便解释),然后教会东胜用鼠标来玩。东胜其实非常聪明,一学就会了。
   于是,合欢写文章,东胜玩游戏。
   两个小时后,合欢写完稿子,发给编辑。虽然写的不顺,反正完成任务了。
   看到东胜还在玩象棋,问,“赢了几盘?”
   “一盘。”
   “一盘?两个小时赢了一盘?你这小子真丢我脸。”合欢坐到东胜旁边说,“我来教你!”
   “哦。”东胜说。
   对方要求“悔棋”,东胜想也不想,就直接点击“同意!”
   合欢看着东胜想看着外星人:“你有毛病啊?和人下象棋,同意别人悔棋,那你肯定要输的。你看,你马上要吃掉他的车了……”
   “我还是会吃掉他的车的!”东胜很自信。
   鬼才相信呢。这个下巴佬。合欢心里说。
   但是,一会儿,果然,对方又把车送到东胜的马口了。东胜一口吃了他的车,对方又要求“悔棋”,东胜就又同意了。
   “林东胜,我告诉你,对方不是你朋友,也不是你亲人。你要不吃他,就别玩了。”合欢觉得这个男人怎么就一点也不争强好胜呢?像我等女流之辈还懂得寸步不让呢。他倒好,让了一次又一次,别人打他左脸,还真把右脸又凑过去了。
   “如果我不让他悔棋的话,他马上就输了。我让让他,他最后还会输,那个时候他就输得心服口服了。”东胜认真的解释。
   合欢一愣,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别人输了是不是会心服口服。
   “别那么窝囊!速战速决,多杀几个!”合欢甩甩头,不去想东胜的歪理,下命令!
   “好吧。”东胜耸耸肩膀,同意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对方干了。
   “你一共玩了几盘?”合欢突然想到。
   “这是第二盘。”
   “我们再玩一个小时,看看你干掉多少个。”合欢想看看东胜到底玩象棋的实力怎么样?
   结果,一个小时之内,东胜赢了五次,输了一次。当然是和不同的人。这个世界挺奇怪的,输的人会马上寻找其他的人玩,免得分数被扣;赢得人也喜欢马上找别的人玩,觉得你不是他对手,没兴趣和你玩。
   虽然,合欢已经发现东胜下象棋的能力明显在自己之上,但是还是忍不住挑战一把:“我们下一盘!”
   “女生也会下象棋?”东胜有点奇怪。
   “别年纪小小,满脑子男权思想!女人怎么就不能玩了?”合欢杏眼一瞪。
   “好吧。那就玩吧。”
   才走了十步,合欢就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马走到对方的象腿下了。
   一匹马阿。在象棋中,马可是很重要的啊。
   合欢想也没想,就要求“悔棋”。
   东胜却没有马上同意。
   合欢很生气,“别人悔棋你都同意,反倒我悔棋你到不同意了?!你……”
   “我很想让你悔棋,可是又怕你说我窝囊。”东胜直视合欢,一双眼睛带着狡黠的笑。
   “别人都不能悔棋,就我可以。明白了吗?”合欢说。
   “明白!”东胜终于忍不住笑了。点击“同意”。
   下到后来,合欢几乎是下一步,悔一步,最后,合欢发现自己的老帅向左走有马,向上走有车,向右走有小兵!
   合欢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还没有下完呢。”
   “算我输了还不行啊?”合欢气呼呼地说。
   “好吧,算你输了。”东胜又笑了,特地把“算”字加了重音。
   走出网吧很久,合欢说,“其实你越让人家,人家输了以后,心里越不舒服,那会心服口服啊。”
   “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反正已经仁至义尽了。”东胜似乎满不在意,“不过,作为女生,你还真是下的不错。”
   “这是一个男权主义者的表扬。但是本小姐还是接受这样的表扬。”合欢还是非常高兴东胜的表扬。
   回到家里,看到电脑,合欢又开始忧愁了,“明天干什么啊?还是不能上网。可能有重要的邮件呢。还有更新的网络小说。我坐不到沙发了。”
   “那你明天和我一起去摄影室吧。也许你会觉得好玩呢。”东胜建议。
   这个主意不错,看看东胜工作的样子,也看看别人摄影怎么回事。好。合欢决定明天去“监工”!
   反正,今天已经把稿子写完了。做记者就有这点自由的好。

第十八回 你的上身就让我心跳
  上次合欢去周鼎新的摄影室还是几年前了。那个时候,摄影室很简陋,只有一块又一块卷在一起的布景,然后,人站在或坐在背景前摆各种姿势。这次再次,周鼎新的摄影室似乎更大,已经像模像样,有一个角布置的特别金属化,有一个角又很温柔,还有各种各样的道具。当然,那些布景还在,似乎更多,更新。
  周鼎新一见尹合欢来就开玩笑:“尹大小姐来监工啊?我可要为东胜说句好话。林东胜是个好同志,对漂亮姑娘目不斜视,从不动手动脚,一惯保持我党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优良传统。在周鼎新同志的带领下,虽然学会了欣赏美女、讨好美女的多种技巧,但是轻易从不拿出来实践……”
  “少贫嘴。我是来看你有没有欺负林东胜同学的!”合欢义正言辞,“他爸爸把他交给了我,我就要负责到底!”
  “林爸爸肯定脑子发昏,怎么能把林东胜那样的美男子交给一个你这样一个……”周鼎新看到合欢射过来的凌厉眼光,马上转变口风,“不管交给谁,反正感谢林爸爸让林东胜到上海来,给了我一个好助手!”
  合欢懒得和周鼎新贫嘴。到处看看摄影室,觉得还挺新鲜的。
  东胜显然已经非常熟悉工作,周鼎新告诉他今天的拍摄要求后,他就开始忙碌起来,把道具搬来搬去,征求周鼎新的意见。
  今天是两个模特儿来拍杂志时装照。一会儿,两个模特儿从化妆室出来了。
  合欢吓了一跳,杂志上那么美的模特儿,咋一看,很吓人。头发如钢丝般竖起,身上的衣服有点像和服,但是,好像胸口系的松松的,身材看上去倒是非常性感。
  东胜负责打光、测光等一系列琐碎的事情。东胜工作的时候,很少笑,一直保持很酷的表情。两个模特儿常常故意和东胜讲话,东胜礼貌的回应,但是话还是不多。
  周鼎新拍了几张,开始看效果,合欢也凑过去看。本来看着一点都不怎么样的模特儿,那些看上去很杂乱的紫色背景,在摄像机中却是出奇的梦幻。合欢已经觉得很漂亮了。但是周鼎新还是不满意。要求重新摆放道具,重新测光。一切重新来一遍。
  今天拍摄的似乎并不顺利,周鼎新皱着眉头,不断尝试各种方式和角度。合欢突然发现像周鼎新这样平时嘻嘻哈哈的男人,工作的时候却是格外的认真。这个时候,看上去很像个男人。而一直被合欢强调为男孩子的林东胜在工作的时候,也是突然间就成熟了,一举一动都有板有眼,有条不紊,张弛有度。
  一直把他看作是男孩子也许是自己内心的一种强调吧。
  由于今天的模特造型要求光亮特别高,导致房间温度比较高,空调都打不下来。合欢索性站在空调底下看。
  东胜就不行了,一直要托着反光镜,几乎和模特儿一样暴露在灯光下。模特儿在停息的中间还能到空调底下吹吹风,东胜却还要做其他的事情。很快,东胜的衣服就湿掉了。
  也许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东胜发现衣服湿了以后,就把上衣脱了。
  合欢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加紧了。
  东胜并没有特意到健身房练过,但是他天生就是倒三角的身材,又在煤矿工作了两年,身上的肌肉线条柔和但是有非常清晰,每一个动作都带来肌肉的运动,有力而又自然。
  合欢觉得有股热气先是堵住了胸口,又向下窜去,直达小腹,然后,感觉在花底处这股暖流冲了出来。
  天啊,合欢想,我一定是最近太久没有性生活了。看到男人的上半身裸体已经觉得不能自持了。看来,身体要求找个男伴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
  合欢走出摄影室,接通手机。
  是马老师介绍的那个离婚男人,叫李耀斌,约合欢见面。两人敲定周五晚上碰头。
  合欢想,这个李耀斌声音不错,也很有礼貌,名字里还有个耀,自己又正好想到要找个男人,也许,这就是缘分吧。而且这个男人从学历到职业到年龄都适合自己非常相配的,也许他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呢。
  可笑自己刚刚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男孩子搞得意乱情迷。
  合欢调整呼吸,重新走进摄影室。
  “借你家的林东胜用一用啊。”周鼎新对合欢说。
  “随便用。”合欢想,是你的助手啊,自然听你吩咐。
  不过,周鼎新这次却是叫林东胜站在两个模特儿之间,做男模特。
  东胜赤裸着漂亮的上身,没有表情,只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各种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两个女模特或依或靠的斜在东胜身上。
  “这样子,画面就被撑起来了。”周鼎新赞道。
  然后,又换了好几种姿势,每一个画面看看就已经知道有多么棒了。
  合欢想,这些年轻的女模特才是和东胜相配的,就像金童玉女,让人觉得炫目。
  周鼎新显然很满意。走过去拍拍东胜的肩膀,说,“你做模特儿也不错啊。”
  “我还是喜欢做摄影师。”东胜说
  “为什么?做模特很风光的。”
  “做模特要听人摆布,但是做摄影师可以摆布别人。”东胜老实的回答。
  “你小子还挺有想法的啊。”周鼎新笑了。
  两个女模特走过来和林东胜说话,东胜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好脾气的笑笑。
  周鼎新对合欢说,“你看,我培养的好吧。林东胜同志面对美女的诱惑能够自如的做到临危不乱,坚决抵制。”合欢想起东胜刚刚做助手的时候,裤子险些被撑破,可是现在,面对胸口大开,里面什么也没有的美女,却是不动声色,连脸都不红,看上去是个老成的男人呢。
  “还真是谢谢你啊。你是个好老板。”合欢真心地说。
  “能听到合欢小姐的表扬,真是在下莫大的幸福啊。今天晚上,我决定侧向左面睡。”周鼎新一本正经的说。
  “为什么要侧向左面睡啊?”合欢很奇怪。
  “因为左耳朵听到了合欢小姐的表扬,不能让它跑了,把它压住。”周鼎新的样子还是很一本正经。
  合欢扑哧笑了。这个周鼎新还挺有意思呢。
  “对了,问个问题。林东胜是不是真的把工资交给你啊?”周鼎新一脸好奇。
  “你给了他1200元一月吧?”
  “嗯”
  “他给我800元做饭钱,200元寄给他爸爸,自己留200元自己开销。”合欢说。
  “200元?这小子傻掉了啊?我叫他交给你500元就行了。”周鼎新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合欢也不介意:“我也是觉得给我500元就好了。不收的话,我怕他觉得自己寄人篱下。结果他说,他每个月基本上工作20天,每天中饭5元,公交车费2元,这样只要花140元,还有60元剩余呢。后来我没有办法,只好跟他说,我收500元每个月,另外的300元,我给他存起来,以后买衣服啊,什么的都还要钱呢。
  “这个傻瓜真丢我们男人的脸。还真是把钱全告诉你。”周鼎新恨铁不成钢。
  “呵呵呵”合欢看着周鼎新生气的样子,突然觉得很高兴。
  这个时候,东胜收拾好东西,走过来,问周鼎新:“周大哥,还有什么事情吗?”
  “走吧走吧。我看着你就生气。做男人一定不能把自己的经济全部告诉家里人,不管你挣多少!你不听我的,以后有你吃亏的。”周鼎新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
  合欢在一旁却很乐。
  东胜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他知道合欢看了一天,也累了,于是,两个人就回家了。
  回到家,自然,还是东胜做饭。自从东胜来了,合欢就告别了那个一点也不喜欢的厨房。
  一会儿,大豹也来了。
  不过,大豹不像是来修电脑的,倒是像打听八卦的,一进门就问合欢:“你和何哲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十九回 往事不要再提
  “什么我和何哲凯什么事啊?根本就没事。”合欢说。
  “你们两个倒是口径挺一致的。那小子也说没有事。但是,在婚礼上,喝多了酒,狂叫你名字,搞得人家新娘子非常不开心。酒醒了以后,死活不承认叫过你名字。你怎么伤害了我们如此纯洁的小何同学呢?”大豹一口气问。
  “他老婆是谁啊?他们怎么认识的啊?”合欢做记者做久了,知道如果有些问题你不想回答,最好的方法是用别的问题引开注意。
  “他老婆我也是第一次在婚礼上,才认识。”大豹很容易就被引开了。
  “不会吧。你们那么要好的朋友。”
  “他经常相亲的,每次都换女朋友,我们差点就要打赌看他相亲能否破吉尼斯记录了。”
  “何哲凯相亲?”合欢觉得不能想象。
  “何哲凯在过去的十年里,在他父母和亲朋好友的关心下,相亲无数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他母亲实在想不通,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会没有人要呢?于是,他妈妈就亲自出马去相亲。”大豹也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啊。
  “他妈妈去相亲?”
  “去年不是非常流行的吗?在那个什么公园里,父母带着自己子女的照片和资料在哪里碰面,交流,交换资料。那天我估计是何哲凯妈妈人生中最得意最辉煌的一天,因为她突然发现她养了一个明星儿子,是如此枪手。几乎所有的有女儿的父母都来和她套近乎,交换资料,说话好。那么多的优秀姑娘放在她面前挑。老太太一下子觉得自己像是到了封建时代,父母可以决定子女的婚姻,那个爽啊……”大豹一脸羡慕。
  “何哲凯也同意他妈妈去啊?”
  “何哲凯一开始不知道。等他妈妈带了一大袋资料照片回来才知道。一开始他看也不看,后来他妈妈说,‘看不上,没有关系。下个星期我再去,拿更多的资料照片回来,你再挑。’估计是老太太已经上瘾了,觉得自己在公园里那么受欢迎,多去几次也无妨。何哲凯怕了他老妈了,就挑了几个去相亲。最后,就定下来一个。新娘子结婚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小宝宝啦,典型的奉子成婚。”
  “何哲凯下手这么快?呵呵”合欢倒是真没想到。
  “错了!是那个新娘子下手很快。何哲凯一直觉得很怨呢。下半身没有管好,结果,结果就被套牢了。哈哈哈”大豹简直是落井下石的开心。
  “其实,何哲凯的条件是很不错的,不怕找不到老婆。家庭背景好,自己又出身名牌大学,工作好,人也长得斯文,应该是很枪手的。”合欢实事求是地评价。
  “就是啊。那你怎么就看不上他呢?”大豹觉得女人真是奇怪,既然觉得他好,又为什么那么坚定的拒绝呢。
  “因为,和他在一起一天就像一辈子。”合欢想了想,找了合适的词来说。
  “一天就像一辈子?说得清楚一点。”
  “和他在一起,每天都是差不多的。他对你很好,可是每天都读你很好,一样的好。时间长了,就体会不到这种好了,然后就觉得日子很平淡。可是,他就是喜欢那样的平淡,而我不喜欢。我们不能因为爱一个人就要求他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如果她/他不是你想要的样子,要么改变自己,要么就放弃他。我改变不了自己,所以放弃他。”当然,原因不仅那么简单,何哲凯让合欢最不能忍受的是小心眼,不能和别的男人多说话,最好工作里不要和男性打交道,而这些都是合欢做不到的。所以多年以后,合欢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接受。但是,大豹是何哲凯的好朋友,没有必要说何哲凯的坏话。
  “你说的就是我现在的生活啊。一天就像一辈子。每天,我老婆和我匆匆忙忙起床,吃早饭,然后送孩子上学。到了单位,很忙很忙,可是忙完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忙什么,为什么忙。然后,回家吃饭,累得不想说话。看看电视,就睡觉。醒来,又是一样的一天。”一直看上去挺乐观的大豹,也有沮丧忧虑的时候。
  “结婚了就不一样了,平淡就是幸福了。”合欢赶快转变语调,千万别一阵无聊的清风扰了一池春水。
  “就是啊。我是普通人,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子的。”大豹又开心的笑了。
  正说着,东胜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大豹,笑笑打了个招呼。
  大豹倒是吓了一跳,以为家里只有合欢一个人呢。“这是?”
  “我表弟。刚从山西来。”合欢不想解释,简单化问题。
  “你亲表弟?你不是浙江的吗?”大豹还真是粗中有细啊。
  “别一看到一个未婚女青年家里有个男的,就往歪处出想啊。”合欢自己心虚了,首先抗议。
  “看到一个未婚的漂亮姑娘家里走出一个帅小伙,不往歪处想也难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何哲凯为什么没戏了。”大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瞎猜什么啊?你是来给我修电脑,还是为何哲凯兴师问罪来了?”合欢有一点点生气了。
  “当然是为合欢小姐服务来了。”大豹一看尹合欢真的要生气了,赶快转变态度。毕竟这是别人的事情。
  大豹和合欢进了书房修电脑。
  东胜进了厨房喝水。也许是天太热了,他觉得自己口感舌燥。刚刚大豹和尹合欢的对话他听了一点零星。
  原来,合欢姐不喜欢平淡的生活呢。

第二十回 婚前优点变婚后缺点
  尹合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应该还算是年轻美貌的一张脸吧,虽然,五官分开来看并不算特别出彩,但是,放在一起还是相当舒服和耐看的。想当年,身边的追求者也是络绎不绝的,前几个月还有人一直等待自己呢。可惜为了一棵树放弃了整个森林,现在那棵树被砍了,等到自己想要重新找一棵树的时候,发现剩下的树要么发育不全,要么伤痕累累。
  曾经那么骄傲的合欢竟然要去和一个离过婚的男人相亲。合欢有一些心理障碍,觉得跨出这一步似乎就承认了自己是那颗卖不出去的大白菜,哪个篮子要都愿意讨价还价一番。
  也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合欢努力说服自己,条件好的男人到了30多岁还没有女朋友,要么是根本不想结婚,要么是心里有一个坎横在那里,一定要等到一个偶然的机缘,他们自己跨过了那道坎,才可能看见来相亲的女孩。否则,不过是做做样子,骗骗家人,也骗骗自己而已。相对来说,反倒是离婚的男人也许更加简单,而且因为有过失败的婚姻,可能会更加珍惜新的关系。
  合欢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走出房间,到门口换鞋。
  东胜斜靠在沙发上,看见合欢出来,问:“你要出去吗?”
  “嗯。”合欢简单的回答。
  “又去相亲?”东胜的眼睛似乎有点犹豫,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带着那么点犹豫……合欢突然没有勇气回答“是”,她避开东胜的眼睛,本能的撒谎道:“和同事去唱歌呢。”
  “你骗我。你的样子就是去相亲的样子。”东胜直视合欢。
  合欢抬起眼睛看着东胜,说,“是啊,我就是去相亲,你有意见吗?难道你希望我做老姑娘?”合欢心里想,难不成还被这个小毛孩管住了?!自己刚刚怎么就突然心里一软呢?
  “我今天头很痛,方便的话,帮我买点药。”东胜说。
  合欢看着身材如此健硕的东胜,这小子哪里像是生病的,就说,“你不会是不高兴我去相亲,骗我吧?”
  “是啊,骗你的。”东胜脸上没有表情。
  合欢懒得和他说了,出门。
  李耀斌定的饭店在一幢洋房里,一进去,就感觉到这个饭店的情调很好,整个色泽很古朴,但是感觉又是很现代的。看来,这个人还挺会享受生活呢。
  合欢正要询问服务员,就看见有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向他招了招手。合欢走过去,问:“李耀斌先生?”
  “是,尹合欢小姐?”
  “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了?”
  “你和大学时候相比,变化不大。”
  看来,马老师已经把尹合欢大学时候的照片秀过一遍了。
  “比那个时候胖了一点呢。”合欢说。控制饮食的女人总觉得自己比前胖了一点了,这个年代,身体常常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总是不满意它,想要修改它。
  “更有韵味了。”李耀斌说得不卑不亢,但是又让人听得很舒服。
  两个人竟然像是老朋友一样聊起天来。
  合欢注意到李耀斌的手修长白皙,手指甲修正的恰到好处。合欢很喜欢看男人的手指甲。一个未婚男人的手指甲往往体现了他的生活状态,如果指甲修得很好,但是很长,说明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是自恋型的;而如果手指甲平平的,或者看上去不太统一,那么这个男人基本上不太注重外表,可能生活中大大咧咧;而一个男人手指甲很不干净,马上就可以被淘汰出局了。
  李耀斌的穿着也很和谐,鹅黄色体恤,米色裤子,浅浅的暖色调,很容易让人觉得可亲近。
  两人的聊天非常有意思,似乎是随意聊聊,但是在随意中,把各自关心的问题问出来,也恰到好处的表现自己的优势。合欢听到李耀斌说起自己之所以房子买在浦东是因为离前妻的工作单位比较近时,一时没有深想,随口问:“那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呢?”话出口,发现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个问题有点冒昧,马上说,“对不起,你觉得不方便就不用说……”
  “没关系,”李耀斌笑笑,“理由很简单,性格不合。”
  “呵呵呵,”合欢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李耀斌看着合欢,微笑着问。
  “不管是恋人分手还是夫妻离婚,所有人的理由几乎是相同的,都是性格不合。可是我很奇怪,难道是对方性格突变了吗?相处很多年,突然就性格不合了。”合欢直话直说。
  “倒不是性格突变,而是婚前的很多优点,婚后就变成了缺点。”
  “哦?”合欢倒是很好奇了。
  “比如说,结婚前,女朋友每次见你都打扮的漂漂亮亮,你觉得很有面子,结婚后,你发现老婆的漂亮都是需要金钱和时间去维护的;结婚前,女朋友总是嗲嗲的很依赖你,你觉得很有男人的感觉,结婚后,你发现老婆什么也不懂,事事需要你去做;结婚前,女朋友天天记挂着你,每隔一小时发条短信给你,你觉得心里甜滋滋的,结婚后,你发现老婆每时每刻关注你的动向,让你觉得没有自由,烦不胜烦;结婚前,女朋友帮你省钱,你觉得她真体贴,真为人着想,结婚后,你发现你紧紧看护你的钱袋,每一分都是她的……所以,性格没有变,只是真的不合了。”李耀斌说得不紧不慢,倒也都是真心话。
  “男人也一样。”合欢想起周媚湄的很多抱怨,说,“结婚前,男朋友很帅,带出去很满足自己的虚荣,结婚后,发现老公的帅像是万有引力,把很多讨厌的花蝴蝶引了过来;结婚前,男朋友事事听你,显得特别有男人气度,结婚后,发现老公大男子主义严重,什么家务也不干;结婚前,男朋友对你特别大方,你想要什么都给,结婚后,你发现老公不仅对你大方,对他所有的狐朋狗友都很大方,你们家的每一分钱都可能变成朋友的;结婚前,你觉得男朋友真浪漫,生活真有情趣,结婚后,你发现老公不仅对你浪漫,还想对所有的美女浪漫……”
  “哈哈哈,你好像也是离了婚一样。”李耀斌忍不住大笑起来。
  “以前别人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现在要改成,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
  “做记者的,还真能说!”李耀斌赞道。
  “没想到,搞证券的也很能说。”合欢也回敬道。
  这次相亲倒是出乎合欢意料的轻松和开心。
  回到家里,合欢发现东胜没有像以往一样问东问西,再大大的讽刺一番,而是很安静的躺在沙发上。合欢走到他身边,发现他鼻息沉重,脸色潮红,突然想起刚才临走的时候,他说头痛,要一些药,合欢完全忘了这个事情。伸手一摸东胜的额头,好烫,真的是发烧了!
  这么个大男人也发烧,合欢自言自语。
  “你回来啦?”东胜醒过来。
  “去医院吧?你发烧了。”合欢心里有点内疚。
  “不用,吃点感冒药就好了,再多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东胜说。
  “那怎么行?“
  “真的。我以前也经常发烧,不管吃药还是不吃药,反正四五天好。”
  “那要么泡一个澡吧?出身汗,可以很快退烧。”
  “嗯。”
  “我帮你去放水。”
  合欢放好了一浴缸的水,试好水温来叫东胜。
  东胜似乎直起身来有些困难,合欢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扶他。
  “小心点。”合欢轻轻说。
  “我真希望我天天生病。”东胜说。
  “为什么啊?”
  “因为我生病了,你就对我很温柔,不会对我咋咋呼呼。”东胜竟然还笑了。
  “你真生病还是假生病啊?”合欢又嚷嚷了。
  “真的,你摸我额头啊。”东胜说。像个小孩子急于证明。
  合欢被逗笑了。
  第二天,东胜照常上班,而且还晚回来,合欢恨不得打电话去骂周鼎新这个“周扒皮”,被东胜死死劝住了。
  不过,没去医院,果然四五天也好了。
  很奇怪的是,在这四五天中,李耀斌并没有打电话来再约。合欢觉得有点奇怪,吃饭的时候,似乎感觉彼此挺好的。
  但是,合欢也不愿意主动打电话。相亲是一回事,谁主动打第一个电话又是一回事。合欢觉的自己先打电话的话,显得自己急吼吼的,先就拜了下风。
  又到了周末,李耀斌终于打电话过来了。

第二十一回 接吻,算不算确定关系?
  李耀斌打电话第一句话问:“听得出我的声音吗?知道我是谁吗?”
  合欢最讨厌别人在电话里问:“猜猜我是谁?”除非是天天在一起的人,否则谁知道你是谁啊?猜对了还好,猜错了,对方总会有些失落,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尤其是那些多年前的老朋友或者亲戚,总是觉得你应该就像多年前一样,一下子就能听出来他/她是谁,证明他/她对你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实际上,现代人的生活每天都要遇见很多人,怎么能记得住每个人的声音呢?
  不过,合欢倒是一下子知道是李耀斌,不是因为声音,是因为那种语调,那种淡淡的,似乎能感觉到对方带着笑容问的语调。但是,合欢并不愿意马上显示自己很熟悉的样子,似乎自己一直在牵挂他一样。他在过去一个礼拜毫无音讯,凭什么自己要牢记他的声音呢?
  “您是?”合欢非常客气地说,故意用了“您。”
  “真的听不出来啊?”电话那头明显有点失落,“我是李耀斌啊,想问你今天有没有空一起看电影呢。”
  “哦,让我看看我的日程表。”合欢心里偷偷笑了,但是,显得还是非常忙碌的样子,停顿了一下,说,“正好有空呢。”
  “那太好了。我们晚上7点在新天地的国际影院见吧。”李耀斌也显得不卑不亢,并没有说我来接你,而是定了个时间地点碰面。
  “好的。”合欢应下来。
  这个李耀斌并不像一般的男人急吼吼的,而是摆出愿者上钩的样子,让合欢心里有一点点地介怀。但是,转念一想,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的风浪经受的多了,自然不会像情窦初开的时候那样的为一个人会魂不守舍,废寝忘食,神魂颠倒。彼此都怕受到伤害,谁都不愿意一厢情愿的飞蛾扑火,这样的感情交往必然会是真心夹杂着算计。有真心已经是万幸了。
  合欢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
  于是,晚上7点,合欢准时到影院,她一直记得周媚湄的忠告,过了三十的女人是没有迟到的特权了。
  李耀斌也非常准时,两个人竟然前后进了门,在电梯上遇见了。
  李耀斌今天穿了格子短袖衬衫,看上去人显得魁梧了一点,但是整体气又有很飘逸,还真是个不错的人才呢。合欢心里暗暗赞道。
  走进影院,两个人很自觉的都往最后一排走去,坐下来。
  电影是《辛普森一家》,这部片子实际上是动画片,在美国是一部及其受欢迎的电视动画片,总在讽刺中产阶级的麻木不仁,从80年代放到现在。男主角荷马•辛普森是个方头方脑的男人,很乌龙,老是做错事请,但是,也总是运气很好的能纠正错误,或者把坏事变好事。也许是因为他不那么完美,所以,显得很可爱。
  电影看到一半,李耀斌把手伸过来,握住了合欢的手。合欢本能的想要抽出来,想想,又不动了,任凭李耀斌握着。
  虽然是夏天,可是电影院里的冷气开得非常足,合欢已经觉得有点冷,李耀斌的手却是非常的温暖,不失时机的传递暖意过来。
  这样也很美好的呢,有一个人握着你的手,把你和他自己连起来,让人觉得不孤单。合欢想,我一直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温暖吗。心里一动,手也跟着翻转过来,握住了李耀斌的手。
  李耀斌似乎感觉到合欢的心理活动,侧过身来,取下眼镜,看着合欢的眼睛,似乎在询问“可以吗?”
  合欢并不回避,也看着李耀斌的眼睛,这双眼睛也很黑呢,有一点点像东胜的眼睛……
  还来不及再往下想,李耀斌的唇已经压了过来。
  李耀斌的吻是那种细细的、密密的,并不显得特别激烈,可是却是非常有耐心的、非常柔和的、非常细致的,动作的幅度不大,但是,舌头却一直在灵活的纠缠。
  合欢在这样的吻里,有点迷失,觉得自己好像被水包围了,轻轻的荡漾在水草中。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李耀斌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伸出手,轻轻的抚摸合欢的脸庞,合欢靠了过去,把自己的脸放在李耀斌的手里,心里想:这样,是不是就算确定恋爱关系了呢?
  “是不是有点快啊?”合欢轻轻的自言自语一声。
  李耀斌却是完全听懂了,轻轻的笑了,说“很慢了,按照21世纪的速度,我们上次就应该上床了。”
  合欢抬起头笑了。
  李耀斌看见合欢的笑容,忍不住又吻了过来,这次的吻显然比刚刚要浓一点,带着一些性欲的味道,李耀斌的喘气声也重了一点。
  合欢喜欢男人的这种喘气声。刚刚还衣冠楚楚,不动声色的男人转眼间就开始变得性欲膨胀,不可控制,常常让女人觉得很有成就感。于是,合欢伸出手臂,勾住李耀斌的脖子,把上身靠过去。
  李耀斌的吻也开始不规矩的离开嘴唇,落到了合欢的耳朵上,脖颈上……
  幸亏电影院里总是人很少,音响很大,每对恋人都在电影院里做差不多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最后排的一对男女已经沦陷在情欲中。
  成年男女的吻总是这样,即使是第一次,也带着性的挑逗和试探。

第二十二回 现代独立女性
  走出电影院,就是热闹的新天地。
  新天地这个地方是很奇怪的,明明是最严肃的建筑风格(一大会址的风格啊),可是内里却是别样的放纵。也许现代人就是喜欢比表里不一?
  李耀斌和尹合欢随意的在新天地里走走,一开始,李耀斌还拉着合欢的手,但是,外面没有空调,太热了,很快两个人都觉得手心变潮,很不舒服,于是,自然而然的分开了。
  在新天地,常常能够看见最豪华的车。合欢问李耀斌:“你有车吗?”
  “怎么,现在的女孩子找老公还真是一定要有房有车啊?很抱歉,我没有。”李耀斌带点开玩笑的口吻,但是,却是很认真的样子。
  合欢知道李耀斌在影射女人都爱钱,只是,爱钱的女人就一定不是好女人吗?不爱钱的女人一定是好女人吗?两者根本就没有逻辑关系,人们却老是把它们扯在一起。但是,这个时候,合欢不愿意为这样的事而争论,不想破坏刚刚建立的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
  “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没有车呢?”合欢说。
  “车永远只是消费品,而不是好的投资项目,因为它没有升值的空间,我为什么要把钱投到不可能升值的东西上呢?何况,开车并不能节约成本。上海的公交系统非常发达,出租车也极其方便。如果,我开车来这里,光停车费就是每小时20元,一场电影2个多小时,停车费足够我打的回浦东了。而且,即使那么贵,还常常没有停车位。你说,我为什么要买车呢?”李耀斌说。
  合欢没有回答,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你觉得我很抠门?”李耀斌很敏感。
  “从男朋友的角度说,你是抠门,但是从老公的角度说,你是会理财。”合欢想起上次的对话,回答道。
  “呵呵,你是说,我这样的人适合做老公?”李耀斌转过头看着合欢。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合欢不愿意被占小便宜。
  “实事求是地说,你赞成我的观点吗?”
  “实事求是地说,我不赞成你的观点,但是我拥护你有自己观点的权力。”合欢套了一句名言。
  “那你的观点是?”
  “我的观点是,钱挣来就是要消费的。如果为了钱生钱而不消费,那就成为钱的奴隶了。只有那些消费掉的钱才是我的钱!否则,有一天通货膨胀,那些钱可能就都成了废纸了。”合欢觉得与其以后发现彼此价值观不合,不如现在就说清楚。
  “所以,要及时行乐?”李耀斌又笑了,说。
  “也不一定,但是,至少满足自己能够满足的欲望。”
  “买车并不是我的欲望啊。”
  “所以,你可以不买车。而我有一天有足够多的钱,我就会买车。”合欢说。
  李耀斌笑笑,问“那你没有车,有房吗?”
  “有。两房两厅,满足单身贵族的欲望。”合欢也微笑的回答。
  “报纸上说得没错,房价果然是被你们这些未婚女青年炒起来。”
  “说这个话的房地产商一定是个男性沙文主义的猪。报道这个说法的记者是条没有脑子的狗。”合欢今天也看到了这个报道,很气愤,忍不住说了不雅的比喻,“房价刚刚涨的时候,没见房地产商感谢我们啊,现在房价涨的太离谱了,倒把责任全推到我们这些无辜的未婚女青年头上了。就像商朝灭亡是妲己的错,清朝灭亡是慈禧的错,文化大革命是江青的错,那么多的男人们干什么去了呢?”
  “你还挺女权的。”李耀斌的表情看上去饶有兴趣。
  “你在批评我?”合欢也是敏感的。
  “不是。我喜欢有自己想法的女人。越独立的女性给男性的空间往往也更大。”李耀斌不像是在奉承。
  这个李耀斌让合欢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张耀祖也是这样的,明明两个人的观点是不一致的,但是他的表情一直是微笑的,声调一直是平和的,也许这就是成熟男人的特点?东胜却不是这样的,看到合欢去相亲,就会把不高兴摆在脸上,阴阳怪气地说怪话。如果合欢说点好听的,他又会马上高兴的像花儿一样微笑。
  “蛮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李耀斌说。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家好了,我们方向又不一致。”合欢说。
  “独立的女性就是好。”李耀斌赞道。一边伸手帮合欢拦车,果然,让合欢自己打的回家。
  假客气碰到了真实在。合欢想,你就不会坚持送我吗?刚刚还接过吻呢,现在又像普通朋友一样客气了。
  当然没有说出来,还是装得很独立的样子,挥挥手,说再见,不带走一片月光。
  现代女性常常外表显得很独立,实际上内心却一直在渴望小鸟依人般被呵护,这一点,不知道现代男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第二十三回 两只小乌龟
  回到家,看到东胜还在等着自己回来,合欢突然心里就觉得很温暖,声音也放柔了,“我回来了。你在做什么啊?”
  “你回来了啊?我没事可干,在和两只小乌龟玩呢。”东胜并不知道今天合欢去相亲了,心情不错,调皮的眨眨眼睛,一对剑眉还向上挑了挑。
  “和乌龟玩?”合欢觉得奇怪了,和乌龟有什么好玩的啊?
  “我正在试验如何让这两只普通的小乌龟变成我国的珍稀动物之一:绿毛乌龟。”东胜一本正经地说。
  “我知道绿毛乌龟,很漂亮的呢。有办法吗?”合欢也来劲了,赶快坐到东胜身边去看。
  东胜的面前有一个打碎的鸡蛋。“听说把鸡蛋清图在乌龟的背上,然后每天喂点小鱼小虾就行了!”东胜胸有成竹的样子,“现在只要你帮忙把乌龟按住就行了,我来给它换涂蛋清!”
  合欢半信半疑,但是还是照做了。
  “真乖!”东胜赞了一句,不知道在说乌龟还是说合欢。
  合欢瞪了一眼东胜,东胜似乎浑然不在意,笑呵呵的。合欢发现,东胜的眼睛之所以看上去黑漆漆的会闪光,是因为他的眼睫毛很黑,很翘,一眨眼的时候,眼波就会流动。人的眼睛还真是会“流光溢彩”呢。
  东胜用一个旧牙刷蘸一点蛋清,涂到乌龟背上;再蘸一点,再涂上去……直到给两只乌龟的背上都涂满了蛋清,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到水里。两只乌龟竟然很长时间都不敢把头伸出来,看上去胆小至极。合欢和东胜都忍不住笑话它们了。
  东胜把剩下的蛋黄和蛋清往厨房端去。合欢问:“你干吗?”
  “明天给你做早餐啊,炒蛋吃啊。”东胜一副“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啊”的表情。
  “啊?我不要。去倒掉。”合欢站起身来,去抢东胜手里的碗。
  东胜马上变化方向,不让合欢抢到。他人又高,手往上一举,合欢跳起来都够不着了。
  合欢在东胜边上跳来跳去,转来转去就是够不到那个碗,索性就拉住东胜的手臂往下拽。结果,东胜绷紧肌肉,险些把合欢吊起来。东胜开心的哈哈大笑。
  合欢停止了做无用功,威胁道:“你要是敢把这个蛋炒给我吃,我就把你喂乌龟!”
  东胜做了个鬼脸,把蛋放在高高的冰箱上面。
  第二天早上,合欢起来晚了,想着今天还约了访问,急急忙忙刷牙吃早饭。东胜坐在合欢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合欢喝一口粥吃一口炒蛋……合欢觉得奇怪:“你这么看着我,干吗啊?”然后,眼光落到了面前的炒蛋上……天啊,刚刚急急忙忙的,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在吃炒蛋!
  合欢瞪圆了眼睛,想起那把旧牙刷,想起两只乌龟,一下子觉得胃里的东西往上涌,赶忙跑到水池边上,哇的一声,把刚刚吃的全吐出来了。
  东胜急坏了,赶快拿毛巾过来,一边抚着合欢的背,一边说,“不是那个蛋啊。不是那个蛋啊。”又手忙脚乱去给合欢倒水喝。
  合欢吐完后还是觉得很难受,咬牙切齿的说:“林东胜,你死到临头了。我要把你喂乌龟!我不仅要把你喂乌龟,我还要把你凌迟处死、碎尸万段、五马分尸、拦腰横斩、先奸后杀、抛尸荒野……”合欢太气愤了,把所有能够想到的折磨手段都说一遍。
  一开始,东胜还垂手低头听着,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头了:“女人还能强奸男人啊?”
  合欢一下子被问住了,恼羞成怒,狠狠的踩了东胜一脚,转身就要走!
  东胜痛的皱了一下眉头,但无暇顾及自己的脚,一把抓住合欢,说“我一定要解释清楚,你过来。”
  身高只有1米62的合欢在接近1米8的东胜身边,显得特别的俏小玲珑,被东胜一拉,就拉过去了。
  东胜把高高的冰箱上的那碗鸡蛋拿下来,说:“今天的炒蛋是新鲜鸡蛋做的,昨天的在这里呢。”
  “那你为什么不把它扔掉啊?我叫你扔掉的啊。”合欢虽然知道自己误会了,但是,还是很生气。
  “今天还要给小乌龟涂的啊。不是说每天都要涂得啊。涂一天就成绿毛乌龟的话,那也太容易了。每天换新鸡蛋涂那成本也太高了。”东胜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今天炒鸡蛋啊。”合欢继续找理由责备。
  “想和你开个玩笑啊。本来想你肯定不吃的,我就故意吃给你看,让你有的看没得吃,羡慕死你。结果,你坐上来就吃……”
  “还是我的错啦?!”合欢叉起腰来。
  “对不起。我错了。”东胜小心的赔罪,顺便把水杯递过来。
  合欢接过水杯,假装依然气呼呼的喝水,心里觉得很歉疚,不应该刚刚把人家咒的那么厉害的。
  东胜显然更歉疚,拿毛巾帮合欢擦干净嘴边的残渍,温柔的说:“吐得很难受吧?我前几天发烧也吐了,我知道吐的滋味很难受的,五脏六肺都颠倒过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前两天吐了?”合欢抬头看东胜,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呢。
  “呵呵,就吐了一回而已,你当然不知道。”东胜看上去还挺得意的。
  “以后,再也不许有什么事情瞒我或者骗我。骗我就自己跑到乌龟面前让乌龟吃了你!你发誓!”合欢说。
  “好,我发誓。如果以后我骗合欢或者瞒着合欢,我就把自己喂乌龟!”东胜举起一拿着毛巾的手,郑重发誓。
  合欢笑了。
  东胜并没有笑,拿毛巾擦干净合欢嘴上的水,温柔地说:“再吃点早饭吧。刚刚吃的都吐了呢,现在肚子又空了。”很心疼得样子。
  合欢看着面前东胜如深潭般的一双黑眼睛,突然很想扑到这个男人的怀里。
  这个念头一出来,合欢狠狠地把自己骂了一下:现在真是淫荡了,昨天刚和一个男人接吻,今天就想扑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尹合欢你究竟还有没有廉耻之心?!
  “不吃了,赶时间采访呢。”合欢逃也似的走出家门。

第二十四回 周媚媚的幸福生活
  自从过了30,周媚湄就不喜欢过生日了。过生日有什么好处呢?除了老了一岁,其他的看不到实质的变化,于是,周媚湄开始刻意的遗忘自己的生日。
  但是今年的生日却很早就被家人惦记起来,出现这种情况,最大的功臣是女儿呵呵。呵呵每天都在嚷嚷着祝妈妈生日快乐,因为生日有蛋糕吃,所以,她很喜欢过生日,盼着天天有人过生日,甚至总是把生日据为己有,把每个人的生日都看作是自己的生日。
  在女儿的天天念叨中,一向认为过生日不过是饭底下压个蛋的赵大海都开始考虑如何给老婆过生日。
  对一般的男人来说,给老婆买礼物简直就是天底下最难的事情。送束花吧,俗气而且过两天就谢了,不实惠;买便宜的实惠的东西,老婆觉得你没有情调,不重视自己;买贵重的东西,老婆会心疼钱,而且,你买的肯定不是她最喜欢的那一款。
  “要么,明天我们一起上街给你买礼物?”赵大海建议。
  “没有意思。老公送给老婆的礼物就是要一份惊喜,体现你很了解老婆,花了很多心思在礼物上,这样,这份礼物才有意义。”周媚湄噘噘嘴说。
  “那我去年花心思给你买的手机,你不仅没有觉得有意义,还直截了当告诉人家不喜欢。你伤害了我纯真的心灵。所以,今年要么你提要求我去买,要么我就给个吻算礼物了。”赵大海是真的怕了买礼物。
  “你以为你的吻还值钱啊?谁稀罕啊?!再说了,那款手机虽然比较难看,但是我不是用到现在嘛。”周媚湄说
  “那你今年到底要什么啊?”赵大海苦着脸,“你就别为难我了。”
  “你是心理学家阿,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的啊。”
  “心理学家又不是巫婆,有个水晶球可以看到人内心的每个地方。”赵大海叹口气,女人就是喜欢考验男人,要让男人“猜猜猜”,以此来证明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
  周媚湄想想,也是,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呢,现在什么都不缺。“那你给我买根项链吧。”周媚湄终于提了个具体的建议。想当年,赵大海工作的第一个月工资就是给周媚湄买了条白金项链,当时白金可真便宜啊。
  “好。你要什么样的?钻石的?”
  “算了,还是一起去吧,否则花了钱,买了我不喜欢的,还是我自己倒霉。”周媚湄终于屈服。
  不过,周媚湄并没有选择钻石项链。一条钻石项链万把块钱,周媚湄可是要心疼的,老公的钱就是自己的钱啊。所以,她选择了水晶项链。
  老婆和情人的不同就在于老婆把老公的钱看作是自己的钱,能省则省;情人把对方的钱看作是公家的钱,能花则花。
  走进施华洛世奇的店,周媚湄挑挑拣拣很久都没有确定自己到底要哪款,不是嫌太贵了,就是觉得不够别致。
  一位店员热情的迎上来,问:“先生太太需要什么吗?”
  周媚湄想难道我们脸上写着我们是夫妻?怎么小姐一下子就认为我们就不是在谈恋爱呢?
  “赵总,我今天做了一回你太太可不要让你太太知道啊。呵呵呵。”周媚湄嗲兮兮地说,故意表现的像是老公的小蜜。
  赵大海也拎得清,知道老婆又在玩游戏了,马上回应:“哦哟,周小姐能够做我太太是我的福气啊。”
  店员小姐一下子没了方向。这两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夫妻,只有老婆才会明明喜欢某一款,因为嫌贵而拼命贬低那款的呢。看了那么多,不会看走眼的。但是两个人的话又不像是夫妻。
  “对不起,小姐先生您们需要项链还是耳环还是手镯呢?我可以帮您们推荐一些款式。”小姐只好改了称呼。
  “有什么新款的项链?别致一点的?”周媚湄问
  “这款不错,您看看。”店员推荐了一款短靴型挂坠的项链,的确很漂亮,闪闪发光,因为放在里面的柜台而刚刚没有注意到。
  “一颗长歪了的心,不错,很合适周小姐啊。”赵大海开玩笑。
  “赵总要送我一颗长歪了的心啊?意义深远啊。”周媚湄继续嗲兮兮。
  “周小姐一定要接受我这颗虽然长歪了,但是依然真诚的心啊。”赵大海装的很诚恳地说,其实心里想着赶快买一个算了,都看了那么久了,人家小姐都注意到我们了。
  对赵大海来说,实在不能理解老婆为什么要买这家店的项链,又不是真金白银,也不是真的钻石,一点保值的价值也没有,只是玻璃切割而成,却依然很贵。不过,女人是视觉动物,漂亮别致是第一重要的,价值估计不是他们考虑的。
  既然买礼物是为了让老婆高兴,即使赵大海觉得完全不值,也决定什么都不说,还要陪着老婆演戏,表现得非常enjoy的样子。
  终于把项链买好了,周媚湄乐呵呵的往外走,把依然觉得很不对劲的店员关在门后。
  出了门,周媚湄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很好玩。
  “好好的夫妻不做,非做什么小蜜,哎……”赵大海拿妻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总不要这么说嘛,人家是真的对你有意思啊。”周媚湄继续演戏,然后又忍不住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挺配合的。”
  赵大海苦笑,说:“我要紧紧跟着老婆的步子走啊。”
  这年头,做个好老婆不容易,要做到:在客厅是贵妇,在厨房是主妇,在卧室是荡妇。做个好丈夫也不容易,要做到“新三从四德”:老婆出门要跟从,老婆命令要服从,老婆说错要盲从;老婆化妆要等得,老婆生日要记得,老婆打骂要忍得,老婆花钱要舍得。
  所谓福兮祸所依,两个人刚刚开心的走向车库,完全没有注意身边的行人。当周媚湄想要给家里打个电话的时候,突然发现手机没有了。
  “会不会落在店里了?”赵大海提醒。
  “不会。我放在包里没有拿出来过。在店里也是你付钱的,我也没有打开我的包。可是我的包刚刚却是打开的。”
  赵大海拨打周媚湄的手机,关机了!
  两个人都很清楚,肯定是被小偷偷了。
  周媚湄很沮丧,虽然这款手机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但却是老公送的,而且也要3千块钱呢。没想到自己一嫌弃它,它就主动消失了。
  “老公,对不起。”周媚湄懊恼的说。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把手机送给了情人?”赵大海做出一副气愤的样子。
  “别开玩笑了。人家心情不好。”
  “我觉得别的女人都挺时尚的,每半年就换一部手机。有的心情不好就换一部手机,还有的每一个月换一个情人换一部手机。我老婆就是有点老土,不换手机不换情人。哎……”赵大海特别惋惜的样子。
  “老公你也不责备我一下,我今年一年已经被偷了一次钱包,一次手机,掉了一次交通卡,丢了无数把伞……”周媚湄有点内疚,自己常常丢三拉四。
  “一个人知道自己错了,就不需要别人再去说她了。再说,你就是这样子的,说也没有用,我结婚的时候就想好了,我就接受你这样子的,不要来改变你。”
  周媚湄突然觉得自己的老公特别好,不由自主的靠过去,倚在赵大海身上,说:“老公你真好,下辈子我还和你在一起。”
  赵大海马上说,“不会吧,我的命不会这么苦吧。”
  周媚湄被老公的表情逗笑了,心情稍微好一点了。
  回到家,周妈妈知道了手机被偷,忍不住责备女儿。
  赵大海说:“妈,这不是我老婆的错,是小偷的错啊。你应该骂小偷不能骂我老婆啊。”
  周媚湄觉得简直是窝心极了。
  吃完面条,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赵大海习惯性的把手搭在周媚湄的肩膀上,周媚湄习惯性的靠在老公身上,把腿搁在老公腿上,横七竖八的斜躺着看电视。
  周妈妈又看不过去了,说,“女孩子家稍微检点一点行不行嘎?结了婚了,还坐在男人身上,像话吗?!下来下来!”
  呵呵发现外婆在说妈妈,也来劲了。
  呵呵爬上沙发,把她爸爸的手拿下来,嘴里嚷着:“这是我的妈妈”,然后用力把周媚湄往她这一边拖,希望拖离他爸爸的魔抓。赵大海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是我老婆!”然后把周媚湄又拉回来。
  呵呵再次把周媚湄拉过去,紧紧地拉住周媚湄,嚷嚷:“这是我老婆,这是我老婆”。赵大海每说一次,这是我老婆,呵呵就重复一次。
  周媚湄被两个“亲爱的”拉来拉去,觉得特别幸福。
  赵大海向呵呵解释:她是你的妈妈,也是爸爸的老婆。呵呵不同意:妈妈是我的妈妈也是我老婆!
  “好吧好吧,就全是你的吧。”赵大海投降了。
  过了一会儿,呵呵又爬到爸爸的怀里。这次周媚湄把她拉出来,然后告诉她:“这是我老公!”
  呵呵回答:“这是我老公!”
  这次轮到赵大海幸福啦。
  最后,呵呵宣布:这是我的妈妈,这是我的爸爸,这是我的外婆,这是我的外公。
  都是她的,只能和她亲,不能互相亲。
  大家都觉得幸福。:)
  周媚湄吹生日蜡烛的时候,就许愿,“我希望我们一直像今天这样幸福。”
  可惜,幸福的家庭也总是会遇到很多的麻烦事。
  周媚湄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以后的麻烦事竟然这么多。第一个遇到的麻烦就是丢手机引起的。

第二十五回 办公室政治 遇到猥琐男
  周媚湄星期一刚刚到办公室坐定,小蔡就凑上来,想说什么,还没开口,老罗就把周媚湄叫进了办公室。
  “为什么周末关手机?以前我不是和你说过,作为党的工作人员,我们要24小时开机,随时接受党的召唤吗?”老罗声音不大,语气很沉重。
  “我手机被偷了……”周媚湄回答。
  “那我给你家里打电话留了言,你为什么不回电?”老罗还是生气,自己还没有退呢,下属就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不知道啊?我爸还是我妈接的?”
  “你爸。他说一定转告你!”
  “我真不知道,罗主任……”周媚湄心理痛骂父亲,领导的电话也敢不传达。
  老罗皱了一下眉头,本来还要说什么,叹了一口气,说:“算了算了。”
  “怎么回事啊?罗主任?”周媚湄忍不住问。
  “星期六,陈副市长突然询问关于本市两新组织中女企业家的情况,我对这个不熟悉,记得你前一阵子跟我汇报过做了一个有关全市女企业家的调研,所以,我就和陈副市长的秘书推荐你。”老罗说。
  “谢谢罗主任。”周媚湄真心地说。自己做的调研和报告有人看,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呢。
  “谢什么啊。结果,你不争气,打手机关机了。后来打你家电话,你又不回电。后来只好找小周。白白让小周表现了一把。”看来,罗主任也不喜欢小周。
  “我把报告也拷给小周的,他送也一样。”周媚湄说,反正自己报告被用了,不管谁送上去,都是好事。
  “你的报告?小周说是他做的调查,因为他一直关注这个问题呢。”老罗有点奇怪。
  “他什么时候做过调查啊?”周媚湄想,小周除了拍马屁还会干什么?
  “你看看。”老罗把报告递给周媚湄。
  周媚湄一看,气坏了,就是自己的调研报告,只是最后一页的撰写人名字成了小周的名字。
  “我也觉得奇怪,小周怎么也做起调研来了呢。不过,这次他可算是露脸了一把,陈副市长表扬他报告写的好呢。”老罗说。
  “我要去说说清楚。”周媚湄很气愤,恨不得现在就找小周骂他一顿。
  “你找谁说清楚?你什么能说清楚?都是一个部门的人,你难道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这里的人勾心斗角,互相拆台吗?”老罗声音提高了,打消周媚湄的冲动。“哎。你怎么那个时候手机被偷了呢?”老罗也觉得很可惜,“现在,就是你们两个周在竞争科长位置。说实话,我并不能做什么主,我只能说说我的推荐意见,人家小周可是动足了脑筋,你也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啊?”周媚湄一想到拍马屁走后门就头痛。
  “你自己想啊。你和小周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人家有办法,你怎么就没有呢。你老公不是心理学家吗?叫他帮你想想啊。”老罗挥挥手,意思是,谈话结束了。
  周媚湄回到办公室,小蔡问:“你星期六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电?”
  “手机被偷了。”
  “所以,就让小周捡了个便宜。”
  “这个小周,把我的调研报告说成是他的!”周媚湄恨的牙痒痒,“我要和他说理去!”周媚湄又冲动的站起来……
  “坐下。说什么理啊?我们部门的这个调研报告虽然是你负责你写的,但却是办公室集体成员的智慧和精力的成果。你如果说是你一个人的,小周正好倒打一耙。你傻啊。”小蔡年纪小,思想却比周媚湄老大。
  周媚湄沮丧的坐下了:“那我就忍气吞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蔡握紧胖乎乎的拳头。
  “谢谢你,小蔡。”周媚湄苦笑了一下,心里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修炼成君子啊。
  “对了,你手机在那里被偷掉啦?这么不小心。那部手机我记得还是你老公去年送你的生日礼物呢。”小蔡说。
  “是啊。你记性真好。今年不是我又生日了吗,就又去买生日礼物啦。”周媚湄一五一十的汇报了那天的情况。
  “给我看看项链。”小蔡来劲了。
  周媚湄忘了刚刚的不开心,喜滋滋的拿出项链炫耀。
  “真是漂亮。你老公真不错,结了婚还送你生日礼物。”小蔡羡慕到。
  “不都是这样的吗?老公当然要送老婆礼物啦。情人节、恋爱纪念日、结婚纪念日、生日、儿童节一个都不能忘!”
  “谁说的?你看见过有谁会不断的去买一只只可能跌不可能涨的股票啊?”小蔡嗤之以鼻,“女朋友一旦变成老婆就失去了投资价值了。”
  “你老是那么悲观,怪不得嫁不出去!”周媚湄笑小蔡。
  “错!不是嫁不出去,是不想嫁给那些自己没有升值空间,却又不把你当作好股票的男人!”小蔡说,“如果能找到像你们家赵大海那样的好同志,我立马嫁人!”
  “可惜这样的好同志一般在升值之前就被搞定了,升值后的好同志又只看20多岁的漂亮妹妹。”周媚湄继续打击小蔡。
  “我现在是真希望自己到唐朝去。”小蔡不怕被打击,向往地说,“到了唐朝,我这一身的肉就不再是累赘,而是富态的象征,美丽的象征。我有信心和唐贵妃一比高下!”小蔡的脸上显现出耀眼的红光!
  周媚湄忍不住笑了。刚刚还觉得特别沮丧,被小蔡这么一搞,心情又好了。
  正在这个时候,小周走了进来。
  周媚湄本来想找他论理,想想,算了,论清楚了又怎么样?已经都发生了,难道自己还跑到陈副市长面前去澄清“那篇报告是我写的”?
  没想到,小周反倒过来质问周媚湄:“你和老罗说我剽窃你的调研报告?”估计是老罗找他谈了。
  “难道不是吗?”周媚湄生气了,还有脸来质问我?
  “我们部门的调研成果是我们全体成员的努力,你怎么能说是你自己的呢?你怎么能把集体的成果占为己有呢?!”小周还有觉得自己有理呢。
  小蔡向周媚湄眨眨眼睛,意思是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那也不是你的,你凭什么写你自己的名字?”周媚湄气死了,大声反问!
  “我也参与了啊?我当然可以写上我的名字!”小周比周媚湄还凶!
  周媚湄觉得这种人简直无耻到极点,决定再也不理睬这个人。
  “如果你再败坏我的名声,我和你没完!”小周竟然还威胁到。
  “人渣!”脑子里刚刚划过这个词,嘴巴里就吐了出来。周媚湄的反应总是这样快啊。
  “你骂人?你作为一个党员,一个知识分子竟然骂人?”小周显得很吃惊的样子。
  “实事求是的评论而已,哪里骂人了?用了那个脏字?”周媚湄豁出去了,同事关系不要了!淑女也不做了!
  回到家里,周媚湄气没有消。
  首先向老爸开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领导给我打电话?”
  “我忘了,你看,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了。”周爸爸知道自己犯错误了,马上陪笑。
  周妈妈问清楚了整个事件,比周媚湄还要生气,开始责备老头:“我看你最近一直魂不守舍,你究竟在干嘛?你要害死女儿啊?你……”
  周妈妈和周爸爸开始吵架。
  “什么事情啊。有话好好说。”赵大海听到争吵,走出书房。周媚湄把这个事情说了一遍。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爸爸即使告诉你来过电话,那个时候,说不准小周也已经送过去了。人家是比你积极啊。”赵大海希望父女俩不要为了这个事情伤了和气。
  结果,周媚湄更加生气:“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啊。什么叫人家比我积极啊?你胳膊肘往外拐啊?还帮人家说话!这个事情不是小事情,涉及到马上就要决定的科长任命。”
  “那你也想办法好好表现啊。”赵大海说。
  “我才不去拍马屁呢!做人要有骨气!”周媚湄说
  “记住你的话就行。如果需要帮助,找我!”赵大海拍拍胸脯。
  “不需要!哼”周媚湄气已经消掉不少了,但是语气还是很硬。
  “我倒是需要你帮助呢,”赵大海说,“后天晚上陪我一起去参加电视台的‘新世纪男生’发布会吧。发布会结束以后,还有一个party。”
  “好!”周媚湄马上答应了,这种时候是监控老公的最好机会,“不过,我没有参加party的漂亮礼服。”乘机再多个要求。
  “那就去买吧。呵呵”赵大海宽厚的笑了,这个老婆又想着把某些人压下去了。
  “又要买衣服啊?你的衣服已经多得放不下了。我们家又不是很有钱,哪能像你这样经常败家呢?你看你,真是还没有长大,一点家庭责任感都没有。”周妈妈又要数落女儿,觉得自己真是辛苦啊,又要管老伴,又要管儿子女儿。
  “老公,我们换大房子吧。”周媚湄转向老公,开始发嗲,“衣橱真的太小了。别人家都有衣帽间呢。”
  “妈妈,可以吃饭了吗?看来某些人胃口已经很大了。”赵大海一语双关,避开话头。这年头,换个大房子,说得轻巧,容易吗?!
  周媚湄的当务之急是搞定漂亮的礼服,然后让那些花蝴蝶知难而退!于是,马上打电话给尹合欢,约着明天下班后一起逛街。

第二十六回 用心感动你
  尹合欢接到周媚湄电话的时候,刚刚走进家门,发现东胜已经在家里了。
  最近东胜一直很忙,常常是8点以后回家,然后急急忙忙做晚餐。好在,最近合欢也比较忙,约会也不较多,也是常常8点以后吃饭,因此,两个人都还算步调一致。
  今天,合欢去采访了一个郊外的水泥厂,因为那个厂对周边的环境污染很大,附近的居民提了很多意见。晚上,李耀斌约着吃饭,合欢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准备回家换套衣服再出去。
  合欢并不准备在家吃饭,可是,今天东胜做了一桌很丰盛的菜。
  东胜看到合欢回来非常高兴:“你鼻子很好的啊。知道我做了好吃的,你就早早跑回家啦?我还正准备打电话给你呢。”
  合欢看着东胜穿着小熊维尼的围裙,一脸的高兴,觉得很难开口说不吃了:“我鼻子一向是好的啊……”找点废话说吧。
  东胜接过合欢手里的包,说:“我今天做了以前我妈妈的拿手菜:剁椒鱼头给你吃。虽然我做不出我妈妈的味道,可是很有‘林东胜’味道哦。”
  “哦。”合欢说,“我先换件衣服。”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里想了想,觉得出去和李耀斌吃饭也没有太大的意思。相亲以后的谈恋爱就是吃饭、看电影、唱歌然后四处逛逛,还真是没有什么新鲜的活动。反正最近见李耀斌也挺频繁的,难得东胜做了妈妈的拿手菜,就在家里吃饭吧。
  合欢很快就说服自己了,然后打电话给李耀斌,说还在采访中,赶不过来了。李耀斌很体谅,关照小心点,就挂了。
  合欢虽然撒了谎,但是一点内疚也没有。她已经闻到了剁椒鱼头的香味了。换了家居服马上出去了。
  走到客厅,看到了墙上的“自己”,是一张新挂起来的大图片。是自己去山西采访的时候的一张照片,只是背景被模糊掉,只有一个人像。但是,这张照片的感觉很立体,又不太像照片,像是油画。
  走近一看,这张照片竟然是用其他的很多很多不同照片的碎片拼成的!拼接的非常仔细,接缝很小,也拼接非常有创意,让不同色泽的碎片在不同的地方体现其特点。真是因为这种组合,让整个图片非常生动和立体。合欢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么清纯,这么动人。
  合欢正看着,东胜走了过来,轻轻的问:“喜欢吗?”
  “嗯。”合欢说。除了吃惊,还有一些感动。明显这幅照片花了制作者很多的心血和时间,“你做的?”合欢问。
  “是啊。”
  “为什么?”合欢直视东胜的眼睛,这双眼睛像浮着水草的深潭,荡漾着柔情。
  “纪念我们认识100天!”东胜挺了挺胸膛说。
  “100天?”
  “从你被那只大狼狗追开始,到今天正好是100天了。我妈妈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在这里的生活觉得像天堂一样,很开心。希望能够再这样生活一百年。”东胜表面上平静的说,心里却非常紧张,这样的话,合欢听得懂吗?
  合欢当然听得懂。
  如果说,以前一直把东胜看作男孩子,那么看了这幅“照片”,听了东胜简单的表白,难道还能骗自己说,东胜一直把自己当作姐姐?
  可是,如果捅破了纸又怎么办呢?
  合欢决定先缓缓,笑着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开心的活上一百年的。你那么善良、努力,一定会有好的工作、好的家庭,生活很幸福的。”
  “我希望你也能够开心。我知道我天天做饭给你吃,你还是会觉得生活太平淡,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的生活不平淡。也许经常让你开心一点,你就会觉得生活不平淡了。”东胜说,想起了合欢哭的样子,知道合欢其实心里有很多苦,很想能够去保护她,抚平她的伤痛。
  “吃你做的饭就很高兴啦。”合欢假装并不明白东胜的深意,开心地说,避开东胜的眼睛,走向餐桌。
  东胜是个性格单纯的人,也没有多想,也很高兴的走向餐桌。
  剁椒鱼头果然很诱人,合欢拨开鱼身上的辣椒,看到了一条大鱼。不过,鱼尾巴处少了一块肉。
  合欢凶巴巴的问:“你偷吃了?”
  “没有没有。”东胜马上着急的解释,“是我留了一块鱼肉给两只小乌龟了。”
  合欢就是喜欢看东胜那种着了急,拼命解释的样子。
  “长绿毛了吗?”合欢问。合欢心里并不十分相信普通的乌龟可以变成那种长着常常绿毛的珍稀乌龟。
  “一定能长出来的!”东胜非常自信。
  一顿饭吃的非常香。合欢发现外面的餐厅再怎么高档都有吃厌的时候,唯有家里做的菜,百吃不厌。
  吃饭的时候,东胜告诉合欢自己准备去学电脑。
  “为什么?”合欢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鼎新哥说,如果我要发展就必须学会电脑。他说,他以后会开一家更大的公司,我可以成为他公司里的独立摄影师呢。”
  鼎新考虑的有道理。合欢发现自己其实对东胜的关心还比不上鼎新。自己把东胜接过来,找了个工作就算完成任务了。而鼎新考虑的更加长远。
  “我支持你!我可以把我那台已经很久不用的台式电脑送给你。但是,你自己要学会如何修理它!”合欢说。
  “我早就发现那台电脑了。我就想问你要呢。”东胜很高兴,脸上有灿烂的笑容。
  一台破电脑就能高兴,看来东胜比较容易满足啊。
  “我原来承诺要给你基本摄影技巧的书,可是我最近一直很忙,忘了……”合欢说。
  “没关系,鼎新哥已经给我好几本了。”
  果然是那个哥比我这个姐做得好啊,合欢想。
  突然意识到,好像最近和东胜聊天,彼此很少称呼对方。尤其是东胜,很久都没有叫过合欢姐了。想到这里,合欢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晚上,躺在床上,合欢还在思考自己和东胜的关系。东胜爱上了自己怎么办?越想觉得越乱,觉得越难处理。想着明天还有工作呢,强迫自己睡着。
  迷迷糊糊中,感觉东胜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问:“喜欢吗?我给你的礼物?”又说,“我想要你快乐。”然后,东胜的唇就压了下来,英俊的脸近在咫尺,笔挺的鼻梁已经碰到了合欢的脸颊。
  合欢竟然没有拒绝,还伸出手臂把东胜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东胜的唇像带着火,很烫,一下子就把合欢烧了起来。合欢忍不住开始回吻东胜。东胜似乎对合欢的身体非常熟悉,手一下子就找到了合欢的乳房,熟练的抚摸,合欢觉得身体也被燃烧起来。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的,东胜进入到了合欢的身体里面,抽动,旋转……合欢一下子到了高潮。
  合欢也一下子醒了过来。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自己,并没有东胜。
  “是个梦啊。”合欢舒了口气。想想,又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啊。自己不是一直把东胜当作小弟弟的吗?即使是东胜爱上了自己,自己也应该保持理智啊。怎么能够做和东胜做爱的梦啊?应该做梦和李耀斌做才对啊?
  合欢后悔今天没有去和李耀斌吃饭,如果和李耀斌去吃饭也许就不会做梦和东胜做了。

第二十七回 一千个理由拒绝你
  合欢陪着周媚湄买衣服,逛了很久。周媚湄给自己买了一件毛衣;给赵大海买了一根领带,一件体恤,一件衬衣;给呵呵买了两条裙子,两件体恤,还有一条小裤衩。
  当周媚湄的手又伸向一件童装的时候,合欢坚决的阻止了:“周媚湄小姐,你说是来看看童装,现在看好了,还多买了,应该要结束了吧?我们必须换个楼层,或者换家店。你今天的任务是买一件礼服。”
  “是啊。”周媚湄特别可惜的说,恋恋不舍的走出童装部。
  女人买衣服总是这样,计划是买条裤子,结果裤子没有买,其他的上装、裙子买了一大堆。然后,过一个星期又说要出来买条裤子,然后,又……所以,女人永远有借口出来购物。实在不缺衣服穿也没有关系,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或者心情不好不坏都可以是逛街的理由。
  今天,合欢希望周媚湄能够尽快买好衣服,自己很想和她聊聊,找个人出出主意,虽然,不见得听取。
  周媚湄终于看中了一条大V领的裙子。
  “蓝色好看,还是紫色好看?”周媚湄问。
  “还是艳一点蓝色吧。过了三十,女人还是穿艳一点好。”合欢说,“不过,你不觉得这条裙子领子太大了吗?除了party,其他场合都不能穿啊。”
  “只要这次穿出去效果好就行。那个杨圆圆的衣服领子比这大多啦。”周媚湄很坚定。
  “可是人家是演员,你是政府公务员。”合欢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难道政府公务员不能穿低领?”
  “行。只要赵大海同意就行。”合欢想,周媚湄固执起来也是很厉害的。
  周媚湄终于买了那件蓝色晚礼服。
  两个人坐在茶餐厅里,合欢把最近和李耀斌相亲,东胜送照片的事情都说了。当然跳过了做梦的那一段。
  周媚湄问得很直截了当:“两个男人里,你自己喜欢哪一个呢?”
  “如果说喜欢的话,可能更喜欢东胜一点吧。我和东胜相处的时间长,东胜也挺可爱的。和李耀斌在一起也挺开心的,他就像我自己,我们品味差不多,层次差不多。可是,如果说爱的话,我就不知道了。”合欢是真不知道了,觉得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
  “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啊?喜欢和爱的区别在哪里啊?”周媚湄问。
  “别问我这种哲学问题。你给我出出主意,我怎么办啊?”
  “那我不知道你爱谁,我怎么给你出主意啊?”周媚湄反问。
  “那我肯定不能够爱东胜啊。”
  “为什么?”周媚湄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合欢把自己昨天晚上思考了一个晚上的想法一一说来:
  “第一,我比东胜大11岁!我并不反对姐弟恋。女人比男人大个4、5岁,其实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挺看的开的。可是,我比东胜足足大11岁,快一轮了。等到我40岁的时候,他才29岁;等到我50岁的时候,他才39岁。女人本来就老的比男人快。一个21岁的男人能够接受一个32岁的女人,可是一个39岁的男人怎么能接受一个50岁的女人呢?那个时候怎么办?怎么可能天长地久呢?”
  “有道理!”周媚湄说,“但是,到那个时候实在不行,就整容啊。”
  “第二,东胜只是高中学历,我是研究生学历,我们具有文化差异。我担心我们可以相爱,但是,不能相处。”
  “你还有这种学历歧视啊?”周媚湄问。
  “不是歧视,是现实啊。”
  “好吧,算个问题。不过东胜年轻好学,以后考个本科不成问题啊。”周媚湄又建议到。
  “第三,”合欢不理周媚湄的建议,继续说,“我把东胜带到上海来是想要帮助他找到自己的未来,结果我把他给霸占了,你觉得他父亲会怎么想?他会觉得我诱骗了他儿子!而东胜现在还年轻,还老是‘我妈妈说’,‘我妈妈说’,以后他成熟了,想起和我的关系肯定说那个时候年少不更事。”
  “这倒是需要考虑的。”周媚湄同意道。
  “最后还有一条,现在我和东胜的模式是我主外,他主内。我挣钱,他做饭做菜。我觉得如果我和他相爱的话,有点养小白脸的感觉,我不喜欢那种模式……”
  “你这是污蔑人家东胜了。人家现在是体贴你,想要回报你,又不是贪图你的钱。以后,他发展起来了,他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弟弟对东胜赞不绝口呢。说他话不多,有主见,肯吃苦,好学习,将来一定能够成事。你也知道,鼎新他轻易不赞人的,总喜欢损人。”周媚湄说。
  “你好像很喜欢东胜?”合欢问。
  “那是!凡是呵呵喜欢的男人,我都喜欢!”周媚湄光明磊落。
  “我就是觉得东胜很招人喜欢,将来,追他的女孩子排成排,我怎么办?”合欢把自己隐藏在心里的疑问也说了出来。
  “这倒是真的要考虑的。像赵大海现在,我就特别不放心。”周媚湄深有同感,“那你既然不能和东胜相爱,乘现在还没有生米煮成熟饭,先努力发展和李耀斌的关系。”
  “我也这么想。李耀斌工作好,人也不错,虽然离过婚,但是也没有油瓶,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那就赶快抓牢、发展!”
  “我也知道,可是我和他在一起的很熟悉,很亲切,可是没什么激情,好像不像是在恋爱。”合欢有点苦恼。
  “是不是相亲以后的恋爱都是这样的啊?处长了,可能就好了。”
  “但愿吧。”合欢也知道自己的问题不是周媚湄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但是,理性考虑,目前的方向应该是明确的,那就是保持和东胜的姐弟关系,突破和李耀斌的恋爱关系。
  “只是天天面对东胜,我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呢。”合欢担忧道。
  “那也是,天天面对一个帅哥,要不动心也难的。”周媚湄说,“慢慢来,总有办法的。”
  合欢是无论如何不忍心赶走东胜的,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办法倒是很快就有了。

第二十八回 对付花蝴蝶
  周媚湄穿好晚礼服,问老公:“好看吗?”
  赵大海回答:“衣服很好看。”特别在衣服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难道我不好看?”周媚湄嗔怪道。
  “好看是好看。老婆你不觉得这件衣服太暴露了啊?你一弯腰,里面什么都可以看到了。”
  “那杨圆圆穿得比这还暴露呢,你还说她好看。”
  赵大海语重心长地说:“别的女人穿着暴露那是美德,自己老婆穿着暴露那是缺德!”
  “我不管,反正我买了就是今天穿的。我会牢记绝不弯腰!”周媚湄很坚决,不能显得很老土。
  临出门之前,周媚湄想到要戴耳环,问老公:“水晶的这副好,还是珍珠的这副好?”
  赵大海说:“水晶的吧。”
  周媚湄想了想,带了珍珠的,“还是珍珠的比较高贵。”
  换鞋的时候问老公:“穿这双白色的高跟鞋好?还是穿这双淡蓝色的朴根鞋好?”
  赵大海回答:“朴根鞋吧。不是说朴根鞋舒服吗?”
  周媚湄想了想,穿了白色的高跟鞋:“今天以漂亮为第一需求。”
  然后,又问老公,“我拿这个白色的包好,还是银色的包好?”
  赵大海无可奈何的看着老婆说:“白色的?银色的?银色的?白色的?”
  周媚湄说:“就听你的,拿白色的。和我的鞋子可以配起来。”
  赵大海简直要晕倒了。
  到了会场,周媚湄发现自己穿着一点也不暴露。来来往往的女人不是V字,就是大开肩或者大露背或者超短裙。还有几个别出心裁,在胸口挖个洞,或者在接近臀部处挖个洞,或者在裤腿上四个裂口。有些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女性并不是穿着整体,而是用几块布把自己裹起来。总而言之,如果不露,那就不叫晚礼服;如果正常,那就不叫时尚。
  赵大海显然已经是这个圈子里的熟人了,来来往往很多个人都和他打招呼,有的人见面就是一个大拥抱。
  杨圆圆就是这样的,见了面就主动拥抱赵大海。
  赵大海拉着周媚湄,说:“你们上次见过面了,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哈哈哈”
  “你好,赵太太。”杨圆圆伸出手来。
  周媚湄也伸出手来,两个女人握了一下手。周媚湄想怎么你见到我老公就是拥抱,和我就是握手呢?难道现在流行异性见面拥抱,同性见面握手?
  表面上两个女人很客气,谈着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比如,你那个大学毕业?喜欢什么地方?最近在忙什么?实际上,女人对女人,眼睛一碰彼此就在掂量对方的意图、能力、美貌指数等等。
  今天的杨圆圆穿一件大红色的礼服,这件礼服像是两条围巾构成的,一条围巾从脖子上挂下来,挂在胸脯上,另一条围巾兜住了下身,露出了大片的胸脯和背脊。杨圆圆本来就非常丰满的,这样的穿着更显性感。
  而杨圆圆也在打量周媚湄,虽然化妆技术不专业,但是胜在五官清秀,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温情丰韵。
  不过杨圆圆很奇怪,一般这种场合中国男人都是不愿意带老婆的,看来赵大海对老婆还挺忠心的,也很体贴的。杨圆圆内心再一次涌起不服输的念头:这年头还有不受诱惑的男人?我比那个小家碧玉可漂亮多了吧?
  当然今天肯定不是好时机。
  杨圆圆打完招呼,马上找机会走开了。
  周媚湄看着杨圆圆像花蝴蝶一样穿梭在男人中间,忍不住轻声嘟囔了一声:“胸口就像挂了两只发酵的俄罗斯面包一样。”
  赵大海听见了,微微一笑,然后侧过身在周媚湄的耳边轻轻说:“我就喜欢吃中国馒头,还特别喜欢吃旺仔小馒头。”
  “讨厌。”周媚湄脸一红。心里的疙瘩竟然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再看花蝴蝶竟然也不觉得讨厌了。
  整个晚上,周媚湄心里都挺高兴的:你飞吧。我老公不好你这一口,飞个千百圈也没有用!哼哼。
  不关注花蝴蝶了,周媚湄就开始观察其他的人和事了。
  这个新世纪男生的竞赛规则很综合,既要比相貌,也要比才艺,还要比人品,简而言之,30岁以下的男人都可以参加。
  而在场中来来往往的男人们竟然以油头粉面的小生居多。
  周媚湄问赵大海:“怎么现在都是这样的娘娘腔的男人啊?”
  赵大海说:“不是娘娘腔,应该说是秀气的男生、漂亮的男生、美丽的男生居多。”
  “在我看来,都是挺阴柔的男人。”
  “这些男人大部分都是想要参加新世纪男生的竞赛的。到这里来找机会和各路人马套近乎呢。”
  “那这些人能够代表上海新世纪的男生?”周媚湄开始担心了。
  “是啊。虽说这样的男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也的确觉得如果全是这种类型的男性就有问题了。我也希望有阳刚一点的男性出现,但是现在阳刚的男性少,而且大部分都不愿意参加这样的竞赛,觉得像是在男性选美。”赵大海皱了皱眉头。
  阳刚的男性?周媚湄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参加新世纪男生比赛要不要钱啊?”周媚湄问。
  “不要。”
  “怎么能够参加?”
  “报名参加海选就可以。在海选中选出50名,然后到电视台集中受训,再每个礼拜淘汰一些。”赵大海发现老婆也开始对这个感兴趣了。
  “对选手来说最关键的是什么?”周媚湄继续问。
  “长得有眼缘,观众喜欢,然后再有一些才艺就行。”赵大海简短解释。
  有眼缘?东胜,林东胜!他一定行。呵呵一看到东胜哥哥就喜欢呢。这不是眼缘吗?周媚湄兴奋的想,如果东胜能够参加新世纪男生的比赛,那么就会接触更广的人,可能就不会继续爱合欢。如果海选被选上,就可以到电视台集中受训,这样合欢暂时可以避免天天和东胜见面!
  太好了。解决了!周媚湄开心极了,我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我到外面去打个电话。”周媚湄忍不住马上就想和合欢沟通。
  “好的。我也去见一些老朋友。”赵大海说。
  周媚湄正准备从人群中钻出去,有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周媚湄回头,是一个30多岁的女性,穿着得体,看上去精明干练。那个女性问:“你是赵太太周媚湄吧?”

第二十九回 遇到关键人物
  “是啊。”周媚湄回答,觉得面前的这张脸似曾相识。
  “我是黄宜,你还记得我吗?”面前的这个女人面带微笑,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啊。黄宜……”周媚湄开始努力回想,这个名字也很熟悉的。
  “我是你的学姐。你大一的时候我大四。当时我们院里举办‘邓小平思想和日常生活’的征文比赛,我们两个是并列第一名。”
  “啊,我想起来了。后来你读了研究生。我记得我考研的时候,还咨询过你呢。不过你现在变得漂亮了。”周媚湄想怪不得觉得面熟呢,只是似乎她变化挺大的,年轻的时候反倒没有现在好看。
  “难道以前我不漂亮?”黄宜眨眨眼睛。
  “这年头都没办法表扬人了。呵呵呵”周媚湄也直来直去。
  “说实话,当时和你并列第一心里还挺不舒服的呢。觉得你一个大一的新生什么都不懂,竟然和我一样拿了第一。”黄宜爽朗的笑了。
  周媚湄当年看见这位师姐总有些怕怕的,现在倒是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位师姐。
  “我当年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我记得我那篇文章写什么邓小平理论和理想,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改变社会,真是幼稚啊。呵呵。”周媚湄回想过去,好像那个时候的周媚湄不是自己。
  “不是幼稚,是有抱负!现在我们就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感觉了。”黄宜微笑着叹了口气。
  “我现在就准备在政府机关养老了,”周媚湄说,“社会变成什么样子,和我没有关系了。对了,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研究生毕业后我就自己开了个公司,‘一点’商业调查公司,为自己打工到现在。”黄宜口气轻描淡写。
  周媚湄倒是吃了一惊,一点公司是目前上海最有名的调查公司,没想到竟然是面前这位学姐开的,“哇,你好厉害!现在我觉得当年和你并列第一很自豪了。”
  “原来当年你也不以为然啊?哈哈哈”黄宜性格开来非常爽朗。
  “我觉得并列第一就像被人活生生抢了一半的风光,不爽。”
  “我也是这样感觉。我其实很早就想和你联系了。最近我一直和你先生在一起,筹划新世纪男生比赛呢。你先生真不错,想法多,逻辑清楚,表达到位。”
  “也就那样。天天和他在一起也就不觉得他怎么好了。”周媚湄总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扬自己的丈夫。
  “你不觉得他好,很多人觉得他好呢。”黄宜说。
  周媚湄看了一眼继续在场子里飞的杨圆圆,牵了牵嘴角。
  “不过,你放心,你老公还是做得相当好的,总是能够把糖衣吃下去,把炮弹打回去。”黄宜拍了拍周媚湄的肩膀。
  “我就是担心他糖衣吃多了,牙齿蛀了,就没有力量把炮弹打回去了。”
  “呵呵呵,还真是担心的有理由。不过,男人是管不住的,他们要变或者不变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没这么严重。我发现我前夫有情人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失败,怎么连个男人都留不住。可是,后来我想通了,实际上我很早就放弃我们的婚姻了,没有作什么积极的努力,所以,分开对大家都好。情人只是一个彼此下定决心的导火索而已。”黄宜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完全没有抱怨或者痛苦的味道。
  “你离婚了?”周媚湄问。当然,问完后又后悔自己嘴巴比脑子快。
  “是啊,几年前就离了。”
  “对不起。”周媚湄觉得自己问得实在太直截了当。
  “对不起什么?你又不是我前夫的情人。哈哈哈”黄宜真的不在意。
  “我让你想起你的不幸婚姻。”
  “没有啊。我觉得我的婚姻还是很幸福的啊,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婚姻。只是到后来,我们两个人发展的方向不同,步子不同,节奏不同,所以就无法在一个婚姻内存在了。现在分开以后,我可以全副精力做我的公司,他可以全副精力做他的电视节目。你看,新世纪女生火了,很快新世纪男生也要火了。”黄宜讲的很真诚,让人有种很容易就相信她的力量。
  “你丈夫是新世纪男生的导演?”周媚湄更吃惊了,那是个更牛的男人。
  “嗯。”
  “这样的男人也舍得放弃阿?”周媚湄想,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把他看得紧紧的。
  “放弃了他我才有我自己啊。”想想,黄宜又说,“其实没有放不放弃的问题,我们其实是换了种关系,从夫妻变成非常好的朋友和合作伙伴,这种关系对我们两个个体发展都有益。”
  周媚湄以前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那孩子怎么办呢?”周媚湄问。
  “我们没有孩子。”黄宜很快的回答,马上又接着说“哎,你刚刚看上去想要往外走,怎么觉得场子里太闷了?”显然,黄宜不想多谈孩子的事。
  周媚湄向黄宜形容了一下林东胜的情况,说自己正想着说服东胜来参加新世纪男生的比赛。黄宜一听东胜的相貌,马上两眼放光,说:“赶快给他们打电话,如果他们在家,我们现在就去。我和你一起去,我基本上看一眼就知道有戏没戏。”
  合欢和东胜都在家里,合欢也很有兴趣这件事。
  不过,周媚湄却犹豫不决,现在就走?虽然老公不好杨圆圆那一口,但是,自己离开还真是有些不放心,场子里还有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呢。
  “那我老公怎么办?我们还要一起回家的啊。”
  “这种party不到12点是不会结束的。我们去去就回来,很快的。”
  “可是……”
  黄宜一眼就看穿了周媚湄的担心,说:“这种事情防是防不住的,只要他还爱你,问题就不大。赵大海本来人品就很正的。何况,这种场面他已经见得多了,他完全知道如何应对。你丈夫是个真正的好男人!”
  被黄宜这么一说,周媚湄倒是不好意思再留下来了,显得自己心眼很小的模样。再说,她也的确很急切地想要和合欢商量这件事呢。
  如果东胜成了明星,自己就是星探啦。多有意思啊。
  而黄宜考虑的可不是那么表面。黄宜的公司参与了前期的调研和策划,并且是赞助公司之一。黄宜当然明白整个节目成功与否,自己的公司能否从中赢利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出色的男人出现。
  根据周媚湄的描述,林东胜似乎是很适合的人选呢。

第三十回 三个女人决定东胜的未来
  东胜并没有完全搞清楚周媚湄和另外一个女人这么晚过来有什么急事,只是很奇怪那个陌生的女性从进门到现在一直盯着自己看,眼光直射,毫不回避,看得东胜浑身不自在。上海的女人真厉害,可以这样看男人,在我们家乡的话,要么是花痴要么是算命师姑才会有这种眼光,东胜心里想,又不好意思回避。因为合欢之前已经关照了,今天来的那个女人是很重要的客人,要热情一点。
  可是,怎么热情呢?端茶倒水都做好了,还能怎么样?那就微笑吧,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笑总是没有错的。
  于是东胜就坐在一边,并不说话,保持微笑的姿态,准备做一个称职的小二,负责端茶倒水,没活的时候就倾听三个女人的高谈阔论。
  黄宜一开始看到东胜觉得这个年轻男人的确长得英俊、硬朗、高大,但是对于这样的男性在今天究竟有多大的市场,黄宜还一下子吃不准。等到和东胜打招呼,这个男人微微一笑,黄宜几乎要欢呼起来,是的,就是这样的男人是我们所需要的!外表阳刚,可是微笑的时候,有两个酒窝又不失可爱和纯真,并且一笑,眼睛就出现漂亮的弯度,绝对是老少通吃的类型!
  黄宜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是非常自信的,转身就对周媚湄说:“你描述的一点也不错,他绝对适合。我有把握他一定能有好的战果。”
  周媚湄兴奋了:“真的?他有可能成为明星?”
  “可是,东胜什么也不懂……”合欢还是有些不相信。
  “我并不能保证他一定能够成为第一名,但是,如果他愿意接受我们的培训和指导,我有把握他能够进入前几名,有机会在娱乐圈出头。”黄宜说得非常认真。
  合欢希望再次确定一下:“你是说你愿意帮助东胜成为新世纪男生?”
  “是的,成为新世纪男生之一。我们公司今后的一个发展就是培养明星,所以,我对此非常有兴趣,愿意投入,愿意冒险。”
  “除了外表,还要唱歌什么的,东胜行吗?”合欢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东胜的妈了,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林东胜你唱首歌吧。”黄宜直接下命令了。
  东胜发现这三个女人今天的谈话主题好像是自己,但是不确定要自己做什么。东胜看看合欢,用眼睛询问:“要我唱歌?”
  “你就随便唱一个吧。我还没有听过你唱歌呢。”合欢说。
  “好。”东胜也不多想,反正合欢不会害自己。
  东胜唱了首郑智化的《水手》。东胜唱歌完全没有技巧,基本上靠自己真实的嗓子唱,好在他的音色不错,虽然缺乏技巧,但是并不难听,尤其难能可贵的是,竟然唱的还挺有感情。
  黄宜倒是有些意外,林东胜唱这首歌的时候竟然很有些沧桑的味道,问:“林东胜你今年几岁啊?”
  “21。”
  “你怎么会选择这首歌呢?我以为这首歌是我们这代人唱得呢。80后娃娃不都是唱周杰伦什么的吗?或者唱死了都要爱啊什么的。”
  “我在煤矿里工作的时候,听矿友总是唱这首歌。我们都很喜欢这首歌的歌词。‘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煤矿的工作是不是很艰苦?”黄宜发现这个男孩子挺容易让人心疼的。
  “也还好。比读书要好,呵呵。”东胜又笑了,三个女人都觉得眼前一闪。
  “他就是不喜欢读书。不过,最近倒是经常捧着书了,还学电脑了。”合欢忍不住想要为东胜说话,希望他给黄宜留下完美的印象。
  “你愿意参加新世纪男生的比赛吗?”黄宜看着东胜,问。
  “我不知道什么是新世纪男生比赛。”东胜老实的回答。黄宜看了一眼周媚湄和合欢,原来是两个女人在起劲,当事人还一无所知呢。
  黄宜简明扼要的解释了新世纪男生的比赛。
  “我不想参加。我一个大男人去参加什么选美、唱歌什么的,这是不务正业。”没想到东胜听完以后,一口拒绝。
  “哎,做明星很风光的啊,可以挣很多钱啊。”周媚湄说,说完觉得自己怎么这么俗呢?
  “林东胜,你总不能总是赖在我这里不图发展吧?”合欢开始威胁。
  “不会啊。以后我会养你啊,我不会靠女人的。我和鼎新哥已经计划过了,下半年我会专门去学摄影技术,明年就可以独立做摄影师了。做到像鼎新哥一样的话,我可以把你养的白白白胖胖的。”东胜看着合欢,一口气说。
  合欢有点缓不过劲来,老把东胜当孩子,实际上,东胜很多时候说话掷地有声,非常有自己的主见,该表达的时候,毫不含糊。
  “如果成为新世纪男生的,你今年下半年就能把合欢养得白白胖胖的。”黄宜说,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个人。
  “反正你去参加海选,又不影响工作的啰。选得上,你就去玩玩,选不上你就继续做摄影师。”周媚湄劝说道。
  “我又不要去玩。我现在要加紧学习成为一个好的摄影师。”东胜挺坚决的。
  “那你什么时候能成功啊?你参加新世纪男生的,有可能一夜就成名了。多好啊。”周媚湄说。
  这年头,一夜成名的故事太多,以至于谁都觉得这样的故事发生的机率很大,自己去试试,也许就会遇到这样的好运气。所以,每次选秀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报名。黄宜倒是看到了林东胜的淡定和执着,如果,这种淡定是因为完全不了解大城市的现实,那么说明他还没有被污染;如果了解以后还如此淡定,只能说明这个男人真可能成为一个人物。黄宜更加确定林东胜是一块璞玉,只要加以雕琢,一定能成器。
  “我不勉强你。但是,我真的希望你抓住这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挑战。如果成功了,那以后就什么都有了。”合欢说。
  “你真的希望我参加?”东胜问合欢。
  “是。”
  “好。那我参加。”东胜看到合欢的眼睛透出希望东胜参加的期盼,于是很干脆的答应了,想反正是玩玩。
  “太好了。”周媚湄很开心,开始想象,“如果东胜成了明星,那我们单位的同事领导肯定都要请我来要签名了,我就说,让我做科长,否则,不给。哈哈哈。”
  “我以前做娱记,老是看明星和明星经纪人的脸色,以后东胜成了明星,和我关系好的记者可以采访,和我关系不好的,门也没有。”合欢也开始想象,完全是媳妇熬成婆的想法。
  “我们呵呵过生日,我就请东胜参加,这样幼儿园的老师估计都想一起来,就不用我千请万请的了。”周媚湄继续想象。
  “我们部门聚会把东胜叫去,一定气死娱乐部。”合欢继续想象。
  “我老公开课请东胜来现身说法一次,保证他那门课成为本学年最火爆的课!”
  “我写不出稿子的时候,就编个东胜的绯闻,反正他不敢找我打官司……”
  两个女人尽可能的想象,觉得这种不着边际的瞎想让人非常高兴。
  东胜看着合欢兴高采烈的样子,也笑了,不管怎么样,只好合欢开心,东胜就愿意去做。如果,合欢希望自己做个明星,那就去试试吧。
  反倒是黄宜有些担忧。
  黄宜和周媚湄离开合欢家,在车上,黄宜问周媚湄:“林东胜和那个尹合欢究竟是什么关系?”
  周媚湄把合欢如何遇见林东胜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怎么觉得他们想是情侣呢?林东胜好像很在乎尹合欢,很明显他答应参加完全是为了尹合欢。而那个尹合欢实际上也非常关心在乎林东胜。我可不希望培养一个明星最后被什么相差如此悬殊的姐弟恋绯闻给毁了。”黄宜直截了当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你还真是厉害,一眼看到事情本质了。”周媚湄解释,“尹合欢自己知道得很清楚的,之所以她很希望东胜参加新世纪比赛,是因为这样林东胜就会到电视台去接受培训,两个人就可以避免更多地接触。合欢自己也有男朋友了,给彼此一点时间,很快合欢就能确定和男朋友的关系,而东胜遇到更多年轻美貌的同龄人,心思就不会在合欢身上了。乘两人还没有挑破关系,现在分开是最好的。”
  “林东胜真是颗好苗子,我愿意赌一把。不过,我们都是过来人,感情的事情那是这么简单的。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黄宜叹了口气。每件事情总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反正合欢挺坚决地。只要东胜过了海选进入正式竞争名单就好了。”周媚湄说。
  “过海选是没有问题的。虽然不能开后门,但是我们可以走前门。呵呵”黄宜很自信。
  “我真羡慕你,你的工作很有意思。不像我,每天都做一些自己完全不想做,毫无乐趣的事情。”周媚湄真心的说。
  “你如果希望做我这样的工作也可以啊。我正缺人手呢。呵呵,不过你肯定舍不得你的铁饭碗。”黄宜说。
  周媚湄想想,觉得也是,虽然工作不怎么样,但是毕竟稳定,有保障。
  回到会场,果然还有很多人,赵大海正在和一群人聊天,谈得兴高采烈,意气风发的样子。周媚湄发现老公在这种场合特别的神采飞扬,精神抖擞,英俊神气呢。以前人们常常说,女人包装好了再出门,所以把光鲜展示在外面,而把黄脸带回家里。现在看来,男人也一样呢,在外面看上去一个个都很有活力很有精神,回到家里却像一滩累垮了的泥。
  周媚湄正走向老公,就看见杨圆圆突然走到赵大海身边,不知道两人说什么,赵大海大笑,而杨圆圆用粉拳撒娇的打赵大海,然后,身子竟然就靠过去了。
  周媚湄停住了脚步。

第三十一回 情场得意战场失意
  黄宜走上来,握住周媚湄的手,示意周媚湄镇静,看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周媚湄那一刻突然喉咙发紧,非常紧张,怕自己发现什么秘密。
  赵大海对于那个靠过来的身体表现的似乎完全不在意,还是谈笑风生,但是,在不经意间却是一个转身,避开了杨圆圆,和旁边的另一位男士开始热情的聊天,似乎还在开杨圆圆的玩笑,然后,赵大海把身边的那位男士推向杨圆圆。
  黄宜轻轻说:“你看,你们家赵大海真的是个好老公,在你背后都做得那么好,既不伤别的女人的感情,也不给她机会。”
  “我就是担心他不会拒绝别的女人,导致问题复杂化。”周媚湄虽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是却依然不放心的。那个杨圆圆已经表现得很露骨了呢,女人看女人看的清清楚楚,杨圆圆显然已经把赵大海在区别对待了。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男人也一样,防是永远防不住的,如果他有心,防也没有用,如果他无心,也就不用防。”
  “可是,怎么能确定他有心还是无心呢?总不能等到事情出来,自己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然后哭泣抱怨吧?”
  “我们常常为了看住男人,而把精力都放在别的女人身上,防止别的女人靠近自己的老公,防止老公靠近别的女人,因而忘了我们自己的发展,忘了展示我们自己的美好给老公。这样子,就算防住了又怎样呢?把彼此都捆绑在一起,都不开心,要婚姻来干什么呢?婚姻应该是让彼此的生活更美好,而不是把彼此的生活限制了。”
  “可是如果婚姻没了,还有什么生活的美好呢?”周媚湄说完,想起黄宜已经离婚了,又开始后悔自己说得太快。
  “我没有婚姻觉得生活也很美好啊。呵呵呵,”黄宜并不回避,直接回应,“不好的婚姻不如没有婚姻。”
  “你真前卫。”周媚湄说,心里想我可做不到。
  “不是前卫,是有了失败的婚姻后的感悟。我们每个人都没有权利对另一个人说你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我们只能让自己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成年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你一直管着他,他就会觉得他找不找其他的女人是你的事,你对他不够好或者你不在身边他就可以乱来;如果他自己承担管理自己的责任,他就会去思考这样做风险对大,收益多大,他就会变得理性一点。如果,男人不理性了,那我们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黄宜拍拍周媚湄的肩膀,说“有的时候,失败的经验也是很可贵的呢。”
  周媚湄一下子觉得自己和黄宜距离很近,似乎是非常亲密的朋友,虽然他们几个小时前才算真正认识。
  两个人走向赵大海。
  赵大海把周媚湄拥入怀里,对黄宜说:“我还以为你拐骗了我老婆呢,让她消失这么久。”
  “哪里敢啊?谁不知道赵大海最宝贝老婆啊。”黄宜笑着说,明显是说给周媚湄和杨圆圆听的。周媚湄听了心里真舒服,觉得黄宜真够姐妹,懂得什么时候为自己加威,而杨圆圆明显脸色变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过去了。
  回家的路上,周媚湄迫不及待的向赵大海汇报刚刚劝说东胜参加新世纪男生比赛的事情。
  “这个林东胜人到底得怎么样,听你讲了无数遍了,我都要吃醋了。”赵大海说。
  “你看见过照片的啊。就是上次鼎新给你看过的‘水•火’系列中那个男人啊。你还说这个男人长的很有味道呢。”周媚湄回答。
  “哦。”赵大海想起来了,“这种比赛长的好基本上成功一半了,怪不得黄宜也很兴奋呢。她现在正在全面参与新世纪男生的项目,如果有她的支持,那就等于有了一个大靠山了。”
  “黄宜人很好的呢,我觉得自己和她很投缘的。”周媚湄说。
  “人的确不错,但是和你不是一个类型,她非常能干的。”
  “难道我不能干啊?”周媚湄马上抗议。
  “老婆同志,表扬别的女人不等于批评你啊。别老把自己和别的女人去比,累伐?”赵大海很无奈。
  “你现在身边的女人要么是很漂亮,要么是很能干,那我怎么办?”周媚湄噘起嘴巴。
  “她们漂亮能干和我没有关系,和你也没有关系,我们还是一样的生活。”赵大海觉得周媚湄的想法完全没有逻辑性。
  “那你爱我什么呢?”周媚湄继续噘嘴巴问。
  “我最爱你就是讲话不经大脑,直截了当。这样,你想什么我清清楚楚,不用去猜。生活很简单,简单就会幸福。”赵大海回答。
  “这是表扬我还是批评我啊?”周媚湄嚷嚷。
  赵大海呵呵笑着说:“当然是表扬啦。娶个老婆回来是拿来宠爱的,不是拿来竞争的。杨圆圆和黄宜这种都让我压力太大,你正好。”
  “真的?”
  “真的”。
  周媚湄心情大好。赵大海在红灯处停下来的时候,周媚湄马上扑过去,亲了几大口,说:“老公,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啊。”
  “干吗?”赵大海非常警觉,“你不会是又来怕我马屁,想让我为你精尽人亡吧?”
  周媚湄眯起眼睛:“老公,你真了解我。”
  赵大海也笑了,这个女人说她简单还真不简单。
  人说情场得意战场失意,果然没有错。
  正当周媚湄觉得很幸福的时候,科长的任命下来了,竟然是那个五百年前一家的小周成了周媚湄的顶头上司!老罗觉得非常抱歉,但是,周媚湄也明白这不是老罗的决定,这是上面的决定,周媚湄就是不明白怎么这年头像小周这样只会拍马屁的人物为什么会那么吃香?好像领导在需要人做事情的时候总会想到自己,而领导在需要有人升官的时候就完全不记得自己。
  看着小周那副得意的样子,周媚湄知道自己的苦难岁月将会来临了。
  小周上任的第一天就给周媚湄下了个下马威,他分配了每个人的工作,分配给周媚湄的活是负责内部协调以及协助各部门完成任务。这个工作意味着周媚湄没有资格再写调研报告,单位里任何别人不想做的事情都应该由她去做,而成果却没有她的份。
  一开始周媚湄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工作的可怕处,两天以后,她就发现日子变得非常难熬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变得非常空闲,几乎无事可干,而且完全没有价值。
  周媚湄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她决定一定要打一场翻身仗。
  不过目前实在无事可干,周媚湄开始把精力投到女儿呵呵呵参加竞赛的东胜身上了。

第三十二回 培训微笑
  黄宜做事情考虑很周全,正当周媚湄和合欢在愁着如何包装东胜让他在比赛是脱颖而出时,黄宜来了第一道建议:请赵大海培训林东胜,让他拥有“一笑百媚生”的仪态。
  周媚湄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老公竟然有这样本事呢,也没有觉得他自己的微笑如何百媚啊,不过,既然是黄宜说的,那应该没有错。周媚湄觉得自己似乎很信任黄宜,觉得她的每句话都是非常值得深思的。
  如果说周媚湄本来就是感性的,做事凭直觉的,那么,一直比较理性的合欢也有同样感觉,就比较难得。合欢觉得和黄宜的眼睛一对视你就会觉得这个女人很真,是一种本真,这种本真让人感觉似乎她完全没有必要掩饰或假装什么。
  于是,两个人一直认为马上要执行这个建议,心里充满了好奇,笑还需要培训?不是人人都会吗?
  赵大海听到这个建议也有点奇怪,自己研究心理而已,并没有培训别人微笑的能力。不过,在老婆的重压下,赵大海还是答应勉为其难的试试。
  合欢和东胜一起到了周媚湄家,呵呵一见东胜就很高兴,叫他:“布哥哥”,谁叫东胜和呵呵玩石头剪刀布的时候老是出布呢。东胜纠正道:“我不是布哥哥,我是布叔叔”。呵呵马上改口叫“布叔叔”,东胜开心的抱起呵呵转圈。
  周媚湄说:“叫布哥哥,不能乱了辈份呐。”
  东胜和呵呵都不睬她,两人开心的疯玩。
  任何人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奇怪的,即使是孩子也会有明确的喜欢或不喜欢,也许是因为孩子能够只觉得知道谁是真正喜欢她/他们的人。
  合欢在一边看着东胜和孩子玩的时候,特别的这样的场面似乎格外的温馨。
  赵大海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呵呵正在东胜的肚子上跳呢,一下子就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好感。爱孩子的人往往都是很善良的人,因为孩子是天使,一个人喜欢孩子往往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小天使。
  两个男人互相认识后,就开始讨论参加新世纪男生比赛的各种情况应付。
  周媚湄和合欢都非常好奇赵大海如何培训东胜微笑,催促着两个人赶快进入正题。
  “先笑一个给我们看看。”周媚湄提议。
  “笑的时候要不要头发一甩啊?”合欢做了一个80年代特别流行的甩头发造型。
  “要的要的,最好甩的时候从左往右,我觉得那个角度好。”周媚湄哈哈笑着补充。
  “还应该眨眨眼睛。”合欢也开心的笑。
  两个女人觉得这简直是一件太好玩的事情,你一句我一句建议,搞得东胜的脸都红起来了。
  赵大海知道在这两个女人面前,甭想做什么正事。于是把东胜叫到书房里,单独培训。
  两个女人实在好奇,又不能去窥视,只好派呵呵不断去找爸爸和布哥哥。
  虽然培训不断被打断,但是,当东胜出来的时候,赵大海的表情说明他对培训的效果还是相当满意的。
  “笑一个笑一个”周媚湄急不可耐。
  东胜站在那里,挺拔如树,英俊伟岸,但是他的微笑却显得非常温柔和轻盈。先是在嘴角边荡漾一丝笑意,然后缓缓展开,流进酒窝里,笑意往上浸透到眼睛里,从眼睛中再往外扩,然后整个笑意荡漾出来,温暖如春天,最后一弯眼还带着一丝丝的坏意。
  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最后这一弯眼,让东胜显得既成熟又调皮。
  周媚湄开始大叫:“啊呀呀,受不了了,要被电死了。”
  合欢并不觉得这个微笑和东胜平时的牌微笑有什么巨大的不同,只是觉得这个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微笑似乎都是流向自己的。
  “老公你真厉害!怎么你自己从来就没有这样的电眼呢?”周媚湄不失时机的拍老公马屁。别人的马屁都可以不拍,老公的马屁是一定要拍的。
  “先天要长得好,后天还要有指导,才能笑得好啊。”赵大海很得意,之前并不理解黄宜为什么要培训东胜微笑,一接触一交流,赵大海就明白了黄宜的深意。黄宜是希望赵大海把东胜内心里的细腻情感都激发出来,体现在外形上,微笑无疑是最好的一种方式。
  这样高大硬朗的男生,却有两个酒窝,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好条件,再加上温柔而细腻的微笑,绝对是杀手型的男人。赵大海也有不由得佩服黄宜的眼光。
  “东胜常常在家里这样傻笑的,不过今天好像节奏慢了一点,显得更成熟一点。”合欢中肯的评价。
  “我觉得很不一样呢。平时他的微笑是礼貌性的,虽然热情可是并不亲近,今天的笑就不一样了,似乎从内到外散发着快乐和满足。”周媚湄说。
  赵大海不由得想赞一下老婆,观察力强,表达到位。
  合欢笑笑,不再争论。
  东胜和合欢又和呵呵玩了一会儿,然后两人就告辞回家。
  赵大海送走两位,问周媚湄:“林东胜爱上尹合欢了?”
  周媚湄说:“他告诉你的?”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的?你现在很神啊。”
  “因为我叫东胜微笑的时候想着自己心里最爱或者最在乎的人,想像对方让你心动的时候。结果,他就笑成那样。可是合欢却不觉得他的微笑有什么大变化,说明,东胜这样的微笑是经常给合欢的,所以她才感觉差别不大。可是在你我来看,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微笑了。”
  “老公,你太牛了!你是我的偶像!”周媚湄扑到赵大海身上。
  呵呵也过来说,“太牛了,太牛了。”最近呵呵学语言的热情及其高涨。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很快,黄易的第二道建议过来了:唱熟一首歌,并且还附送西装一套。
  周媚湄和合欢带着东胜去唱歌,本来说是让东胜练一个下午的,结果,东胜唱了一个小时,两个女人就觉得很满意,然后剩下的两个小时就变成了女子歌会。
  最后,黄易的第三道建议过来了:让东胜拍一套写真集。
  这个建议太容易做到了。乘着周鼎新某天比较空闲,两个女人就冲了过去,要求当场拍摄。
  周鼎新一开始听说让东胜去参加新世纪男生比赛时说说玩的,看了两个女人的架势,发现这回是玩真的了,就急了:“老姐,你存心拆我台啊。我好不容易把东胜培养出来了,他现在不仅是个简单的助手,还能做一些专业的工作,偶尔还能客串模特儿,你也不和我商量,就把人又带走了。你也不给我提前说一声,你叫我一下子到哪里去找助手啊?”
  “不是还没有比赛吗?东胜如果选不上就还回来做你的助手啊。”周媚湄轻描淡写,对于这个弟弟,她一向是把握的,这小子虽然看上去桀骜不驯,叛逆性极强,但是实际上,还是非常听话的。
  “那要是选上了呢?”
  “那不是很好吗?做明星当然比做什么小助手有出息多了!”周媚湄开心的说,完全不考虑姐弟情分啊。
  鼎新也知道和老姐讲道理基本没有路,转身问东胜:“是你自己想去参加吗?”
  “我就是去一天,回来还做助手。你放心,我肯定选不上的。”东胜坦白的说。
  “你怎么知道你选不上啊?”
  “我怎么可能选上呢?几个月前我还在挖煤呢?哪里有挖煤的小子做明星的?”东胜面对鼎新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那你明知道自己选不上,还去参加比赛?”鼎新迷惑了,这小子脑子有病啊?明知不成功还要去做,以为自己是谭嗣同阿?
  “两位姐姐要我去做,那我就只好去做了。让她们开心一下也好。”
  合欢听了,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周媚湄听了,非常高兴,说:“这个弟弟比亲弟弟还好。”
  “你现在对东胜是比对我好啊。”鼎新说,转身又恨铁不成钢的对东胜说,“你怎么能老听女人的话呢?我不是教育你,现在就听女人的话,一辈子有你苦的。”
  嘿嘿嘿,东胜笑笑也不反驳。
  周媚湄不同意了,“别听他的。记住,不听女人言,吃亏在眼前。”
  “听了女人话,吃苦一辈子。”鼎新嘟囔了一句。
  周媚湄还是听到了:“说什么呢?快点拍照。”
  东胜穿好西装,开始摆pose,由于过去也常常客串男模特,东胜已经能很熟练的和照相机沟通了。
  穿上西装的东胜完全没有了男孩子的样子,当他沉思的时候,当他看着远方的时候,当他直视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两个女人坐在一边看呆了。
  鼎新心里在暗叫不妙,估计自己是真的要去找新的助手了。
  拍完了,临走的时候,东胜偷偷的对鼎新说:“鼎新哥,你一定要帮我留着助手的位置,我一定会回来的。”
  鼎新答应了,但是看看两个斗志昂扬、热情高涨的女人,心里说,这还由得了你吗?
  海选结束一星期后,就知道了结果,不出所料,林东胜果然进入了前面50名。对黄易来说,保一个人进入正式比赛并不是一件难事,尤其是像东胜这样的男性,但是,是否能再往前走,就很难控制了,因为有观众投票,现场评选等环节。
  而这个结果对东胜来说却实在是太意外了。他觉得黄易简直就是可以一手遮天的人物,竟然可以把像自己这样的乡下小子都搞进电视。比较麻烦的是,进入正式比赛就意味着东胜要住到电视台里,和其他的选手集中受训,集中比赛,这样意味着要离开合欢,也不能继续摄影助手的工作。
  一天晚上,东胜和合欢聊天,东胜说:“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种比赛,估计没有几轮就会被淘汰,简直就像是个笑话。而鼎新哥也不可能老是没有助手的,我想还是现在退出的好。”
  合欢觉得到了摊牌的时候,一味的暧昧下去,什么事情也解决不了。自己一向是非常理性的,对于东胜对自己的感情和自己对东胜的不能把握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可以理性控制的范围,如果再不快刀斩乱麻的话,以后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
  “我觉得你胜出的机会很大。实际上,并不是一定要的第一名,只要有比较好的名次,就有可能获得在娱乐圈发展的机会。何况,有黄易姐帮你,你比别的选手已经有先天的优势了。这个圈子成名快,发展迅速,可能一年以后,你就能挣上百万,而做一个摄影师,你要奋斗若干年才能有这样的原始积累。”合欢分析道。
  “可是……”东胜想说些什么,被合欢马上打断了。
  “你想得我知道。但是,你也知道,我正在和一个很不错的男人谈恋爱,我们可能会很快谈婚论嫁,你老是住在我这里,也不方便。你去参加比赛,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会有新的事业发展,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很有利的。”合欢不看东胜,低着头看着两只小乌龟说,心里却突然很痛。
  东胜不说话,表情明显很痛苦。是啊,不能老是赖在合欢的家里。合欢根本就不会考虑自己,她有她计划好的人生,自己凭什么意味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呢?想到这里,东升几乎觉得心都绞起来了,眼眶中有雾气蒙上。
  两人沉默很久,都看着两只小乌龟,似乎都在研究小乌龟会不会长出绿毛来。

第三十三回 难道就这么离开
  东胜还是决定去参加比赛,也搬出了合欢的家。
  东胜行李不多,一个简单的包而已,走的那天,东胜做了一桌子菜,还买了啤酒。
  合欢第一次和东胜喝酒。
  东胜说:“合欢姐,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我先喝了这杯。”一杯酒下去了。
  合欢姐,合欢想,我们的关系终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呢。
  “这里的生活是我有记忆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东胜说,一杯酒又下肚。
  “我也很开心。”合欢轻轻地说,想要拿起酒杯,又放下,心里对自己说,要控制,一定要控制,合欢,你是理性的,你已经都想清楚了。
  “我对我不能很好的照顾你,觉得非常抱歉。”东胜说,又是一杯酒。
  “你对我照顾得很好,每天有很好吃的菜,有人关心我,我觉得很好。”合欢说。
  “我知道那是不够的。你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样的生活才算不平淡,才是你喜欢的。我觉得自己真的太年轻了,如果我能够早生12年那该多好了。”东胜又一杯酒下去。
  合欢按住了东胜继续到酒的手,说:“东胜,不是你的问题。东胜,你要理解我是为我们好啊。”
  “我知道,我知道。”东胜呢喃地说。又喝了一杯酒,说:“我就是不想那么清醒,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清醒呢?”
  合欢看一只手已经阻止不了东胜喝酒,就站起身来,去拿东胜的酒瓶,说“我们开开心的喝酒,慢慢的喝酒。”
  东胜突然转过身来抱住了合欢,因为合欢是站着,东胜是坐着,东升的头正好埋进了合欢的腹部。
  东胜低沉的问:“合欢,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心里太苦太痛,男儿的眼泪也就忍不住流下来。东胜不愿意让合欢看到自己的哭泣,把自己深深地埋入合欢的腹部,只有两个肩膀一动一动,传达着东胜内心的汹涌和疼痛。
  合欢感觉到东胜强忍但又忍不住地抽泣,从她的腹部往上传,一直传到心里,合欢的心紧缩成一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来,嘴里喃喃着:“我不知道怎么办啊。”
  “合欢,合欢……”东胜一声声低沉的呼唤传过来,合欢只好紧紧地抱住了东胜,把自己的脸埋进了东胜的头发,觉得这一刻,自己宁愿死去。
  东胜带着伤感离开了合欢的家,没有勇气回头,只是走得很慢很慢。如果背后传来一声呼唤,那么东胜决定马上回头。可是,没有呼唤,只有马路上嘈杂的声音。
  合欢没有勇气送他,从阳台上看着东胜离开,转身看到茶几上还放着摄影技巧的书,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心再次绞痛,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为什么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为什么又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起来。
  是东胜打过来的?合欢想,如果是东胜,就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就回来,我们不去考明天,我们及时行乐可不可以?
  “合欢啊”,电话里一片喜洋洋,是妈妈的声音:“你妹妹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哦”,合欢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做姑姑啦。”电话那头是个欢乐的世界,而合欢这边却是个悲惨世界。
  “好的,我有空就回来。”合欢说。
  妹妹都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是自己的爱人在哪里呢?那一刻,合欢脑子里没有出现李耀斌,还是东胜。
  东胜,东胜,全是东胜的影子。

第三十四会 为了忘却的性爱
  东胜比赛似乎很顺利,一轮又一轮,一步一步往前走,很快,有了自己的粉丝团:胜利团。
  合欢以前做娱记的时候就知道粉丝团其实并不像外界看上去那么完全自发,而是有组织有计划地,只是每一位粉丝的热情和迷恋是真实的。
  也许是因为黄宜的能力,也许是因为东胜真的是很吸引人,胜利团很快的扩大规模,成了很有声势的一个团体。
  东胜偶尔会来电话,会关照合欢注意每天要按时吃饭,注意不要每天在网上泡到很晚。电话不多,但是每个星期都有一个。整个训练出乎意料的忙碌,东胜也完全没有时间回来,也许他也害怕回来。
  每个星期天,成了合欢最期待的日子,任何的约会或者工作都靠边站,很少看电视的合欢坐在电视前,足足三个小时,一动都不想动,连广告都不转台,就是怕错过东胜的每一个表现。
  周媚湄就很开心了,每次都到现场,混在胜利团中,一起和他们叫,一起担心,一起欢呼,觉得似乎自己又回到了20岁的时候,好像比那个时候还要疯狂。
  周媚湄每次都叫合欢一起去现场,把现场形容成胜利团的天堂,好几次,东胜都从她身边走过,看到她还朝她笑了呢。就是那个百媚生的笑,威力无穷,东胜一微笑,下面的女孩子就开始狂叫。每次,东胜靠近舞台边,就会有粉丝试图去拉他,碰触他,幸运的粉丝如果能够碰触到东胜,和他握个手或者拿到一支花,这个女孩就成为了羡慕和嫉妒的中心,然后她会又哭又笑,那种热情、疯狂和迷恋是最真实的青春。
  因为只有在青春时期,我们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表现我们的激情。
  每次听周媚湄在那里兴高采烈、兴奋异常地描述东胜带来的震动,合欢总会想起第一次看到东胜时的那个样子:和一只巨大的狼狗对峙,一双眼睛黑漆如墨。
  谁能想到当时一个挖煤的乡下孩子一下子就成了大众情人呢。每每想到这里,合欢就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虽然痛苦,可这是一个最正确的方向。很快,东胜就会有美好的事业,年龄相仿的美少女朋友,那个时候,东胜回首看看,一定会奇怪自己怎么会爱上一个比自己大11岁的女人呢?一定会庆幸自己最终还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而自己也会有合适的归属,也许能够很快结婚生孩子,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但是,合欢不愿意和周媚湄一起去现场,合欢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东胜的眼睛,那双黑漆入墨的眼睛,也害怕看到东胜的微笑,那两个酒窝很可能又把自己的心搅乱。然而,每每在夜里,合欢常常梦见东胜的微笑,偶尔也会梦见东胜埋在自己的胸怀里,低沉哭泣的样子。
  日子在继续,合欢虽然想通了,但回到家却依然感到深深的寂寞和冰冷。
  以前也是一个人住,常常吃泡面过日子,或者到楼下的小餐馆订餐,或者去吃章氏之类的,虽然想起张耀祖会觉得心痛,但是家还是温馨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冰冷和寂寞。而过了一段有人做好饭等你回家的日子,再回到一个人,觉得分外的难以忍受。
  一开始,合欢回到家还会习惯性的说:“我回来了。”可是,并没有东胜的声音呼应,合欢就会苦笑自己,怎么还没有习惯。慢慢的,不说了,可是内心开始期待有一天,一开门,东胜会出现给自己一个惊喜。这种念头一出来,马上又被合欢自己枪毙了。
  虽然合欢想近期和李耀斌多多见面,李耀斌是生活非常有规律的人,但是,一般他总是约在星期三和星期六。
  合欢也不愿意显得急吼吼的,也就随缘了。
  最近正好有一部非常好的话剧《秀才和刽子手》重演。报社里有记者之前看过了,回来大大赞美了一番,这次,娱乐部就搞了几张票子,合欢问他们要了两张,打了电话约了李耀斌。李耀斌还神秘兮兮的说,要给合欢一个惊喜。
  合欢想,难道是向我求婚?如果李耀斌真的向我求婚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呢。
  那天,李耀斌当然没有求婚,而是开了一辆车来接合欢。
  合欢很惊诧:“你的车?”
  “是的。”李耀斌笑着肯定。
  “你不是说买车不划算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我怕你有了钱,自己买车,以后就变成我坐你的车,你来接我了。这个,作为男人很难接受,所以,乘着你还没有行动,我赶快买了。呵呵”李耀斌说。
  合欢心里有些感动,看来李耀斌还是记着合欢的话,想要讨好合欢的。
  对30对岁的人来说,努力讨好另一个人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我们自己都过得不错,有自己的生活,很多时候彼此都不愿意为对方改变自己,或者迁就对方,更不用说讨好了。
  《秀才和刽子手》非常好看,讲1911年,同时废除科举考试和酷刑。一位以科举考试为人生乐趣和唯一人生目标的秀才和一位以从事各种酷刑为最大乐趣的刽子手是邻居,两个人都很沮丧。
  刽子手总想接近秀才,因为他觉得秀才有一身精肉,如果用杀千刀酷刑的话,秀才身上的精肉是极富诱惑的。刽子手坚定地认为“有一身好肉的人一定是好人”,秀才有一身好肉所以一定是好人。而秀才本来看不起刽子手,觉得他没有文化,可是后来在刽子手的帮助下,走出了潦倒,也开始卖肉。其间有很多的人带着人偶面具出现,说一下有意思的话。整个话剧高潮迭起,笑料百出,在轻松中,又有很多人生的思考。
  合欢在大笑中常常走神,想,如果以是不是有一身好肉来评判一个人的话,东胜无疑是一个好人,可是自己是不是也像秀才一样,总以文化作为一个评判标准呢?
  看看身边的李耀斌,真是文化好的典范呢。
  李耀斌看到合欢看自己,伸出手,把合欢拥进怀里,一起笑。合欢对自己说,不要再瞎想了,拥有当下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话剧结束后,李耀斌说,“我家里也有这样的人偶面具呢,非常有意思,想不想去看看?”
  “好啊。”合欢说,这是李耀斌第一次邀请自己去他家看看,也许是有深意的,就顺其自然吧。
  李耀斌家在浦东一个很大的小区,车开进去都七拐八拐走了十分钟。合欢不喜欢浦东的房子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觉得小区太大,走出小区都十几分钟,而且,一样的房子一幢又一幢,犹如钢筋水泥的森林,一开始肯定迷路。
  李耀斌对自己的房子很得意,告诉合欢这个房子买的时候才6000多一平米,现在已经一万多了。
  合欢笑笑,不说话。心里想,4年前在上海买房子,无论买在哪里,都翻了,男人们就喜欢炫耀自己的眼光好。
  李耀斌的家很整洁,一点都不像没有女人的家,可以看得出来,没有女人,李耀斌其实也生活得挺好的。合欢突然有一点点挫败感,觉得自己对李耀斌来说其实价值并不大。
  不过,李耀斌倒是真的收集了很多人偶,很多还挺可爱的。没想到看上去如此理性精明的男人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倒是让合欢一下子对李耀斌好感剧增。
  “要不要看一看我最喜欢的人偶面具?”李耀斌问,眼睛里带着探寻的笑意。
  “好啊。”合欢说。
  李耀斌牵着合欢的手走进了卧室。
  在床的上方挂着一张巨大的面具,这张面具乍一看,似乎是一张京剧的脸谱,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李耀斌牵着合欢的手,绕着床走了一圈,合欢发现从不同的角度看,这张大脸的表情是不同的,从左面看,这张脸在哭,从右面看这张脸在笑,从中间看,这张脸在沉思。甚至,慢慢走,你会发现哭也是哭得不一样的,沉思想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笑也笑得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合欢不解,明明是静止的一张大脸谱啊。
  “这个人偶面具的名字,叫‘人生’。”李耀斌说,“人生得意的时候酝酿着悲伤,悲伤的时候蕴藏着快乐,我们凡人想啊想,总也想不透。”
  李耀斌从背后抱住合欢,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把唇往合欢的脖颈上落下去。
  合欢被抱的有点喘不过气来,想要转身,一扭头,就遇到了李耀斌的唇。
  李耀斌的吻一开始细细密密,慢慢的加大力度,整个身体都往前倾,把合欢扑到在床上。
  不是不明白李耀斌想要做什么,只是合欢很快就放弃了抵抗。这种事情早晚要发生,自己也不是第一次,继续矜持也不知道意义何在。罢了,就此确定吧,不要再想着另一个不可能的男人,不要再摇摇摆摆于两难的情感中,不要再给自己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李耀斌这样的男人也许是自己现在能够遇到的最合适的男人,就这样也许是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合欢一霎那间思想千转百还,终于理性说服了自己,从一开始的被动变的主动起来。
  李耀斌以为合欢被自己所打动,莫许了两人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一只手腾出来,伸进了合欢的衣服里面。
  合欢的身材玲珑有致,虽然不是很丰满,但是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非常匀称。
  李耀斌解开合欢的Bra,握住了合欢半球形的乳房,感觉到弹性和滑溜,下面马上充盈起来。
  李耀斌把合欢抱到床上,脱下了合欢的衣服,然后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俯下身,用嘴抚摸合欢的身体。李耀斌把这一切做得井井有条,不慌不乱,一丝不苟,一如他一直以来的沉着冷静。
  合欢也不说话,闭着眼睛,慢慢体会身体的变化。
  李耀斌一只手伸到合欢的花底处,轻轻打转,问:“舒服吗?”
  “嗯。”合欢轻轻的回应。
  李耀斌开始加大手的力度,合欢忍不住轻轻呻吟。李耀斌听到合欢的呻吟,变得冲动起来,一下子进入到合欢的身体里,开始活塞运动,一边动,一边问:“舒服吗?”
  “嗯。”合欢作了肯定的回应,虽然实际上身体还并没有完全为这个男人打开。
  李耀斌似乎很在意合欢的反应,不断问:“这样可以吗?”“舒服吗?”“好吗?”
  合欢虽然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在这一方面有点太敏感,但是,还是不断肯定。在合欢的肯定中,李耀斌到了高潮。
  云雨后,李耀斌抱着合欢,说:“你看看这个房子你喜欢吗?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重新装修。”
  “嗯?”合欢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结婚后住在这里,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重新布置家庭。”
  结婚?家庭?这些词汇进入到合欢的脑海中,合欢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做好准备,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回应。
  难道这就算求婚了?这么快,这么简单?合欢有些失望,但是,还是抱紧了李耀斌,至少两个人在一起,不会那么寂寞孤单,身体不会那么冰冷。

第三十五回 爱一个人好难
  情场得意,战场失意这句话用在合欢身上似乎并不正确,当合欢和李耀斌的关系有了实质的发展的时候,合欢升职了,从原来的社会版的版面责编升为了主编助理。当然记者这个身份是合欢不愿意放弃的,也正是因为两种身份都要兼顾,导致合欢变得非常忙碌,几乎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这个星期因为要出一辑特刊,合欢变得尤其忙碌,除了睡觉以外,合欢永远在电脑前写稿、看稿或校对,忙得几乎没有抬过脖子,没有动过脊椎。这个周末终于搞定了,合欢决定要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于是打电话给李耀斌,不巧,李耀斌正好要完成一份证券研究报告,实在抽不出时间。合欢感叹,这个年头,大家都在疯狂的工作,连恋爱都需要预约了。
  周日上午,一个人在家里,合欢准备打扫卫生,不经意间发现,那两只乌龟竟然背上长出了一点绿毛!不是很长,只有一层,但是肯定是绿毛!合欢以前其实并不相信普通的乌龟背上会长出绿毛来,觉得那不过是因为东胜比较天真,才会相信这样的说法,尽管如此,因为无关紧要,她也就随东胜做了。东胜走后,合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记得给小乌龟背上涂蛋清,也许是因为自己回到家太无所事事了吧,所以,也会做一些无聊的事。没想到这样无聊的事情竟然也能有结果。
  合欢的第一个念头,是打电话给东胜。拿起电话,又放下。告诉东胜乌龟长绿毛了,又怎么样呢?让他回来看看?告诉他自己一直在牵挂他?合欢,你还想要怎么样啊?合欢的脑子一直在努力说服合欢的心。最后,脑子胜利了,可是心却感到很痛。
  合欢放下电话,用劲打扫起卫生来。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周湄媚来电话了。
  “今天晚上,东胜要冲刺进前十名啊。如果进了前十名,东胜基本上就算成功一半了,一只脚已经跨进娱乐圈了。”周湄媚很兴奋。
  “我知道。”合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
  “我有今天的现场票,就在舞台边呢。可是,呵呵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去不了了。虽然我很喜欢东胜,可是还是女儿重要啊。浪费了那么好的票子很可惜呢。你去吧。”
  “我?……我觉得我还是……”
  “还是什么啊?难道你怕见东胜不成?东胜可是我们两个人培养出来的明星啊。我们当然要享受这个成果啰。如果你走不出自己的心结,那你和谁在一起都是白搭。”
  周湄媚的话也不无道理。
  “我老公今天可以来接你,他反正要去做评委的。男人就可以在女儿生病的时候继续工作,我们女人就不行啦。”周湄媚语速一如既往的快。
  “那……”合欢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就这样说定了,我老公六点来接你。记得提前吃吃饱啊。你会发现在现场是很需要体力的。”周湄媚很快说完了,挂了电话,好像生怕合欢会拒绝。
  合欢一整天都变得心不在焉,一直到六点钟坐上赵大海的车。
  “呵呵怎么样啊?病的利害吗?”合欢问。
  “感冒发烧了,但是不严重。主要是最近被她妈妈逼得生病抗议了。”赵大海说。
  “生病抗议?”合欢不懂了。赵大海简短的解释了。
  原来,最近周湄媚在单位无事可干,整天在网上搜索有关育儿经验,发现网上说,小孩子的数学思维是孩子今后理性思维的基础,所以应该尽早培养孩子的数学思维,有的小孩4岁就可以做加减乘除了呢。周湄媚一直觉得自己理性思维不够好,认为不能让女儿像自己一样逻辑差得一塌糊涂,而目前呵呵还不会加法呢,周湄媚决定从现在开始每天让呵呵学习一小时的数学。结果这个决定执行第一天就遭到了呵呵的坚决反抗:呵呵完全不理睬母亲1+2=?的问题,自顾自看电视。
  周湄媚只好搬来外婆做救兵,结果,外婆看周湄媚逼呵呵太紧,反过来帮呵呵,搞得周湄媚和母亲大吵一顿,认为母亲太过宠溺孩子,完全不像当初教育自己的时候那么严格,搞得母亲很生气,说,“如果你认为我带得不好,你就自己带!”
  于是,周湄媚决定自己带孩子,不能再让父母把孩子宠坏了,除了白天要多和孩子沟通,晚上也强行让呵呵和周湄媚睡。结果,第一个晚上,呵呵哭了半宿;第二个晚上,呵呵想对策,要求独立上厕所想要溜回外婆的被窝,被周湄媚发现,强行拖回大房间;第三个晚上,终于安稳的睡在大房间了,也许因为前面两晚大家都没有睡好,于是第三晚睡得特别的熟,以至于周湄媚完全没有察觉半夜里呵呵把被子全踢了。虽然是夏天,可以是因为房间里开着空调,呵呵还是感冒发烧了。
  “斗争的结局以周湄媚同志全面失败告终,呵呵既没有学会数学,也重新回到外婆的被窝,而我们则全方位的批判周湄媚同志的野蛮作风。”赵大海总结道,不忘调侃。
  “周湄媚是想要努力做一位好母亲呢。”合欢说,她可以想象周湄媚那种一有念头上上来,马上着手干起来的急切。
  “我最怕周湄媚想着要做一个好母亲或者一个好妻子。”赵大海说。
  “为什么?”合欢很奇怪。男人不都是希望自己娶一个好妻子的吗?
  “道理很简单。当女人想要做一个好母亲的时候,就意味着她要培养一个比别人家的孩子还要出色的好儿女,她对自己和孩子都会有比较高的要求,这种要求往往建立在理想的基础上,而不是实际的基础上,导致双方都很累。当女人想要做一个好妻子的时候,往往会按照理想的模式,对老公嘘寒问暖,处处留意,全方位的关心,还会想尽一切办法讨老公的欢心。一开始,男人还挺享受的,但是很快男人就发现自己的自由被好妻子的关心完全束缚了,而且,妻子一而再的讨好丈夫,丈夫总不能没有表示吧?如果丈夫不感恩戴德,那么时间长了,好妻子很可能会恼羞成怒。所以,我还是喜欢湄媚原来那样很简单的生活,没有一定要如何如何做的理想。”赵大海很真诚地说。
  合欢觉得赵大海讲得还挺有道理的:“那你的意思说,女人最好不要作好妻子,好母亲,自顾自好了?”
  “也不是那样说。但是,至少女人要先爱自己,让自己快乐起来,那么家庭就会比较快乐了。目前,周湄媚自己并不快乐,但是又希望家人成功而快乐,这就很难了。”赵大海说得很坦诚。
  “那你这个心理学家帮帮她啊。”合欢笑着说。
  “心理学家只能帮助自己觉得自己有心理问题的人。对于那些自己认为自己心理健康的很的人,即使旁观者觉得那个人基本上就是十三点了,那我们很难把他们恢复成12点。何况,家庭事务更复杂,家人更难咨询。很多时候,他们并没有心理问题,只是遇到了一些挫折,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周湄媚可能最近发展不顺,她的死对头成了她的上司。”合欢说。
  “湄媚应该很快能够调节过来的,她性格很好的。我一直很喜欢她的性格。”赵大海说。
  合欢看了一眼赵大海,笑了笑,不说话,觉得周湄媚真得挺幸运的,很少有老公如此坦诚地在别人面前说自己喜欢老婆。
  “你笑什么?”赵大海也挺敏感的。
  “我觉得你们虽然也吵吵闹闹,可是很幸福呢。不像我,连吵架的人也没有。”合欢说。
  “你不是很快有吵架的人了吗?”赵大海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合欢,说。
  “未来还不知道呢。”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并不是谦虚,而是合欢真实得感受。
  赵大海并没有接下应,沉默了一阵子,赵大海说:“其实,这次希望你去看东胜的现场竞赛是我的建议呢。湄媚很担心你,觉得你其实一直打肿脸充胖子……这话是她说的话的哦。”赵大海发现自己用词不当,直接用了周湄媚背后说的话,哎,真是近墨者黑,受周湄媚影响也是舌头比脑子快了。“她的意思是,你自己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自己的感情走向,因为想要逃避而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她怕你以后后悔。我也觉得,你应该理清的情绪。如果你能够从容的面对东胜了,那就说明你能面对自己的感情问题,如果你不能,那就说明你还沉迷在其中。你既然已经想清楚了,觉得自己和东胜是没有可能的,那你就要努力面对那份情感,逃避是没有用的。”赵大海声音不大,语气很坚定。
  “我知道。”合欢轻轻地说。一方面,很感动周湄媚做的努力,这样的朋友真的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会一直为你考虑,为你担心,努力帮你想办法,而且,帮你的时候还做的不露痕迹,每次似乎还是你帮了她。另一方面,合欢觉得自己特别的无力,想清楚了,难道就能处理好情感吗?强迫自己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一面是不是很残酷呢?
  两个人不说话,很快到了电视台,一个进了演播室,另一个进了化妆间。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现实中的东胜了。东胜穿着古希腊的制服,显得更高了,更帅了。东胜也明显成熟了,依然黑漆如墨的眼睛,眼神变得很沉着,只是在微笑的时候,两个酒窝还是合欢熟悉的那个男孩子。
  当东胜出场的时候,合欢觉得自己的心每跳一下,自己就能清晰地感觉到。因为坐在“胜利团”方阵中,东胜的每一次出场,每一个微笑都能引起巨大的震动,身边年轻的姑娘会又叫又恼,又哭又笑,每一种情绪都是如此的突然和激进。
  黄宜的培训显然是卓有成效的,今天的东胜无论唱歌还是跳舞,无论回答问题还是等待的样子,都显出一定的专业水准。合欢看着台上这个英俊非凡的男人,看着一颗娱乐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告诉自己:过去,我做的一切都是非常值得的,今天,我所作的一切也是有价值的。东胜的人生应该如此美好,我不能够因为自己的情感把他束缚起来,有一天,他一定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想到这里,合欢的泪水涌出来,止也止不住。幸亏,身边情绪激动的人不少,谁也不觉得奇怪。
  竞争显然非常激烈,东胜这次很不幸的进入到了PK阵营里。
  “胜利团”粉丝们开始进入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中。合欢的心被高高的提起,一直落不了原位。
  评委问四位被PK的选手,如果这次被PK下去了,你们会怎么样?
  东胜的回答很平静:“继续回去做摄影助手,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样可以成功,不在这里便在那里。”
  一回答完,胜利团开始欢呼。
  不在这里便在那里。合欢心里轻轻重复。
  然后,主持人要求每一位PK选手表演自己的一项拿手好戏。东胜玩了一手篮球技巧。以前也听东胜说过他打篮球打得很好,这次是合欢第一次看东胜打篮球,真是打得很好。
  主持人问东胜为什么选择打篮球,东胜说:“因为想要练好身体,只有有一个好的身体,才能好好工作,才能给自己的爱人足够的爱和安全感。”
  胜利团开始欢呼。
  合欢看着东胜侃侃而谈的样子,心里想,除了我以外,谁还能想象这个男人半年前的样子呢?
  最后,东胜PK成功,顺利晋级。胜利团很兴奋,开始狂喊“东胜,东胜,我们爱你!”。这种喊法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有组织的,有节奏的。
  一开始,合欢觉得自己长不了嘴,很快,受气氛的感染,合欢也加入到其中,开始喊:“东胜,东胜,我们爱你!”一旦喊出来,合欢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熨烫了一下,变得舒展开来,平和起来。合欢的喊声也越来越大,泪水再次滚落。
  合欢开始明白为什么周湄媚说这是个体力活,真的,站在舞台下,每一次呐喊,每一次挥舞,合欢都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做。
  东胜在台上似乎听到了一个自己的熟悉的声音,他的眼光往合欢的方向射过来,看到的是黑压压的人群,看不到个体。
  “一定是我的错觉。也许是想念过头了。”东胜对自己说,挺直了背脊,等待这次比赛的结束。
  只是,难道就这样一直往前走吗?东胜自己有点迷惑。东胜也迷惑自己值得那么多人喜欢和爱吗?如果值得,那么为什么合欢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呢。
  感情本来应该是来来往往的,可是本来相爱的人却被人为的阻断了交流的途径,每一次的来往都变成自己和自己来往,这种来往变得更有冲击力,也更让人痛苦。
  合欢和东胜都在这种痛苦中挣扎,不同的是,合欢挣扎着走出来,而东胜挣扎着停留在那里。

第三十六回 美女护士群中的丈夫
  呵呵的烧倒是很快退了,但是开始咳嗽,常常连着咳,咳完以后,呵呵会指着自己的喉咙对外婆外公说:呵呵这里痛。
  四岁的孩子已经完全学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且很清楚什么样的感情应该向谁表达。
  周妈妈每次听到呵呵说痛,就开始怨恨自己的女儿,认为这次呵呵生病,都是周湄媚惹的祸。周湄媚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内心也是极其疼爱呵呵的,恨不得把呵呵的毛病拿过来放在自己身上。
  眼见呵呵的咳嗽单靠一点咳嗽药水已经止不住了,周湄媚决定带呵呵去医院。
  周湄媚不大情愿,但是还是拿起电话向领导小周请假。
  小周却完全没有同情的意思,说“明天你怎么能够不来上班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帮忙啊。我们单位你调研能力最强,明天我们要开两新组织调研会啊,你怎么能不来了?”
  周湄媚恨得牙痒痒,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小周从来不会听取,甚至根本没有兴趣听周湄媚的任何想法和观点,现在周湄媚有事要请假,他又显得非常看重周湄媚。但是,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和他吵,周湄媚只好压住怒火,堆起笑脸说:“我也很想来啊,但是,我女儿真的需要去医院,小周,请你帮帮忙啊。”
  “周大姐啊,不是我不帮你啊,但是明天的会议的确重要啊。”小周用了一个从来没有用过的词“周大姐”来称呼周湄媚。
  周湄媚马上意识到了,自己在过去的一个月没有改变对小周的称呼已经让领导很不爽了。在中国,什么法也没有领导的看法大,领导一旦对你有了看法,那就什么法也救不了你了。周湄媚马上改变称呼说:“周领导啊,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回来后一定加倍工作。”
  小周终于放行了:但乘机要挟“那你就去吧。记住,以后可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啊。”
  周湄媚挂了电话,恶狠狠的对着电话咬牙切齿地说:“小人!”
  周湄媚抱着孩子到了儿童医院,一挂号,385号,前面有260个人在等待。医院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孩子和大人,连个坐得地方都没有。周湄媚抱着孩子,想,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周湄媚想到的第一个办法是去挂急诊!
  结果,急诊处一样人满为患,医生根本就不给周湄媚挂急诊,因为呵呵没有发烧过39度。
  周湄媚想到的第二个办法是去挂特需门诊,能用钱解决问题,那是最方便的解决方法。
  结果这年头有钱人真多,上午的特需门诊老早就没有了。
  周湄媚深刻的感觉到生活的无奈。在中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日子还是挺好过的,虽然钱不多,但是总能过的过去。但是一旦发生事情,小小老百姓就常常会感到处处碰壁,没有了解的地方,没有说理的地方,没有解释的地方,最后发现自己走投无路。
  周湄媚只好等待,问问小护士还有多久轮到385号,小护士态度蛮横,爱理不理。周湄媚越等待越心浮气躁,到了9点50分,周湄媚算算正好是赵大海下课的时间,忍不住打电话过去抱怨,要求赵大海马上出现。“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凭什么我一个人急啊?”周湄媚说到最后险些要哭出来。
  “我也急啊。但是,你也知道我在上课,没有办法现在出来啊。我一下课,马上过来。”赵大海好脾气的哄老婆。
  “我不管,我要你马上出现!”周湄媚说完,啪的按了电话。
  赵大海只好提前结束课程,匆匆赶到医院。幸亏是暑期课程,否则就麻烦大了。
  10点半,前面还有150人在等待。估计上午肯定是看不到医生了。夫妻俩都开始焦急。周湄媚还担心医院的空气不好,别毛病没有治,反倒传染上一些什么毛病。
  两个人抱着孩子到外面透透气,正好看到杨圆圆为这个医院拍得广告。赵大海一下子乐了,嘿嘿,找杨圆圆一定能有办法。
  周湄媚虽然不乐意,但是为了女儿,也只好这样了。
  赵大海一个电话打过去,杨圆圆马上说没有问题。十分钟后,杨圆圆来电话,让赵大海直接去医院的副院长室找张副院长。
  随后的一切变得及其顺利,张副院长带着他们一路绿灯,看病、拍片,拿药。一路上,张副院长和赵大海聊得非常愉快,因为张副院长也每星期看新世纪男生的比赛呢。
  周湄媚想,这个张副院长肯定不是看什么新世纪男生,而是冲着杨圆圆去看的。
  等到片子出来,夫妻俩都很心痛,因为呵呵的了小肺炎,医生建议住院。这个儿童医院是出了名的住院难,不过,好在有张副院长在,很快就搞定了,明天就可以入院。
  所有有孩子的家庭都知道如果孩子住院,家长们会是多么的辛苦。
  周湄媚实在请不出假来,而赵大海也无法不管100多个学生而不上课,只好白天让周爸爸周妈妈主要在医院陪呵呵,晚上,周湄媚和赵大海轮流陪夜,一般赵大海没有课,也不去电视台,就尽可能的呆在医院陪呵呵。
  第一个晚上是周湄媚陪夜,租了个躺椅蜷了一夜,没有休息好,导致第二天开会时,在会上睡着了,被“周领导”乘机奚落了一番,周湄媚恨不得钻进地缝。
  第二天晚上是赵大海陪夜,竟然搞了一个很舒服的平椅睡。原来,这里的护士都是新世纪男生比赛的忠实观众,好几个是赵大海的粉丝,对赵大海非常热情,找赵大海聊天,帮他解决各种问题。
  赵大海第一次享受到做“明星”的好处,不禁有些飘飘然了,并没有注意到周湄媚吃醋的表情。
  而呵呵成了儿童住院部最受欢迎的孩子。一方面,呵呵本来的性格就很讨人喜欢,不认生,喜欢和别人说话,而且总是有勇气去敲别人的门;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赵大海。
  对孩子来说,只要发烧没有过39度,那基本上不影响玩耍,呵呵常常拖着吊盐水的杆子在走廊上来来回回走动,身边的外公举着吊盐水的杆子,保持和呵呵的平行距离,陪着她。
  周湄媚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觉得孩子的教育是一定要抓到自己手上了,否则看看外公外婆对孩子的宠溺,不知道这个孩子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霸王呢。
  呵呵住了十天,终于要出院了。出院的那一天,来了很多护士给呵呵送行,当然主要是冲着赵大海的。每个护士都要求和赵大海合影留念,每个护士都和赵大海有说有笑,而赵大海也几乎叫得出每个护士的名字。
  看着自己的老公像模特儿一样站在一群年轻的美女护士中间,彼此有说有笑,周湄媚没有感觉到自豪,只感觉到深深的压力,那种压力让周湄媚清晰地看到了岁月的流逝,看到了自己和丈夫之间越来越大的落差,看到婚姻的不稳定性。

第三十七回 现代父母的烦恼
  呵呵的病好了以后,周湄媚又开始寻找教育呵呵的方法,她认为自己上次错在太急了一点,但是方向是没有错的,一定要把教育孩子的大权接过来。
  32岁的周湄媚看看自己未来的人生,已经看不到小时候的梦想:成为一个伟大的人。自己今后的岁月已经非常清楚,就像绝大多数人一样,虽然安逸,但是不会有太大的发展了,会是一个政府职员,可能爬到处级,但也顶多是处级干部而已,而且还很有可能没有机会担当重任。
  周湄媚虽然内心不甘,但是也没有勇气改变现状,但是,呵呵的未来一定要比自己更好啊。
  当然这次不能在强来了,要寻找对策,周湄媚认为通过玩具让孩子学习数学一定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当天就买回来一套数字画板,五颜六色的数字可以随意的贴在画板上。一开始,呵呵果然很感兴趣,挑选着不同的数字往画板上贴,周湄媚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窃喜:小女子果然可教,懂得不同的数字可以拼成更大的数字。但是,过了一阵子,周湄媚发现问题了,原来呵呵并不是在思考如何排列数字,而是把不同颜色的数字分开来了。周湄媚的目标可不是区分颜色那么简单。
  周湄媚终于忍不住了,亲自动手开始教呵呵如何计算“1+2=?”“2+3=?”每次呵呵想要贴其他的数字,就被周湄媚严厉的阻止了。
  聪明的呵呵马上发现了妈妈的诡计,原来又要用这些东西引诱我学习毫无乐趣的数学了。呵呵开始去找别的玩具玩,拒绝和妈妈在一起玩这个画板。周湄媚当然不同意,把呵呵圈在怀中,规定必须回答五道题才能走。
  “我口干,我要喝水。”呵呵也不是好对付的,开始转动得她的小脑筋,想法子逃离妈妈的魔抓。
  “让外婆给你倒水过来。”周湄媚开始大叫“妈妈”,让母亲过来倒水,很奇怪,叫了几遍,周妈妈才出来。
  “我要上厕所,我要尿尿了。”呵呵开始想第二个方法。
  “不行。要尿就尿在裤子上好了。”周湄媚马上戳穿呵呵的诡计。
  “妈妈,我想看看电视,等会儿再玩这个,可以吗?”呵呵很有礼貌的说。
  “先玩这个,等会儿看电视。”周湄媚不为所动。
  呵呵耍了几招都没有用后,就开始想要用强力突出妈妈的包围。没想到看上去弱小的妈妈手臂力量也很大,两只手一扣,竟然像铁圈一样。呵呵没有办法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无敌哭功。
  呵呵一开始是很委屈的哭,看看妈妈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觉得是真委屈了,开始哇哇大哭。
  女儿一哭,周湄媚心就开始软了,但是,脑子还是很清醒的,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服输,否则不但前功尽弃,而且将来会更加难以管教。
  周湄媚恨不得回到过去的时代,那个时候教育孩子多简单啊,父母一声威吓,就能把孩子吓得不敢进门;一巴掌过去,马上父母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抄起一把扫帚,可以让孩子终身难忘。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父母的权威+一定程度的暴力,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却直接有效.
  而现在,父母和子女之间讲平等,父母的权威荡然无存,如果有爷爷奶奶在,孩子还成了小皇帝,可以在大人头上拉屎拉尿。暴力成了家庭禁区,巴掌刚刚举起来,孩子就大哭了,爷爷奶奶们就冲出来挡在孩子身前。孩子长大一点,你要是动手还能去告你。可是除了暴力以外,我们又没有学会什么新的教育方式,于是只好自我摸索,每次都死掉很多脑细胞,然后,想出一个好方法来,让孩子走我们希望他走的路。可是道高一丈,魔高一尺,很快,孩子就能发现你的“险恶用心”,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来对付你,然后,做父母的在继续死掉那些无畏的脑细胞的时候,发现孩子依然按照他们自己想要的方式在生活,我们已经成了上一代的古董,整个社会都不支持我们。
  周湄媚有些沮丧,但是,即使这样,周湄媚还是要努力让呵呵学习数学,她认为这是孩子将来发展的根本啊。
  呵呵一哭,外婆就从厨房里冲出来,外公从小房间里冲出来,纷纷来保护自己的外孙女。
  “都不许过来。我管教自己的女儿,谁也不许插话。”周湄媚在周妈妈周爸爸劝说之前,断然一喝,断绝老人想要把孩子抱开的念头。
  “你这又是怎么了?前一阵子还闹得不够吗?”周妈妈生气地说,听到呵呵更加委屈的哭声,气就更大了。
  “现在升小学都要考试的,想要进好的小学,必须要学好数学。如果不能进好的小学,就进不了好的中学,进不了好的中学,就进不了好的大学,进不了好的大学就找不到好的工作,找不到好的工作一辈子很辛苦。”周湄媚像是绕口令。
  “那我们就不读书了。外公养呵呵一辈子。”周爸爸大声说。
  “怎么养?你准备活160岁?”周湄媚讽刺道。
  看到外公外婆和妈妈伦理似乎没有成效,呵呵的哭声更大了。这次把赵大海也从书房里引出来了。
  “周湄媚同学刚刚一番话好像逻辑很完整啊。”赵大海在房间里听到了周湄媚从进不了一个好小学一辈子就玩完的论调,忍不住调侃道,“不过,进了好大学,就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找到一份好工作就不辛苦?那你辛苦不辛苦啊?”
  一开始周湄媚以为老公是来帮自己的,一听这话,似乎也不是和自己一条战线的。“你别老是说我啊。你也管教管教孩子啊。今天我去幼儿园开家长会,好几个小朋友都已经会算十以内的算术了呢。”
  赵大海一听就知道,又是家长会上受的挫折反映到家里。
  都说现在独生子女太娇惯,受不了挫折。其实第一受不了挫折的是今天的父母,尤其是受不了自己的孩子比别人家的孩子落后的挫折。每次开家长会,家长们都在那里暗暗比较,总是在不动声色之间把自己孩子的优点发扬光大出去,又在不动声色之间了解别的孩子的长处,然后回到家里想办法如何让自己的孩子也有这些优点。
  清醒的时候其实也知道每个孩子各有天赋,但是,每次开完家长会,或者朋友聚会一比较各自的孩子,做父母的虚荣心就会升起,希望自己的孩子比别人的孩子更加出色。自己可以比不过别人,但是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比得过别人的孩子,因为孩子是如此聪明,只要努力,只要教育的好,总是能够更加出色。于是,父母们回家就会想方设法塑造一个天才儿童。
  赵大海过去拍拍老婆的肩,说“去喝点水,消消火气。我来。”
  周湄媚看了老公一眼,老公的眼睛坦然而又沉着,似乎对周湄媚说:“孩子就交给我吧。”
  周湄媚也精疲力尽了,老公出来插手,突然让周湄媚觉得很有依靠,心理的火气一点点消退,听话的去倒水喝。
  “呵呵想玩什么啊?”赵大海笑眯眯和女儿问。
  “我想要看电视。”呵呵说。
  “好,那我们就看电视。”赵大海听话的为呵呵打开了电视。
  周湄媚正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赵大海完全是在纵容孩子,正想说话,赵大海一个眼神过来,终于还是忍住不说了。
  “呵呵不要玩这个画板了吧?”赵大海有笑眯眯的问。
  “不要玩。”呵呵很坚决。
  “那太好了。爸爸妈妈可以玩这个吗?”
  “我不要玩,就给你们玩好了。”呵呵满不在乎。
  “呵呵妈妈,过来啊。我们一起玩画板。”赵大海很夸张地说。
  周湄媚狐疑的走过去,坐下来。
  赵大海大声地说:“这个真得很好玩的,我们一起玩吧。”说话的语气像是四岁的孩子。
  周湄媚有点明白了,马上也兴高采烈的说:“好啊,我们一起玩啊。”
  两个大人大声说着话,假装非常开心地玩起来。一方冥思苦想,拨弄彩色小球后终于得出了答案,另一方马上说:“givemefive”,然后两人击掌通过。
  一开始呵呵看电视不理睬爸爸妈妈,可是随着大人的声音越来越高,似乎玩得很开心,呵呵忍不住很好奇:“爸爸妈妈你们在玩什么啊?”
  “不告诉你。”赵大海故作神秘。
  “让我看看。”呵呵说。
  周湄媚马上就想把呵呵拉过来玩,不过,赵大海却是一个转身,挡住了呵呵的视线,坚决的不给她看。“我和你妈妈在比赛呢,不许你看,你肯定要帮妈妈的。”
  “我不帮她,你给我看看。”呵呵开始用力去扳爸爸的肩膀,但是爸爸的肩膀就是不转回来。
  赵大海又发出了兴高采烈的声音:啊,我赢啦。然后把数字搞得噼里啪啦的响。
  呵呵更加好奇了,不看电视了,一定要看看爸爸妈妈在玩什么。
  赵大海最后终于屈服了,让呵呵一起和爸爸妈妈玩,教呵呵怎么数球,怎么把数字贴上去。轮到赵大海计算的时候,赵大海故意出错,让周湄媚和呵呵发现爸爸错了,然后两个人一起要求打爸爸屁股。赵大海显得万般无奈,只好站起来,让呵呵打屁股。
  呵呵打爸爸的屁股,爸爸痛得哇哇大叫,呵呵可开心了,要“再来。”
  一家人在游戏中,玩了个把小时,到周湄媚都觉得今天的学习足够了的时候,呵呵还要求再来。
  晚上,躺在床上聊天,周湄媚把白天自己想到的现在做父母难的观点告诉赵大海,赵大海对周湄媚说:“偶尔的体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知道父母用体罚对孩子并不是因为这是一种最好的方法,而是因为父母没有办法,所以,用最粗鲁的最不计后果的方式来做。了解孩子的心理会有更多的方法可以去做。”
  “你懂这一套,你又不管。我又不懂。”周湄媚说。
  “我也不是专门学儿童心理学的,只是人和人其实都是相通的。你也不喜欢别人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吧?如果你喜欢的事情,你自然会去做了。孩子也是一样的,如果某件事情变成她不喜欢的,那她做起来就很艰难了。所以,我们做父母的,应该想着如何让孩子有学习的兴趣,而不是如何教会他1+1=?”
  “你说得轻巧,可是怎么让孩子有学习的兴趣呢?”周湄媚皱着眉。
  “想办法把学习变为游戏,只要是游戏,孩子就会喜欢玩。”赵大海说。
  “感觉把人生都变成游戏了。”周湄媚并不太赞同。
  “如果你有本事把人生也变成游戏,那就更好了。”赵大海不理睬老婆的嘲讽,笑眯眯的说。
  “我人生态度很认真积极的,从来不玩游戏。”周湄媚说。
  “把人生变成游戏,并不是人生态度不积极啊,只是想让你放轻松而已。你不觉得自己最近太沉重了吗?”
  “你就看着我往下沉,也不救我。”周湄媚语气里有些责备。
  “我想救你啊,但是首先你要有要求别人来救啊。否则,我看到你在湖里,把你捞起来,你反倒打我一耳光,说你正在游泳呢。那我花的力气岂不是白费了?”赵大海还是笑嘻嘻的。
  “我不会游泳的。如果我落水,你一定要救我的。”周湄媚避开赵大海的比喻,乘机发发嗲。
  “如果你减肥成功我就救。”赵大海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老婆的身材,认真地说。
  “你真的觉得我胖了?”赵大海的话又戳到了周湄媚的短处,最近,真是有些发胖呢。
  “开玩笑的。你这个样子正正好好,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目前正是黄金比例。”赵大海信口开河开始夸奖老婆的身材。
  周湄媚虽然嘴上说讨厌,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赵大海看老婆心情不错,乘机说:“老婆大人,星期五晚上我又不能回家吃饭了。我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你不是说不去的吗?你最近都很少有时间在家里吃饭了,每星期两个晚上去电视台,一个晚上上课,然后还要学校开会,外面开会,各种各样的应酬,都成不回家的男人了。”周湄媚满心的不乐意。
  “本来因为太忙了的确不想去了,不过好几位同学来劝说,我还是去吧,免得别人说我现在摆架子了。”
  “你是不是想去见你的初恋情人啊?”周湄媚的酸酸地说,在周湄媚和赵大海恋爱之前,赵大海和同班的一个女生好过。
  “不是初恋情人,是第三任女朋友。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初恋放在大学时期呢?初中时代我就用了那个名额了。”赵大海的话听上去还挺得意的。
  “不管第几任,我就是不喜欢你去参加同学聚会。”
  “这你就不对了。同学情是多么纯洁美好的情谊啊,连这种情谊都不许有,那我就只能做和尚了,不近女色,牢记女人是老虎。”
  “还有你一直暗恋的许倩也去得吧。”周湄媚继续发酸。
  “嗯,听说她谈了一个特别不怎么样的男朋友,搞得我们全班的男生都很郁闷,觉得我们的系花插在牛粪上了。早知道她要求这么低,我们当年就都上了。”赵大海很是遗憾。
  “那你现在去追她啊。”
  “你以为你老公那么傻,愿意得罪全班男同学啊?这种美女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果你把她泡到手了,全班男生都把你当作靶子。”赵大海一边说,一边跳下床去。
  “你去干什么?”周湄媚很奇怪。
  “去看看同学录,忘了我第三任女朋友叫什么来着。”赵大海说。
  男人念念不忘的是那个得不到的女人,能够终生记住的名字除了初恋情人就是最后一任情人,中间的情人因为得到过,但是没有厮守过,转眼就成了烟云。
  周湄媚不可奈何的看着老公,看来老公是肯定要去了。
  周湄媚没有想到的是,那天晚上,自己竟然如此需要老公。

第三十八回 合欢成了女英雄
  尹合欢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付出一条腿的代价,获得了“女英雄”的称号,当然,这个称号代价大了点。
  事情的开始一点征兆也没有。
  合欢本来去采访一个毫无危险的群体:一群社区大学的老年妇女。这群妇女在社区大学中学跳街舞,她们正好是十个人,自称“十姐妹”,她们口号是:“人生从60岁开始。”合欢觉得这个群体非常有意思,选择这样的舞蹈学习可以想象这群人心态多年轻,而且,合欢也很好奇,一群超过60岁的老太太跳起街舞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几年来,上海的老年活动组织的非常好,从政府到民间,从集体到个人都通过不同的途径参与到老年团体生活中去,社区大学是常见的一种形式。所谓的社区大学其实就是区活动中心的几个教室,不同的时间办不同的班,让居民去选,会根据居民的需求开设新班。一般场地费都是政府买单的,学员只是承担请老师的费用,因此比较低廉。退休的老人,还没有孙子孙女或者孙子孙女已经大了的老人是选班的主力军,他们总会选择一两项自己喜欢的活动参与,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丰富晚年的生活。
  这群跳街舞的老太太已经学了一年,那天是她们学习满一周年的日子,因此,她们在区活动中心专门表演了一场,合欢就是这个时候去的。
  因为身体的关系,老太太们跳的街舞并没有太多的难度动作,没有腾空翻跟头的动作,也没有头顶旋转的动作,但是他们把这些动作改变成地上翻跟头,膝盖走路转圈等,非常好玩。动作看上去还挺像模像样,有点80年代末流行的霹雳舞的样子,但是又加进了新的元素。配上强劲的音乐,老太太们自信的笑容,整个表演出乎意料的精彩。
  人一旦突破原来思想上的局限,身体的表现和日常的行为都可能发生巨大的变化,原来想来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总是能够找到转折的机会,变得可能。
  合欢感觉自己这次一定能够写一篇好稿子,这样的精神风貌不仅是老人们需要的,也是年轻人需要。对生活本身的热情,中国人已经缺失20多年了,现在再不提倡恢复,人类都将成为进化的奴隶。
  十姐妹看到竟然上海的大报也如此关注她们,简直高兴极了,每个人都很兴奋,每个人都想要吸引合欢的注意力,每个人都在说话。合欢被围在老太太中间并没有感觉压抑,反而觉得非常温暖,感觉生活无限美好。
  但是,这样的采访效率却是很低,因为大家七嘴八舌,说话完全没有条理;老太太们也觉得说的不够尽兴,因此,有个老太太提出来,晚上一起吃饭,一来庆祝学习一周年,二来可以和尹大记者好好聊聊。那个时候只是下午四点而已,吃晚饭显然太早,但是考虑到有的老人还要赶回家给子女做饭,大家决定现在就去吃饭,早点吃早点结束。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出社区活动中心。
  外面正在下雨,不大但是密密麻麻,好在是夏天,也没有必要撑伞。
  正在讨论到附近哪家饭店去吃饭的时候,大街上传来一阵鞭炮声,原来是一家饭店新开张。老太太们都说运气真好,看来是上天安排她们今天一定要出来吃饭。
  合欢再次被这种自得其乐的乐观所打动,觉得真是一群可爱的老太太。
  于是,她们走向这家新开张的店,但是,奇怪的是,门口看上去像是饭店老板的一个中年大肚男却微笑着把他们拦住了:“各位老太太,请等等,里面还没有安排好。”
  老太太们笑了,说:“我们来得比厨师都早!”
  合欢跟着笑了,站在一边等待,因为外面下雨,大家都挤在了门口。
  餐厅里面井然有序,桌椅摆放合适,餐布洁净,走来走去的服务员也很多。
  “我们先进去吧,我们等会儿再点菜好了。”合欢等了一阵子,觉得站在门口挺不雅的,提议到。
  “好啊。”老太太们一致同意,“等你们厨师准备好了我们再点菜。先给我们来点茶就行。”
  十姐妹挺有默契的一起往里走。大肚男和几个服务员却再次把她们挡住了,说:“请再等等。”
  合欢觉得很奇怪,难道进去喝茶都不行?
  “你不欢迎我们进你们的饭店?”合欢直截了当的问。
  “哪里会呢?来者都是客,我们新开张的小店哪有拒客的道理呢?只是,请您再等等。”大肚男满脸堆笑的回答,一边使眼色给旁边一位看上去挺拎得清的服务员。这位服务员马上到街上去招呼客人,甚至还动手去拉一些男性。
  合欢更奇怪了,不是说没准备好吗?难道饭店成了妓院?只欢迎男性顾客,不欢迎女性顾客?
  “老板,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合欢有些不悦。
  “你看,我们小店,新开张,总是想要图个吉利吧?你看,你们都是女的……”老板说话断断续续,又吞吞吐吐。
  “女的怎么了?”一个老太太马上不满的跳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的,如果饭店新开张第一桌全是女的话,是很触霉头的,不吉利啊。你看,你们11个全是女的,真的不行啊。等一下,只要有一个男人先进来了,你们再进来就没有关系了。”老板实话实说,同时,招呼服务员过来,一半拦住老太太们,一半出去拉客。
  “胡说八道!”合欢一听这个理由简直气坏了。中国解放都五十多年了,女性解放也半个多世纪了,竟然还有男性沙文主义的猪讲这么荒唐的话。
  “你妈也是女的啊!你妈把你生下来就不吉利!”有个老太太抢在合欢前面就发火了。
  “你怎么骂人啊?”老板不悦了。
  “我们哪里骂人了?我们有说你是头猪吗?我们都没有说出真实的话,你就说我们骂人啦?”老太太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今天就是不做你们生意了。我看到你们11个女人就知道我今天要倒霉了。真是触霉头。”老板已经很生气了。
  “我还真是要看看你今天怎么就触霉头了。我们今天还打定主意在你家饭店吃饭了。走!”合欢冲上前,就往里走。
  “你敢?”老板拦过来,一副蛮横的样子。
  “有什么不敢的?你还能把我们吃了?我就不信了。”另一个很火爆的老太太直接就用手把老板往一边推,身体往里走。
  老板和几个服务员死死守住门口,不让老太太就去。发现有个老太太竟然推自己,老板发怒了,伸出手把老太太往外面推,老太太一下子不注意,滑了个趔趄。
  这下老太太们发怒了,一起往里涌。老板和服务员死死守住,推推搡搡,身体摩擦不断。
  还有一个服务员在街上“拉客”,只是,这个时候4点半还没到,显然还不会有人来吃晚饭,老板就更加坚决地阻挡老太太们。
  老太太们阶级斗争经验是非常足的,看到老板身强力壮很难突破其防锁线,就转攻一个女服务员。这个时候的老太太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吃一顿饭了,而是满心的怒火需要发泄,强大的怒火很快就打开了一个缺口,有一个老太太已经成功的突围。
  老板急了,转过身来,重重地把老太太推出门,这个老太太力量显然没有老板大,在老板的推搡下向后连退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体。她倒是稳住了身体,后面一个老太太受影响,没有防备的向后一边退一边倒下去,这个老太太是十姐妹中年龄最大的,眼看着就要跌到了。
  合欢想也没想,本能的往前冲,伸出手,用全身的力气去拉老太太,一把把老太太拉了回来。可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前面的人并没有意识到后面的紧张,还在和老板推推搡搡,有一个老太太又被推了出来,往后退了几步。她退几步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合欢的身体本来就是在往前冲,又受到后面的推的力量,完全收不住脚,直接就往人行道跌出去,一跤跌在了人行道的中央,左腿传来一阵剧痛,合欢几乎都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咔嚓”,她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老太太们和老板都发现合欢受伤了,停下了争吵,来看情况。
  合欢疼的头上直冒冷汗,呲着嘴说:“快叫救护车。”
  送到医院,发现合欢左腿脚踝骨折。
  就这样,合欢成了“不畏恶老板,保护老太太”的女英雄。合欢自己倒是没有写好的报道,来采访她和老太太们的记者都写出了好报道。老太太们七嘴八舌,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形容当时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每个记者都觉得不需要润色就是一篇好文章。
  就这样,合欢成了工伤,而且很快上了第二天的报纸,还引发了关于性别歧视的讨论。

第三十九回 再见东胜
  做完手术后,合欢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自己的母亲。母亲接起电话,用非常轻快的语气问“哪位?”合欢听到电话里传出一片笑声,似乎家里有很多人,都在很开心的大笑。合欢问:“什么事情那么高兴啊?”
  合欢妈妈听出了女儿的声音,说:“你侄女正在练习翻身呢,呵呵呵。宝宝一直翻不过来,太滑稽了。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啊,真的很好玩啊。”
  合欢能够想象家里母亲和妹妹一家围着一个孩子,开心的看着孩子学习翻身的快乐场景,突然觉得说自己骨折了,需要家人的照顾好象很是不合时宜。而且,目前妹妹住在母亲家里,明显需要母亲的照顾,这个时候显然母亲是走不开的。
  “我也想回来,就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合欢说。
  “你别老是忙着工作,也过花点心思在自己的个人生活上啊。你看你妹妹虽然学历没你高,可是现在多幸福啊。”合欢妈妈忍不住又开始唠叨那个一直挂在她心头的结。
  “孩子虽然可爱,可是也很烦的啊,你就不累啊?”合欢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生活比妹妹差,同时也真心地心疼自己的母亲。
  “累是累的,几乎一步也走不开,但是也开心的啊。”合欢母亲的声音是真的高兴。
  合欢彻底打消了让母亲来照顾自己的念头,一方面怕母亲催自己结婚的唠叨,另一方面也觉得突然把母亲叫到上海来,可能会打乱全家人的生活。
  挂了电话,合欢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孤独和无助,“孤家寡人”这个词汇一下子就显现在脑海中。
  想了很久,似乎找谁过来照顾自己都不合适。朋友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偶尔过来是可以的,但是要长期照顾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合欢强烈的感觉到结婚的必要性。结婚了就有个伴,两个人就可以相互照顾,父母也不会担心你的晚年孤独,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精神上。
  李耀斌这个时候正好在外地调查一家企业,一下子赶不回来。不过,接到合欢电话的当天他就通过关系帮合欢联系好了好的医生,让合欢住进了一个人住的特需病房,并聘了一个护工来照顾合欢。第二天,大捧的鲜花就送到了病房。每天,李耀斌打三个电话过来,上午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一个,有规律有保证。
  虽然,李耀斌没有马上赶回来,但是,合欢还是被李耀斌所感动,感觉到李耀斌对自己的重视和努力。在这个时候,合欢突然感觉到李耀斌这样的男人对自己的重要性。虽然,激情不够,但是可靠实在,在一些特殊的时候就显得难能可贵。
  人其实是很难左右自己的生活的,人身上有那么多的零件、部分,任何一个出点小问题,整个人生就惨不忍睹。
  开始的几天因为单位的领导、各大媒体的记者、可爱的老太太们轮流来看望,合欢的日子还过得去,可是很快,合欢就开始了进入了情绪低潮期,因为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在左腿没有骨折之前,合欢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一旦它罢工了,合欢明显的感觉到左腿的重要性。左腿不能走路,对一个习惯于双脚走路的人来说,那就是不能行走了。笨重的石膏绑在腿上,使得那条腿像是一个外来物绑在原来的躯体上,大脑的指挥对它不起作用了。白天,上洗手间、吃饭、洗澡等等这些小事,没有人帮忙是绝对难以想象的;晚上,因为是夏天,石膏不仅沉重,而且保暖性能太好,以至于最初的几天是整晚睡不着觉。
  虽然有护工,但是,护工的照顾是程序化的,很难关照到内心的需求。而且,护工永远不会像亲人那样尽心,常常玩失踪。
  东胜来看合欢的时候,正好看到合欢用一条腿沿着床沿走向茶几,准备去拿茶几上的饮料喝。
  东胜连忙走过去,扶住了合欢。
  合欢一下子没有认出东胜。
  东胜修了一个新的发型,一边头发短,一边头发长,所有的头发都往一个方向梳去,一根根都竖起来,脸上还带了一个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怎么身边没有人啊?”东胜忍不住责怪道。
  声音是那么熟悉,合欢顺手拉下了东胜的墨镜,看到了东胜焦急的眼睛。
  “护工去给我拿片子了。”合欢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故意不告诉我?”东胜问得有些孩子气。
  “你现在是大明星啊,我这点小事不值得惊动你啊。”合欢想开开玩笑。
  “值不值得要我说了算!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东胜追问。
  合欢的确没有接东胜的电话,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接东胜的电话,只是每次东胜一来电话,她就马上按了。也许是因为怕东胜知道了为自己担心;也许是怕自己有期待,期待东胜会来,结果却失望;也许是……
  “我打你家电话没人接,打你手机也没人接,我以为你又去哪个地方采访遇到大狼狗了。”东胜说,明显很焦虑,说话说的很快。
  “真是遇到大狼狗了,这次没有你救我,我的腿就真的被咬断了。”见了东胜,合欢突然心情大好,一扫近日的阴棙。
  “我去拿石头砸它!”一段时间不见,东胜也变得很会说话了,懂得玩笑对玩笑。
  合欢被东胜拉着,一条腿站着,觉得脚酸了,就往沙发坐下来。东胜跟着,紧挨着和缓坐下来,同时把手上的“鲜花”送给合欢。
  “又是……”合欢刚想说“又是鲜花”,突然闭口了。
  这两天来,来看合欢的“知识分子青年”、“小资朋友”都喜欢带束鲜花过来,搞得合欢的病房像是花房。但是,东胜送的“鲜花”却不是鲜花,而是用棒棒糖作花蕊的纸花。
  合欢很开心,马上抽出一朵,扯掉包装,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牌子的棒棒糖?”
  “因为上次你把周姐姐送给我的棒棒糖吃了。”东胜回答,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
  “呵呵呵,计仇到现在啊?还你一根!”合欢又拉出一根棒棒糖给东胜。
  东胜也不客气,也马上扯了包装吃起来。两个人很有默契,不谈近况,就像过去在家里一样,自然的说些废话,不顾形象的舔着棒棒糖。
  合欢心里像是有股暖流淌过,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被熨烫的舒舒服服的。
  棒棒糖还没有吃完,就有个小护士进来给合欢量体温。
  小护士盯着东胜猛看,然后惊呼:“林东胜?”
  东胜本能的应到:“哎。”
  小护士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跑了。
  东胜和合欢面面相嘘,不知道这个小护士怎么回事?
  两分钟后,进来了一群护士,几乎本层的护士都来了,围着东胜,拉着他的手,贴着他的肩,拱进他的胸,一个个兴奋的哇哇乱叫:“你真的是林东胜吗?我是你的粉丝啊。”“林东胜你真的长得很好看!”“东胜,你今年21岁吗?我们同龄啊。”……
  东胜一开始还能够应付这种场面,有技巧的抽出自己的手,推开胸前的人。但是,很快东胜就不知道如何避开这么多双手了。有的手竟然还伸向东胜的脸,试图抚摸这张脸,以便确定这是一张真实的脸。东胜的脸红了,头上开始冒汗,他站起来想要冲出重围。他越想要出去,就被人群挤得越紧,而且不断有新的人加入,很快,一屋子的人,七嘴八舌的问题。
  而这个时候的合欢坐在沙发里,面对四周站着的人群,觉得压力重重。合欢以前做娱记的时候,常常见到这种粉丝的狂热劲,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看到一只只手伸向东胜的身体,一声声别的女人嘴里的“东胜”,心里开始非常地不舒服。
  正在这个时候,在嘈杂的声音中,合欢竟然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
  合欢大声说:“东胜,帮我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
  东胜听到命令,突然有股力量,跨出一大步,突出重围,以非常快的速度,走到床头柜的地方,拿到了合欢的手机。
  粉丝们速度也很快,马上又围了过去,又把东胜围在中间。
  “让我把手机拿过去……”东胜说。
  粉丝们没有让东胜动,而是很不耐烦的把手机抢过来,传给了合欢。
  是黄宜打过来的电话,问东胜是不是在这里。合欢说是,黄宜就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黄宜和几个人就出现在合欢的病房中。那个时候,东胜正在给每个护士签名,回答问题。
  看得出来黄宜很生气,她和合欢打了个招呼,来不及解释,就冲进人群,和其他几个人很有配合的把东胜拉出来。
  “我和合欢还没有说完话呢……”东胜却并不愿意走。
  “下次再说!林东胜,你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不能够这样随心所欲。”黄宜简短但是却异常有力。
  就像东胜突然出现在病房里,很快东胜又突然消失了。粉丝们都很不高兴,纷纷骂黄宜,什么“更年期”啊、“老保姆”啊、“变态老女人”啊,纷纷出口。就像蝗虫成片的来一样,粉丝们又成片的退去了。
  合欢悲哀的发现,在20多岁的女人眼里,30多岁的女人就是“老女人”了;更悲哀的是,合欢发现已经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林东已经连弟弟也做不了了。
  合欢觉得棒棒糖一点也不好吃,看着那束漂亮的棒棒糖花,很生气,用力把棒棒糖扔进垃圾桶。
  刚刚的甜蜜和温馨就像梦一样,好像并没有真实的发生过,只是房间里被推得移动了位置的家具似乎在很委屈的哭诉刚刚房间里有过的软暴力。

第四十回 谈婚论嫁
  那捧鲜花棒棒糖终究还是被合欢从垃圾桶中捡了回来,合欢安慰自己,毛主席教导我们敌人用糖衣炮弹来对付我们,那么我们就要把糖衣吃下去,把炮弹打回去。东胜虽然匆匆忙忙的走了,但是毕竟他不是敌人,没有理由拒绝棒棒糖。
  每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没有理由也会找出理由来,有的时候明明是因为这个原因做某件事情,但是,我们会不自觉地归咎为另一个原因,以便让自己接受自己的行为。掩耳盗铃的事情不是仅仅发生在某个愚蠢的古代人身上,今天的很多精英人士都是个中高手。就像合欢,一边吃棒棒糖回忆和东胜在一起的日子,一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人的一种正常的情绪,和小猫小狗在一起时间长了都有感情,何况是人呢?她不断的说服自己这种感情不见得是爱情,而只是一种习惯。只是,这种习惯并不让人习以为常,而依然会让人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空落起来。
  李耀斌的归来让合欢的心稍微落实了一点。本来,合欢不过是开个玩笑,她给李耀斌发了个短信,说有一个帅气的王医生每天来看她,如果李耀斌再不回来,她就准备移情别恋了。没想到李耀斌竟然当真了,第二天就飞了回来。
  那个帅气的王医生真的很帅,很优雅,不过已经快六十了,合欢说:“我可没有说我要移情别恋找他做爱人啊,我准备认他做爸爸呢。”
  “我挺高兴收到你准备移情别恋的短信的。”李耀斌说。
  “为什么啊?你希望我移情别恋啊?”合欢有点奇怪。
  “因为你准备移情别恋还会先通知我一声,挺厚道的。”李耀斌特真诚的说。
  “呵呵,我不能保证这辈子不移情别恋,不过,我可以努力做到让你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合欢笑着说,语调轻快。
  “你说你要移情别恋至少说明你现在的情在我身上,否者的话从哪里能够移得出去呢?”李耀斌的笑意慢慢从嘴角盛开,划过眼梢。
  “这个情有可能是朋友情啊。”合欢不愿意在言语上承认自己爱上了李耀斌。
  “这世界上只有一种情是专有的,需要从一个人身上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那就是爱情。朋友之情何须转移?增加一个即可。”李耀斌看着合欢,亮亮的眼睛溢出了爱意。
  “我说不过你……”
  “尹大记者也有说不过的时候啊。”李耀斌简直是得意地笑了。和合欢斗嘴对李耀斌来说是一种乐趣,尤其是看着合欢理尽词穷的可爱样子,李耀斌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因为李耀斌的回来,合欢觉得日子好过多了,不过,一个星期后,合欢还是坚决要求出院,一方面是合欢觉得自己已经问题不大了,另一个方面是每天都要回答很多护士医生关于东胜的问题实在让她烦不胜烦,尤其是很多问题合欢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比如,林东胜的三围是多少?林东胜最喜欢什么颜色?林东胜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林东胜业余生活喜欢做什么?林东胜,林东胜,林东胜……合欢的脑子都快被这些问题问炸了,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东胜,那么多很普通的问题她能够回答的少而又少。
  “你这个‘表姐’怎么当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李耀斌打趣合欢,虽然他已经听合欢详细的解释过东胜的来龙去脉。
  “哪个表姐会知道表弟的三围?”合欢反问道。
  “那你就把我的三围告诉他们啊。我也挺标准的。”李耀斌坏坏的笑道。
  “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自信呢?”合欢嘲笑道。
  “我上围、腰围、下围都一样,还不标准啊?”李耀斌转了转身体,展现了一把他“傲人”的身材,当然并不都一样,说实话,身材还是挺不错的。
  “哈哈哈。”合欢被李耀斌一本正经的样子惹笑了。
  出院后找了个小保姆,虽然有人照顾,但是依然很不方便,尤其是上厕所都需要有人帮忙,让合欢再次认识到了结婚的必要性。
  看着李耀斌忙里忙外,合欢觉得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自己的mr.Right呢,要不然怎么就这么凑巧自己在这个时候就“失足”了呢?
  那天正好周媚湄来看合欢,合欢指了指水杯,“唉”了一声,李耀斌马上去拿水。周媚湄忍不住调侃道:“未婚女人就是力量大啊,你看看一声唉就能指挥一个男人。所以说,男人在争取转正的时候是最听话的。”
  “你这不是奴隶到将军言论的另一个版本吗?不过,你放心,我这样的男人转正后还愿意做奴隶的。”李耀斌从厨房出来,乘机表态。
  “不想做将军的奴隶不是一个好奴隶!”周媚湄说。
  “奴隶的梦想是娶奴隶主的女儿做老婆,呵呵呵。”李耀斌向合欢眯眯眼睛说。
  “我可不是什么奴隶主的老婆。”合欢撇撇嘴说。
  “你原来知道我要娶你啊。”李耀斌很得意,轻轻松松用话把合欢套进去了。
  过了30岁的人谈恋爱,是用脑子在谈恋爱,总觉得说“我爱你”,“我要娶你”这样的话是相当肉麻的,谁也不想自己主动说,可是内心里其实又非常渴望这种直白的表示,于是在言语的游戏中,彼此套话,相互满足。
  “当着我的面调情,欺负我这个已婚女人啊?”合欢还来不及反驳,周媚湄先抗议了。
  “呵呵,我退场,你们聊。多年的生活经历告诉我,两个女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男人最好不要插进去,否则必当炮灰无疑。”李耀斌一边说,一边走出房间。
  “这个男人不错,赶快结了吧。”周媚湄快人快语。
  “才认识两个多月而已。”
  “那又怎么样?现在很多人认识第一天就结婚的呢。”
  “那是赌博!一天能了解对方什么啊?”
  “你以为时间长了就能互相了解啊?实际上,婚姻就像是摸彩,摸对了是好运,摸错了是正常。婚前长时间考察并不能保证找到一个好丈夫,赌一把也许反倒瞎猫抓得住死老鼠。所以,觉得差不多了就要当机立断,别以为自己能够看得清男人。”周媚湄有感而发,最近家里的一系列事情,让她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的基本判断。
  “这个问题还是你有经验,呵呵呵。”合欢心情不错,并没有意识到周媚湄的怨气。周媚湄也就决定不多说自己的事情,有些家务事还是掩盖起来的好。
  “东胜上个星期被淘汰了,你知道吗?”周媚湄转移话题。
  “啊?我上星期天出院,挺累的,没看。”合欢说,实际情况是那天晚上李耀斌留得很晚,合欢根本没有机会看电视。
  “听说,黄宜很生气。好像是东胜没有按照黄宜的指示做,才被淘汰的。”
  “东胜毕竟太年轻,没有经验。”合欢说,再次强调年龄的问题。
  “我倒是觉得东胜其实非常成熟呢,很多事情想得很明白呢。”
  “那他现在在哪里啊?”
  “又回到我弟弟那里啦。鼎新倒是挺高兴东胜回来的,还特地在摄影室给他腾了个角落让他睡觉呢。”
  “太可惜了,他离成功那么近了。”合欢说。内心却有些隐隐的空落,这样重要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而东胜竟然也不回来。
  “就是啊。不过,反正那是他的选择,我们只好尊重他了。不过,黄宜很不甘心呢。”
  “我是真不知道呢。”
  “东胜总会来看你,到时候你再问问他。”
  会吗?合欢很想问,但是,忍住了。
  “悄悄话说完了吧?吃点水果。”李耀斌捧着一盆切好的橙子进来。
  “说完了。现在轮到你补充我还不知道的,有关你的情况了。”周媚湄坐正了,认真地说道。
  “你不知道的我的情况?那哪些是你知道的?”李耀斌反应很快,没有轻易被周媚湄套进去。
  “除了不知道的,都知道了。”周媚湄说。合欢在一边笑。
  “那你就都知道了。我没有秘密。”李耀斌笑着说。
  “你这个人怎么就不配合配合呢?说点秘密多有意思啊。我最喜欢八卦了。”周媚湄说。
  “好。你想知道什么八卦?我说给你听!”
  “比如你的初恋情人啊。”
  “对的,我有一个初恋情人。”李耀斌停顿下来。
  两个女人等着下文,却迟迟不见李耀斌继续说。
  “然后呢?”周媚湄问。
  “后来就分手了,就要有了第二任情人。”
  “然后呢?”
  “又分手了。有了第三任情人,就是我的前妻。”
  “后来呢?”
  “离婚了。有了第四任情人,合欢。合欢是个记者,喜欢吃甜的东西,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讨论社会话题,常常……”刚刚回答得很简单,说到合欢,李耀斌故意像是要滔滔不绝的样子。
  “怎么说起我来了啊。你们两个不是在讨论你的八卦吗?”合欢马上发现了李耀斌的阴谋。
  “你们两个挺配的。今后的生活估计不会寂寞。”周媚湄总结道。
  “肯定的。好的婚姻就是要找到一个好的谈话对手,漫漫人生好歹可以一起聊过。”李耀斌说。
  合欢笑了,还真是这个道理呢。
  合欢和李耀斌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好事被一个人的出现活生生的破坏了。

第四十一回 从前的债
  李耀斌对合欢的各方面照顾都还不错,唯独做饭做菜却是一塌糊涂,进了厨房,就像进了炸药房,乒乒乓乓的声音让合欢胆战心惊,一番折腾以后,端出来的菜也像是被炸弹炸过一样全是黑乎乎的,偶尔有个眉清目秀的端出来,基本上又是没有熟的。
  合欢问:“难道你从来没有见过你妈妈做菜?”
  李耀斌回答:“我妈妈从来不让我进厨房。”
  难怪如此!
  而山西来的小保姆,无论怎么教,做出来的菜都是酸的,合欢认为这种菜就像是馊了的菜,不能吃,但是小保姆认为菜就是这种味道的。
  这年头,保姆总是比主人强悍。
  幸亏合欢熟悉家里附近所有的小饭店和快餐电话,总算还能花钱买到吃的。不过,总是吃外面的饭菜,口就腻了,分外想念妈妈做的饭菜。如果妈妈没有办法来,那么……
  合欢刚刚想到东胜,东胜就拎着菜,来了。
  “啊,大明星来了。我还是第一次在家里碰到大明星呢。”李耀斌夸张的惊呼,特地用了“家”这个词。
  东胜腼腆的笑笑,说:“应该早点来合欢姐这里的。以前她照顾我很多。”
  “没关系。你现在是大明星,很忙的。照顾合欢这种小事就让我这个普通人来做好了。”李耀斌话里有话。虽然,他并不清楚合欢和东胜之间的感情,但是,放一年轻英俊的帅哥在女朋友身边,总是不安全的,他几乎是本能的提防起来。
  “我不是明星。我现在是摄影助手。”东胜没有觉察到李耀斌的含义,只是不清楚这个男人是谁,和合欢什么关系。
  “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从山西捡来的弟弟,林东胜;这位是我的……”合欢停顿了一下,在未婚夫和男朋友之间,最后选择了,“男朋友,李耀斌先生。”
  “幸会,呵呵,我早就认识了你了,一直听合欢说起你呢。”李耀斌笑着说,伸出手。
  “你好。我的手……”东胜知道应该和他握手,但是,现在他手上提满了东西。
  “噢,呵呵,你还买了菜啊。”李耀斌伸手准备把菜接过来,“不过我不会烧菜,合欢又不方便做。”
  “没关系,我来做,以前我住在这里的时候都是我做菜的。”东胜公式化的笑了笑,但是身体却转了转,并没有把手上的菜交给李耀斌。
  男朋友?那么快就确定关系了?对东胜来说,男朋友这个词汇冲击太大,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前一个月的培训已经能够让他做到不露声色的面对一个突发的事件。
  合欢一直在边上微笑,听两个男人寒暄,也正好有时间看看东胜。很久没有好好看看东胜了,眼光一落过去,就舍不得离开。
  东胜和舞台上不一样了,头发不再根根竖起,左长右短,而是柔顺伏贴,两两对称。
  但是,和原来的那个东胜也不太一样了,虽然穿着刚刚到上海合欢给他买的T恤,但是颈上却带着一条棉绳项链,上面挂着一块漂亮的铜牌,显得格外的时尚。
  东胜虽然在和李耀斌说话,眼光却不由自主常常落到合欢这边来。看到合欢在研究自己胸前的铜牌,耸耸肩说:“这个铜牌证明我很听话的参加了新世纪男生的比赛,但是,被淘汰了,我也没有办法。”
  “听说,是因为你没有按照黄宜的要求,所以才被淘汰的?”合欢问。
  “总是会被淘汰的,那一轮没有被淘汰,下一轮也会被淘汰。”东胜满不在乎地说。
  “你就没有信心拿冠军?我看你在现场人气很高啊。”
  “你到过现场?我怎么没有看到?”东胜很吃惊的问。
  “那么多人你怎么看得到我?”合欢笑了笑,东胜还是有些孩子气。
  “只要你来,我就一定能看得到!”东胜坚定地说。
  “你在该自信的时候不自信,再不该自信的时候又瞎自信。”合欢虽然语气是责备的,但是,脸上还是忍不住笑开了。
  “合欢,你赶快坐下来休息休息,站长了,会累的。”李耀斌插话关心到,伸出手扶合欢到沙发上坐下来。
  东胜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合欢是拐着拐杖站着呢,马上说:“赶快坐下。我去做饭,很快就好。”
  转身进了厨房。
  小保姆刚刚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聊天,直盯盯的看着东胜,因为不敢插话,而忍住不说,否则早就要喊起来:“林东胜?你是林东胜吗?”现在看到东胜进了厨房,马上说:“我去帮忙。”闪身跟进了厨房。
  合欢刚刚坐下,听到门铃又响起来,李耀斌说:“你朋友还真多,都快门庭若市了。”
  合欢想想,好像没什么朋友说要今天来啊,正纳闷呢,就看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进了客厅。
  张耀祖既没有捧鲜花,也没有提水果篮,手里晃荡着一个袋子,走进合欢的家。
  张耀祖的样子让人很难判断他的年龄。他的头发因为遗传了家族少白头的基因,20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变白,现在已经基本花白,被修理的很短;因为长期的熬夜,眼袋较大,皱纹也很明显,从他的脸部外貌,显然是一个中年人了。可是,与他不注重脸部保养相对比的是,他的身材因为长期进行有规律的,有专业指导的锻炼,显得极其匀称,没有中年人特有的肚腩,也没有下垂的臀部,整体的形体挺拔而又伟健。
  除了外貌,张耀祖的神态、语言和动作都显得非常时尚,一进门就“Hi”,同时一只手挥舞着,用最纯朴的方式打招呼,脸上的笑容似乎是由衷地发出,格外的灿烂。
  合欢7年前就是被张耀祖那种既沧桑,又天真时尚的气质所吸引,最后一头扎下去,几近溺水。7年后,再次看到已经不是情人的张耀祖,合欢再次被这种气质扎了一下心,这次不是心动,而是心痛。
  真是“在劫难逃”,合欢心里对自己说,刚刚林东胜和李耀斌一起的场面已经够有压力的,现在又加一个张耀祖,绝对火爆!
  李耀斌就像男主人一样,很客气的把客人引向沙发,说:“不需要换鞋的,我们还没有打扫呢,您先请坐。”然后转身对合欢说:“你朋友真的很多啊,呵呵。”
  “这是我的男朋友李耀斌先生,这是张耀祖先生。”合欢再次为两个男人互相介绍。不知道如何定义张耀祖,索性把头衔、关系一概免了。
  张耀祖眨眨眼睛,笑咪咪地说:“你看,我说的没有错吧,你很快就会找到和你相配的男人,会有你自己的幸福。呵呵”
  听了这话,合欢突然觉得被自己的唾沫给噎住了。
  这话是张耀祖和合欢分手的时候说的,那个时候,合欢苦苦哀求张耀祖不要离开自己。
  合欢可以忘记和张耀祖在一起的日子,可以原谅自己年少无知爱上张耀祖,可是,却一直不能够原谅自己当时失去尊严的哀求张耀祖,最后却依然落得个被抛弃的命运。张耀祖的话让合欢又回到了跪着的时刻。
  但是,显然现在不是反击的时候,李耀斌正在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不知道是出于真的为合欢有很多朋友高兴,还是现代人虚伪的礼貌习惯。
  “水仙,水仙……”合欢叫小保姆的名字,“倒杯茶出来。”
  水仙正在厨房里“忙活”呢,完全不理睬合欢的交换。
  “还是我来去倒茶吧,估计水仙在厨房里被帅哥迷住了。呵呵”李耀斌好脾气的笑笑,起身走进厨房。
  “厨房里还有一个帅哥?看来你离开我以后生活得很滋润啊。”张耀祖像是在玩笑,但语气里有些吃醋的味道。
  “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呢。”合欢并不回应张耀祖的话,而是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了一句。李耀斌的不在场让合欢全身突然泻了下来。
  “怎么会呢?再见还是朋友啊。”张耀祖一语双关。
  “朋友?我做不来你的朋友。”合欢还是生气的。
  “我倒是很希望能够和你再做朋友,我常常会想起你的好来。你不仅漂亮,而且有思想,和你辩论社会问题是我的一大乐趣呢。呵呵呵”张耀祖似乎非常坦陈。
  “今天想来和我辩论什么呢?”合欢问。
  “我看了报纸上关于你和性别歧视观念严重的老板斗争的报道,我几乎能够想象你当时的样子,所以特别来慰问你的,没有恶意啊。”张耀祖一边说,一边打开袋子,拿出袋子里的盒子。
  打开盒子是一条项链,链坠是一块像海洋之心一样大的水晶。
  “我永远不会再接受你的礼物的。”合欢说,不明白张耀祖送名贵首饰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不要轻易说‘永远’,呵呵。”张耀祖和合欢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喜欢用教育年轻人的口吻和她说话,“这不是首饰,这是针孔摄像机,你需要它的。有了它,饭店老板就不能抵赖他说过的话,有了它,以后有什么对你不利的情况你就可以有证据了。”
  针孔摄像机!是的,这正是合欢所需要的。好几次采访,合欢都想着要是有一个针孔摄像机就好了,就可以把某些人的丑恶嘴脸给摄下来,看他们还怎么抵赖,也能够保护自己不被诬蔑为“诬蔑”。
  张耀祖一直了解自己所需的,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以前如此,现在的感觉还是如此。他知道你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然后总是在恰当的时间给你你所需要的,而且轻而易举地把一切都做得很自然,似乎和金钱无关,只是表达对你的关心,让你觉得他一直在关注你,所以知道你的每一个需求和念头。
  女人爱上一个有钱人,有的时候并不是因为他有钱,而是因为他可以用钱给她最需要的东西。尤其是年长的人,在上面看下面的年轻人,对于年轻人的困惑和需求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常常能及时地伸出手扶一把,或者抚慰一下,女人的心就是这样慢慢被“理解”和“体贴”两词给俘虏了。
  女人是如此的在乎被关注,被在意,喜欢在别人的行动中找到自己的存在和价值,成熟的男人深谙这一点,而年轻的男人常常努力表现自己的优秀,而忘了证明身边女人的优秀。所以,虽然金钱并不能带来爱情,可是金钱转化成玫瑰、音乐会门票、漂亮的衣服、心仪的礼物、快乐的旅行、雪中送炭的医药费……爱情就产生了,而且这种爱情往往发生在有钱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身上。因为男人的第一需求是崇拜,女人的第一需求是怜爱,有钱男人和漂亮女人的结合正好能够满足双方的需求。
  但是,当爱情不在的时候,理智而又清高的合欢完全不想要张耀祖的东西,永远不要!
  “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合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一点,在冷一点,要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忘了我们的约定啦?任何礼物都和贵不贵重,值不值钱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送的人有诚意,而受的人又正好需要。”张耀祖似乎完全忘了已经和合欢分手的事实。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约定了。”合欢提醒道。
  “不要这样。合欢,”张耀祖伸出手,握住合欢的手,合欢马上缩回手,张耀祖似乎也并不介意,继续说,“我只是希望我能够帮到你。你总是不会保护自己,你看你这次险些残废,让人很是担心。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是,你受到任何的伤害还是会让我痛的,我就想尽我的力量为你做点什么。”
  张耀祖内心里总觉得愧对合欢,不是不想信守承诺,而是有些承诺根本无法信守。
  “没有你的帮助我会活得更好。”
  “其实,这个项链是我新投资的一个项目,希望你用用它,给我一些反馈的意见。如果你不肯接受的话,我就会像推销员一样天天来敲你家的门,到你接受我们的产品为止。”赵耀祖有些耍无赖,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又显得特别真诚。
  正在这个时候,李耀斌端了茶出来了。
  两个男人开始互相介绍自己的职业,互相恭维对方的职业,表示对对方职业的兴趣,然后聊中国的经济、文化、政治等各种大问题,颇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正在这个时候,东胜捧着切好的西瓜出来了。
  李耀斌很奇怪:“不是让水仙做吗?怎么你来做了?真不好意思,让你这个客人忙这忙那的。”李耀斌完全是主人的口吻。
  “我做也一样。”东胜简短地说。
  “这是张耀祖先生,这是林东胜先生。”合欢只好再次介绍。
  “很眼熟啊。”张耀祖说。
  “他是新世纪男生啊!”李耀斌赶快说。
  “怪不得呢。我女儿最爱看了。呵呵。我们家的电视机是女儿控制的。”张耀祖说。
  三个男人聊了一会儿,张耀祖起身告辞。李耀斌礼貌的挽留,而合欢却并不顾忌礼貌,简单的说:“好的,再见。”
  李耀斌对合欢的不礼貌颇为诧异,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合欢是典型的白领人士,礼貌几乎是一种本能的相处之道,今天却有点反常,这种反常让他心里打了一个咯噔。
  茶几上的礼物让合欢不知如何处理为好,她不愿意当着李耀斌和林东胜的面和张耀祖推来推去,也不愿意受下,于是,只好当它不存在。

第四十二回 你是第三者
  李耀斌坚持送张耀祖下楼,房间里只剩下东胜和合欢。
  “你怎么样?”合欢问,问得有些没头没尾。
  “挺好。”东胜回答的挺快。
  合欢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你的腿怎么样啊?”东胜问,往合欢的方向坐过来一点,弯下身看合欢帮着石膏的腿。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过几天就把石膏敲了。”
  “绑着石膏不方便吧?”东胜抬起脸问。
  “嗯,挺重的。”合欢用手指敲敲石膏。
  “我给你拍一套‘骨折女人写真’吧?现在流行孕妇写真、少女写真什么的,骨折的经历也很难得啊,留个纪念吧。”东胜很一本正经的说。
  “呵呵,好啊。纪念一下自己有过残废的经历。”合欢被东胜的建议逗笑了。
  “说什么这么高兴啊?”李耀斌送客回来。
  “东胜说要帮我拍一套‘骨折写真’。”合欢笑着说。
  “现在流行各种各样的写真呢。”东胜补充道。
  “好啊。呵呵,先让东胜拍一套骨折写真,如果拍的好的话,那我们的结婚照也交给你了!”李耀斌拍拍东胜的肩膀,哈哈笑着说。
  东胜跟着咧了咧嘴,也算笑了,抬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合欢。
  合欢的脸突然就红了,不知道怎么借口,转换话题说:“我都饿了。吃饭吧。很久没有吃东胜做的菜了,很是想念啊。”
  “好啊。”李耀斌附和道。
  东胜转身往厨房走去,把饭菜一一端出来,非常符合合欢的饮食习惯:有鱼、有肉、有蔬菜、还有一个汤。
  “这是我在这个家里吃到的最丰盛的一餐了。”李耀斌都忍不住赞叹。
  这顿饭吃得非常愉快,一方面菜很合胃口,另一方面大家聊天聊得很开心。东胜说起他参加“新世纪男生”选举的事情,爆了很多无伤大雅的八卦内幕。合欢真后悔自己没有坚持做娱记,否则现在写稿子就太容易了。
  吃着可口的饭菜,听着两个男人插科打诨,合欢再次庆幸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是非常正确的。今天的东胜活泼了,开朗了,成熟了,正在自己应走的道路上顺利前进。自己的选择和坚守是非常正确的,虽然思念很苦,但是,正因为克制了自己的思念和欲望,今天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东胜,才能和东胜成为真正的朋友,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有说有笑,有来有去。而李耀斌应该就是自己的mr.Right,虽然爱的不见得浓烈,但是无论是年龄还是职业还是人生经历彼此都是相配的,相配的人才能携手走一辈子。
  合欢听到自己的内心里还有一些怀疑的声音,但是,合欢告诉自己,一定要珍惜此刻的幸福,这才是人生应有的画面。
  吃完饭,三个人又随意的聊了一会儿天,东胜就起身告辞,李耀斌照例摆出男主人的架势把东胜送出门口。
  合欢不由得笑了笑,李耀斌就像自己,常常在细节方面暗藏心计。
  “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合欢看到李耀斌回来,说。
  “我不急,我扶你回房吧。”李耀斌体贴的把合欢扶进房间。合欢本来想要说自己想在客厅里看一会儿电视,又不愿拂了李耀斌的好意,只好听话的被扶进了房间。
  也许,对女人来说,想要婚姻就要习惯顺从的吧。
  但是,李耀斌进了房间,却依然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坐在床边,拉着合欢的手,来回抚摸。
  合欢心里想,难道他今天又要……自己的腿好没好呢,好像不方便啊。
  “张耀祖刚刚在楼道里关照我,要好好待你,说你是一个好姑娘。”李耀斌说,脸色似乎沉重起来。
  “哦。”合欢应了一声,不明白张耀祖为什么要说这个话,也不明白李耀斌为什么把这个话又转给自己。
  “他有什么资格关照我要如何待你呢?”李耀斌问,语气重了起来。
  合欢不说话,等着他下一句。
  “他是你的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有什么资格教导我如何待你呢?难道他了解你比我还多?难道他和你比你和我还亲?为什么他送你礼物?为什么你可以对他不礼貌?……”李耀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脸色越来越难看。
  合欢有点吃惊李耀斌的突然发问,刚刚饭桌上他还看上去挺开心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原来是因为有外人在,一切都隐藏的很好。现在,终于爆发出来。
  也好,说说清楚,免得以后有后患。自己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合欢深呼吸了一口,看着李耀斌的眼睛说:“我们以前相爱过。”
  “相爱?他今年快五十了吧?你爱上一个老头?”李耀斌觉得简直不能想象合欢会爱上这样的人。
  合欢开始觉得不舒服,但是还是诚恳的说道:“他今年47岁,7年前我认识了他,我没有觉得他是个老头,我就是爱上了他。不过去年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
  “7年,7年你都管不住你的心吗?”
  “是!”
  “你别告诉我他还没有结婚。”李耀斌的口气带着讽刺。
  “他结婚了,很久以前就结婚了。”
  “那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个已婚的男人?”
  “是。”
  “这么说你做了一回第三者?”李耀斌的话变得难听起来。
  合欢已经很不舒服了,忍住性子说:“爱一个人很多时候是心的抉择,而不是理智。心不太会考虑这个人是已婚还是未婚。”
  “心可以狂野,但是脑子却必须清新的管着心。你不是一向很理智的吗?”李耀斌说。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有管不住心得时候。”合欢有点无可奈何。
  “你不觉得耻辱吗?和一个已婚男人?”李耀并问的很不客气。
  “耻辱?我为什么要觉得耻辱?我爱上一个已婚男人有什么耻辱的?请你说话注意用词!”合欢也不客气了。
  “做第三者难道不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吗?你到底有没有羞耻感?你考虑过那个男人的太太吗?她是无辜的,你凭什么去抢她的丈夫?”李耀斌嗓门大了起来。
  “我没有去抢!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有问题,不是因为我他们的婚姻才有问题的。是因为他们的婚姻有问题了,才会有我们的故事。”合欢觉得一定要为自己辩解清楚,李耀斌的话已经让她很受伤了。
  “哪一个婚姻没有问题?哪一个婚姻十全十美?如果婚姻一有问题就要找情人,那么世界上就没有婚姻了!”李耀斌似乎越说越气。
  “他们婚姻的问题和我没有关系。张耀祖的太太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不懂生活情趣,在我和张耀祖发生关系之前,他们之间很久都没有夫妻生活了。难道都是我的错?!”合欢嗓门也大起来,说话开始不经大脑。
  “他和他太太没有上床,你就有权利和他上床了吗?每个有外遇的人总会说自己的配偶很多缺点,问题是,谁没有缺点?婚姻难道不是要互相忍让吗?如果遇到问题就找外面人诉苦,找外面人解决,那么婚姻是什么鬼东西?”李耀斌似乎气比合欢还大!
  “我没有结过婚,我不知道婚姻是什么鬼东西。但是,张耀祖的婚姻问题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耻辱的。你结过婚,你告诉我婚姻是什么鬼东西?”
  “你怎么一点道德感都没有呢?你难道没有道德的界限?你觉得和一个已婚的男人发生性关系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难道你觉得你霸占了别人的丈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也许他们的婚姻是有问题,但是,他们需要时间去解决这些问题。正是因为你乘虚而入,所以,他们的婚姻才会死亡。如果,每个人都坚守别人的丈夫或者别人的妻子不是爱的对象,那么本来简单的婚姻问题也会容易解决的多。可是,这世界上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没有道德的界限,勾引别人的丈夫或者妻子,导致别人的婚姻灭亡还说是那个无辜的丈夫或者妻子的不好。”
  李耀斌的情绪失控了,那种疯狂的样子让合欢觉得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勾引?我没有勾引!李耀斌你没有资格侮辱我。我爱上一个已婚男人又怎么了?我伤害了他的妻子吗?他妻子没有本事留住自己的丈夫难道是我的错?他们的婚姻中爱情已经死亡了,所以,我们的爱情生长了,爱情又错吗?”合欢反击到。
  “爱情?哈哈哈”李耀斌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说得真好啊!爱情!现在的外遇都是在爱情的名义下发生的。你们的是爱情,你怎么知道张耀祖和他太太就没有爱情了呢?如果没有爱情,他们当初怎么会结婚呢?你怎么知道是他们的爱情死亡了呢?张耀祖遇到了更加年轻漂亮的你,于是就不爱他老婆了,可是,你怎么能确定他老婆就不爱他了呢?难道婚姻里就没有爱情了吗?难道外遇的爱情比婚姻内的感情更加尊贵吗?”李耀斌连环炮似的发问。
  “李耀斌,你太过分了!”
  “过分?哈哈哈,我过分?”李耀斌压下身体,两只手扳住合欢的脸说:“你知道我这辈子最痛恨什么吗?”
  合欢盯着李耀斌不动,也不说话!
  “第三者!”李耀斌咬牙切齿!“真没想到,看上去如此矜持高贵的合欢小姐原来也是个第三者。可恶的第三者!”
  合欢转过头去,不想再说话。李耀斌真的是疯了。
  “说话啊?你这个第三者还有什么话说?”李耀斌恶狠狠的说,两只手用力压合欢的脸。
  “你弄疼我了。”合欢紧皱眉头。
  “疼?你有我痛吗?”李耀斌更加用力。合欢忍不住“啊”了一声。
  “你倒是很会叫啊,叫啊。你当初是不是在床上就是这样叫啊叫,勾引了张耀祖?”李耀斌说。
  “你无耻!”合欢这个时候已经气愤地胸口都痛了。
  “我无耻?哈哈哈哈……”李耀斌放开合欢,直起身来,擦掉笑出来的泪水。“我无耻?我不是第三者,我无耻什么?我们这个社会现在真是变态。婚姻似乎和爱情无关,外遇似乎一定是爱情。第三者们理直气壮,像是胜利者;无辜的妻子或丈夫倒成了吸引不了配偶得失败者。似乎爱情比婚姻更加高贵,在爱情的名义下,苟且之事成了成功的标志。整个社会都不尊重婚姻,整个社会都失去了道德底线。人们只听到新人的笑,但是却忽略旧人的哭。第三者们理直气壮的说别人无耻,哈哈哈哈”李耀斌再次笑出了泪水。
  “你找我是不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一个‘耀’?”李耀斌突然问。
  合欢倒是从来没有过这个联想。
  “拿我当别人的替身啊。是不是我干你的时候,你想着另一男人?”
  合欢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可能想着的还不仅仅一个男人吧?还有林东胜。你真把她当弟弟?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他又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你找个小保姆也是来自山西的,是因为想着林东胜吧?”李哟耀斌已经情绪失控了,把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压在理智下面的话一古脑都说了出来。
  合欢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叫李耀斌的男人。
  刚刚自己还在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抉择,和张耀祖分手,可以和东胜做朋友,选对了男人。现在看来,真是可笑,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总是以为自己和张耀祖是爱情,原来在别人的眼里是不堪的“婚外情”“第三者”;总是以为自己把对东胜的感情藏得很好,控制得很好,原来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总是以为找到一个和自己的相配的人就能找到感情的归宿,却发现越相配越知道如何来伤害你。
  合欢的心紧缩成一团,觉得自己最好就此死去。

第四十三回 人生感悟
  那天晚上,虽然表面上合欢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但是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翻云覆雨,千迂百转。
  “第三者”这个词犹如一把长剑,从头顶一直刺穿到腹部,让合欢觉得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流血,而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肮脏的黑色。
  之前,和张耀祖在一起的时候,合欢坚信“那是爱情!”虽然,张耀祖已婚的现实常常让合欢觉得委屈,但是爱情是纯洁的,是高贵的,合欢说服自己,和张耀祖的关系就是那么的纯洁和高贵。
  合欢觉得自己并不想伤害谁,也并不是有意要勾引有妇之夫,只是爱上了,缘分来了,就顺其自然了。自己有什么错呢?要错,也是张耀祖的错的而已。可是李耀斌的一番话却让合欢直面自己的罪过。
  人生其实是在不断的选择和放弃之中,在取舍之间,作为一个有道德的人,需要坚守一些原则。如果当年自己坚持已婚的男人坚决不碰,那么,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是非。自己没有原则的找了很多借口来支持自己的行为,用爱情的名义把“外遇”合理化,结果,爱情并没有开花结果,最后,还是还原为“第三者”。当时,自己以怀孕了为理由,逼迫张耀祖结婚,想要被“扶正”,这和古代小妾的做法何其相似啊,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愤怒、羞怯、后悔、懊恼……各种各样的情绪涌入合欢的身体,让合欢觉得自己一直不断的往下沉,沉入到黑夜中去,直到自己面目模糊。
  一夜无眠。凌晨的时候,终于昏睡过去。
  隐隐约约听到水仙的叫声,合欢转过身去,不愿意醒来,然后就听到周媚湄大声说:“懒虫,快起来,本大小姐来了,还不起床迎候啊!”
  “你们来得也太早了吧?”合欢嘟囔着。
  “还早啊,都下午2点了。你是不是在家养病都养出很多懒虫来了啊,我来帮你杀杀。”周媚湄说着,就把手伸进了合欢的薄毯。
  合欢只好被迫起来。
  “怎么了?眼睛红肿成这样?”周媚湄问。
  “可能睡得不好。”即是是面对好朋友,合欢也并不愿意说自己的痛处。
  “是不是想的太多啊?”黄宜说。
  这个时候,合欢才发现黄宜也来了。
  黄宜是专程来找合欢商量东胜的事情的。
  合欢在三个女人的帮助下,起了床,然后再两个女人的监视下刷牙洗脸。
  一坐定,黄宜就开始讨论东胜的发展。
  黄宜认为东胜被淘汰主要的原因在于没有听从指挥,作为一个有公司支持的选手,和其他单枪匹马的选手相比较有很大的优势,他们可以优先选择所唱的歌曲,所扮演的角色等等。当时,黄宜公司为东胜选择了一些难度不高又比较容易打动人的歌曲,给他选择的角色也往往是比赛中比较容易出彩的角色。但是,林东胜对这些安排都是漫不经心的,只要有人提出要和他换角色或者想要唱他本来要唱的歌曲,他立马就答应别人,结果几次比赛都没有亮点,自然就会被淘汰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比较傻,不懂厉害关系,还苦口婆心的和他说了几次,后来我发现他是真不在乎,他甚至有意在避免往上走。真是没有见过这么不思上进的男人!”黄宜说话直截了当,语速也很快。
  “对不起。”虽然,东胜的问题并不是合欢的责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合欢就是觉得很抱歉,“他进取心的确不足,老是满足于当一个摄影师。”
  “当摄影师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周媚湄作为东胜的超级粉丝,又有一个摄影师弟弟听了刚刚的讨论感觉不对劲,“我觉得东胜不是不思进取,而是志不在此。鼎新说他工作可卖力了,而且还主动学习,马上就可以独立拍摄了呢。”
  “虽然我个人其实还挺欣赏林东胜这种不为名利卖命的性格,但是作为一个文化商人本质上我必须是个商人,我们为林东胜投入很多,总是希望有回报啊。”黄宜说。
  “那怎么办呢?”合欢问。
  “林东胜虽然没有得到冠军,但是已经有一定的人气了,而且外表出众。现在有很多广告商想找这样的男性来代言产品,我们公司希望林东胜继续履行合约,可以转型为广告模特儿,我们会安排他的代言活动,从中提取一定的佣金。”
  “那你可以找东胜直接谈啊。”合欢说,内心里不想再去决定东胜的未来。
  “我要是说得通他就好了。这小子,每次和他说,都笑眯眯的,态度极好,就是不答应。还老是说,相信他,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的,也许有一天他可以拍广告。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他我还真是没有办法。总不成真把他告上法庭吧?告上法庭也没有用,他反正赔不出钱的。”黄宜直摇头,很是无可奈何,“合欢,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保证不会给他安排很多通告,可以让他有时间继续他的摄影师工作。反正,实际上作为新人,他也不会有很多通告。”
  “我说得话,他也不一定听。”合欢说。
  “你说的话,他肯定听。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让他穿戏装,他死活不肯,后来我说,‘你穿戏装肯定会让合欢眼前一亮,很有新鲜感的。’这小子就穿了。如果想让他唱某首歌,只要我在盘旁边似乎很不经心的说,合欢好像挺喜欢这首歌的,这小子就努力去练了。上次他突然消失,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到你那儿去了。大家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林东胜比较听我的话,实际上我有你这个秘密武器。”黄宜说起来还很得意。
  合欢端起茶几上的茶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眼睛里慢慢有雾气上升,这个傻东胜。
  “我倒是觉得东胜做广告模特儿挺好的,钱挣得多,也不会和他摄影师梦想冲突。”周媚湄这次非常恰当的插话。
  “好吧,我试试。我们也都是为东胜好。”合欢终于还是答应了。
  “太好了!有你出马我就放心了。”黄宜很高兴,“以茶代酒,干杯。”
  三个女人都喝了一口茶,感觉像是同盟军。
  “对了,听说你和李耀斌进展不错啊。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可惜我结婚了没有资格做伴娘了,不过,我可以免费提供花童一个,我们呵呵最近很喜欢穿白色连衣裙。”周媚湄欢快的说。
  “可能结不了婚了。”合欢的情绪一下子又落了下去,心又一次开始紧缩。
  “为什么?”周媚湄很奇怪。
  “他不能接受我曾经和有妇之夫谈过恋爱。”合欢尽可能短的回答,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他自己还离过婚呢,倒反过来嫌弃你有过婚前性行为了。真是可笑!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什么时候我遇到他一定要好好骂骂他!”周媚湄马上就为好友抱不平。
  “不是因为婚前性行为,而是因为他不能接受我曾经是个可恶的第三者。”合欢说,脸上苦笑着,心却已经痛成一团了。
  “我和我丈夫当年也是因为第三者离婚的,所以,我能够理解他。”黄宜若有所思地说,“其实,离婚也不见得完全是因为第三者。那时候,我其实隐约感觉我前夫似乎有问题,所以,有一天我就特意早回家,然后就看到两个人纠缠在我们家的大床上。”
  “那你一定是冲上去就打他们一顿吧?”周媚湄问。
  “我真希望自己当时去打他们一顿。”黄宜笑着说,换了一种轻快的语气,“可惜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待在门口不知所措,反倒是床上的两个人反应迅速,飞快穿好衣服,一个过来抱住我,一个马上溜出去。呵呵呵”
  “那你一定很恨那个第三者。”合欢说。
  “嗯,一开始很恨,尤其是她竟然还有脸来找我,告诉我他们在我家的床上如何的‘性福’,让我让出我的老公。就好像,好像……”黄宜在想一个恰当的比喻,“说句粗话,好像我占着茅坑不拉屎!那时候觉得特受伤。”
  “那个女的很漂亮吗?”周媚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忍不住问。
  “也就一般般而已,比我年青的时候还差一点呢。我当时就是很郁闷这一点,不过是比我年青一点而已,就似乎很有资格来替代我!当时觉得备受打击,人生的信念都动摇了,觉得自己做女人很失败,整个人生都很失败。”黄宜虽然说起来气呼呼的,但是语气却是很轻快的,让人已经感觉不到她当初的愤怒。
  “那后来呢?”周媚湄实在是很好奇,虽然她也知道不应该追问。
  好在黄宜对过去已经不在乎了:“后来,找了心理咨询才纠正了自己的观念,明白男人有外遇那是男人的问题,而不是我们做女人的失败。每个人只能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而无法承担别人的行为后果。男人有外遇有很多情况,不见得是我们做女人的问题。当时,我前夫也坚决不同意和我离婚,他说他和我还是有感情的。”
  “那为什么后来还是离婚了呢?”周媚湄继续问。
  “都是捉奸在床惹的祸。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一丝不挂在床上翻滚的一幕牢牢的印刻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我都不愿再碰我们家的床。后来换了房子,用了全新的家具我才开始回到床上睡觉。但是,变得更加疑神疑鬼,而且,觉得自己的丈夫很脏,完全不想碰他,最后,只好离婚了。所以,我现在都劝那些怀疑自己的丈夫或妻子有外遇,但还是想要一起过下去的朋友千万不要捉奸在床,一旦捉奸在床,即使心可以原谅对方,身体有时候还是接受不了。”黄宜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还总结经验。
  “可是,离婚对孩子不好啊。”周媚湄说。
  “这要看你和什么比较。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成长的孩子自然比一个在单亲的家庭里成长的孩子要更加顺利,但是没有一个家庭是在很幸福的时候决定离婚的,每一对离婚的夫妻都是因为家庭已经很不幸了,才决定离婚了。在一个不幸的家庭中成长的孩子不见得比单亲家庭中的孩子更好。我当时还是我儿子鼓励我们离婚呢。他觉得我们家就像冰窖,没有交流,彼此很虚情假意,很没有意思。我觉得他是对的。呵呵”黄宜似乎还挺自豪的。
  之前,合欢对黄宜的印象一般般,觉得她挺女强人的,但是,今天合欢看到了黄宜坦诚和爽朗的一面,好感倍增,有倾诉的欲望。
  “那你前夫后来和那个第三者结婚了吗?”合欢问。
  “没有,据他说他们早就断了。他现在一直单身,还曾经问过我有关复婚的问题呢,呵呵。”黄宜说到这个是真的高兴了。
  “那你为什么不复婚呢?”周媚湄问。
  “刚离婚的时候,很不习惯,觉得很孤单,可是,后来却慢慢发现单身的好处。我可以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交自己喜欢的朋友,花钱买任何华而不实的东西,可以好几天蓬头陋面,也可以突然打扮得很性感,生活的节奏完全由自己控制。没有做好妻子的压力,我觉得我的生活真的是我自己的了,自由成了我新的生活理念,所以,要我回到过去把丈夫和儿子永远放在自己前面的日子,我还真是没有这样的决心。”黄宜说,顺手整理自己的头发,脸上散发出一种动人的风采。
  “我很羡慕你,我觉得你很洒脱。我当年一心想要做一个成功的第三者,可以被‘转正’。当时,真的是很爱他,觉得他是自己的生活的全部意义,无法想象没有他生活会变得怎么样,觉得那种茫茫人海中唯独遇到他的缘分是决不可丢的,想尽一切办法去维护那份爱,保持那种缘分。等到被抛弃了,还是没有想明白了,还是想要找个人依靠,想要尽快进入婚姻,好让人生靠岸。实际上,即使结婚了,又怎么样呢?很多问题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合欢说,不由自主地吐露真情。
  “是的,无论结婚与否,我们的问题都需要我们自己去解决。如果你觉得孤独,那么找个不爱的人结婚后还是一样孤独的。”黄宜干脆的说。
  “可是,你是爱李耀斌的啊,李耀斌也爱你啊。”周媚湄又开始不懂了。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了。我和李耀斌在一起的目的很简单,他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我希望我们能够结婚,这样就没有成为大龄女青年的压力了。但是,我和他在一起就像是和一个好朋友在一起,从来没有那种把他看作生活意义的感觉。所以,也许结婚后,我又要面对另一种压力了。现在看来,好像张耀祖的出现还很及时的,我还应该谢谢他考验我们的爱情,让我们面对现实。”合欢苦笑着,心倒是不那么痛了。
  “想通就好!”黄宜拍拍合欢的肩膀,“以茶代酒,干杯!”
  周媚湄看着这两个笑着干杯的人,觉得简直是遇到外国人了,说得都是中国话,就是理解起来费劲。不过,管他啊,先干杯开心一下再说。
  于是,三个人再次喝茶。
  正在这个时候,李耀斌来了,一样红肿着眼睛。
  黄宜和周媚湄识相地告辞了,临走的时候,黄宜拍拍合欢的背,千言万语都在小动作中,力量从一个女人的手传到另一个女人的背上。
  合欢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很从容的面对李耀斌了。

第四十四回 再见还会是朋友吗
  李耀斌的眼睛虽然红肿着,可是明显看得出来他还是经过“修理”才来合欢家的:下巴已经剃过胡子了,泛着青光;衣服也已经换过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浅色T恤;身上还若有若无的飘出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  合欢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她不想显得很殷勤,但是,也不准备破口大骂,经过黄宜的开导,合欢突然觉得昨天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正常的人性表现。合欢都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大度”鼓掌了。
  “对不起,我昨天失礼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伤害了你。我觉得非常抱歉,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尽快来解释一下。”李耀斌在合欢身边坐下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握住合欢的手,而是两手把玩着水仙刚刚送上来的茶水,低头看着茶水,斟酌着每个用词,缓慢的说。
  合欢不接话,等待着。
  “我的确痛恨第三者,但是我的恨并不是针对你的。你的情况我并不了解,也许完全不是我想象的。我恨的是破坏我自己婚姻的第三者。我觉得第三者就像是一个偷窃贼,把我们解决问题的所有方案都偷走了。如果没有第三者,给我们一点时间,也许我们会很好的解决问题,婚姻还能够幸福下去……”李耀斌开始讲述自己以前的故事,就像黄宜推测的,他的婚姻的确是因为第三者而破裂的。
  “我和我前妻是高中同学,我们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恋爱,大学的时候虽然不在同一个大学,但是,每个周末都在一起,我们就是大家眼中的青梅竹马的典范。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我的前妻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很温柔,很听话,我们就像中国几千年来的数千万的夫妻一样,男主外,女主内,我负责挣钱她负责花钱。那个时候,刚刚换到证券公司,我想好好干一场,有更大的成就挣更多的钱。由于我常常要追踪某个公司的发展,所以常常要出差,有的时候一出差就是一个月。虽然我们身边很多的人有外遇,也有人开玩笑警告我们,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像我的前妻会有外遇,我也坚信自己不会有。”
  李耀斌一边说一边喝水,很快一杯水就空了。
  合欢用眼睛示意水仙来加水,但是,并不说话,生怕突然的响声影响了李耀斌的回忆。
  相爱的时候,我们都坚定“海枯石烂永不变心”不仅仅是誓言,也将会是未来,时间长了,我们才知道白头偕老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需要用很多的心血,所以,才会唱“恨不得已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停了一会儿,李耀斌继续道:“有一天,我前妻告诉我她怀孕了,我欣喜若狂。因为我们结婚7年了,却一直没有孩子,我们到医院里都做过检查,我们两个都没有问题,可是就是无法怀孕。我和我妻子都喜欢孩子,我们一结婚就开始设想生一个宝宝的情形,我们还给宝宝取各种各样的名字,等了七年了,终于它来了,你可以想象我有多高兴。我不顾我妻子的反对,坚决要求调换部门,不再出差,天天守着老婆孩子,觉得那就是天下最大的幸福。虽然,那个时候隐隐约约觉得妻子似乎总有心理问题,而且常常一出去逛街就是大半天,但是,我想那是孕期反映,都是正常的。孩子不到9个月,就出生了。我以为是早产,还咨询医生如何护理。但是,医生告诉我这个孩子不像是早产的,应该是足月的。我当时就傻了,因为如果是足月的话,就意味着孩子不是我的,因为受孕那个月我根本就不在上海。虽然,我开始怀疑我妻子,但内心里却并不相信我妻子会背叛我。直到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我的妻子一定是有外遇的。”
  李耀斌又停了下来,不愿意去回想那些证据。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只要孩子是我的,我想我会用爱让我妻子回头的。我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证明了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我的。我当时一下子懵了,我在这个孩子身上投注了那么多的感情和心血,最后它却是我婚姻失败的证据!”
  李耀斌的手把杯子越握越紧,几乎能听到“咯咯”声。
  合欢伸手把杯子拿过来,一开始李耀斌不肯放,等理智回来,马上放手了,人也随之松懈下来。
  如果说一开始合欢不说话,是因为想看看李耀斌究竟会如何说个故事为自己昨天的行为编个圆满的借口的话,那么听到这个时候,不说话是因为合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合欢内心充满了对李耀斌深深地同情,她能想象这样一个自负的男人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信任的妻子生了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会是如何的崩溃。
  “我以为我妻子会向我求饶,也许我会原谅她。可是,她告诉我,她爱那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给她需要的。难道我没有给她她需要的吗?她什么要求我没有满足她?”李耀斌抬起眼睛看着合欢,问。
  合欢发现李耀斌在回忆的过程中,一开始用的是“前妻”这个称呼,后面却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妻子”,可见他还没有完全走出以前婚姻的阴影。合欢决定继续保持沉默,把已经到好的水的水杯又递回给李耀斌。
  “那个男人连本科文凭也没有,长得也一般般,我真的不知道他能给我妻子什么?总有一天我妻子一定会后悔的。”
  “那你还爱着你的前妻吗?”合欢突然问。
  “爱?怎么爱?不可能再爱了。我们一离婚,他们就结婚了。朋友们都笑话我给别人卖了还为别人数钱呢。”李耀斌一丝苦笑。
  “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汤姆?克鲁斯和尼克?基德曼结婚很多年就是不生孩子,只好领养了几个,结果离婚后,男的也生孩子了,女的也生孩子了。”李耀斌又问。
  合欢对这样的问题只好苦笑,心里已经明白了为什么李耀斌在床上如此的顾忌合欢的感受,有那么多的问题,原来是他内心有结。
  “都过去了。放下过去,你才有可能有美好的未来啊。”合欢轻拍李耀斌的肩膀,希望他平复情绪。
  “我们可以假装遗忘过去,可是,记忆总是不饶人,在你以为一切都已经平复的时候又跳出来。我可以忘记我的过去,但是,对于第三者的痛恨却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对不起,我说的太重了,我今天来是你原来我昨晚的失态,我诚恳的道歉。”李耀斌拉过合欢的手,用双手握着合欢的手。
  合欢虽然有些不自然,但是觉得自己现在抽手有点残酷,于是任由他握着,嘴里说:“也没有什么原来不原谅的。你说得很对的。我就是一个第三者,无论什么借口,第三者这个身份是我不能抹掉的。”
  “可是,也许你有很多的理由和无奈吧。”李耀斌体贴的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无奈,”合欢说,决定不避讳自己的过去,“一开始是情不自禁,可是后来就是想要别人的丈夫,觉得自己比他的妻子好,自己应该得到他,于是要求结婚,要求占有。付出的越多,得到的越多就越不肯放弃,只是,在我的故事里,我是失败者。”
  李耀斌吃惊于合欢的坦率,问:“难道你不觉得爱上一个有妇之夫是不道德吗?”
  “就是因为觉得不道德,所以,承受的压力更大,内心的争斗也越强烈。一旦说服自己接受‘第三者’的身份,就要求获得额外的补偿来补偿作为第三者的压力和见不得光。”合欢看着李耀斌的眼睛,说。
  “我是真的不懂了。”李耀斌身体往后仰,靠到沙发背上。
  “你是个好男人,你有很好的婚姻观爱情观,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女人来爱你。”合欢说,看着李耀斌,目光坚定,似乎决心已下。
  “你就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啊……”李耀斌说。
  “我不是。对你来说,我肯定不是。我不希望未来的生活里总有地雷,然后我们要小心翼翼的说话、生活,一不小心踩了地雷,就会两败俱伤。何必啊。”合欢说,意思清楚不过。
  李耀斌沉默着,体味着这个话。沉默了很久,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无论如何,我非常感谢你过去的陪伴,和你在一起有很多可以分享的想法和情感,我觉得很开心。我也非常抱歉我昨天的失礼,如果有任何可以弥补的方式,我都愿意去做。”
  合欢的眼睛微微的湿润了,这就是李耀斌,就是和自己很像的李耀斌,合欢的一句话就让他明白了未来的发展。
  “希望我们还是好朋友。”合欢努力展开一个微笑。一般,女人说我们是朋友,就意味着我们不可能是恋人。
  “我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李耀斌又停了一下,他已经完全明白两个人在未来已经不可能再做恋人,他的眼睛也开始湿润,他把合欢的手拿唇边,深深的吻了一口,说,“可是,我真的很舍不得我们在一起的开心日子。我们有共同的语言,有相同的情趣,我们本来可以很开心的一起度过以后的岁月,两个人一起慢慢变老,也许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李耀斌说着说着,开始哽咽,泪水缓缓滑落,他用合欢的手压在自己唇上,免得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
  本来合欢是用一种戒备的心态的面对李耀斌的。可是李耀斌的故事戒除了她的戒备,让她开始同情面前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泪水,和深印在手背上的吻却让合欢的心便成了水,一点点化开去,化到了眼睛里。
  合欢的泪水也滚滚而下。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爱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多深,但是,他的的确确给自己带来了很多的快乐,带给自己想要的安全和体贴。那些面具,那些鲜花,那些难吃的菜……过去的岁月就像电影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而今天,自己不得不错失这个男人,这个好男人。
  合欢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第四十五回 风雨过后
  虽然,和李耀斌的分手让合欢很心痛,但是,她却并不后悔。
  32岁的女人已经对爱情没有那么多的幻想了,虽然她还深信爱情,但是她清楚地知道,爱情不能解决生活中的问题。今天,她和李耀斌可以互相原谅,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未来呢?“第三者”这个词会像一个地雷一样藏在他们的生活中,一不小心,就会因某个原因而蹦出来,一旦蹦出来,就会炸伤两个人,到时候爱情就会死得很难看了。
  只是,生活突然又回复到一个人,让合欢觉得深深地寂寞。以前因为有工作,可以寄情于工作,现在不能出去采访,无法工作,连个寄情的地方也没有。
  想起以前看琼瑶小说,里面的女主人公失恋了,总能找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哭一场,然后,爱的那个人总能找到那地方,把她拥在怀里,告诉她事实不是那样的,他一直深爱着她,只是因为种种不可抗拒的原因而不得不离开他。
  那是小说,只是小说。
  现实的生活是合欢蜗居在两居室的房子中,拖着一条绑了石膏的后腿,连出个门都是很艰难的。合欢也不想出门,整天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看各种新闻,把自己抛入到虚拟世界中,真心的希望自己能够活在那个虚拟世界中不要出来。
  偶尔出来是因为有人来看她。
  那天,东胜提了两个大箱子,到合欢家,说是要履行承诺给她拍“骨折写真”。
  合欢并没有心思拍“骨折写真”,觉得最近是自己最难看的时候,这个阶段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呢?
  合欢懒懒的蜷在沙发上,说:“不想拍,等身体好了,拍‘骨折痊愈写真’吧。”
  “哪有什么‘骨折痊愈写真’啊?”东胜说。
  “哪有什门‘骨折写真’啊。”合欢学着东胜的腔调说。
  东胜一下子被逗笑了,笑容灿烂如阳光,“‘骨折写真’可是我的创意啊,我要表现出合欢姐姐‘身残志不残’的伟大样子!”东胜右脚跨出一大步,胳膊往前一伸又一弯,做了一个冲锋战士的姿势,就差一个柳条编的草帽了。
  合欢看着东胜那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觉得心情好起来了。“我现在是身残志也残,最关键的是几天没吃好吃的,人都软绵绵的了。”
  “那我先给你做得点吃的吧。吃饱了再干活!”东胜一边说,一边就走向厨房。
  水仙马上很自觉地跟进厨房。
  正在这个时候,黄宜来电,再次叮嘱合欢一定要找机会劝说东胜拍广告的事情。合欢顺口说:“东胜现在正好在我家,我试着和他说说。”这句话的后果是,当东胜把饭菜端上桌子的时候,黄宜也赶到了合欢家。
  合欢不由得敬佩起黄宜的工作热情来:“你这样的工作热情谁都会被你打动的。感觉上似乎没什么你做不到的事情。”
  “我现在就希望东胜能被我感动。”黄宜一边说,一边坐到了饭桌边上,“即使不能被感动,吃一回帅哥做的饭菜我也跑而无憾了。”
  “黄宜姐。”东胜出来,叫了一声黄宜,头点了点,就像是鞠了一个不起眼的躬,看上去既敬畏黄宜也尊重黄宜。
  “你不是来自山西的吗?”黄宜尝了几口菜,问:“怎么做的菜倒是江浙口味?”
  “我妈妈生病后就只能吃清淡的菜,所以,我学了很多种清淡菜的做法,没想到很接近浙江的口味,合欢姐也喜欢。”东胜解释道。
  “嗯。很孝顺。一般来说,孝顺的男人都是善良的男人!”黄宜大口吃菜,下了个判断。
  “我也觉得我挺善良的,嘿嘿。”东胜摸摸后脑勺,咧开嘴笑起来,大言不惭地说。
  “好像经过新世纪男生的选拔,东胜也变得油腔滑调了。”合欢说。
  东胜马上收起笑容,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认真吃饭。
  “呵呵,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啊,东胜仅仅是变得油腔滑调一点而已,已经算是好的啦。不过,我倒是觉得现在的东胜更可爱。”黄宜又夹了一口菜,嘴巴里鼓鼓囊囊的,还忍不住说话。
  “你怎么看上去很饿的样子?”合欢看着黄宜的吃相,忍不住问。
  “饿是一方面,难得吃到帅哥做的清淡中餐是另一方面。不瞒你说,自从离婚后,我们家的厨房就变得一尘不染了。我现在改吃西餐了,因为我发现西餐容易做,两片面包中间夹点什么火腿肠、蔬菜什么的就是一顿饭了。今早我两片涂了酱的面包就是我的早餐了。中午和一个赞助商吃饭,虽然满桌的菜,但是,看上去都是油腻腻的,而且脑子一直在转,想着怎么让旁边的那个男人签字呢,吃了什么都不知道。哎,这年头想要让男人签字给钱和让男人签字结婚一样难!”黄宜快人快语,一边说,一边大口吃东西,那个样子把正准备给大家添汤的水仙都笑起来了。
  “水仙都要笑话我这种‘穷吃样’了。”黄宜观察力是一流的。
  “那里啊。您不是穷吃,您是挣钱忙得没有时间吃饭。”水仙赶快解释。
  “我现在觉得我挣的金领的钱,过得是民工的生活。不对,连民工都不如!民工至少三餐规律,而我这种人吃了上餐,不知道下一餐在什么时候。”黄宜苦笑的调侃自己。
  “那就不要挣那么多钱啊。”东胜小声说。
  “不挣钱我干什么啊?没有丈夫,孩子也大了,挣钱既是我的寄托也是我的安全。”黄宜瞥了一眼东胜,内心再次感叹,这小子就是不上进!
  “那也别把自己累坏了。你不是总说要自己对自己负责嘛?不仅要负责,也要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啊。”东胜看着黄宜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轻声说。
  黄宜放下了筷子。
  “黄宜姐,我……”东胜发现自己可能惹恼了黄宜,想要解释,可是一下子又不知道那里出问题了。
  “东胜,你很善良,但是,记住了,千万不要对单身老女人这么温柔和同情,否则你就会引火上身。因为我们这些单身的女人想要在生活中听到一两句真心的关心话那可是极难的一件事。”黄宜说得很严肃。
  “哦。”东胜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但是还是习惯性的先答应了。
  看着东胜小心翼翼的样子,黄宜忍不住笑了,“和你开玩笑呢。谢谢你关心我。”
  “对了,你上回不是说要找东胜拍广告吗?我觉得挺好的啊。现在这个事怎么样?”合欢提醒黄宜别忘了正事,顺便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啊。”黄宜吃饱了,抹干净嘴巴,马上进入正题:“我们公司希望继续履行和林东胜先生的合同。虽然,林东胜先生已经被新世纪男生比赛淘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林先生被娱乐圈淘汰。我们相信凭着林先生出色的外表,动人的歌喉和优秀的人品,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一颗娱乐圈的明星。我们的计划是培训林先生首先成为模特,然后寻找机会,让林先生影视歌三栖明星!”
  合欢简直要为黄宜的快速转变鼓掌了。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刚刚还是和弟弟开玩笑的老大姐,一抹嘴巴,马上进入职业经纪人的角色,连称呼都变了。
  “我想做摄影师明星,不想做什么三栖明星。”东胜头不抬,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坚定。
  合欢倒是挺意外东胜的这种坚决。
  “不要忘了我们是有协议的。”黄宜忍不住想要威胁。
  “穷人不怕协议。如果我假装答应你,然后不好好干,你能那我怎么办?”东胜说,还是不抬头。
  “你小子还学坏了啊。我是拿你没有办法,所以,我不是来劝说你了吗?再说,合欢也是赞同你去做模特的啊。是吧,合欢?”黄宜发现硬的不行,马上来软的,还找来救兵。
  “我也觉得挺好的。”合欢声音也不大。
  “黄宜姐、合欢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很感激你们。但是,新世纪男生的比赛让我清楚的看到自己并不适合那个职业,我一点也不喜欢被很多人包围的感觉,也不喜欢和别人倾轧的感觉。我觉得做一个摄影师,就像我当年在煤矿里可以用煤块搭东西一样,简单,但是又可以花样百出。所以,我已经想好,我要做一个摄影师。鼎新哥也说了我有这个能力,我还能利用我现在的名声找到一些好的发展机会。”这次,东胜抬起了头,黑漆如墨的眼睛看着黄宜和合欢,一字一句很清楚的说。
  合欢第一次看到东胜如此坚定而执着的样子,心里都忍不住为他叫好了,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你真的想好了?”黄宜觉得连合欢的话都不起作用的话,估计这小子真是铁了心了,但是还是不死心,“你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有你这样的机会吗?你知道多少人有明星的梦吗?你怎么就不珍惜这种机会呢?”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你愿意在东胜身上下赌注,觉得他一定能够成功?反正有很多人愿意做明星,你可以在愿意的男生里挑啊。”合欢有点不喜欢黄宜的口吻,忍不住诘问道。   东胜投来感激的一个眼光。
  “你以为我愿意在林东胜一棵树上吊死,而不愿意拥抱一个森林啊?问题是,林东胜已经有一定的知名度,在他身上下赌注胜算要大很多。虽然也有其他有知名度的新世纪男生,但是从长远的发展来看,除了外表,我们需要考察他的人品和个人历史,有的人人品很差,有的人个人历史及其混乱。而林东胜人品好,更关键的是他的个人历史非常清白,曾经做过矿工的经历在关键的时候还可以获得同情票,这种人自然是我们愿意下本钱的类型。”黄宜解释的也很实在。
  “看东胜的选择吧。”合欢决定作和事佬,不掺和。
  “我已经决定了,不进什么娱乐圈。”东胜倒是很坚定的。
  “偶尔拍拍广告总可以吧?”黄宜嗓门也大起来。
  “当然可以。鼎新哥也让常常让我做摄影模特呢。”东胜赶紧说,他对黄宜还是非常敬重的。虽然,黄宜常常用一个商人的口吻说话,也常常居高临下的指挥他,但是,他能够分别得出来黄宜对他的照顾和关心。
  “今天我算是白来一趟了。不过,好在还有东胜做的菜可以补偿!”黄宜又恢复到了老大姐的样子,又开始吃东西。
  合欢开始羡慕黄宜的这种工作状态了。
    黄宜走后,东胜开始在客厅里搭起各种灯,然后拿着照像机跟着合欢拍照。合欢也不理睬他,扶着家具,走走,消化把胃撑大的食物。看着东胜的样子,似乎已经是很专业了呢。
  “看来你已经是个专业的摄影师了。已经独立拍过好几次时装大片了吧?”合欢问。
  “这是我第一次独立拍摄。鼎新哥说这是我的‘处男拍’。”东胜一边拍一边说。   “处男拍?呵呵呵。”合欢忍不住笑起来了,这个鼎新,总是教这些不雅的东西。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连皮很厚啊?”东胜放下照相机,问。
  “不厚,比城墙还差一点。”合欢说。
  “鼎新哥说,做男人一定要脸皮厚,女人才会喜欢!”东胜又拿起照相机噼里啪啦拍起来。
  “别听周鼎新的。他老是教坏你!”合欢皱着眉头说。
  “你皱着眉头教训我的样子最好看!”东胜从照相机后面探出半张脸说。
  “我现在觉得你的脸皮不仅厚而且硬!”合欢假装恶狠狠的说。
  “连恶狠狠的样子都那么好看!”东胜笑着说。
  合欢简直哭笑不得。几天不见,林东胜好像变得很活泼了,相似换了人一样,不仅英俊,而且还有股潇洒劲。
  噼里啪啦不知道按了多少张,东胜总算是拍完了。
  “可不可以给我也拍一张啊?”水仙在一边羡慕了半天,这个时候走上来怯怯的问。
  “当然可以!”东胜说。
  水仙脸上突然间鲜花盛开,开心地眉眼都找不着了,说:“我马上去换件衣服,你等我一下啊。”就进了房间。  “你和李耀斌真的结束了?”东胜突然问。
  “水仙告诉你的?”合欢问。
  “嗯。”
  “这个水仙嘴可真快。”合欢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如果你可以接受一个比你大15岁的男人,为什么你不能接受一个比你小11岁的男人呢?”东胜盯着合欢,认真地问。
  “这个水仙嘴不仅快,而且还挺麻利,一顿饭的功夫看来把什么都说了。”合欢避开东胜的眼睛,也避开他的问题。
  “我要谢谢她呢。”东胜说。合欢正想澄清一下,水仙出来了。
  “我好看吗?”水仙问,眼睛看着东胜。
  “好看!”东胜回答的也很干脆,顺手拿起照相机就拍。
  水仙听了东胜的回答乐开了花,脸上的笑容要有多灿烂就有多灿烂。
  合欢突然嫉妒起水仙来,嫉妒她的年轻,嫉妒她的单纯,嫉妒她发自内心的高兴。想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连保姆都嫉妒起来。
  合欢觉得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澄清的,事实是怎样其实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要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第四十六回 上辈的恩怨
  合欢骨折在家,没有亲人的照顾,按照周媚湄和合欢的铁关系,周媚湄本来是打算隔三差五去一趟,陪陪好友,结果只去了两三次。忙当然是一个理由,但是更重要的是,周媚湄最近的生活简直是一团糟,因为周媚湄开始自己带孩子了!
  周媚湄的忙而无序生活是从赵大海参加同学会那天开始的,但是,却并不是因为赵大海。
  那天赵大海走后,周媚湄吃好饭陪女儿画画聊天。
  呵呵现在话特别多,赵大海常常戏称呵呵为“小屁孩”:屁话特别多。周媚湄本来是想一边看电视一边陪呵呵的,结果,呵呵坚决不同意,不许妈妈看电视,一定要妈妈看她画画,和她“一个人说话。”
  四岁多的呵呵进入了人生的第一个叛逆期,不像以前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是首先说不,然后再思考。周媚湄看呵呵把房子涂成黑色,觉得很难看,建议换种颜色,呵呵问:“为什么黑色不好看呢?晚上的房子都是黑色的啊。”周媚湄看到呵呵把草地涂成红色,说:“草地应该是绿色的,没有红色的。”呵呵说:“我画的草地就是红色的,因为我喜欢红色,所以,我在草地上种了一种红色的草。”周媚湄看到呵呵把人的手画的比脚还长,说话错了,呵呵回答:“我画的是长手国的人。”周媚湄真是惊叹于小孩子为自己辩护的能力,原来小孩子很早就懂得了证明自己正确的重要性。
  终于画完了画,呵呵又要求和妈妈玩猜谜语的游戏,当然不是真的猜谜语,而是自己编个问题问“为什么。”
  呵呵:“真的电灯为什么会亮,而假的电灯不会亮?”
  周媚湄:“因为真的电灯有点,所以会亮!”
  呵呵:“答案不是这样的。应该是真的电灯有电会亮,而假的电灯没有电,所以不会亮。所以,你零分,我一百分!”
  呵呵:“我再问你一个谜语:为什么男孩子有小鸡鸡,女孩子没有?”
  周媚湄:“有小鸡鸡的孩子就叫男孩子,有小洞洞就叫女孩子,这就是性别差异!”
  呵呵:“错!男孩子因为不会蹲着尿尿,所以只好长个小鸡鸡,站着尿尿;而我们女孩子会蹲着尿尿,所以,我们女孩子不需要小鸡鸡!”呵呵很骄傲的样子。
  “谁告诉你的?”周媚湄有些惊奇。
  “爸爸说的。我再问你一个男人女人的问题吧。”呵呵说话的语气很成熟。
  “什么男人女人的问题?”周媚湄很好奇。
  “为什么男人们老是糊里糊涂的,找不到东西,而我们女人不会?”呵呵又问。
  “这个问题有问题,”周媚湄把呵呵当作大人,“男人不一定是糊里糊涂的啊。”
  “我们家的两个男人都是糊里糊涂的。爸爸老是在家里找书,老是找不到他要得那本书;而外公最近一直在找他的良心。”呵呵很肯定地说。
  “找他的良心?”周媚湄很奇怪。
  “是啊,他找不到,外婆又不让他找,所以,他们老吵架,他们不是好孩子。我100分,你们都没有100分。”呵呵很高兴得证明了自己的“优秀。”
  但是,呵呵的话却让周媚湄心里一惊,小孩子每天和外公外婆睡,一定是听老人说的。
  最近,周爸爸的确有些怪,常常外出,今天晚上又说是到老朋友家里去了,晚饭都不吃,即使回家也不太说话。
  周媚湄走进厨房,想要问一下周妈妈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发现母亲一边洗碗,一边在无声的哭泣  “妈,你怎么了?”周媚湄问。
  “没什么。”周妈妈马上擦干泪水,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想起一些老皇历的事情了。”
  “什么老皇历的事情?”周媚湄追问。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是过去的事了。”周妈妈避开女儿的眼睛,继续洗碗。
  “爸爸哪里去了?”周媚湄决定单刀直入。
  “去朋友家了。”
  “到哪个朋友家?”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周妈妈有些火大了,声音也大了。
  “最近爸爸发生了什么事吗?”周媚湄继续心平气和的问。
  “我不知道!你去问他!”周妈妈很不耐烦。
  “他去找他的良心了?”
  “你怎么知道?”周妈妈很愕然。
  “真的?”看来呵呵还真是没有瞎说。
  “找什么良心啊,我看他是找他的花心去了。”周妈妈终于忍不住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出来。
  原来是周爸爸以前插队落户时候的女朋友回上海了,最近,周爸爸每天都去看那个女朋友,周妈妈和他吵也无济于事,今天更是一早就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听完妈妈的叙述,周媚湄沉默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对于上辈人的感情生活,中国历来的传统是小辈不插嘴的,即使是对父母,这种事情也是很难决断的。
  赵大海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怎么做。周媚湄巴不得赵大海马上回家,她很想马上就打电话给老公,想想,又忍住了。老公才刚去没多久,现在打电话,肯定别人要笑话老公是“妻管严”了。
  “等爸爸回来,我再问问清楚。”周媚湄只好含糊的说了一句,逃离了厨房。
  再陪呵呵玩的时候,周媚湄有些心不在焉,呵呵叫了几声妈妈,周媚湄都没有听到,搞得呵呵强迫周媚湄把头转过来,看着自己。
  周媚湄想起父母对自己的付出,觉得很惭愧,自己一直以来享受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却很少真正的关心父母的生活,尤其是父亲,他最近的反常连呵呵都知道,自己却毫无察觉,这个女儿做的真是很不到位。
  等爸爸回来,一定要好好和他聊聊,不过……最好还是赵大海先回来,这样他知道如何处理。和爸爸谈感情的事情总是让周媚湄觉得很别扭。
  可是,两个男人一个都没有早回来,一直到过了12点,还是不见人影。
  给两个男人打手机,两个男人都是关机!
  周媚湄一开始还能通过深呼吸调理情绪,让自己心态平和,但是随着等待的时间加长,周媚湄又开始出离愤怒了。她最恨男人晚上不回家,还关手机!老婆不见得要监控老公的一举一动,但是,不知道老公的动向,尤其是不知道老公在深夜的动向却常常让做老婆的因为担心、怀疑和不能有所作为而变得愤怒。
  周媚湄只好躺在床上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不断的调台,没有找到一个值得看下去的好节目,偶尔对某个节目有点小兴趣,又是又臭又长的广告时间。
  半夜1点的时候,周媚湄听到门外有动静,似乎是赵大海回来了,但是,又没有听见门铃声,于是披衣起床,去开门。
  果然是赵大海回来了,看上去喝得还挺多的,被他的同学扶着进了家门。
  周媚湄本想发脾气,但是有外人在场,克制住了,只好责备说:“怎么喝这么多啊?回家也不按门铃。”
  同来的那个同学解释说:“今天大家都喝多了。我车里大猪醉的更厉害!本来我想要按门铃的,结果大海说,嫂子已经睡觉了,坚决不让按门铃,而是自己掏钥匙开门,结果试了半天,没有知道对的那把钥匙,还是把嫂子吵醒了。”
  能不吵醒我吗?周媚湄心里想,但是,脸上还是展露微笑,她已经不认识同来的那个同学,但是对那个大猪倒是有印象的,听说是他们同学里发展得还不错的一个。
  “谢谢你啊,送他回来。”周媚湄和那位同学一起把赵大海扶到床上,赵大海嘴里说:“我没有喝醉,大猪醉了。不好意思,还吵到老婆了。”然后大手一挥,对那同学说:“你赶快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同学,我没有事了!”语言倒是还是完整的,但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周媚湄气气又好笑。
  周媚湄送走同学,回来帮赵大海脱衣服,脱鞋子。
  赵大海闭着眼睛,说:“还是老婆最好啊。”然后就睡过去了,还呼噜呼噜打起了呼噜。
  周媚湄有满腹的话想说,也只好咽进了肚子。
  周媚湄上床转进被窝,发现刚刚自己只穿了一件睡袍,有点冷,于是嘴里嘟囔了一声:“真冷啊。”
  昏睡中的赵大海听到老婆的话,虽然神智不清,但是本能的翻过身来,把老婆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老婆。
  虽然赵大海带着酒气的粗重呼吸喷在自己的后脖颈上,有些不舒服,但是,周媚湄的情绪却在赵大海的怀里很快平复下来。
  一切事情都等到天亮了再说吧,周媚湄对自己说,然后把自己抛进睡梦里。

第四十七回 赶出家门
  第二天早上是周末,本来周媚湄准备睡个懒觉,但是一大早就被房门外的争吵声吵醒了。
  周爸爸终于回来了,满脸的疲惫,眼睛中充满了血丝。周爸爸本来想要澡也不洗,马上上床睡觉,但是,周妈妈却一定要他说个清楚才能睡觉。
  “我反正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就让我休息一下吧,我都24小时没有合眼了。”
  “又不是我不让你回家睡觉?你究竟去干什么了?”
  “小湄她生病了……”
  “小湄、小湄,叫得可真亲热。她生病关你什么事情啊,你起劲什么啊?”周妈妈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帮个老朋友有什么错啊?”周爸爸理直气壮。
  “有这么帮的吗?帮得连家都不想回?那我也身体不好,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啊?”周妈妈反问,嗓门越来越大。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周爸爸嗓门也大起来。
  “我无理取闹?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我哪一点做得不好?那一点对你照顾的不够?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你关心我吗?你照顾我吗?现在,突然出现个小湄,你倒变成了照顾别人的好好男人了。你还要不要你这张老脸啊?你还有资格说我无理取闹?”周妈妈嗓门一路飘升,话也越来越重。
  本来,周爸爸的嘴巴就没有周妈妈利索,现在在一连串的问题下,周爸爸有些招架不住了,身体也往后推了好几步,说:“我不和你吵,我要睡觉。”
  “你还要睡觉?你把这里当旅馆啊?我是旅馆服务员阿?你在外面逍遥够了,就回家吃饭睡觉?!你付过我工资吗?你……”周妈妈火越来越大,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操劳却落个这样的结局,不仅愤怒,而且伤心欲绝,一边说,一边泪水就滚滚而下。
  “你不要哭嘛。你可以继续骂我啊。”看到老婆哭了,周爸爸马上语气软了下来。
  “我不骂你。”周妈妈停顿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永远不去见那个小湄,我也再不提这件事,你现在就可以去休息;第二,你离开这个家,去和你的小湄生活吧。”
  周爸爸叹了一口气,“你何苦逼我呢。”
  “我逼你,还是你逼我啊?”周妈妈一边哭一边说。
  周媚湄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说:“爸爸你就认个错吧。不要再见什么小湄了。我们现在一家人多好啊。”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周爸爸喃喃的说,也不看老婆和女儿,眼睛落在空气中,似乎灵魂都已经被抽走。
  “你做不到?那你现在就走!”周妈妈非常生气,用手把周爸爸狠狠地往外推,一边推,一边说:“你再也不要回来,你回来我就生气,我就当你死了,我现在就把自己当寡妇!”周爸爸被推得踉踉跄跄的。
  周媚湄去拉母亲:“妈妈,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
  “我没有办法好好说话!我要疯了!”周妈妈真的有些歇斯底里了。
  周爸爸已经被推到了门口:“好,我走,我马上就走。如果,我走了你会觉得好受些的话,我现在就走。”
  周爸爸转身,出了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家里突然寂静无比,除了周妈妈的抽泣声,似乎一切都静止了。周媚湄没有想到,爸爸真的会走,一下子愣在那里。
  然后就听到一声“哇”的大哭,周媚湄转身看到呵呵穿着睡衣睡裤,站在小房间的门口,哇哇大哭。周妈妈听到哭声,也不压抑自己的情绪了,也大哭起来。
  虽然,周媚湄知道这个时候妈妈最需要安慰,但她第一个反应是冲过去抱住女儿:“呵呵,乖,呵呵不哭。”
  “是不是外公生呵呵的气,不回家了?”呵呵问。
  “和呵呵没有关系。外公自己想到外面走走呢。”周媚湄擦干呵呵的泪水。
  “外公还回来吗?”
  “回来。一定回来。”周媚湄说。
  “不回来了。以后,呵呵就没有外公了!”周妈妈一边大声说。
  呵呵又哭了。
  “妈……”周媚湄想说什么,但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周妈妈听出了女儿那声“妈”里的责备,更加生气,干脆自己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抱着哭泣的女儿,听到房间里传来母亲的哭泣,周媚湄觉得头都要炸了。
  把女儿抱进大房间,赵大海居然还在睡觉,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吵醒他。
  “呵呵不哭,我们来玩游戏,看谁能够第一个叫醒爸爸。”周媚湄把女儿放到床上,呵呵马上爬过去,揪爸爸的耳朵,捏他的鼻子,大声叫:“懒虫爸爸,快起来!”周媚湄也在一边推赵大海。
  赵大海梦见自己坐得船遇到了风浪,终于惊醒了。看到呵呵在边上,马上,把呵呵抱进怀里说:“小美女,陪爸爸睡觉。让爸爸再睡一会儿。”
  “爸爸,你嘴巴好臭啊。臭死了。你是臭臭大王。”呵呵抗议道。
  “起来,别做没美梦了,我有事找你呢。”周媚湄也大声说。
  终于把处于半醉半醒中的赵大海搞叫醒了。
  刷牙洗脸后,赵大海终于完全清醒了,也大概听懂了周媚湄讲的事情。
  “小妹?还是小湄?”赵大海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我怎么知道?好像是小湄。”周媚湄很奇怪。
  “小湄。周媚湄。看来爸爸一直喜欢这个小湄,结了婚都念念不忘,给你取名字就是喜爱小湄的意思。”赵大海敏锐的感觉到。
  “真的?那我要改名!被我妈知道那一定要气死了。”周媚湄说。
  “生气是肯定的,但不一定要死。很多的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呢。比如,你爸爸既然这么喜欢小湄,为什么没有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这个小湄这个时候到上海来?爸爸为什么觉得是‘良心’问题?什么都没有搞清楚,你们就这么大闹。好了,把男人赶跑了。”赵大海说。
  “我又没有大闹。还不都是你的错。本来昨天就像找你商量的,结果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连话也说不清楚。”周媚湄说。
  “我喝多了一点,我知道。不过你不能夸大其辞,我记得我话还是说得很清楚的,只是忘了自己说了什么而已。”
  “还狡辩呢。反正是你的错,你早点回来,我们商量一下,或者早上你早点起床,今天早上就不会闹得这么不可收拾了!”周媚湄走着眉头数落丈夫。
  “家庭守则第一条:老婆永远是对的!家庭守则第二条:当老婆错的时候,参见第一条!”赵大海倒是不生气,依然笑嘻嘻的。
  “你还有心开玩笑!不把我爸妈当自己爸妈啊?”周媚湄有些生气了。
  “不是啊。老婆大人,我是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嘛。现在,我充分的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马上想办法!”赵大海最后一句突然很严肃,让周媚湄哭笑不得。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鼎新打电话过来,说爸爸突然到他家,什么也不说,倒头就睡。他很奇怪,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先别问这么多。等爸爸醒了,不许他出门,马上打电话给我!”周媚湄对弟弟一向是用很有权威的语气说话的。
  “好吧,神秘兮兮的。反正我家是收容站了,谁都可以来的。哪天你和姐夫吵架了,你也可以过来住。”赵鼎新是一贯的满不在乎语气。
  “别乌鸦嘴!”周媚湄说,放下了电话。
  “还好,事情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收拾。至少爸爸没有真的去那个女儿家,而是到了鼎新家,问题就好解决了。”赵大海说。
  “怎么解决?”周媚湄马上问。
  “你以为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好歹我也要拿出我的水晶球,看一看啊。”赵大海说。
  “你有水晶球?我怎么没有见过?”周媚湄问。
  赵大海叹了很长的一口气,说:“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觉得很奇怪,我这么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会爱上你这么傻的女人。”
  “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啊。”周媚湄还挺自豪的。
  “后来我想明白了,找老婆就应该找名牌大学的傻女生,智商不低,心眼不多,正好。否则,太聪明了,我们做男人的压力太大,吃不消;真的很笨,没法沟通,生个孩子都是笨的,也吃不消。”赵大海说。
  “你老是一套一套理论的。我反正说不过你。”
  “这是我昨天刚刚总结出来的经验。你看我们班上那些最聪明的女生,要么没嫁,要么嫁的不满意。反倒是那些智商一般般的女生,好多个生活的都挺好的,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连带着荣光都焕发了。”
  “看来你昨天参加同学会还挺有收获的吗?!”周媚湄酸酸的说。
  赵大海忽略这种小酸劲,胸脯一挺,特自豪的说:“那是!你老公昨晚绝对是最闪耀的明星!大家都以和我同桌吃饭为荣啊,每个人都来敬我酒,每个人都要听我说话。那些原来不把我当回事的美眉们都崇拜的看着我;哪些挣钱挣的比我多得男同胞们也拼命挤倒我身边。啊呀,你是没有看到昨天的盛况啊,否则,你肯定是要为你老公自豪的一塌糊涂了。”赵大海似乎还处于昨天的兴奋中。
  “我就最恨那些美眉们的崇拜眼光。男人的魂不就这样被钩走了吗?”周媚湄可一点也没觉得这事情好玩,狠狠的说。
  “你要相信你老公,你老公的意志不是钢铁铸就的,而是用金刚石铸就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坚定啊。”赵大海呵呵笑着说。
  “用钢铁铸就倒还好了,还不那么值钱;现在的美眉就喜欢挑战金刚石铸就的意志,多有成就感啊。”周媚湄讽刺道。
  “哟,我老婆还能说出这样有见地的话,小生佩服佩服!”赵大海心情是真的好。
  “你们跟不跟我说话啊?你们只顾自己说话不理我,以后,我也不理你了。”呵呵在一边抗议了。
  周媚湄突然想起,母亲还在房间里呢,于是把呵呵交给赵大海,自己去找母亲聊天。
  母亲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周媚湄知道,那肯定是假象。
  “爸爸到鼎新那边去了。”周媚湄说。周妈妈似乎没听到。
  “我想爸爸肯定有他的苦衷,我先去了解了解,知道具体情况了,再想办法。”
  周妈妈还是没有动静。
  “您也别太生气了,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周妈妈还是不动。
  “我相信爸爸不会抛下这个家的。他心里有你,有这个家,想通他就会回来。”
  周妈妈还是不动,但是眼角渗出了泪水。
  “您先休息休息。我出去收拾收拾。”面对一言不发的母亲,周媚湄实在是不知所措,只好退出房门。
  唉,为什么都一把年纪了,还在为情所困呢。周媚湄心里叹了一口气。
  整个上午,家里很沉闷。周媚湄准备自己做饭菜,结果一动手,发现自己很多东西都不知道放在那里,比如怎么也找不到姜,只好叫来呵呵和赵大海一起来找。结果一下午,为了做顿饭,一家三口都耗在了厨房里。
  做好了中饭,周媚湄派呵呵去叫了周妈妈几次,周妈妈都不出来。无奈,只好三个人吃中饭。
  吃好饭,周媚湄实在熬不住了:“我要去鼎新家,我要等爸爸醒来,否则在家里,我都要难受死了。”
  “好的,我来带呵呵。不过,你千万不要和你爸吵,你要站在他的立场上看问题。”赵大海有点不放心周媚湄,但是,显然,这个时候,周媚湄是最合适的劝导人。

第四十八回 历史的悲剧
  周媚湄急冲冲的出门,出了楼门,低头找着交通卡和钱包,担心自己忘了带钱包了。这种事情在年龄过了30岁以后,就经常出现了。突然之间,却被人拦住了去路,听到一个声音说:
  “湄媚,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因为没有准备,周媚湄被吓了一跳。一抬头,更吓了一跳,面前站着钱丽娟,但是比起上次同学聚会,钱丽娟看上去老了很多,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双眼布满血丝。
  “哦,丽娟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周媚湄缓过神来,忙微笑着问。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钱丽娟一点微笑也没有,很严肃的说。
  “那……到我家里坐坐?”周媚湄礼貌的说,语气却并是不肯定,内心里希望钱丽娟可千万不要答应,今天可忙着呢。
  “不了。我刚刚还犹豫不决的在想要不要来找你呢,正好碰到你,我就和你说一句话就行。”钱丽娟说。
  周媚湄觉得钱丽娟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刚刚说是特意来找我,现在又说是正好碰到,不过还是很客气的说:“你说吧。”
  其实钱丽娟一点也没有撒谎,她很早就到了周媚湄家门口,就想着要来找周媚湄或者赵大海,但是,在门口犹豫不决了很久。
  “我想求你说服你赵老师,让他继续对我的治疗。我觉得他的治疗很有效果的,我不愿意换医生了。”钱丽娟说。
  “他停止对你的治疗了?我不知道啊。”周媚湄的确不知道这事,觉得很奇怪。
  “上个星期就停了,他让我去找陆老师,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陆老师,我还是想让赵大海老师来治疗我。你就和你老公说说,帮帮我。”钱丽娟显得很可怜的样子。
  “陆老师很厉害的,他是我老公的督导……”
  “我知道!可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老头!”钱丽娟打断周媚湄,很不耐烦的说,“我就是相信赵大夫。”
  看心理咨询也要找年轻的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媚湄糊涂了,此刻,她想着她爸爸的事情,就想赶快脱身,于是敷衍道:“好的,我一定帮你和我老公说说。你看我正好有点急事……”
  “行,那你就先走吧。你把我的事情记住了啊。我下个星期会再找赵老师的。”钱丽娟说,似乎她是主人,挥手和客人说再见。
  出租车上,周媚湄还在觉得奇怪,这个钱丽娟看上去怪怪的,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算了,还是回去问问赵大海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要怎么对付爸爸。唉,竟然对自己的父母还要考虑“对付”的问题,周媚湄觉得头又大起来了。看来是真的到了中年了,现在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人生想不充实都不行啊。
  到了鼎新家,爸爸还在睡觉,周媚湄轻轻推开房门,瞄了一眼父亲,看父亲的样子好像疲倦至极,衣服都没有脱,人就斜躺在床上,蜷起了双腿,缩起了身体,嘴里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周媚湄不忍心马上叫醒父亲,只好回到客厅,和鼎新一起商量办法。
  鼎新对于父亲“有外遇”这件事情完全不相信。
  “哪个男人在外面偷了腥,回到家里澡也不洗就睡觉的?你看看我爸那样子,绝对是干了一整天苦力的样子!”鼎新说。
  “哪个男人偷了腥回到家里,把‘偷腥’两字写在脸上的?”周媚湄不同意。
  “男人是不会把字写在脸上,可是他会把字写在眼睛里,我觉得我爸的眼睛还是很正的,说话能够直视就说明他没做偷偷摸摸的事。”
  “那那个小媚是怎么回事?”周媚湄反问。
  “你不知道,我当然也不知道啦。等爸醒了问问清楚就行了。妈也是,还没有搞清楚事情呢,就吵架。”
  “妈当然生气了。爸最近老往外跑,回来也不说清楚,妈自然生气。”周媚湄还是向着母亲多一点。
  “如果我爸真有个红颜知己,那说明我爸魅力还存,宝刀不老啊。哈哈哈”鼎新又开始开玩笑。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子!好像有情人是件很荣耀的事情,都不觉得羞耻,总是相互庇护。”周媚湄很不满弟弟的这种态度。
  “如果姐夫有情人,那我绝不庇护!”鼎新说。
  “什么话啊。你姐夫不会的!”周媚湄虽然心有点虚,但是口气还是硬的。
  “姐夫要是敢欺负你,我非和他拼命不可。”鼎新说的很真诚。
  “和你谈爸的事呢,说姐夫干嘛啊。”
  “就是爸的事才难啊。一边是我爸,一边是我妈,我和谁也不能拼命啊。”鼎新叹了口气,遇到父母的这种事情,做小辈的无论怎么做,都有可能是错的。
  正说着呢,合欢看到东胜从小房间中走出来。
  “咦,东胜在啊。”周媚湄打招呼。
  “嗯。”东胜笑了笑。
  “这小子不好意思回合欢的家,我就只好收留他啦。”鼎新说。
  “他住合欢家也不方便。”周媚湄说。
  “这小子傻啊。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不挑,非挑个难上手的。哎,我现在正在交他‘泡妞十招’呢。这小子学摄影学得挺快,学泡妞一点悟性都没有,真是丢我的脸啊。出门千万别说你是我徒弟啊,否则,真个江湖都要笑话我了。”鼎新半真半假的说。
  “你别瞎掺和别人的事,多管管你自己。”周媚湄责怪弟弟道。
  “周姐姐,是我让鼎新哥帮我的。我本来以为合欢和那个姓李的在一起会很幸福,我也就算了。但是,既然他们已经分手了,我就再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我一定会让合欢看到我的爱和决心的!”东胜说,漆黑的眼睛一闪一闪。
  周媚湄倒是被东胜这么直白的表达吓了一跳。今天的东胜似乎变得更加自信,更加成熟。
  “可是你们相差11岁呢。”周媚湄说。
  “那正好啊。我就可以一直照顾她!”东胜简单地说。
  周媚湄突然被东胜的这句话打中了心窝:“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要帮你了!我就是奇怪,合欢怎么运气那么好呢。”
  “谁的运气也比不上你啊。爸爸妈妈一直照顾着你,姐夫也宠着你,你运气最好了。”鼎新说。
  “我运气好什么啊。你看我现在被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烦的。”周媚湄可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运气好。
  “你们慢慢聊聊,我先去合欢那儿了。”东胜发现姐弟俩看来是有事商量,就礼貌的告别,走出房门。
  没有东胜的话题,周媚湄觉得很无聊,心里有开始焦急,看了几次父亲,终于把周爸爸给吵醒了。
  “你还追到这里来了。”周爸爸说。
  “爸,我……”真面对父亲,周媚湄一下子又忘了怎么说才好。
  “爸,这到底怎么回事呢?”鼎新沉不住气了,直截了当的问。
  周爸爸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鼎新开车,周爸爸指路,来到了医院。
  周媚湄和鼎新看到了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躺在病床,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
  “她就是小媚。”周爸爸温柔的说。
  小媚也许当初是位美貌的女子,可是今天的她,给人的唯一感觉是,瘦!瘦到让人觉得恐怖的程度,脸庞、手臂都只有骨头和皮,皮包着骨头的一个躯体。
  在病房外的休息区,周爸爸开始讲一个真实的悲剧。
  那个小媚是周爸爸的初恋情人,跟着周爸爸一起下放到一个农场去。当时下放到农场,是怀着很浪漫的革命热情去的,可是真的到了农场,发现生活远比想象的更加艰苦,因此,后来有返城的机会,大家几乎是拼尽全力去抢那几个回城的名额。周爸爸因为和大队支书的关系很不好,一直没有得到返城的机会。当时,周爸爸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呆在农场了。结果最后一批返城的名单中,竟然有周爸爸的名字,但是没有小媚的名字。当时的周爸爸觉得自己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不返城,留在农场,和小媚生活在一起;第二个返城,但是很有可能不得不和小媚分手。
  思想斗争了很久,在小媚的坚持下,周爸爸还是返城了,毕竟返城的诱惑力太大了。
  “我当时想着等我回了城,我再想办法接小媚出来。可是回到城里,我发现自己就像一滴水从小溪进入到了大海,我这滴水更加的不起眼,不重要。我根本就没有能力救小媚出来。一年以后,我听说小媚嫁给了大队支书,我想那也很好,嫁给有权势的大队支书小媚也不会很苦。于是我自欺人人的设想小媚的幸福生活,也开始了我的幸福生活。可是,后来我从其他知青那里得知,我之所以能够回城是小媚被大队支书强奸但不去告发换来的。小媚为了能够让我返城,在被大队支书强奸后,选择了沉默,她的要求就是让大队支书给我返城的名额。后来,大队支书休了他不会生育的老婆,和小媚结了婚。结婚后,小媚也没有生育,这个时候,大队支书终于发现原来不能生育的人是他。但是,他把一切的过错都推给了小媚,对她并不好。我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和你妈妈结了婚。我有过冲动去农场看看小媚,甚至把她接出来。但是,我是个懦夫,我不敢回去面对小媚,我也不敢告诉你妈。这么多年来,这件事情就像是块大石头,压在我心上,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常常在半夜里惊醒,问我自己,我还算是人吗?可是到了白天,我又失去了所有的勇气,照常道貌岸然的上班。”周爸爸一口气说了很多,停顿了一下,身体往沙发背上靠过去,似乎筋疲力尽。
  周媚湄和鼎新都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家里的空气都似乎凝固起来,流动困难。
  “爸爸,那些都是历史造成的,您不要太自责了。”周媚湄终于说。
  “历史?历史是对我们不够好,可是我们完全可以在不够好的历史里做得更好。”周爸爸苦笑着说,“我可以留在那里陪着小媚,我也可以在返城后经常去看她,我可以在知道真相后去向她赎罪……可是,我却找来种种借口逃避,我回避自己的自私和无情,把一切都推给历史、推给社会,推给我们倒霉的命运。实际上,我就是一个自私而无情的人。我因为那么想要回城,所以我不去怀疑为什么我突然得到了回城的机会,也有意地忽略小媚的反常行为;回城后我找种种借口拖延回农场的时间;一旦知道小媚结婚了,我马上给自己找到了结婚的理由。我就是那种小人,那种为了自己的利益置他人于不顾的小人!”周爸爸越说越激动,似乎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那您现在准备怎么做?您一直照顾她?她的其他亲人呢?”鼎新直截了当地问。
  “她没有亲人了。小媚也从来不想麻烦人的。她对我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要不是一个农场的另一个知青老朋友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回上海来看病了。”
  “她究竟是什么毛病,那么瘦!”周媚湄问。
  “她已经是食道癌晚期了,现在什么都不能吃,靠着补液延缓生命。病痛发作的时候,她会疼的把全身都蜷缩成一团,会翻来覆去,只好打吗啡来止疼。我看着她那么疼痛,可是却什么都帮不了她!我把手给她,让她咬住我的手,因为她常常把自己的嘴都咬破了,她从来不要我的手,宁愿咬被子……”周爸爸说不下去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抽泣声都止不住的发了出来。
  “爸,您别这样。”周媚湄也开始掉眼泪。
  “我心里痛啊。我心里真的痛啊。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我呢?我已经不可能做好人了,但是,我也不想做一个坏到底的坏人啊。”周爸爸拍着自己的胸口,老泪纵横。
  周媚湄和鼎新重来没有看到过父亲如此哭泣,都呆坐在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父亲的抽泣声重重的打在两人的心房上,让两个人觉得自己的心都蜷了起来,感觉到特别的物无力和无助。
  面对过去的错误,面对一个已经无可挽回的悲剧,人们除了哭泣还能怎么样呢?

第四十九回 两难的结
  周媚湄从医院出来,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的像是穿了泥靴,每走一步,都被地上的泥水牵绊着。
  周媚湄深深的同情和可怜自己父亲,可是难道因为同情和可怜就去成全父亲吗?让他和小媚在一起?那母亲呢?母亲又做错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结果呢。
  周媚湄觉得自己的脑袋分成了两半,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的和自己对话,让自己越来越不知道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原本以为知道了真相,就会知道怎么做,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实际上,真相从来不能解决问题,反而把大家推向进退两难的地方。
  回家的路上,周湄媚觉得很沮丧,好像自己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
  “你终于回来了!”赵大海看到老婆进门,异常热情地招呼,这种热情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赵大海陪呵呵玩了三个小时,早已精疲力尽,看到老婆回来了,等于看到是救星回来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所有亲自养育孩子的父母都知道,世界上最累的活就是陪着一个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玩。孩子可以在三个小时之内把你所有的热情、耐心、能量、体力统统消耗掉。尤其是对赵大海来说,平时很少带孩子,在家里扮演的角色是理论指导师,真要付诸实践,还真不是一般的辛苦,就像跳水教练不见得跳的比队员好一样,心理学专家真的面对自己的问题,不见得解决的比别人更好。
  “还没有睡觉啊?平时不是2点就午睡了吗?”周媚湄看着女儿的兴奋样,皱起了眉头。
  “爸爸不让我睡觉,爸爸让我荡秋千呢。”呵呵正在缠着爸爸用手做秋千玩呢。
  “什么啊?是你一定要这样荡秋千的,我都累死了,你还说我……”赵大海假装生气。虽然陪女儿玩很辛苦,但是,这种快乐也是最纯粹的快乐。
  “你现在还学会了撒谎啊!会颠倒是非了!妈妈可不喜欢这样的宝宝!”周媚湄可一点好心情也没有,正烦着呢,语气很重,脸部表情很严肃。
  “我没有……哇……”呵呵觉得特别委屈,妈妈进来也不抱抱自己,就说不喜欢自己了,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你这是……哎。”赵大海看看周媚湄的脸色,还是决定不说什么了。
  “又发什么神经啊?对小孩子发什么火啊。”一直没有露面的周妈妈听到宝贝孙女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从房间里出来了,把呵呵抱进自己的房间。
  “外婆……”呵呵抱着外婆,小脸蛋紧紧贴着周妈妈的脸,泪水更多了。
  “砰!”一声,周妈妈用力关上了房门。
  周媚湄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她也知道自己刚才不应该这样对呵呵,但是,心里的气没处发泄,忍不住就向一个最弱小的人发了出来。
  对年轻的父母来说,教养孩子难的不是了解孩子的习性,对症下药;难的是了解自己的习性,能够控制自己的脾气。周媚湄不是不知道对孩子要耐心,但是,当有那么多烦心事放在心里的时候,哪里能够找到耐心呢?
  “和爸爸谈的不开心?”赵大海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不开心,是很沮丧。”周媚湄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和赵大海说了一遍。
  “你说我们能怎么办?不让爸爸去看小媚,对爸爸太残酷;让爸爸天天去看小媚,对妈妈太残酷。”周媚湄垂头丧气地说,“你还是想想办法,劝说我爸爸,那些都是历史的过错,当时大家都没有办法。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现在我们都要面对自己的生活啊。”
  “哈佛有一个医学人类学家写了本书,叫《什么是最重要的》,里面说到有个美国老兵,受过很好的教育,在朝鲜战争的时候是个战斗英雄,复员后做了律师,人生很成功。可是,在他晚年的时候,他开始不说话,出现精神异常。家人很担心,就把他送去做精神分析治疗。医生发现,原来是他觉得自己在战争的时候太过残酷,有的时候并不需要那么残忍的杀害敌人,可是他做了。尤其是有一次,他冲进一个小医院,杀害了一个手无寸铁,已经举手投降的医生,多年后,那个医生平静的面容一直出现在他脑海。虽然,战争教育军人杀人是必须的,你不杀敌人敌人就会杀你。可是他的良知一旦苏醒,他就开始日日受到自己内心的谴责:做一个军人是不是必须那么残暴?。当时如果不杀那个医生,不杀那些孩子,难道自己就不是一个军人?战争激发了他的残暴,而这种残暴是违背他本来的良知的。”赵大海缓缓地说,并没有直接回答周媚湄的问题。
  “人有的时候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就是没有办法啊。”周媚湄说。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精神分析治疗师治好了他的心理问题。用的就是你刚刚说的方法让他相信,在战争那样特定的环境中,人有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那位老兵对他的医生说,‘虽然你让我好过些,但是,我一点也不感激你。你和那些战争文化宣讲者一样,用文化来让人解脱自己的罪恶。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任何借口都不能掩饰事实的真相:我们常常犯本来可以不必犯的大错!”赵大海缓慢却坚定地说。
  “错了就是错了,这话没错。问题是,难道因为当年错了,所以今天因为要弥补这个错误而一错再错吗?”周媚湄反问。
  “你爸爸去看那个对他有大恩的小媚,有什么错吗?他们没有偷情啊,他们在医院,一个公共场合见面啊。”赵大海说。
  “可是,我爸爸心里有小媚,那把我妈妈放在那里呢?”周媚湄很不同意丈夫的观点。
  “小媚是爸爸以前的恋人,妈妈是他现在的老婆,在不同的时空里,可以共存啊。为什么一定要只能有我,不能有你呢。如果小媚是个男的呢?是你爸爸以前的老朋友呢?你爸爸去看一个老朋友不就很正常了吗?”
  “问题是,小媚不是男的,是个女的,而且是个我爸爸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的女人!”
  “你爸爸念念不忘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你自己刚刚说的‘良知’。”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男人总是帮男人的。男人有外遇总是有借口的。有一天你在外面有情人,你也有一大串的借口!”周媚湄越说越生气。
  “我在帮你分析你父母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怎么就是我有外遇了呢?你这个女人真不讲道理!”赵大海也有些生气了。
  “现在就找到我的不是了,有外遇的理由了。”周媚湄说。
  “算了,算我多操心。我不说了!”赵大海举起双手,投降了。
  “我爸妈就不是你爸妈啊?我爸妈为我们家做了那么多贡献,遇到问题,你就袖手旁观啊?”周媚湄声音越来越高!
  “是你不让我管啊!”赵大海声音也大了。
  “我哪里不让你管了?我说这话了吗?”周媚湄更火了。
  “别吵了!”周妈妈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说,“我们老两口的事情,我们自己知道怎么做,不用你们两个人瞎操心。”
  “妈……”周媚湄喊道。
  “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你们别再吵架了,伤了你们间的和气,没必要。”周妈妈放低声音说,神情黯然。
  “妈,我不是帮着爸爸。我只想说,我们都爱爸爸,当然希望他没有心理阴影的生活。如果他有心理阴影,以后的生活都不会开心。我们既然爱他,就要想办法帮助他走出那个阴影。这件事情也说明,爸爸其实是个有良知的人,我觉得我们都应该为他鼓气呢。面对自己的良知,其实是一件最痛苦的事情。”赵大海对着周妈妈说。
  “我知道。”周妈妈缓缓地说,“我就是很伤心,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他怎么还是不相信我呢?什么也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抗,宁愿我们误会他。难道在他心目中,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女人?难道对他来说,我们这个家的分量还是没有那个小媚大?难道那个小媚是他要负责的人,我们就不是了?”周妈妈的泪水又滚落下来了。周妈妈不愿意在女儿女婿面前哭,转身走进了房门。
  周媚湄叹了一口气,把身体往沙发中又埋得深了些。
  “媚湄,别太担心,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的,需要一点时间。”赵大海走过来,拥住老婆的肩,轻轻的说。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难受。”周媚湄靠进了丈夫的怀里,觉得筋疲力尽。
  “相信时间。相信我们的父母,他们能做的比我们想象得更好!我遇到很多咨询者,一开始都觉得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可是,后来总是会找到解决之道的。”赵大海说。
  说起咨询,周媚湄想起钱丽娟来,就把早上遇到钱丽娟的事情告诉了赵大海。
  赵大海皱着眉头说:“我已经把钱丽娟转介给了我的督导,以后她的个案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你就说你也没有办法就行了。”
  “嗯。”周媚湄听话的在丈夫怀里点了点头,心里想,没有关系是最好的关系。

第五十回 生活有的时候挺简单
  “小媚事件”的解决出乎意料的顺利。
  当天晚上,鼎新陪着周爸爸一起回家了。
  周妈妈看到周爸爸回家并没有发脾气,但是也没有热情的迎上去,而是自顾自的陪呵呵玩,权当没看见周爸爸。
  “妈!我们回来啦。”鼎新故意夸张的叫,走到周妈妈身边,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干吗啊?”周妈妈还真是不适应儿子的这种西方式的热情。
  “想妈妈了啊。一个星期不见,就觉得特别想念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鼎新开始唱起来。
  “少来这一套。真发生事情,你还不是站在你爸爸那一边。”周妈妈白了儿子一眼,不领儿子这个情。
  “怎么可能呢?”鼎新夸张的睁大了眼睛,“我跟您是什么关系啊?是世界上最切不断打不散的母子关系啊。我跟爸爸是什么关系啊?按照姐夫的说法,每个男孩子都有什么‘俄’……”
  “俄狄浦斯情结。”赵大海在旁边补充道,嘴角露出微笑,看来这个僵局由鼎新这个嬉皮笑脸的公子哥来打破是最合适的。
  “对!就是俄狄浦斯情结。这种情结是妒忌父亲,想要杀掉父亲的哦!当然,咳咳,我还没那么严重。不过,我可真是妒忌爸爸啊。你看爸爸这么就找到你这么好的老婆呢,我怎么就找不到呢?!”鼎新显出特别遗憾的样子,一边说一边摇头。
  赵大海都要笑出声了。
  “你爸爸可没有觉得自己找了个好老婆。”周妈妈撇撇嘴说。
  “老婆还是好的。”周爸爸在一边像犯了错的孩子,喃喃的说。
  “这你就是冤枉爸爸了。”鼎新煞有其事的摇摇头说,“我爸今天下午可是深刻的检讨了自己过去的行为,同时对您进行了高度的赞扬,称赞您为当今世界作伟大的女性之一,最好的老婆之一……”
  周媚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想,我爸可只有一个老婆,哪来的‘之一’啊?不过,她也不说明,继续听鼎新胡侃。
  “总之,爸爸认为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这就是结论。”鼎新进行了总结陈词。
  周爸爸在一边已经开始脸红了。父母这一辈人从来不习惯当面表达自己的感情,面对儿子替自己说好话,周爸爸有些不知所措,偷眼看着老婆的反应。
  “我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反正尽力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照顾丈夫,孝敬公婆,抚养孩子,该做的我都做了。”周妈妈幽幽的说。
  大家都舒了口气,周妈妈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这就好办了。
  “对不起,我……”周爸爸喃喃地说,又一次感觉的自己理亏词穷。
  “你对不起我什么?”周妈妈终于正面面对周爸爸,盯着周爸爸的眼睛,问。
  周爸爸不敢正视周妈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总之,我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可是,我觉得你应该能够理解我。难道我知道小媚病了,也不去看她吗?”
  “看她没有问题,问题是为什么你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周妈妈问。
  周爸爸说:“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是那么糟糕的一个人,有那么可耻的过去。”
  周妈妈沉默了,大家也沉默了。
  原来以为是周爸爸和小媚旧情复燃了,结果原来是周爸爸惦记着自己在家人中的形象,而不愿意讲述过去,结果导致了更大的误会。
  人和人的交往常常因为虽有好的出发点,但是沟通不畅而导致坏的结果。
  “我去准备晚餐。”周媚湄觉得这种沉默有点尴尬,赶快溜进厨房。
  “我也去帮忙!”鼎新也赶快滑脚离开。
  赵大海看着这“不负责任”的姐弟俩,虽然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说话并不妥当,但是还是开口说话了:“几十年的内疚虽然不能洗刷过去的错误,也不能改变现实,但是,还是偿还了部分的代价。对我们来说,您并没有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情,所以,我们不会改变对您的看法。何况,我们是一家人,家人的意义就在于既能够一起分享得意,也应该一起承担苦难。我想,妈妈这么多年的努力应该让您感觉到她是您最值得信赖的人,您不信任她,才是她对你不满的地方,而不是您几十年前的某些错误。”
  周妈妈眼泪下来了,委屈的泪水是最容易流淌的。
  “不是不信任,是不愿意。我希望一直保持自己的好父亲、好丈夫形象。”周爸爸也鼻子酸了。
  “您一直是啊。现在还是!人难免会犯错误,如果能认识到自己犯了错误,那说明良心还在;还愿意用行动去补救,那就更加难能可贵。爸爸,我挺为你骄傲的。”赵大海说,尽量不用教训的口吻。
  “唉……”周爸爸呼出了一口长气。
  “你们聊聊,我也去厨房帮忙。”赵大海Jude还是让老两口自己解决问题为好,抱着有有也进了厨房。听到周媚湄正在问鼎新:“你怎么说服爸爸回来的?”
  “天人自有妙计,你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赵大海聪明,你老弟我就没有办法啦?”鼎新说。
  “你的办法最管用!让战争的硝烟消解在插科打诨中!”赵大海从背后插话。
  “呵呵,这都被你看出来啦?”鼎新笑笑,找到厨房里的一个西红柿,啃起来。
  “说啊,怎么说服爸爸的?”周媚湄很好奇,原来还担心老头犟脾气一发就不回来了呢。
  “很简单,”鼎新满口红红的西红柿,说:“对爸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他,不能为了弥补一个错误而犯下另一个错误。”
  “这话倒还算靠谱。没想到像你这么不正经的脑袋里也有几句像样的话!”周媚湄“表扬”道。
  “自从你嫁了赵教授,从此以后我们这种本科毕业生在你眼里就都成了文盲了。”鼎新再次感叹。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姐姐发现了我和其他的男人的不同,才如此奋不顾身的下嫁于我,呵呵!”赵大海挺得意的。
  “当年是下嫁,现在成了高攀了,呵呵,算我老姐眼光厉害吧,看得出谁是绩优股。哎,我这只绩优股怎么就没人看得出来呢?”鼎新感叹道。
  “那个小田呢?”周媚湄问。
  “早吹了。”
  “为什么?”
  “她要的我给不了,我有的她不稀罕。”鼎新耸耸肩说,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你肯定又伤了人家的心了。”周媚湄断定到。
  “你这么老是帮外人啊?如果我姐夫不要你了,肯定是因为你长了一颗‘外心’!”鼎新口无遮拦。
  “你姐姐有很多毛病,唯独这个毛病没有。这么多年来,还是一直一心不二的,从来没有让我担忧过。找老婆这个最重要。后方稳定,男人才能在前方义无反顾的冲锋陷阵啊。”赵大海拍拍鼎新的肩膀。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女人给我如此忠心耿耿的感觉呢。”鼎新说。
  “缘分没到!”赵大海说。
  “别拿缘分说事,关键是周鼎新同学根本没有结婚的想法。这年头哪个姑娘愿意在一个不准备结婚的男人身上耗上几年的?”周媚湄自认是很了解这个弟弟的。
  “呵呵。老姐你做的是什么面啊?”鼎新又开始使出他的绝招:转移话题。
  “青菜糊涂面!希望大家的婚姻都糊里糊涂的,开开心心的。”周媚湄说着,就把面剩了出来,指挥两个男人端面出去。
  虽然,很少下厨房,但是真要下厨房,周媚湄自认放点心还是很能出成绩的。
  一家人平和的吃了一顿面,这种感觉突然让周媚湄觉得生活的美好。
  吃完面条,一家人都围着呵呵,以呵呵为中心的话题比较没有风险。
  “呵呵长大了想要做什么啊?”鼎新问。
  “我长大了要做美女!”呵呵坚定地说。
  “伟大的理想!舅舅支持!”鼎新亲亲呵呵的小脸蛋,开心的笑着说。
  “我现在就是美女了。”呵呵补充道。
  全家人都笑了,一致同意呵呵是世界上最美的美人。
  “我还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呵呵继续补充道。
  大家又一致同意呵呵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这个时候,赵大海的手机响了,赵大海想要去接手机,呵呵发现了爸爸的动作,马上说:“爸爸不许走。你要是走了,世界上最美丽最聪明的人就不和你玩了。”
  “哟,这个威胁可真够厉害的! ”赵大海说。
  “我觉得外公外婆、爸爸妈妈、舅舅和我在一起最幸福了。”呵呵说。
  坐在四周的大人都有些感动,一个五岁还不到的孩子已经有如此清晰的幸福概念。
  “好。爸爸不接电话,陪呵呵。”赵大海觉得一晃,似乎女儿已经大了。真的按掉了手机,陪呵呵一起说话。
  但是,电话可以不接,门铃却不能不理。五分钟后,赵大海的老同学“大猪”出现在门口,看上去一脸的兴奋。

第五十一回 人生新一章
  “大猪”其实长得一点也不像猪,人挺高的,也挺瘦的,只是因为本名“朱正源”,又老是喜欢充老大,因而在大学里就得了“大猪”的绰号。“大猪”还挺喜欢自己的绰号的,说话常常以“猪老大我……”开头。因为大猪性格比较直爽爱看玩笑,大家也就都亲热地叫他“大猪”了,还因为他是“一头正在走向圆滚滚的猪”,大家都喜欢问他:“什么时候‘出’啊?”因为据说猪上了百斤,就可以进入市场了。大猪常常这么回答:“快了,快了,找到‘美主’就出啦。”结果他找了女朋友后,大家在私底下就把他的女朋友叫做‘美猪’了。
  在大学时代,如果某个人大家都公开叫他绰号,要么这个人缘很好,要么这个人特没地位。大猪显然是前者。所以,周媚湄并不认识赵大海所有的同学,但是对大猪倒是印象深刻。
  大猪一进门就嚷嚷:“赵大海,你连我的手机都敢不接啊!我告诉你,从此以后,你就别想在江湖混了!”
  赵大海笑着说:“我刚刚看到朱正源三个字还真是没有反应过来呢。以后要把你的名字储存为‘大猪’我就立马接电话了。呵呵。”
  “客厅里坐吧。”周媚湄拿出拖鞋让大猪换上,笑着邀请大猪进来。
  “原来是在温柔乡里沉醉啊。你小子不仅事业成功,老婆也这么漂亮,真是让人羡慕啊。”大猪对着赵大海嘻嘻哈哈的说,转身,向周媚湄伸出手问:“嫂子贵姓啊?”
  “大猪,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啊?我是周媚湄啊。”周媚湄觉得很奇怪,心里想,我们的婚礼你还来参加过呢。
  “你还没换那?真是衷心,这年头你这样的男人属于孤品男人了。”大猪转身对着赵大海又是一阵嘻哈。
  “别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哦,我可是忠贞不二的哦,我的太太一直是周媚湄,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赵大海假装很认真的回答。
  “你还来参加过我们的婚礼呢,我们也参加过你的婚礼呢,你怎么忘了啊?”周媚湄忍不住说了。
  “呵呵,开玩笑的。周媚湄同学今天真是漂亮,我都认不出来了。”大猪说。
  “我以前很难看?”周媚湄问。
  “你看,我就是不会说话。”大猪一拍自己的额头,“这年头不能表扬女人漂亮,应该表扬女人‘越发漂亮’!”
  “年纪越来越大,越发黄脸婆了,哪能越发漂亮啊?”周媚湄也笑着说。
  “周媚湄同学不要那么谦虚吗。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你的确越来越漂亮了。”大猪由衷地说,“女人到了30多,就开始出现一种成熟的丰韵,这种韵味才是真正的漂亮的味道。”
  “你太太才是真的漂亮,我们上次在你的婚礼上看到你太太的时候,才叫惊艳呢。”周媚湄不好意思被大猪赞扬,礼貌性的回应道,完全没有看到赵大海在一边高频率眨眼睛。
  “你说的是我的前任太太吧?”大猪也不介意,坦率地说,“前任太太比我小好几岁,当年觉得她真是清纯,结果娶回家以后,发现清纯的女孩做老婆那是绝对的不适合我,她要求我象她那样清纯。你想想,我一个做生意的,那么清纯的话,怎么搞关系啊。只好离婚啦。呵呵。”
  “对不起……”周媚湄觉得不好意思。
  21世纪的见面问候的原则之一就是一日不见就不能随便问候对方的配偶。
  “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对不起我咯。哈哈,要恭喜我啊。我马上要结婚啦,现任太太更漂亮,不过这次是丰满的漂亮,哈哈。”
  据说,21世纪的见面问候语是:“你离了吗?”第二次见面问候语是:“你又结了吗?”
  “你小子口贫的特点是一点没变啊。”赵大海问,“不是昨天刚刚见面吗?今天这么晚急急忙忙过来什么事情啊?”
  “我熬不到明天了,我一定要今天就和你说,否则,我很可能今天晚上会因为幻想而兴奋致死的!”大猪说。
  “看上去你的确很兴奋的!说吧!”
  “我要和你合作,开一个心理咨询师联盟!”大猪突然收起笑脸,严肃的说。
  “我昨天提到过这个想法,但是,首先要有投资,否则很难做的啊。”赵大海也开始认真了,邹紧眉头。
  “我这么兴奋,就是因为我今天遇到一哥们,这个哥们是做风投的,结果我一和他说起你,他就两眼放光啊,说是你的粉丝呢。我们一合计,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你名气那么大,又有真才实学,我呢有管理经验,我那哥们可以搞定投资,我们三个强强联手,肯定能打造沪上最大的心理咨询公司,不,心理咨询集团!”大猪说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
  而赵大海也听得眼睛闪闪发光!
  “太好了!走,我们到书房里去,慢慢谈!”赵大海也开始兴奋了,涉及到职业发展,男人就充满了生命动力。
  两个男人一谈就是两个多小时,等到鼎新回家了,呵呵睡觉了,赵大海和大猪还没有从他们的“洞穴”里出来。
  周媚湄虽然很想进去催催他们,但是,还是忍住了。
  很久以前,赵大海和周媚湄讲过一个“洞穴”理论,说是每个男人都需要一个洞穴,当男人遇到不愉快的事情,遇到需要思考的事情,就要钻进洞穴。这个时候,女人最好在洞穴外面等着,而不要跑到洞穴里,也不要想办法把男人从洞穴里拉出来。对男人来说,有一个洞穴来独立思考和调整情绪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没有这个洞穴,强迫男人坦白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最后会迫使男人离开。
  对赵大海来说,现在,书房就是他的“洞穴”。
  这一点,一开始周媚湄并不明白。当赵大海遇到难题时,她总是试图去关心赵大海,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通过种种行动暗示老公我们可以有难同当,所以,我们可以一起承担你的问题。就像周媚湄遇到问题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第一需要的就是有人慰问,然后宣泄情绪,然后一起讨论解决方案。有人关心,对女性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对男人来说却不见得。周媚湄曾经和赵大海吵过好几次架,觉得对方不信任自己。可是效果并不好。后来,慢慢的开始接受“洞穴理论”,发现赵大海自己走出洞穴会主动和自己聊一些事情,效果要好很多。
  周媚湄从父亲的“小媚事件”中也再次发现了,男人一旦发现问题总是想要独立承担的,她更是觉得“洞穴”的正确性。所以,一直忍住,没有打搅他们。
  做一个好妻子,有的时候耐心是最重要的。
  等到赵大海出来的时候,果然很兴奋,不等周媚湄问,就噼里啪啦的把两个男人刚刚制定的宏伟计划托盘而出:如何寻找投资人,应该找哪些人合作,在那个地方开心理咨询联盟,如果宣传,如何制定合作制度……似乎两个多小时把未来十年的事业都安排好了。
  “老婆,你老公的人生要翻开新的一章了!”赵大海自信满满的宣布。
  “好啊。我就夫荣妻贵了,呵呵。”周媚湄应合到。
  “我相信,我、大猪再加上他那个风投哥们我们一定能做点事情出来!”赵大海兴奋的扑到床上,抱住周媚湄。
  “可是,我其实不太喜欢你和大猪合作。”周媚湄轻声说。
  “为什么?”赵大海很奇怪,“大猪是老同学啊,人品也不错的。”
  “可是他离婚了啊。”周媚湄说。
  “离婚了又怎么啦?”赵大海还是不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老和他在一起,以后也想着和我离婚呢。”周媚湄嘟着嘴说。
  “哈哈哈哈哈哈……”赵大海大笑起来,“原来我老婆心里拐的是这个小九九啊。那按照你的说法,有情人的男人我能合作吗?”
  “不能!”
  “找小姐的男人能合作吗?”
  “不能!”
  “离过婚的男人、有情人的男人、找小姐的男人都不能合作,那我还能和谁合作啊?这个社会你以为像你的世界那样纯净啊?老婆大人,你要清醒的认识这个世界啊。”赵大海感叹的说。
  “我身边的不离婚、没有情人、不找小姐的男人不是挺多的吗?”周媚湄说。
  “那些男人几岁?事业成功吗?你那顶头上司不是也离婚了吗?”赵大海问。
  “难道事业成功的男人就一定要离婚、要有情人、要找小姐?”周媚湄反问。
  “不是这个逻辑。但是现实是,你看看商业界,甚至是整个社会,离婚的、有情人的、找小姐的男人已经不是少数了。如果你要排斥一个不是少数的群体,那就意味着自己给自己的发展制造障碍。再说了,离婚的、有情人的、找小姐的男人也不一定是坏男人啊。每个人都有自己行动的理由和无奈,你不能用是否离婚这种条件来判断一个人的人品或者价值。”
  “反正我担心。如果你变坏的话,还不如就这样安稳生活呢。我也不要夫荣妻贵了。”周媚湄继续嘟着嘴说。
  “你以为你老公现在的处境就很清纯啊?要变坏,我现在就有很多机会变坏!”
  “那就从现在开始不许出门!”周媚湄赌气说,心里也知道这不过是气话罢了。
  “呵呵呵,好~。不出门,天天在家陪老婆,吃老婆的、用老婆的,人生也很幸福啊。”赵大海乘机开始“吃老婆”。
  “你说我是不是变化很大,让大猪都认不出来了?”周媚湄不理睬赵大海的上下其手,还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中。
  “怎么可能呢。他开玩笑呢,他以前还暗恋你呢。男人怎么可能忘了自己暗恋的女生?”赵大海说。
  “他暗恋过我?”周媚湄第一次听说,很吃惊。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赵大海想要蒙混过关,把嘴巴凑到周媚湄的胸口。
  “一定要说清楚的。”周媚湄捧起丈夫的脸。
  “唉,我怎么在这个时候勾起你的好奇心呢?”赵大海翻身下来,说,“你那个时候长得挺清纯的,就是大猪喜欢的那种清纯,看上去脾气也挺好的,老是笑,男生私底下最喜欢谈论你这样的女生啊。要不是大猪先看上你,我还不会注意到你呢。”
  “原来大猪还是月老啊。呵呵,说说,我那个时候怎么可爱了?我是不是很抢手啊?”周媚湄不放过赵大海,很得意地追问。
  “别那么得意!最后还不是很轻松就被我追到手了嘛。”赵大海自己先得意的笑了。
  “现在倒老有人问我当初怎么把你搞定的。好像我高攀了你一样。”周媚湄说。
  “男人是越老越值钱啊。你赚了吧?”赵大海兴致又来了,笑眯眯地又翻身到周媚湄的身上了,“让你再赚一回。”
  赵大海嘴和手并用,让周媚湄再次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事业得意的男人精力也变得特别的旺盛,虽然谈了一个晚上,赵大海却觉得自己体内有大量的活力需要释放,这些活力通过他的各个的器官倾泻到周媚湄的身上,让周媚湄感觉自己似乎在火山的中央,霎那间就被完全融化。

第五十二回 一家都是热心人
  周妈妈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前两天还准备把自己的丈夫赶出家门,这两天听丈夫说到“小湄”的可怜,又忍不住心软了,觉得小湄也真是可怜。在周爸爸到医院里去看小媚的时候,周妈妈就在家里和周媚湄唠叨他们年轻的时候,“时代的作孽。”从没吃没穿讲到带大周媚湄和鼎新是如何辛苦,然后顺带又批评一下周媚湄现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接下来再痛陈“再辛苦也没有现在辛苦”,带呵呵是最辛苦的一件事情,四年多来,像是坐牢,哪里也去不了,守着这个孩子,管吃管睡,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也没有少操过一天的心。
  几天下来,周媚湄开始觉得吃不消了,天天听老人家忆苦思苦,然后抱怨现在的辛苦,好像每一个问题都是因为周媚湄造成的。周媚湄建议母亲过一阵子,和父亲出去散散心,旅游旅游。周妈妈马上反对:“我走了,呵呵怎么办?你们两个工作都忙,肯定照顾不好呵呵的。再说了,我又不喜欢旅游。”
  周媚湄很快也就明白了,母亲是通过抱怨来体现她对整个家庭的贡献,你提任何建议来减轻她的负担都是在抹杀她的贡献,所以,统统被枪毙。
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周妈妈每每这么总结道。
  周媚湄虽然理解母亲,可是工作了一天,天天回来面对母亲的唠叨,也真是吃不消,于是,周媚湄建议母亲不如和父亲一起到医院里去看看小媚,“一方面可以显示您的大度,另一方面,爸爸眼神不好,您在他身边我们也放心他出去。”
  “那呵呵怎么办?”周妈妈终于动心了。
  “你不是说我们也要学习做父母吗?晚上陪她玩玩,哄她睡觉,还是能够做到的吧?反正我们可以试验一下,不行的话,您再接手。”周媚湄说的及其诚恳。
  周妈妈想想也对,自己总有撒手的那一天,也应该让女儿承担她的责任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周妈妈吃过晚饭就陪周爸爸一起去医院。那时候的小媚已经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人真正瘦到了皮包骨头,意识到还是清醒,只是意识太过清醒,反倒让疼痛变得触目惊心。每每痛起来就缩紧了全身,翻来覆去,让每个人见了,都唏嘘不已。周妈妈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妒忌了,就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可怜啊,常常坐在病床边陪着流泪,感叹怎么女人都活得这么苦啊。
  周妈妈同情心一泛滥,就不可收拾。很多时候饭也不做,就到医院去陪小媚,说是和她说说话,也好减轻她一些病痛。
  现在,照顾呵呵的重担就基本全部落到周媚湄身上了。
  原来担心呵呵会因为不习惯和周媚湄、赵大海一起睡觉而闹腾,结果证明,父母和孩子还真是心连心,呵呵非常高兴能够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条件是给她讲故事,还评论道:“外公外婆很多都不懂得,他们讲的故事我都背得出来啦。”
  比较头痛的是陪她玩。四岁多的女孩子喜欢玩过家家,可以了此不疲的玩做饭、照顾小熊宝宝什么的两三个小时。对大人来说,不断的重复同样的事情那才真是叫累啊。有的时候,呵呵突然很安静,周媚湄终于可以看看电视,但是很快,周媚湄就发现孩子很安静实际上是最可怕的事情,因为她一定是在做“坏事”,要么是在玩水,半小时后,水漫金山;要么是在墙壁上画画,要么就是在玩剪刀……休息半小时的代价是惊魂五分钟,然后收拾若干个小时。
  实在没有办法,周媚湄只好让呵呵看电视。以前,看到呵呵看电视,周媚湄常常要训斥她,有的时候也要教育自己的父母不能让孩子现在就沉缅与电视中;现在,周媚湄终于发现原来孩子看电视对大人来说是一种解脱。
  赵大海也发现了最近呵呵看电视时间越来越长,而且开始吃饭的时候都要看电视,忍不住说周媚湄:“你可要管住孩子,不要让她看电视的时间超过半小时。”
  “好的。她不看电视的时候,你陪她玩!”周媚湄马上顶回去。
  “我不是最近工作忙吗。”赵大海陪笑。
  “我也工作啊。我也很辛苦啊。”周媚湄说。
  “现在是我的关键时候,你一定要支持我啊。我一定要尽快把心理咨询联盟建立起来。”赵大海雄心勃勃。
  “我哪里不支持了。”周媚湄听到丈夫说事业,不仅心又软下来,声音也轻下来。
  “21世纪,人们一定会发现心理咨询是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中国人正在离开贫穷,但是,物质富裕了,精神却不见得富裕,有可能更加空虚,这个时候,心理咨询业的发展不仅是一个产业的发展,更是一个社会良性发展的必须。我希望自己能够为社会做出一点贡献,能够站在社会发展的前沿,推动整个心理咨询业的良性发展。而这需要投入时间、成本和精力。”赵大海一说起事业,情绪就高涨。
  “你为整个社会做出贡献了,也要贡献一点给我和呵呵啊。我们也需要心理咨询!”周媚湄说。
  “我当然要为你们贡献了。不仅是精神上的,还有物质上的。你看,呵呵也长大了,需要自己的独立的小房间了,总不能总是和外公睡吧?我们现在就缺一间房间。按照目前的房价,以我做副教授的工资想要换更大的房子那是想也别想。所以,我不正在努力开源吗。你以为我就那么喜欢做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啊,还不是因为可以增加额外收入,这样,我们也可以尽快改善生活。”赵大海说。
  周媚湄听到房子问题,不说话了。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盘旋在她心里很久了,可是看看现在居高不下的上海房价,谈房子问题除了徒增烦恼和压力,还有什么好处呢?自己是公务员,所处的机关又是清水衙门,没什么太大的额外收入;而赵大海的工作性质也决定了不可能大富大贵。最近赵大海虽然名是出了,可是名还不能直接兑换成利,用他目前的名声来开拓他的事业,倒也是一种把名转换成利的方法。这一点,赵大海也多次和自己说过。这样一来,虽然赵大海很忙,很难分担自己的家庭压力,但是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他忙碌,毕竟都是为了这个家。
  周媚湄叹了一口长气,说:“好吧。那我就熬着吧。等过一阵子,就会好一点吧?”
  “当然,等一切都走上正轨了,我们的生活就会悠闲很多。到时候,我到世界各国访学,带着你就可以四处游玩啦。我保证!”周大海眨眨眼睛,举起了右手。
  “你老是给我吃空心汤圆。”
  “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好。”赵大海继续嬉皮笑脸的说。
  “可是老也吃不饱啊。”周媚湄还是有些抱怨。
  赵大海停顿了一下,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行,为了让你先吃一顿饱的,我今晚上就不写文章了,陪你们娘俩玩。你们说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真的?”周媚湄不相信。
  “呵呵,爸爸今晚陪你玩,你想玩什么啊?”赵大海大声问女儿。
  “爸爸,我想玩过家家。你扮演爸爸,我扮演女儿好吗?”呵呵很高兴,马上跑过来。
  “好。那妈妈扮演什么呢?”赵大海抱女儿抱起来,亲了一口问。
  “妈妈还是演妈妈!”呵呵说。
  “爸爸本来就是爸爸,妈妈本来就是妈妈,有什么好扮演的啊。”周媚湄不屑于呵呵如此幼稚的玩法。
  “那……那你就扮演爸爸,爸爸扮演妈妈!”呵呵小脑筋动了动,想出了一个扮演的新方法。
  赵大海忍不住笑了,说:“好,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做妈妈要做什么啊?”
  “我生了个小宝宝,你帮我给他喂奶吧。”呵呵又拿出了她的宝贝小熊。
  “那爸爸我干什么?”周媚湄也煞有其事的问。
  “你赶快去写文章啊。你文章写不出来就不能做教授了!”呵呵说。
  这次周媚湄笑趴下了,说:“呵呵你拷贝生活的能力真强啊!”  一家人正高高兴兴呢,门铃响了。大猪又是没事先打招呼就到了楼下。
  周媚湄不仅皱了皱眉头。
  赵大海也很歉意,又对老婆和女儿食言了。不过,大猪显然又带来了好消息。
  这次大猪拿了一份名单过来,说是在下面的一个月中,将安排赵大海和这些“商业巨头”碰面。
  两个男人又在家里摩拳擦掌了。 y^vB_[6l y^vB_[6l
  随后的几天,赵大海变得更加忙碌,基本上都和大猪一起在外面吃饭,不是见“巨头”,就是搞策划。 ,qF;#nB- ,qF;#nB-
  到了周末,周媚湄觉得实在太累,就带着呵呵去了鼎新家,好歹有个人可以帮忙搭把手。
  到了鼎新家,正好东胜也在。
  鼎新正好在一边看照片,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东胜。
  “东胜犯什么错误啦?”周媚湄问,顺便把呵呵交给东胜,东胜陪呵呵玩一向玩得很好。
  “不是做错什么,而是这小子脑子实在不开窍。”鼎新说,“我都把我的泡妞秘籍一招招全交给了他,结果,这小子竟然不用。整天看什么食谱,还真以为抓住了女人的胃,就能抓住女人的心呢!都什么年代了,哪个女人还在乎什么吃啊。”
  “呵呵。”东胜好脾气的笑笑,也不辩驳,就和呵呵玩。
  “以前就有个伟大的老人家说过,要战略上邈视MM,战术上重视MM。你倒好,来个颠倒!”鼎新看上去气还挺大的。
  “人家东胜和合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生什么气啊。”周媚湄看不下去了。
  “我就是最见不得男人屈于女人之下!你看看这个大个子东胜,对那个尹合欢简直是言听计从,不管人家怎么对他,他一点心眼也没有,眼巴巴的一心一意对人家好。真丢我们男人的面子!”鼎新说。
  “男人不就应该这样子吗?你们男人还想翻天啊?”周媚湄完全站在东胜一边。
  “男人哪里应该这样子啊?我就教他,你对尹合欢不理不睬几天,保证她就急了。男人也要摆摆架子啊。”
  “我看也不见得。合欢这个人理性的很,她是想清楚了,才拒绝东胜的,否则,按照东胜的条件,女人还不倒追啊。”周媚湄说。
  “就是啊。就是要让女人倒追才好啊,这样才能手到擒来。所以说,追求女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女人来主动追求你。唉……说了也白说,反正这个林东胜是空有一具好皮囊了。”
  “那你就错了!按照合欢的性格要让合欢到追东胜,那个可能性几乎没有。人家好歹也是30多岁的人了,你以为像那些小姑娘会一时头脑发热啊。”
  “所以,林东胜为什么就喜欢上一个老姑娘呢?”
  “缘分啊。”  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好像林东胜并不存在一样。
  东胜终于坐不住了,说“我今天要陪合欢去拆石膏,我早点过去。”
  “你还发着烧呢,那么火急火燎的干嘛?”鼎新其实是挺关心东胜的。
  “啊,你发烧啦?”周媚湄倒是真没有注意。
  “没关系的,我经常发烧的。呵呵,习惯了。”东胜笑笑,然后对呵呵摆摆手,说再见。
  呵呵不愿意东胜走,一定要跟他一起出门,最后,鼎新用电脑游戏才把呵呵哄过来了。
  等东胜走了,鼎新开玩笑说:“呵呵,你没良心啊,看到比舅舅帅的哥哥就不要舅舅啦?”
  “别和小孩子说这些。”周媚湄阻止道,“你这是妒忌了。老是说人家东胜。”
  “其实,我是可怜东胜。”鼎新说,看到周媚湄完全不相信的表情,补充道,“真的,东胜其实爱的很苦的,我是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喜欢尹合欢,简直没有道理,他身边有那么多漂亮的,年轻的姑娘追他。但是,他真是对合欢一心一意,就为了她喜欢的吃的东西,他天天研究。看到尹合欢和别人好了,也不去骂骂她,只会一个人沉默伤心。所以,我才教他几招啊。可是这个傻瓜又不用,就准备着用爱感动人家呢。”
  “东胜的确有些实心眼。”周媚湄叹了口气。这对冤家,干嘛要差那么多年纪呢。
  “就我看来,对付尹合欢这样的女人,只能用一招了!”鼎新说的杀气腾腾。
  “什么啊?”周媚湄说。
  “哼哼,这是男人的秘密。你不是说也要帮东胜的吗?怎么没见你出力啊?”
  “还没想好有什么好法子呢。再说,帮东胜,以后合欢会不会怪我啊?”周媚湄还有些犹豫不决。
  “管他啊。与其平平淡淡的消耗生命,不如轰轰烈烈的爱一场!”鼎新一握拳头。
  “合欢又不是这样的人。”
  “那就想办法让她变成这样的人。” 鼎新倒是很有信心。
  “其实,我也挺感动的,东胜也都坚持了那么久了。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帮帮他的。”
  “搞点聚会,搞点酒什么的。生活不那么清醒才能做出决定!”鼎新说。
  “那倒也是。我当初嫁给你姐夫也是懵懵懂懂的时候。要是那时候很清醒,估计也不会嫁给那个穷小子。”  “你那是瞎猫碰到死老鼠,运气好。”
  姐弟俩虽然性格不同,实际上都是热心的人。现在,东胜和合欢的事情就变成了姐弟两个人的事情了,姐弟俩都觉得有义务要帮助陷于痛苦中的人。

第五十三回 恢复健康
  上海的天气说变就变,早上出门还是阳光灿烂,等东胜到了合欢家,雨已经下得很成样子了,而且看上去是“长套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
  东胜从车站跑到合欢家里,被淋了个半湿,头发上都有水珠挂下来。
  合欢正在家里打电话订出租车,大众、强生、锦江……一个公司一个公司的打,要么是忙音,要么是等待半天没有车。平时的时候满街跑着空车,一到了上下班或者刮风下雨,或者严寒酷暑的时候,就打不到车了。
  看着东胜湿漉漉的跑进来,合欢还没有反应过来,水仙已经先拿了一条干毛巾,给“东胜哥”擦水了。
  “怎么也不带顶伞呢?把自己淋成个落汤鸡!小心感冒。”合欢有些心疼,嘴里却像个大姐般责怪。
  “呵呵,没事。”东胜笑笑,拿起毛巾擦头发。
  水仙在一边痴痴地看着。
  “去拿两把伞过来。”合欢吩咐水仙,免得水仙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水仙依依不舍得去找伞,结果只找到了一把伞。合欢也想起来自己只有一把伞,还有一把伞还在单位呢。
  “没关系,一把伞够了。我不用撑伞的。”东胜体谅的说,水仙在一边先露出讨好、感激的笑容。
  “订不到车怎么办啊?”合欢问。
  “要不出去到小区门口等等看,可能正好会有开进来的车呢。实在不行,坐公共汽车也行。”东胜说。  合欢看看时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出了门,合欢拐着拐杖,走路还是有些不方便,东胜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扶住了合欢的一个手臂,两人被罩在一顶伞下面。
  霎那间,合欢觉得有股热流从东胜的手上传过来,滚烫滚烫。
  合欢深呼吸几下,调整好心态。面对弟弟,可不能这样心猿意马,合欢不住的在心里警告自己。
  按照出租车定律,当你等车的时候,看到的肯定是一辆又一辆坐了人的车。看看时间,再不坐上车,预约的时间就来不及了。
  “坐公交车吧。”合欢当机立断。  公交车站头倒是不远,穿过两个马路口就到了,只是合欢拄着拐杖在雨里走,还不是很习惯,走得很辛苦。幸亏有东胜扶着,否则合欢都觉得自己永远也走不到车站。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合欢心里暗暗问自己,以前不都是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吗,也没有什么啊。  公交车来的时候,面对高过地面很多的车子踏板,合欢突然不知道怎么跨步。对正常人来讲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对依然不习惯拐杖生活的合欢来讲,却变成了艰难的挑战。合欢想把绑着石膏的脚先搬上车子,可是腋下夹着拐杖,拐杖碰到了踏板,挡在那里。合欢想先把健康的脚踏上踏板,可是绑着石膏的脚完全支撑不住合欢的重量,合欢一下子就往后倒下去,幸亏后面的东胜托住了她。
  “快点,快点。全车人等你一个人呢!”公交车司机很不耐烦,似乎这趟车正争分夺秒的去抢救什么呢。在城市生活的人由于节奏太快,已经忘了对弱者的宽容和体谅。
  正当合欢不知所措的时候,东胜接过拐杖,一下子就把合欢横着抱起来,大步跨上车子,把合欢抱进了车厢。
  合欢的本能反应是紧紧抱住东胜,随之,脸红起来。
  车上倒是人不多,东胜找了有两个空位的位置,把合欢放下来,把拐杖放在合欢身边,自己也随之坐下来。
  东胜笑笑,黑漆明亮的眼睛,深深的酒窝,白白的牙齿,再次把合欢给炫倒了。
  为了掩饰内心的狂跳,合欢说:“现在是知道了残疾人生活的不易。以前我做过一个盲道的报告,这个城市的很多盲道都是断的。以后,要做一个关于脚残疾的报告,看看这个社会为残疾人究竟准备了什么。”
  “在参加新世纪男生的比赛时,有一次,安排我们去一家孤儿院,让我们去献爱心。我本来带了一些小礼物给那些孩子,以为孩子有礼物就会很高兴。可是,到了那里,发现很多的孤儿都是残疾人,或者是生病的孩子。有一个孩子抚着胸口,告诉我,‘哥哥,我这里痛’。我突然觉得自己带的礼物很傻。孩子就要你抚抚他的胸口就好。”东胜也有感而发的说,想起当时的情况,眼睛中有雾气上来,变得亮闪闪。
  合欢转身看东胜,东胜的侧面线条分明,坚毅而英挺,可是眼中的雾气又流露出一种温柔,合欢发现自己身边是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合欢叹了口气,不说话。
  身边的东胜不断的传来滚烫的气流。一开始,合欢认为是自己意志力不坚强,是心理作用,不断告诫自己不能被美色所诱惑,东胜是自己的弟弟,不应该有非分之想。慢慢的,合欢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东胜的身体是真的发烫,不正常的发烫,再看看他的脸,也是有种过度的红。
  合欢忍不住伸手摸东胜的额头,“你发烧了啊。”
  东胜还是笑笑,说:“没关系。”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合欢有些焦急。
  “真的没关系。”东胜又笑笑。
  “其实,也可以叫水仙陪我来的……”合欢想要解释。
  “那怎么行?”东胜觉得合欢这种话是很奇怪的。
  合欢觉得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面对真诚的东胜,合欢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小人味道。
  终于准时到了医院,王医生很热情,和合欢寒暄了两句,然后说要打个电话,就进了里间。
  在一边的张助手是个年轻的刚刚学校毕业的女医生,本来正在挂合欢的骨折图,看到合欢身边的东胜,忍不住问:“你是林东胜吧?”
  “嗯。”东胜点点头。
  “哎呀,我看过新世纪男生比赛的,我觉得你被淘汰很可惜啊。不过,我看好你,你肯定有好的前途的。”张助手到不像一般的年轻女孩子咋咋呼呼。
  “谢谢!”东胜礼貌的笑笑。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笑容很好看啊?很迷人的。”张助手直盯着东胜。
  合欢开始觉得不舒服了,东胜倒还是很有礼貌,似乎宠辱不惊:“很多人说过。”
  正在这时候,王医生出来了。
  王医生并不急着给合欢拆石膏,而是和她聊家常,问她过去几周生活怎么样?最近还习惯吗?今天出门顺利吗?
  合欢觉得很奇怪,王医生一向是做事很干脆的人,而且后面还有很多人排着队呢,怎么有兴趣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呢。
  但是,主治医生是无论如何不能的得罪的,还是一一回答问题。谈到今天来的路上的遭遇,合欢说:“幸亏我弟弟东胜帮我,否则,真的来不了了,他还发着高烧呢。您赶快给我拆了石膏,我好过正常人的生活。”
  合欢本来的目的是想要王医生加快进程,没想到,王医生一听东胜发烧了,马上显得非常焦急说:“啊呀,这么会发烧呢?”伸手摸东胜的额头,又惊呼:“烧得还挺厉害,一定要去看医生!”
  王医生也不管东胜在一边推脱,就安排张助手带东胜去内科看医生,还保证很快就好。
  合欢不好意思拂王医生的好意,同时也的确担心东胜,对东胜说:“要么你去看看?我在这里等你。”
  “对的,对的。我们可以来找你的!张助手带你去会很顺利的!”王医生马上补充。
  张助手似乎也非常乐意带东胜去,于是半拖半拉,就把东胜拉出去了。
  东胜走了,王医生擦了一把的汗,开始正式给合欢检查,拆石膏,但是,动作很慢。
  合欢觉得有点奇怪,这不是王医生的作风啊,终于忍不住问:“王医生,是不是我的脚还有问题?是不是我以后会变成瘸子?”
  “没有没有。”王医生回答,停顿了几秒,支支吾吾的说:“不是你的脚有问题,我才慢的。是我心里有问题,我才慢的。”
  “啊?”合欢更加奇怪了。
  王医生终于和盘托出原委。原来王医生刚刚看到是林东胜陪合欢一起来的,赶快给自己的女儿打了个电话,现在王医生的女儿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呢。
  “上次,林东胜到医院来看你,报纸上都报道了。我女儿知道了很生气,她是林东胜的粉丝,竟然林东胜是我病人的弟弟,她还见不到。于是命令我,下次见到一定要通知她。我30多岁才生了这个女儿,可能是娇宠惯了,不听她,她几天不理我,我就很难受了。所以,我只好拖延时间,好让我女儿能赶到医院看一眼林东胜。”王医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不会吧?呵呵呵”合欢忍不住笑起来了。真是看不出这么风度翩翩,沉稳睿智的王医生竟然为了女儿的追星不惜放下身价拖延时间。
  “真的。尹小姐。你不知道,女儿就像是小情人,再怎么霸道不讲理,你都得听她的,否则,她不叫你‘亲爱的爸爸’,就让人很难受了。”王医生也笑了,无奈的解释。
  “那您直说啊。我反正又不忙的,等好了,没关系。”合欢笑笑。
  “谢谢,谢谢理解啊。”王医生很高兴。
  合欢心里想看来杨丽娟的父亲还真不是个案,做父亲的都有这种宠女儿的倾向,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倒也没有等很长的时间,王医生的女儿就赶到了。看上去是个挺摩登的女生,穿的好多条布条,一进门就抱住爸爸,“啃”了父亲一口,说:“好爸爸!林东胜在哪里啊?快带我去!”
  王医生马上开心的笑起来,说,“马上,马上。”
  合欢看了,在一边直乐,这个父亲真是完全被掌握在女儿手里了。
  东胜正在内科,刚刚拍了一张胸片,正在扣衣服,衣服还没有扣整齐呢,王医生的女儿就冲了过去,抱住了林东胜的一条胳膊,叫:“啊,东胜!我喜欢你啊。”
  新世纪的女生就是这么容易直截了当的表达自己的情感。
  东胜表现很沉稳,先是借着扣扣子的时机,把胳膊抽了出来,然后,笑着说:“谢谢!”
  “啊,你的酒窝好迷人啊?真的是天生的?”王医生的女儿完全处在兴奋的状态。
  “是的。”东胜简短回答,一边走向合欢。
  合欢走过去,向东胜介绍说:“这是王医生的女儿。”意思是说,你热情一点。
  东胜也明白了,马上停住脚步,对王医生的女儿有问必答,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
  王医生的女儿不仅有很多问题,还要合影留言,合影的时候还把嘴凑到东胜的脸上。东胜倒是处事不惊,微笑着,既不主动,也不拒绝,有理有节,但是又不是很亲近。
  合欢在一边看着,不由得感叹,东胜是真的成熟了。
  王医生在一边看到女儿主动献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是,看到女儿那么开心的样子,又舒展开了眉头。
  耗费了半个小时,才从医院脱身,后面还传来张助手的关照:“下个星期来医院看片啊。”
  这次终于打上了车。在车上,合欢迫不及待的问:“你发烧的情况怎么样啊?”
  而东胜迫不及待的弯下身体,去看合欢拆了石膏的脚,问:“没有问题了吧?一切都正常了吧。”
  合欢把东胜拉起来,“都好啦。哪有你这么看的。”
  东胜很开心的笑起来,这个笑容和刚刚礼貌性的笑容完全不同。
  拆了石膏的合欢心情愉快,又投入到工作中去。  近两个的休假,让合欢深深的觉得既没有家庭也没有事业的日子有多可怕,对工作的热情空前高涨。
  报社给合欢换了个助手,这次是个新新人类,头发很短,干活很干脆的女生。比原来那个老是临阵逃跑的男助手好使很多倍。
  东胜隔三岔五的回到合欢家里,做顿饭,然后两个人说说话,东胜再回去。
  生活让合欢觉得很满意,合欢想,就这样好了,有一个“蓝颜知己”,有一份开心的工作,人生也就圆满了。
  只是,中间辞退水仙倒是费了一番口实。
  合欢脚好了,自然就不需要一个保姆了。一开始请保姆的时候,也是说好两个月的。但是,水仙竟然提出减价一半,愿意在合欢家里做。合欢明白这小妮子是看上东胜了。好说歹说,才终于让水仙离开。离开的时候,水仙眼泪汪汪的,说是舍不得合欢。合欢不仅心里暗暗的笑。30多岁的女人看20多岁的女人的情感把戏,实在是看得太明白。
  合欢觉得自己人生的春天应该要开始了。

第五十四回 好戏上台
  小湄终于走了,走的时候很凄凉,因为没有小辈,所以,丧事就由一些老朋友全权操办,周爸爸周妈妈自然成为核心力量。周妈妈还提出集资给小湄买块好墓地,并且第一个拿出私房钱5000元,搞得周爸爸感动的差一点喊出:“老婆万岁!”
  周鼎新评价道:“我妈做女人有手腕!5000块就买断了我爸剩下岁月的桃花运!”
  周媚湄白了鼎新一眼,道:“别整天桃花运什么的,爸爸妈妈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不吵不闹就是大家的福分了。”
  “你现在是对‘桃花’过敏,呵呵,我却期盼着桃花盛开,我们走的是两条道啊。”说完,鼎新就立马闪身走人。最近,这个姐姐“内分泌失调”,还是少惹为好。
  周媚湄的确最近心情不是很好,虽然父母重新又挑起照顾呵呵的担子,但是,赵大海老是忙碌,工作又很无聊,让周媚湄觉得人生如同嚼腊,虽然没什么困苦发生,但是却一定味道也没有,无聊透顶。
  自从小周当了科长,周媚湄感觉自己像是换了个工作,原来的工作感觉都不见了。在机关,换了领导就换了整个工作环境。罗主任虽然不是个很有魄力的领导,但是和蔼可亲,整个科室气氛挺和谐的,没有特别明显的等级之分,常常有各种笑话产生。现在小周当了科长,每个工作都讲究“程序”,等级分明,而且溜须拍马畅行。本来,周媚湄觉得机关工作虽然挣不了大钱,但是至少简单,轻松一点。现在倒好,不仅没有钱,也轻松不了,还要搞一套“程序”,人很累,但是又没有成就感。
  小蔡都感叹现在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啊,每天在办公室里面对几张扑克脸,连一点“暧昧”都没有,简直就是在扼杀生命。
  可是,即使意识到这一点又怎么样呢?真要离开,还真是需要勇气。
  周媚湄好几次都想和老公说说自己目前的困境,但是,每天晚上看到赵大海很疲倦的回来,又觉得这种不开心的事情除了增加老公的负担,又能怎样呢?
  那天晚上黄宜打电话到家里找赵大海,赵大海又不在。
  “你老公最近忙什么啊?找他好几次都找不到他。”黄宜抱怨道。
  “我现在要见他,都快要预约了。”周媚湄回答。
  “呵呵呵,”黄宜在电话里笑了,“预约老公?说,老公,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真的。一点也不夸张。”周媚湄说。
  黄宜听出周媚湄的沮丧,说:“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聚聚吧?”
  “好啊。我正愁没人说话呢。”
  “那行啊。你什么时候有空打个电话给我就行。”黄宜一向豪爽。
  “马上合欢生日了,要么聚聚?”周媚湄突然想到。
  “好啊!最好在家里叫东胜做菜,东胜做菜真不错!我都吃厌了上海的饭馆了。”黄宜来了兴趣。
  “东胜会做菜?还做得挺好啊?”周媚湄兴趣高涨起来,“那好啊。就到合欢家,我也好久没和她聚聚了。”
  “行!你安排,我听指示。”黄宜说。
  挂了电话,周媚湄立马电话给合欢。
  “都30多岁的人了,过生日除了又老了一岁,还有什么好的啊?有什么可庆祝的?”没想到合欢立马拒绝。
  “你前一阵不是不顺吗?正好吃顿饭,庆祝一下,顺便消消晦气。”周媚湄拼命找理由,心里想,总不能说是因为我无聊吧?
  “我现在挺好的。别担心我啦。”合欢听上去的确心情不错。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你叫林东胜过来做菜,我和黄宜来你家,6点半左右。”周媚湄用不容抗辩的语气说。
  “原来是想要吃我一顿。还找什么生日的借口啊。”合欢明白了。
  “嘿嘿,反正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没有吃过帅哥做的菜呢,听黄宜说还相当的不错。”周媚湄也直截了当了。
  “唉,我就是交友不慎啊。”合欢感叹道,只好答应。
  周媚湄暗笑,心里想,我这也是给东胜和合欢创造机会啊,可不仅仅是为了吃啊。
  那天晚上,周媚湄和黄宜像是约好了一样,每人都带了一瓶红葡萄酒去合欢家。
  “怎么?准备不醉不归啊?”合欢问,看这两个女人的架势,明显来者不善。
  “对了!我连车都没有开过来,就是准备到你家好好喝一喝的。说实话,现在要找一个能喝醉的场合真的是非常不容易。”黄宜直言不讳。
  “我是准备来灌醉你们俩的。”周媚湄眨眨眼睛说,眼睛瞟向正从厨房出来的东胜。
  东胜把菜一个个端上来,看上去还挺诱人的。
  “真不错啊。东胜,没想到你有这一手!”周媚湄惊呼。
  “合欢说,今天来的是两头大食猫,菜一定要足!所以,我今天几乎把我会做的菜都做了。”东胜笑着说。
  “合欢讲的没错!尤其是有帅哥在伴,我们都是‘好食’的!”黄宜一边说,一边已经下筷子了。  四个人坐下来喝酒。
  一开始,周媚湄还扭扭捏捏不肯喝,说:“合欢你知道的啊。大海不喜欢我喝酒,我已经多年没有碰过酒了。”
  “我忘了。我只知道你大学时候酒量极好,没有醉过。”合欢说。
  “真的?周姐姐酒量这么好?”东胜说。
  “那是。我的酒量遗传自我父亲,千杯不醉!”周媚湄得意起来。
  “那怎么现在不喝呢?”黄宜站起来就给周媚湄倒酒。
  “一点点,就一点点。赵大海闻到我嘴里有酒气会不高兴的。”周媚湄说。
  “还新女性呢!老公不喜欢就不喝啊?你女性独立性呢?中国妇女都解放那么多年了,你还三从四德,把老公的话当圣旨啊?”黄宜拍开周媚湄的手,坚决的给周媚湄倒了一杯。
  “倒也不是。虽然我酒量不错,但是我也没有觉得酒有什么好喝的,不喝就不喝了。没有考虑女性解放和女性独立的问题。”周媚湄老实相告。
  “果然你是最适合做老婆的。我可从不愿意为了老公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我到上海这么多年还是以面食为主,我总觉得吃米饭像没吃饭,很容易饿。”黄宜说。
  “我觉得面食才很容易饿呢。”周媚湄睁大眼睛说。
  “我老公也是这么说的。哦,前夫。所以,你看,两个人如果都坚持独立性的话,婚姻就比较艰难了。”黄宜说。
  “我是没想这么多。反正,不喝酒就不喝酒了,也无所谓。大海喜欢吃什么我跟着吃也挺好。我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独立性啊?”周媚湄问。
  70年代的女性解放的不彻底,但是又很难回归传统,在家庭角色中,常常吊在中间,左右摇摆。
  “别谈这么深奥的话题了。这里还有两个未婚的呢。”合欢抗议到,“周媚湄是你自己要过来吃饭的,也是你自己带酒过来的,要是你不喝的话,以后就别想到我家吃饭了!”
  “就是,就是。喝酒。喝酒!”黄宜豪爽的端起杯子敬酒,大家也都喝了一点。
  “我最怀念大学毕业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喝酒的豪爽。那个时候,好像离别是件特别痛苦的事情,酒就成了最好的宣泄。喝了酒,男生们借着酒胆,和每个女生拥抱,有时候还跑到心仪的女生面前去表白,好让青春无悔。那个时候,人生那么简单、纯真。”合欢说。
  “是啊。”黄宜马上赞同。“我最喜欢喝酒喝到脚步发轻,可是脑子却很清醒的状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是程度控制的不那么到位,我觉得这就是最high的状态。”
  “果然是爱喝酒的!”周媚湄主动举杯了。
  “现在喝酒就不一样了,很多时候就是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清醒。可是,真的要让脑子不清醒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黄宜的情绪霎那间有些低落。
  “黄宜姐有两个脑子,一个醉了,还有一个!”东胜适时的给三位女性添酒加菜。
  “东胜的话我最爱听!”黄宜马上调整了情绪,“合欢,你从哪里找出来这块璞玉的啊?我都很佩服你了。”
  “不是我找的,是他自己跑出来的。再说,是不是璞玉还不知道呢。”合欢一听表扬东胜,就忍不住像是自家人一样,谦虚起来。
  “一定是!那么多新世纪的男生里,数他的过去最清白。”黄宜说。
  “你还调查过?”周媚湄好奇了。
  “那当然!我们花成本捧红一个人,结果他的过去一塌糊涂,那不是糟蹋自己的钱吗?”黄宜说。
  “东胜的过去怎么样?有过恋爱吗?还有其他的新世纪男生呢?”周媚湄八卦精神还挺足的。
  “我高中一毕业,就进了煤矿,都是男的,哪有机会啊。”东胜脸红了,马上解释。
  “都是男的,也不见没有绯闻的机会啊。不过,我也真奇怪,要说‘傻根’这样的,没什么情感往事我还能理解,像你这样的帅哥,怎么可能没什么故事呢?”黄宜问。
  “在煤矿里工作,都是黑黑的,长得都不太像人,帅不帅一点关系也没有。幸亏我长得高,还值点钱。”东胜说。
  “哈哈哈,那倒也是。不过,我们的调查不仅仅是有关情感的,还有很多有关成长背景、发展历程的。东胜是孝子啊。”黄宜说。
  “真的懂事孝顺也没有一两年。如果,妈妈现在还活着……”东胜的眼睛黯淡下去了。
  “罚酒罚酒!不许说不开心的事情。”合欢马上插进来,她知道东胜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经不起触碰。
  “我该罚!”黄宜马上能够意识过来,主动喝酒,东胜也陪着喝酒。
  东胜帮忙添酒。
  “你们会不会喝醉啊?”东胜开始担心了,三个人女明显喝酒速度在加快。
  “你喝醉了不会发酒疯吧?”周媚湄问黄宜。
  “我一般不醉,万一醉了喜欢唱歌,而且会超水平发挥,到时候你就有耳福啦。”黄宜笑嘻嘻的说。  “有一次去采访一个歌星,和他一起喝酒,结果这个人喝醉酒以后,唱歌唱的比他没醉的时候好多啦。后来据说,他每次上台前都喝点酒。”合欢说笑道。
  “我和大海结婚的时候,他的一个好朋友给他做伴郎,结果喝醉了。这个人喝醉后也不吐,也不闹,就是喜欢说话。他一定要送我们回家,然后坐在我们家新房床边和大海谈心,从过去谈到现在,从政治谈到生活,教育我们要好好做人,就是坚决不肯走人。我们每次劝他回去,他都说,我不累,今天很难得,这么特殊的日子,好好聊聊!”周媚湄也想起了一个喝醉的人。
  大家都笑了,问:“那后来呢?”
  “后来,大海实在没有办法,就想了个法子,说他讲的太好了,邀请他明天到课堂上去给学生讲课。他马上说,‘那我要回去了,我要去好好准备准备!’”
  大家笑翻了。
  “以前是的。现在,太忙了,都很久没有讲笑话了。所以,我说如果现在可以花钱买时间,我一定要买过去的时间,虽然那时候穷,但是,生活挺开心的。”周媚湄有感而发。
  “是啊。大学时代两个人谈恋爱,手挽手,两个人之间零距离;后来上了班,他买了一辆自行车,我就坐在自行车后面,虽然有距离,可是还能靠着他;再后来,买了轿车,他坐驾驶座,我坐副驾驶座,看得到对方,可是不能靠在对方身上;最后,一人一辆轿车,连看也看不到对方了,就离婚了。”黄宜叹口气说。
  “有的时候,我也疑惑,你说我们这么努力到底为什么呢?”合欢说。
  “其实我觉得古代的妇女也挺好的,一心呆在家庭里,家里有一大堆的人,虽然斗志斗勇,好歹也比较热闹。现在,不工作觉得自己没用,可是工作又觉得无聊乏味,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家庭又觉得很累。”周媚湄说。
  “以前的女人好歹媳妇可以熬成婆,做了婆婆就能作威作福,有权力!现在媳妇难做,婆婆也难当,女人的每个阶段好像都走得很辛苦。”黄宜说。
  “是啊。以前奉献20年,然后成了婆婆就有了家庭地位,有人伺候你;现在奉献20年,就变成了黄脸婆,很可能一脚被踹了。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滩头上。你努力地守在婚姻里,结果那么多的小将在一边虎视眈眈,就等着你不行,我来!”周媚湄深有感触的说。
  “说的太对了!我一定要敬你一杯!”黄宜端起酒自己先喝了一大口,“你刚过35,人家就说你更年期;你又要带孩子又要做家务,心情烦躁,就被埋怨温柔不再;你没有化妆就出门立刻被看作中年妇女!”
  “你们说的我都不敢结婚了,还是一个人好。”合欢说。
  “你要是老是一个人,对男性不热情,人家就会说你内分泌失调,说你性格古怪,说你因为没有被满足所以老是很苛刻;你要是对男性很热情,别人就会说你没男人活不下去,整天勾引男人,你身边的女人都把你看作是敌人!总之,你要是大龄单身,你就是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遇到热情的老大妈把你的终身大事看作她的责任,你不被烦死,她誓不罢休!”黄宜说。
  “说得太棒了!我敬你一杯!”合欢也端起酒杯,喝酒!
  都说男人酒喝的到位,话才说的透彻,女人也是一样,尤其是三个个有心思的女人,酒不醉人,人自醉,借着酒意,发泄一下内心的情绪。即使是像黄宜这样看上去坚强的女人,也有她的软弱和无助。女性间的情谊让彼此的心有渲泄的地方。
  “我们三个女人只管自己喝酒,把个大男人给忘了。我们都敬敬东胜,人家可忙了一天了。”周媚湄突然想到自己今天来还有另一个目的呢,赶快把注意转到东胜身上。
  “好!谢谢三位姐姐!我能够在上海立足下来都是三位姐姐的功劳。我来敬三位姐姐!”东胜也豪爽,拿起满满的一杯酒就喝个底朝天。
  “这个算是我们刚刚敬你的。你要敬我们,还要再喝一杯!”周媚湄一边说,一边殷勤地给东胜倒酒。
  “干嘛?你想灌醉东胜啊?”合欢忍不住又护起东胜来。
  “别以为你心疼东胜,我们就不心疼他。新世纪男生谁不知道我偏爱东胜啊?就为这个,东胜也要敬我一杯!”黄宜说。
  “东胜酒量不行的。”合欢还想阻挡。
  “谁告诉你东胜酒量不行啊?他们几个新世纪男生在一起喝酒,东胜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你别老护着他。”黄宜转头又对东胜说,“别看合欢整天说把你当弟弟,她心里把你当什么,她自己知道。”
  “就是!你看我对弟弟,什么时候管他喝酒啊?他爱喝多少喝多少,我只管自己的老公喝多少!”周媚湄在一边添油加火。
  东胜和合欢都脸红一下。
  “黄宜姐是真把你当弟弟,”黄宜继续说,“看多了混帐男人,难得看到你那么纯净,姐真是一心想要帮你。你放心好了,你虽然是在娱乐圈混,但是,只要有黄宜姐在,你就可以纯净的生存下去!我没有弟弟,我就把你当弟弟了。喝酒!”
  “好!我喝!”东胜听了黄宜的一番话,想起在整个比赛中黄宜对自己的关照,比赛后对自己的安排,觉得非常感动,端起杯子,把周媚湄倒好的满满一杯酒又喝光了。
  “好!姐果然没有看错人!”黄宜也很高兴。
  “今天就豁出去了,大家索性尽情喝,一醉方休算了!”合欢被整个气氛打动了,主动给大家斟酒。
  32岁的生日有好朋友在一起,大家坦诚己见,互相理解,那是多可贵的事情啊。
  四个人酒量个个好,你敬我,我敬你,两瓶红酒不经意间就没有了。而合欢家是不备酒的,连啤酒也没有一瓶,黄宜只好说:“合欢啊,你活得也太清醒了,家里一瓶酒也没有,你说你对自己怎么就这么苛刻呢。”
  “黄大姐说得即是!你一言就把我生活的问题看清楚了。以后,你到我家,我保证准备好各种酒招待你,也招待我自己。”合欢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说。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喝完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自然宴席也要结束了。
  “我和黄宜就先走了,我们不管这个烂摊子了。东胜你继续辛苦一下吧,帮合欢收拾好了再走。”周媚湄一点也不客气,安排好了,就走人了。
  合欢看看一桌子残羹冷炙,对东胜笑笑,说:“真是来了两个吃白食的家伙!”
  “我来,你不要管了。”东胜说。
  “那怎么行?你都忙了大半天了,我来。”合欢说。
  “一起来吧。”东胜笑笑。
  刚刚喝了很多的酒,又看到东胜的酒窝,合欢觉得自己是真的要醉了。转身赶快先去厨房。
  到了厨房,一开灯,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所有的灯都暗了。合欢忍不住“啊”的惊呼了一声,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温厚的怀抱一下子把她裹住了。
  这个怀抱自然是东胜的。一开始东胜几乎是本能的抱住了合欢,一旦抱住后,就舍不得放手了。
  黑暗中,东胜嗅到合欢的发香,感觉到合欢柔软的身体,内心突然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奔涌而出,东胜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起来。
  东胜的吻突然就落下来了,落到了合欢的唇上,再不肯离开,而且越吻越有力。
  东胜的吻并不注意技巧,但是却是非常火热。东胜闭着眼睛,嘴唇一刻也不离开合欢的唇,紧紧的粘住,拼命的用嘴唇摩擦嘴唇,用舌头纠缠舌头。东胜的舌头非常厚实,充满了合欢的整个嘴巴,合欢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那一刻,合欢完全没有思考。当东胜吻住合欢的时候,合欢觉得这个吻其实是自己一直等待着的,等待了太久了,以至于真的接到了这个吻,竟然脑海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去迎合这个吻,去探索东胜的唇,纠缠东胜的舌头。
  东胜的嘴里还有一股红葡萄酒的味道,带香带甜,合欢这次是真的醉了。
  “一世纪那么长”一点也不夸张,对东胜合欢来说,他们跨出这一步,等了一个世纪,而这个吻也接了一个世纪。一直到两个人都觉得嘴唇都发麻了,方才停下来。
  合欢靠在东胜的胸口,不肯睁眼。
  “合欢。”东胜轻声的在合欢耳边喃呢,呼吸吹进合欢的耳朵,合欢觉得自己真的像朵花一样,在盛开、盛开。
  最后,还是东胜清醒了过来,说,“可能是线路短路了,我去修修。”东胜拉着合欢,把合欢拉到了餐厅坐下。然后,自己摸索着把电路器推了上去。整个房间又亮了。
  合欢的脸红红的,都不看东胜。
  “合欢,我没有喝醉。我是认真的。下半辈子,我来照顾你。”在明亮的灯光下,东胜认真地说。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明天,就要现在?”合欢伸出手臂,抱住东胜说。
  “我们当然要现在,也要明天!”东胜坚定地说,这个时候,似乎东胜比合欢成熟了。
  “现在,我们先要收拾一下烂摊子,否则,今晚你就要睡在烂摊子味道中了。”东胜黑漆的眼睛笑着说。拉着合欢开始收拾。
  厨房间的灯坏了,合欢找出了两根蜡烛点上,两人就在蜡烛光里完成了清洁工作。合欢第一次觉得清洁工作原来也可以这么浪漫。
  清洁工作结束后,合欢开始拆生日礼物。周媚湄送了个光电鼠标,很可爱。而黄宜的礼物让合欢和东胜和尴尬:是一个性情趣用品:电动阳具。
  这个黄宜果然是前卫的!
  东胜很大男人地说:“以后,你就不需要这个了。”
  “我以前也没有用过这个的。”合欢马上解释,感觉自己怎么没做小偷心就虚了呢。
  东胜的生日礼物明显是花了很多心思,是一本“合欢骨折写真”,各种各样的设计让本来完全对这个写真没有信心的合欢眼前一亮,没想到自己也可以有这样多种的风情。
  “东胜,谢谢。”合欢眼睛有些湿润。
  “只要你高兴,让我做什么都行!”东胜说。
  这次,合欢主动地把嘴送到东胜的唇边,两个人又缠绵在一起。
  在光明下,再次确认彼此的爱。

第五十五回 云雨欢承
  合欢发现自己和东胜恋爱似乎回到了大学时代,甚至比大学时代还要纯情。本来以为那天晚上东胜会留下来,结果东胜竟然能够控制自己,在把家里收拾好以后,就和合欢吻别了。合欢在心里偷笑,也许真是东胜的初恋呢。
  初恋的人把恋爱的步骤分得很清楚,先要表白,然后接吻,然后再身体摸索,然后……真的进入两性身体战争可是要花费一些时间的。哪像当初和李耀斌谈恋爱,身体一接触,大家都认为彼此许可了进一步的身体探索,都是经验丰富的人啊。
  东胜自然是不一样的。
  初恋时候爱一个人常常是带着敬畏的感情去爱的,觉得对方是天使,是女神,不能轻易亵渎。
  合欢非常享受东胜对自己的宠爱和呵护。如果说那天晚上东胜突然吻住合欢,让合欢在没有思维的情况下接受了东胜,那么几天后,合欢就发现其实自己早已经习惯了有东胜在的日子,即使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也很难作出拒绝东胜的决定。
  下了班,东胜就会赶到合欢家里,做菜、陪合欢看电视、聊天。合欢因为是在晚报报社工作,每天起得很早,等到2点多报纸样板进了印刷厂,一天的工作就完成了,有的时候有采访,会加点班;有的时候没事,就早点回家等东胜。两个人在家里即使什么事也没有,也觉得很高兴,任何一个动作或者一种碰撞都会让两个人开心的大笑不已。合欢最喜欢东胜抱着自己在屋子里转圈。东胜高大有力,他的怀抱温暖而安全,合欢在东胜的怀里觉得自己像是拇指姑娘,小小的,轻盈的,像天使一样。
  和东胜在一起,合欢觉得自己也变得干净、纯洁起来,这样的自己让自己都很喜欢。怪不得有人说,真正的爱情就是让人发现一个更好的自己,爱不仅是成全对方,也是成全自己。
  当然,到了9点多,虽然两人会痴缠一会儿,再痴缠一会儿,但是,东胜最后总是会离开。只是东胜的手从一开始只敢停留在合欢背后,到慢慢移动,最后也敢停留在合欢的胸口,每每这个时候,东胜的呼吸就会加重,男性有生命力的喘息在耳边回旋,总是让合欢迷失在那种温度中,以至于东胜走了以后,合欢还会一直感觉到那种热度。
  合欢觉得自己是如此幸福,原来很多的担心偶尔还会跑出来,可是那种幸福的感觉让合欢拒绝去思考,即使以后可能是万丈深渊,此刻,合欢再也没有力量去抗拒。
  不过,合欢不得不和东胜分开三天。
  合欢的妈妈打电话过来,一方面记得女儿的生日,祝她生日快乐,另一方面合欢的侄女快半岁了,满月和百天家里都没有摆宴席,这次家里准备请亲朋好友聚聚,希望合欢这个周末回家。
  这样的理由明显是无法拒绝的,何况,合欢很久没有回家,也很想念家里,准备星期五就走,星期天晚上回来。  上次看到小侄女团团的时候,团团才刚刚生出来,一点点大,合欢连抱也不敢抱,总觉得小东西那么小,很容易受伤的样子,怕自己一不小心伤到了孩子。当别人都表扬团团长得好,长得象爸爸的时候,合欢却左看右看看不出来,觉得好像刚出生的宝宝都长得差不多。
  这次回家,孩子的成长让合欢大吃一惊,五个多月的团团长得白白胖胖,而且已经会笑,会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和别人交流。
  也许真的是因为连带着血缘,合欢一抱团团,团团就开始笑,没有牙齿的嘴笑起来分外的可爱,合欢“咿咿呀呀”地和团团说话,虽然合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团团却听得“咯咯”笑出声来。
  那一刻,合欢突然脑海中划过一个影子,是那个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如果出生的话……
  没有如果,合欢马上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过去是没有办法回头的,何况,合欢根本不想回头。
  有亲戚开玩笑说,什么时候合欢请我们喝喜酒啊?等合欢做妈妈的时候,你们家就更热闹啦。以往,合欢听到这种话总是觉得很烦燥,这次却听得很顺耳。不知道自己和东胜的孩子会是什么样?这个念头又飘过,合欢心里一暖,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晚上,合欢和母亲躺在一张床上,说些母女俩的贴己话。
  做母亲的,女儿没有结婚,总觉得是一件没有完成的责任,说着说着就又回到了这个老话题。
  “我也知道你嫌我烦,可是你是真的要考虑自己的个人大事了,不能再拖了啊。你都33了,我33的时候你妹妹都出生了。”合欢妈妈语重心长。
  “妈,你别担心啊。我自己知道怎么办的。”
  “你知道什么啊?你爸走的时候,就是不放心你。你从小到大,我们都没操什么心。你爸是医生,我是老师,小镇上的人都认识我们。以前,他们遇到我们总是表扬我们把你培养的好,你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也上了最好的大学;现在,他们遇到我每次都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你不结婚就证明我们培养了一个不完美的女儿,别人都在背后说,你看看,书读得好又怎么样?到现在连男朋友都找不着呢。你爸爸要是还活着的话,肯定心里难受。”
  “别人背后说什么,你怎么听得到啊?”
  “人家肯定是这么说的。”
  “人家说什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又不是活在别人的说法里,管别人说什么啊。我们自己活得好不就行了。”合欢总是觉得父母这一代永远活在别人的眼光和说法里,一件事情好不好,该不该,不是以自己的需要和目的作为出发点的,而是先考虑别人会怎么看,怎么说,然后决定自己怎么做。合欢觉得这样的人生简直就是本末倒置,但是,合欢也不敢直截了当的对母亲这样说。
  “怎么能不管别人的说法呢?树活一张皮,人要一张脸。活着,不就是要别人看得起你吗。”合欢妈妈不满女儿这种满不在乎的口吻。
  合欢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改变母亲的想法,多年的经验证明这是绝不可能的!
  “看到合适的人,就先谈谈,不要眼睛长在额头上,要一个什么都好的男人。一个男人如果有份好的工作,人又比较老实就行了。”合欢妈妈继续劝说
  “现在倒是有个男人对我挺好的,就是年纪比我小。”合欢想要探探母亲的口风。
  “年纪小点没关系啊。妈也不是那么保守的。女大三还抱金砖呢。其他条件怎么样?”合欢妈妈马上来了兴趣。
  “其他都挺好的,是个摄影师,人也长得挺高大,对我也挺好的。”合欢简短地说。
  “对你好那就行!什么时候带来给妈看看,妈帮你定夺。”合欢妈妈简直就是兴奋了。
  “你真的不介意我找个年龄比我小的?”合欢开心的问。
  “真不介意。只要你带个人品好的回来就行。”合欢妈妈肯定地说,想想,又问:“比你小几岁啊?”  “小……小8岁”合欢决定瞒掉几岁,免得吓着母亲。
  “8岁?那今年才25岁啊?不行,不行,太年轻了。”合欢妈妈马上否定。
  看来还是吓着母亲了,母亲的算术可真好啊。
  “你不是刚刚说不介意比我小的吗?”合欢说。
  “那也不能小这么多啊。你想想,别人看到你找个那么年轻的会怎么想?再说了,他这么年轻,以后肯定不要你,到时候你怎么办?”合欢妈妈对自己的女儿一点信心也没有。
  “以后以后再说啦。反正30多岁的大龄女青年和一个离婚的女人社会声誉也差不了多少。”合欢说。
  “你就不能找个正常一点的吗?”合欢妈妈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他挺正常的啊。”
  “可是,他小你8岁啊。你爸爸大我8岁,你倒好,找个比你小8岁的。”合欢妈妈已经非常沮丧了。
  “爸爸比你大8岁有什么好的啊?那么早走了,让你孤独那么长时间。”合欢轻声说。
  合欢妈妈不说话了。提到丈夫的早逝合欢妈妈心里充满了痛楚。
  合欢马上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我知道爸爸和妈妈都希望我幸福。我会努力让自己幸福的。我跌过跤,可是我不会再跌跤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合欢把头靠到母亲背上说。
  “反正从里离开家到外面求学,我们做父母的就在也管不了你了。你也从来就是自己决定自己人生的人。妈只要你不后悔就行。”做母亲的心都是柔软的,一心巴望着儿女幸福,愿意为了儿女的幸福而付出一切。
  “妈,我知道了。”合欢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
  在家里待了两天,人来客往,很热闹,可是合欢却觉得孤单。星期天早上,合欢给东胜打电话,东胜说:“合欢,我真想你。分开两天感觉我们六年不见了。”
  是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一点也没有夸张,合欢突然很想马上回上海,很想马上就在东胜的身边,这种念头的强烈让合欢自己都感觉到吃惊,以前,从来没有过那么强烈的思念的感觉。
  本来定的是下午的火车,晚上到上海。合欢知道还有一辆长途汽车,虽然路程时间要比火车长,可是上午就发车,在晚饭前就可以到上海。
  合欢给东胜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会回上海吃完饭,在电话里就能听出来东胜几乎是雀跃了。合欢忍不住又微笑了。
  合欢妈妈知道自己从来就不能阻止合欢想做的事情,也只好让女儿走了,只是临走免不了又是一番叮咛。的  本来想着坐长途汽车是快点回到上海的,没想到,长途汽车半路和一辆小轿车撞了,撞得地方就是合欢这一边,合欢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再撞得激烈一点了,……后果简直是不可想象。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开始处理纠纷,很多顾客嚷着要退钱,车主陪尽笑脸。合欢知道做这种长途客运生意非常辛苦,虽然心里急,也只好等着。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虽然一路上一直电话联系,但是东胜在家里依然等的很焦急。合欢一进门,东胜就拥住了她,紧紧的,让合欢觉得自己真的是回到了安全的家里。
  放下行李,合欢觉得自己在公共汽车上坐了一天,都快臭了,于是先去冲了个澡,换了舒服的棉质睡衣,然后一边吃饭,一边讲下午的惊险历程,东胜听得冷汗都出来了。
  吃完饭,合欢和东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什么完全不重要,合欢就是喜欢依偎在东胜的怀里。  “如果你真的出点什么事的话,我觉得我会疯掉的。”东胜抚摸着合欢的头发,说。
  “如果我真的今天下午一命呜呼的话,那我就冤死了!我还没有好好爱你呢。”合欢笑着说。
  “不许说死。”东胜说,乘机嘴又落下来,封住了合欢的口。
  东胜接吻的技术进步非常快,吻得有力而有温柔。
  合欢嫌仰着头接吻太累,转过身来,跨坐在东胜的身上,细细的品尝东胜的吻。
  一坐,合欢的脸就发烧了。因为这样的姿势,正好让东胜已经昂扬的小弟弟对准了自己花蜜处,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全身的力道似乎都在慢慢被抽去,她只好把全身都挂在东胜的身上,随着东胜变换接吻的角度,合欢的身体也动来动去。一动,摩擦就更强了,一股股暖流从心口往下窜,又从下窜上来。
  东胜自然也感觉到了这种摩擦,他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沉重,身体开始紧紧地往合欢身上贴。合欢本来就没有力量了,东胜一用力,她彻底就瘫下去,倒在沙发上,东胜也跟着倒下去,把整个身体都压在合欢身上,他的小弟弟依然紧紧的顶在合欢的花蜜处。
  倒下去的时候,合欢的睡衣带子松开了,大半个胸脯就露在了外面。东胜的唇从合欢的嘴上游离开来,一路下来,到了胸脯处,一动,合欢半边的衣服就滑落下来,合欢饱满的乳房就暴露在东胜的眼睛下,小樱桃已经挺立起来。东胜几乎是本能地用嘴含住了樱桃。
  东胜的嘴一碰到小樱桃,合欢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喘,而这声娇喘又刺激了东胜的运动。
  即使隔着裤子,合欢也感觉到东胜的小弟弟已经成为大哥大了,越来越坚硬,几乎要把裤子顶破。东胜开始不自觉得动下身,一动,合欢觉得花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下面已经是泛滥成灾了。
  突然,东胜绷紧了身体,发出一种男性的呻吟,这种呻吟刺激了合欢,在感觉到他下面传来的巨大力量的时候,合欢竟然也高潮泛起。
  两个人竟然同时到了高潮。
  合欢简直不能相信,久经沙场的自己,竟然接个吻也能到高潮。可是这一刻,合欢感觉很幸福,很满足。
  两个人倒在沙发里,谁也不说话,空气里都是情欲的味道。
  很久,东胜说:“我要去冲冲。”
  合欢也不看东胜,轻声说,“嗯。”
  东胜冲凉的时候,合欢做了个决定:豁出去了。
  东胜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穿戴的依然很整齐。他很不好意思的坐在也已经穿戴整齐的合欢身边,说,“我是不是该走了啊?”问是这样问,身体却一点也没有移动的迹象。
  “抱我到床上去。”合欢轻声说。
  东胜听话地把合欢抱到床上,身体还是舍不得离开。
  在过去的岁月里,合欢虽然自认是一个现代女性,但是在性方面一直是被动的。和张耀祖在一起的时候,对方经验丰富,合欢常常把自己看作是一块田地,任他耕耘;和李耀斌在一起的时候,性是一种承诺和肯定;和东胜在一起的时候,合欢却很想主动地去探索,去体验。
  合欢也不说话,开始解开东胜的衣服扣子,脱去他的衣服,让东胜漂亮的肌肉线条展示在柔和的灯光下。
  东胜的皮肤是那种偏淡的古铜色,泛着光,手碰上去,结实而又弹性。合欢忍不住用手抚摸东胜的每一寸肌肤。
  东胜感觉到合欢的想法,自己三下两下把裤子也脱了,然后就和合欢一起滚到了大床上。
  东胜笨手笨脚的终于把合欢的衣服也解除掉了,两个年轻的肉体紧紧贴和在一起。
  “欢,你真美。”东胜轻声在合欢的耳边说。年轻的身体恢复的非常快,小弟弟已经挺立在那里。
  “慢点,我们有很长的岁月呢。”
  东胜有点急,总想猛力冲撞,合欢温柔的引导他,让他学会控制。
  男生们学到的所谓的性技巧大都来自三级片或者网络,而那种技巧充满了大男人主义,不见得是女人喜欢的,合欢一点一点引导着东胜,走向高潮。两个相爱的身体,感觉默契而又灵敏,东胜很快就感受到了合欢的反应,她的呻吟,她的喘息都在传达不同的信息。
  “我来。相信我。”东胜开始通过体会合欢的感受来指导自己的行动。
  这是合欢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自己寻找着自己的感觉,寻找着对方的感觉,让两个人合拍起来;同时又被一种有力量的男性雄风环抱,感觉对方的力量和情欲。
  那个晚上,让合欢觉得自己能做东胜的女人是多么的幸福。

第五十六回 交不出公粮
  赵大海虽然在“心理咨询师联盟”的事业上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可是效果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每次都是感觉很好,结果不好。
  大猪和那个风投朋友不是不帮忙,他们也尽了全力,尤其是大猪,最近几乎是放弃了很多原来的业务,帮助赵大海拓展人脉。大猪和赵大海几乎每隔一天就要见一次面,如果见不到面,那一定要通个电话,周媚湄都开玩笑说大猪和大海现在是在“热恋中”,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都要超过自己和大海在一起的时间了。
  “怎么可能呢?”大海完全不同意,“我和大猪就算每天见面,平均也就两三个小时,怎么可能超过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呢?我们每天至少有10个小时在一起吧?”
  “虽然平均下来,我和你每天都有10个小时在一起,可是10个小时里有7个小时你在睡觉,1个小时在打电话,至少2个小时在电脑前,每天也就是我等你睡觉前那十分钟,你是清醒的和我在一起的,当然,谈的可能还是你的工作。”周媚湄噘噘嘴,扳着手指计算到。
  “嘿嘿,我老婆数学可真好啊。”赵大海又想一撇带过。
  “你每天和大猪在一起可都是清醒的,还挺兴奋的呢。我真怀疑你们两个快‘同性恋’了。”周媚湄继续批评道。  “老婆,你可真有想象力啊,连这你也想到了啊?我老婆就是想得周到,我们家油盐酱醋倒是可以省一样了。”赵大海继续咪咪笑着说。
  “干嘛?”周媚湄马上警觉起来。
  “女人的醋还没有吃完呢,就开始吃男人的醋了,所以我们家永远不缺醋!”赵大海宣布到。
  周媚湄每次面对这个笑眯眯的老公就没折。
  “我吃醋说明我还爱你,否则,我睬你啊?”和丈夫斗志斗勇多年,周媚湄也总算学会了让自己找到台阶下。
  “为了老婆的爱,我要继续努力!我走啦。”赵大海果断地结束对话,换衣服出门。
  “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啊?”周媚湄问。
  “我也不知道。吃顿饭应该三小时能吃完吧。”赵大海说。
  女人到底有多少不同的样子?赵大海常常问自己,而没有答案。
  今天晚上的饭局赵大海相当重视,这位张老板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前面两次都谈的非常愉快,但是大都是谈些与正事无关的话题,比如张老板和他老婆之间的矛盾赵大海已经是一清二楚,每次见面,张老板总是提出新的问题让赵大海回答,估计今天又是一个新问题。赵大海曾经觉得非常奇怪,见面的目的不是谈合作吗,怎么老是谈家事呢。倒是大猪的回答让赵大海茅塞顿开。
  “在中国,所谓搞关系,首先就是要搞好私人关系,私人关系搞好了,成了哥们,接下来就什么都好办了。饭桌上谈的自然是私人的事情,谈私人的事情,才算是搞好私人关系的第一步,我们已经做得非常成功了。以后真要签合同了,肯定是在工作时间在工作场合谈下来、签下来的,不可能在饭桌上签协议。但是,功夫是必须花在饭桌上或者其他私人场合的。要不然,中国那么多饭馆怎么活啊。”
  赵大海想想,也是有道理。虽然自己心理学的知识比较丰富,可是真正的商场实战经验却几乎是零,听取专家的意见显然是明智之举。
  但是,内心里对于这种无休止的聊天应酬赵大海却渐生倦意,希望今天能够有所进展,至少对方对自己的计划有没有兴趣,有多大的兴趣有个明确一点的表示也好啊。
  饭自然是吃得很开心的。张老板今天提的问题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怎么面对一个爱唠叨的老婆。
  赵大海不愿意搞得像心理问答一样,一上来,先开玩笑:“面对爱唠叨的老婆有三招:搞笑、喝酒、睡觉。能够插科打诨把问题溜过去的,尽量把问题溜过去,因为你会发现你解决了老婆一个问题,老婆会给你提十个新问题;如果搞笑都不能让老婆转移注意力,那你就只能自己转移注意力了,回家喝点酒,或者喝好酒回家,听老婆唠叨像听老婆唱歌;最高境界是不管老婆怎么唠叨,你都能呼呼大睡,那才是真正男子汉大丈夫的好心态!”
  赵大海说起来绘声绘色,把大伙儿都搞笑了。
  “有道理,有道理!”张老板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还觉得挺“科学”呢,追问:“怎么才能做到听老婆唠叨像听老婆唱歌?怎么能够让自己在老婆的唠叨声中睡着呢?”
  面对一个毫无幽默感的人,聊天是很乏味,没有互动,只能是一问一答。
  赵大海赶忙解释,刚刚是开玩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实际上女人唠叨是有很多原因的,比如缺乏关注、家务太辛苦、需要倾述等等,都是唠叨的原因,要对症下药。当然,男人的心态也是很重要的,不要把女人的唠叨看作是女人在提出要求,寻求解决方案,而要把唠叨看作仅仅是情感交流的一种方式。因为男人一旦把女人的唠叨看作是提要求,那么就会增加压力,对女人的唠叨会更不耐烦。
  张老板听了频频点头,又追问“女人的唠叨常常是带指责性的,好像我这也做的不好,那也做的不好,明明是在提要求啊。怎么又不要解决方案呢?”
  赵大海又是一通解释。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不断的举杯喝酒、一问一答、互相恭维,赵大海觉得实在是挺累的。张老板倒是精力非常好,谈得很开心,吃完饭后,又邀请大家去洗澡按摩。
  一群人自然不会拂“老大”的意思,于是几辆车又浩浩荡荡开往下一个场子。
  洗完澡,一群男人并排躺着,由一群年轻的女按摩师按摩。
  赵大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说话也不再那么谨慎。当提到当代社会的很多问题的时候,赵大海忍不住问张老板:“您对我们上次给您的那份计划书感觉怎么样啊?我觉得现代人很多问题都是心理问题,只有健全心理咨询师行业,才能帮到很多人。”
  “我对你赵教授的能力是毫不怀疑的。你什么时候想要开心理咨询室,我什么时候支持。但是,我觉得整个心理咨询业的人员还很参差不齐,做联盟的话,还为时过早。”张老板笑着回答,很客气,末了,举起拇指表扬赵大海:“不过,我是真佩服你赵教授,能够认识你赵教授,真是张某三生有幸啊。”
  赵大海面上嘿嘿的笑了笑,心却一下子凉了。
  这显然不是赵大海想要的结果。自己开个工作室还需要什么投资啊,顶多租个工作室就是了,真正需要投资的,恰恰是做大一个产业,做联盟,前期需要大量的投资搞宣传、培训和规范。正是因为目前心理咨询业的参差不齐,所以,自己才希望能够通过大资金的注入,在短时间内选拔出好的人才,一起规范的拓展这一产业。而张老板等显然和自己并不站在一个立场。
  回家的路上,大猪还责备赵大海太急了。问得太早,张老板一旦话出了口,要改就很难了。
  “早点知道别人的想法也好啊,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赵大海辩解道。
  “你啊,还是书生意气。商场和战场是一样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要找到好的时间节点、好的场合,提出合适的问题来,才能有好的收获。等你和张老板的私人关系更好了,你可以更加详细的说你的计划,他也就更可能听进去你的想法。”大猪也是直截了当的人,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赵大海不说话了,虽然大猪讲的听起来有道理,可是“书生意气”四个字却让赵大海很不舒服。这已经不是赵大海第一次面对所谓社会上的人对“象牙塔”里的人的看法,总觉得你们做的学问都是书斋里的,放到社会上来,不见得有效果。可是,赵大海对自己的专业是非常有信心的,觉得那是取自生活,服务于生活。自己今天问这样的问题也绝不是书生意气,几个月过去了,总是要看一些结果吧?即使不成,也好回头,像现在这样吊着,是最最难受的。何况,张老板既然不感兴趣,又何必浪费那么多时间呢。自己还有很多的文章要写,最近职称评定的结果也很快要出来了,自己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却在一个完全对心理咨询业没有兴趣,见面仅仅是希望了解一些知识,学一些对付老婆技能的人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即使他有钱又怎么样呢?他的钱不花在心理咨询业上,就和他赵大海一点关系也没有。
  赵大海虽然内心百转千回,波涛汹涌,涌过很多想法,但是,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说。说什么好呢?大猪也是为了大家共同的事业,也是在努力。
  回到家,赵大海的情绪还是很低落。
  “吃顿饭吃了五个小时。”周媚湄见老公回来,忍不住又要责备。
  “吃完饭去‘玛莎基’了。”赵大海简单的回答,看上去不太开心。
  “是马杀鸡了,还是鸡杀马了啊?看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年轻漂亮的小姐为你做全身服务,你还不满足啊。”周媚湄一向不喜欢按摩,总觉得让一个异性摸摸这里、按按那里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没你想的那么色情。下次我带你一起去,让你看看这也是一种健康的运动。”
  “我才不去呢。你自己堕落了,想拖我下水啊?我可不愿意让别人从脚趾头按到大腿根,从脑门摸到屁股。”
  “你啊,就是保守。”
  “保守不好吗?那我明天也前卫去。”
  “让别的女人前卫去吧。家里有个保守的老婆,我睡的也安心。累死了,我要睡觉了。”赵大海一盖被子,就翻过身去睡觉了。
  周媚湄也看出来今天老公好像特别累,虽然等了半天,很多话想说,但是,还是忍住了,关了灯也躺下来。
  赵大海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体已经很累了,可是头脑去不肯休息。
  “媚湄,睡着了吗?”赵大海轻轻的问。
  那个时候,周媚湄其实已经一只脚进入到梦乡了,听老公一呼唤,脚又伸了回来。迷迷糊糊的回答:“嗯?”
  “我想和你聊聊天。”赵大海说。
  “好!”从不拒绝老公的要求一向是周媚湄的生活习惯。
  “你觉得我是不是不适应当今社会啊?”赵大海抛出一个巨大的命题。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周媚湄清醒了。
  “真的。我觉得我可能错了,我把我的计划定的太理想了,觉得总会有人看到心理咨询业的光辉前景和社会意义,总会有人愿意帮助这个社会上承受各种压力的人们,总有人会有那样的眼光愿意培养一个产业。实际上,这是一个急功近利的社会,任何的投资都只看经济回报,而不看社会回报,都要求尽快收回投资,最好三年就能有大的回报,没有人肯冒险去培育一个有意义的产业的兴起,即使他们自己也需要这个行业。也许,我真的是在象牙塔里,不食人间烟火,不懂这个社会的规矩。”赵大海是真的沮丧了。
  “可是,我觉得你做的都是对的啊。刚刚起步可能就是这样艰难的,挺过去就好了。”周媚湄不知道怎么安慰老公,只是从背后抱住老公,贴在他身上,让自己的心跳和老公的心跳跳在一起。
  “我也觉得自己是对的。可是我现在找不到方向了。”赵大海转过身来,抱住老婆,轻身叹道。
  “你不是和我说过,不要在晚上考虑大事吗?晚上人会比较悲观。明天太阳出来了,就好了。早点睡觉吧,明天你还要去学校呢。”周媚湄说。
  “我睡不着。”赵大海开始发嗲了,“你给我唱睡眠曲!”
  “对大人唱睡眠曲有效果吗?”周媚湄怀疑到。
  “当然!唱吧。”
  周媚湄只好唱平时哄呵呵睡觉的“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唱了几遍,周媚湄自己觉得困的要死了,赵大海却丝毫没有睡意。
  “我交公粮吧,最近太累了,几天没交了。”赵大海手开始不安分,往周媚湄胸口摸过去。
  结婚的时候,周媚湄宣布从今以后,赵大海的小弟弟就是自己的了,从所有权到使用权到处置权全是自己的。
  “那小弟弟生产的东西呢?也是你的了?”那时,赵大海问。
  “这个,你也算有一份吧。嘿嘿,否则,生个孩子就要我一个人你负责了。”
  “那就是公家的了。就是公粮了。”
  于是,有的时候,“交公粮”就成了夫妻俩求欢时的暗号了。
  也许是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也许是因为心情真的不好,赵大海努力了很久,却久久交出不公粮。周媚湄已经到高潮了,赵大海却迟迟泻不出来。这种事情倒是两个人第一次遇到。
  谁说女人做爱不花力气,每个高潮都是全身运动,周媚湄已经精疲力竭了,看着老公还在努力,知道他是想要证明些什么。
  “换个姿势吧。”周媚湄主动换姿势。但是,赵大海还是钢枪一只。
  终于,赵大海也累的不行了,翻身下来,说:“老了,公粮都交出来了。”
  “是不是我老了?松了?”周媚湄倒是担心自己。
  “唉,主要是最近心情不好,事业不顺。男人的事业就是性兴奋剂,没有事业的男人,就缺少了兴奋剂。”
  “可能太累了。不要太拼命了。反正房子不换也没有关系的。”周媚湄安慰道。
  在黑暗里,赵大海苦笑了一下,这哪是房子那么简单的?男人没有事业,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公粮没有交成功,人倒是泻下来了。赵大海终于沉沉的睡去。
  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正当赵大海觉得似乎没什么希望的时候,杨圆圆却突然打电话给赵大海,约他吃饭,说是有个大老板对赵大海的心理咨询师联盟计划非常感兴趣。
  赵大海有兴奋起来,觉得还是要继续努力。
  虽然周媚湄内心非常排斥老公和杨圆圆的来往,但是,既然两个人做的是正事,老公也毫不隐瞒的告诉了自己,也就没有了反对的借口。
  周媚湄是真心疼自己的老公,知道他的脾气,如果做不成一件事情,会自责很久,即使他懂心理调节,面对自己的问题,他常常情愿自己惩罚自己。
  希望赵大海尽快的找到事业的突破口。周媚湄只好不住的祈祷。

第五十七回 娱乐新闻
  相比较周媚湄最近的郁闷生活,合欢的生活要有多滋润就有多滋润,笑容象是用浆糊涂在了脸上,撕也撕不下来。
  现在的生活让合欢觉得心满意足。工作很顺利,爱情有着落,还有什么要祈求的呢?东胜又搬回了合欢的家,每天下班就能和东胜在一起,吃好吃的饭,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晚上可以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人生美好的像是偶像剧。
  有的时候,合欢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人生怎么就一下子变得很欢乐的样子呢?自己的性格好像一直太过理性,不见得讨年轻男孩的喜欢啊。这个时候,合欢就忍不住问东胜:“你爱我什么啊?”
  “什么都爱。”东胜回答,加一个热吻。有时候,合欢就被热吻吻昏了头,就不再追问了。有一次,合欢竟然能够保持清醒,继续追问:“什么是什么啊?”
  东胜想了想,说:“还真是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也要说。”合欢对东胜喜欢“蛮不讲理”。
  “我觉得你什么都好,你聪明、勇敢、可爱……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东胜并不擅长语言表达。
  “骗我!”合欢嘴上不相信,心里很高兴。
  “没骗你,真的。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很美好,觉得人生很美好。”东胜急急得解释。
  合欢突然很感动,原来东胜和自己一样的感觉,都觉得因为有对方让自己变得更美好。
  想到这里,正在办公室工作的合欢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大,你是不是恋爱了啊?”合欢的新助手小麦问。
  “啊?没有啊没有。”合欢赶快否定,她觉得单位的人要是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比自己小11岁的“新世纪男生”,肯定成为本单位年度最大的娱乐新闻了。
  “你肯定恋爱了!看你最近滋润的!”小麦断言。
  “真没有。”合欢想看来要管住自己的笑容了。这可不容易啊。
  不过,第二天,全单位的人都知道了合欢的男朋友就是“新世纪男生”了。
  那天下班的时候,合欢和主编讨论下一个选题,讨论完选题,本来还准备写个备忘的,有同事对合欢说:“下面有人等你噢。”还神秘的眨了眨眼睛。合欢赶快收拾东西走人。走出电梯,合欢一眼就看到东胜坐在大堂的沙发里。
  虽然东胜坐在大堂角落的一个沙发里,但是还是非常显眼。阳光照进大堂,把东胜的头发都照成了浅栗色了,棱角分明的脸庞,英挺的鼻梁,黑漆如墨的眉毛和眼睛在阳光的折射下,犹如雕塑般有质感。每个走过大堂的人都不会忽视掉大堂里那么显眼的男人。
  “尹记者,林东胜找您!”前台小姐大声对合欢说,“我没有打通您的座机,所以他说他就在这里等您。”
  “谢谢!”合欢说。
  “下班了!”东胜看到合欢,很开心地走过来,自然的拥住合欢的肩膀说。
  “怎么在这里啊?”合欢问。
  “等你下班啊。不想打扰你工作,就在这里等你。”东胜笑笑说。
  “哦。”合欢想现在没有打搅,明天自己就要做解释工作了,不过看到东胜的到来,合欢还是很高兴的。
  “今天我们不回家,我请你吃饭!”东胜很高兴的说。
  “为什么啊?”
  “我发工资了!”东胜一边说,一边把钱拿出来,“交给你!这个月,鼎新哥给了我3000元呢,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你。下个月开始,鼎新哥说我可以开始独立掌镜了,专门负责写真摄影这一快,基本工资以外,还会给我提成呢。以后,我就可以养你了。呵呵”东胜拥着合欢往外走。
  在东胜的怀里,合欢觉得自己像个小女人一样。虽然内心里很清楚,自己哪需要别人养活阿,可是听到东胜说要养自己,却是一点讨厌的感觉也没有,反倒觉得甜丝丝的。
  虽然女人独立很重要,可是有个人可以依靠也是很美好的感觉呢。
  第二天,好几个同事过来和合欢说:“有好事可别忘了告诉我们啊。”
  “哪有什么好事啊。”合欢继续否定,她可不想展览自己的爱情,让自己的爱情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根据我的观察,你肯定是喝那个林东胜恋爱了。”小麦斩钉截铁的说。
  “他是我弟弟……”
  “真没劲!爱了都不敢承认!”新新人类小麦对合欢的否定非常不理解。
  合欢叹了口气,说:“不是不敢承认,而是承认以后又有变化怎么办呢?”
  “那是真的恋爱了?”小麦眼睛都闪光了。
  合欢只好苦笑着默认了。
  “太好了!既然爱了,就要大声宣布阿,要告诉全世界,那个帅帅的男人现在是我的了,谁都不许动他!”小麦夸张的说。
  “小声点,我可不想成为新闻人物。”
  “你们这些70年代的人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爱上了有不敢宣布呢?要是我和那么出色的男人恋爱,我恨不得天天把他拴在身上,走到哪里秀到哪里!”
  “有什么好秀的?人家背后会说:老牛吃嫩草,肯定长不了。以后一旦分手了,别人就说,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合欢一点也不乐观。
  “那是人家妒忌。让他们也试试看,老牛能搞定嫩草吗?还是棵名嫩草!妒忌死他们!”小麦说。
  “让别人妒忌有什么好的?说些难听的话,赌我们什么时候分手。”合欢说。
  “分手又怎么样?爱情到最后的结局要么是分手,要么是走进坟墓,两者有什么区别吗?关键是,我们曾进爱过,那就足够了。只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小麦觉得合欢挺老土的。
  “问题是,在别人看来,我比他大11岁,人家就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合欢是真的悲观,虽然爱情滋味很美好,可是一想到年龄,心里还是有压力的。
  “干嘛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啊?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小麦完全不以为然,“再说了,差11岁又怎么了?那个演唐僧的迟什么来着不是和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女富翁结婚了吗?那么多年过去了,人家也挺稳定的啊。再说了,现在男人寿命都比女人短,找个比自己小的,晚年也不至于一个人太孤单。”
  “你考虑的比我长远啊。呵呵。”听小麦这么说,合欢挺高兴的。以前自己老说母亲这一辈人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原来自己在更年轻的人看来,也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也许,忠实于与内心的感觉,顺其自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你什么时候找个人陪你度过晚年啊?”合欢不想把话题集中在自己身上,把矛头转向小麦。
  “我反正是不要结婚的。能够找个人来爱,那个人也爱我,哪怕只有一天,这也是美好的爱情!”小麦宣布道。
  “年轻才会有这样的宣言!年纪大了,你就在乎稳定了。”合欢笑笑说。
  “今天的娱乐版还有新世纪男生的新闻呢,说是新世纪男生的两个评委,就是那个赵老师和那个风骚至极的杨园园好上了,嘿嘿,人家年纪也大,人家可不要稳定啊。”小麦不经意的说。
  合欢听了却大吃一惊。“啊?真的。”
  “你没看今天的样报啊?我去找来给你看。”小麦工作效率非常高,两分钟后,就把娱乐版的样报拿了一份过来,“你看,‘深夜送医院,病床前显私情’,够火爆吧!”
  合欢一看,简直目瞪口呆。大大的照片上,赵大海正坐在杨园园的病床前,握着杨园园的手,似乎满脸的心疼。整个故事很简单,赵大海深夜送食物过敏的杨园园进医院,并且陪在身边。虽然故事简单,可是配上记者生动的论述,“逻辑”的推理以及暧昧的照片,每个读者都可以读出背后的故事来,显然是一个偷情的故事。
  合欢马上冲到娱乐部,找到稿子的记者小张,因为一直和小张关系不错,合欢就直言了当的说:“我认识赵大海,肯定里面有其他的原委,他不可能和杨园园有私情的。”
  “有没有私情有什么关系?反正送医院是真事!”小张耸耸肩,不明白合欢为什么来质疑自己。
  “可是,你这个报道让人肯定他们肯定有私情。”合欢说。
  “读者这么想也没有错啊。”小张说。
  “如果实际情况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你会伤害到赵大海的家庭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只是真实的记录发生过的事情啊,我又没有捏招事实。”
  “送医院的事实并不能证明他们有私情啊?!你这样写不负责任!”合欢有些生气了。
  “什么叫不负责任?你以前自己也是做娱乐记者的,难道你不也是这样写的吗?写赵大海发扬助人为乐精神送杨园园进医院,有人看吗?”小张声音也高了,也有点生气了。她合欢现在又不是自己的领导,凭什么来教训自己?
  “我想请你帮个忙,”合欢口气软下来,说:“不管事实怎么样,能不能现在不要等登篇稿子?”
  “我昨晚接到消息,半夜赶到医院,他赵大海陪了杨园园多久,我他妈的也陪了多久,才有这样的独家新闻。你叫我不要发,那我的汗水呢?我的辛苦呢?都白费了?!”小张觉得合欢实在是太过分了,大家都是做这一行的,了解这一行的辛苦,口轻淡淡的就要别人放弃自己的劳动成果,太不进情理了。
  “我知道。可是,赵大海是我的朋友,他的太太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我不希望这个事情这样披露出来,这对他们的婚姻是个炸弹。你也是我的朋友,就请你帮帮忙吧。”合欢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了。
  “我们做娱乐新闻的,和很多明星都是朋友,如果因为朋友就不报他们负面的新闻,那我们就不是称职的娱记;如果我们只报正面消息的话,很快我连饭碗都保不住。到时候,你是我朋友,你来养活我?”小张反问。
  合欢几乎是哑口无言。
  “再说了,我和你合欢的确交情不错,你看,你和那个新世纪男生林东胜同居了,我也没有报道啊。”小张觉得自己够哥们了,她合欢不仅不领情,反倒来质问自己,还说自己“不负责任”,真是岂有此理。
  合欢及其沮丧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虽然,小张说的没有错,可是,合欢想到周媚湄看到报道以后的震惊以及痛苦,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要做些什么。
  合欢找出赵大海的电话,打电话给赵大海,告诉他这边有这样一个报道。
  赵大海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你,合欢,你真的是我们的好朋友。我的确晚上送杨圆圆去了医院,可是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样。我对家庭还是忠贞的。你也知道,媚湄她是比较冲动了,如果她看了报道,我还真担心她……”
  “我知道。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阻止。”合欢放下电话,心情更加沉重了。
  合欢走进了主编室,向主编保证赵大海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和杨圆圆有私情,请主编阻止这篇报道的发表。
  合欢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是越界了,自己没有权利干涉娱乐版的内容,可是,合欢还是想要努力一把。
  主编仔细的看了那篇报道,说:“私情不一定是偷情啊?尹记者你多心了。私情也可以指私下的友情嘛。赵大海半夜送杨圆圆进医院,即使没有爱情,也有友情。这篇报道赵大海想要告我们都没法告。你也知道最近我们一直和晨报拼得很凶,我们不报,他们也会报,何必把机会给别人呢。”主编像菩萨一样的笑着,话却是一点也不软。
  “可是……”合欢还想争辩。
  “你负责好你的部门就行啦。你也知道,我作为主编也不能随意撤记者辛苦写好的稿子啊。回去吧,自己的生活也要注意。”主编站起来,开门送客。
  合欢只好走出房门。一口气憋在胸口,久久出不来。不仅仅是为赵大海的事情,还为主编最后一句话。
  回到办公桌,合欢无奈的拿起电话,告诉赵大海自己帮不了他了,让他自己赶快想办法安抚周媚湄,否者按周媚湄感情冲动的性格,还真不知道这场家庭大战会到什么烈度呢。
  报纸下午四点就会出现在报摊上、机关的办公桌上。
  周媚湄肯定会看到报纸的,因为今年他们机关定的晚报就是通过合欢定的。每个记者都要销售一定报纸的任务,合欢都开始后悔当初就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让周媚湄运用手中的小权,给每个科室都定了他们的报纸。这下赵大海的事情会让周媚湄身边的每个人都知道了。
  这个炸弹的破坏力会怎么样呢?

第五十八回 那天晚上的事
  赵大海挂了合欢的电话,坐在书房的椅子里半天没有动弹,有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几乎想不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慢慢的,记忆又特别清晰的涌现出来,让人逃都逃不开。
  自己真的和杨园园有私情吗?自己对家庭还忠贞吗?赵大海想象周媚湄就站在对面,不断地质问自己。一开始,他很自信的告诉自己,没有!绝对没有,自己和杨园园只是相互欣赏的朋友之情,即使以最苛刻的尺度来衡量,比如以克林顿的性行为尺度来衡量,两个人之间也是纯洁的,没有性关系。
  可是男女间的友情如何和爱情区分开来呢?难道没有性行为就是代表忠贞了吗?那两手相握算不算身体接触?自己难道对杨圆圆一点动心也没有吗?赵大海不断的用周媚湄的语气拷问自己,越拷问,心就越往下沉,头崩裂开来般的疼痛,回忆像潮水一般涌入脑海,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
  在做新世纪女生评委的时候,赵大海和杨圆圆刚刚相识,那个时候的交往仅限于节目时候的交流。一开始赵大海认为像杨圆圆这么漂亮的姑娘做评委应该仅仅是摆设,就像舞台上的布景,主要是让观众看着眼睛舒服,谁都不指望漂亮的姑娘能够讲什么道理出来。让人想不到的是,杨圆圆竟然除了一个发达的胸脯还有一个发达的脑子,在场面上一点也不输给专家。当然,赵大海的表现更加突出,于是,杨圆圆常常询问赵大海有关心理学的专业知识,还去买赵大海的专著来看。对一个学者来说,有人认真看你的专著那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何况还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用崇拜的语气谈起你的书,那种肯定,让赵大海及其受用。
  后来一起策划和参与新世纪男生的评选,不仅在节目中有交流,而且在节目下也有了更多的交流,两人相处非常愉快。尤其是当策划小组有意见分歧的时候,杨圆圆常常鼎力支持赵大海,在舞台上,两人也被称为“最默契的评委搭档”。赵大海很喜欢“搭档”这个概念,他不是没有感觉到杨圆圆对自己超乎友情的支持和突然表现出来的依恋,但是,赵大海把这些都归结到“搭档”关系。因为是搭档当然会比一般人走的更近一点。何况,赵大海对自己是非常自信的,觉得自己完全能够处理好这种搭档关系,自己的生活原则性很强,不会因为某个女人的美色或者默契就乱了方阵的。他也有意识的一开始就把周媚湄介绍到这个圈子来,向大家宣告我是有老婆的人,和老婆感情特别好,别来招惹我。同时,他坚持和女性的交往都局限在工作中,因工作需要见面、吃饭、聊天,没有工作的需求则尽量保持距离,如果有活动也应该是家庭活动。
  除了杨园园外,赵大海和很多有工作关系的女性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这个年代,女性像男性一样能干,甚至更加能干,想要在工作中和女性绝缘那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为了事业的发展,不仅要和女性建立一定的关系,而且还有保持好的的关系,这是赵大海看的非常清清楚地一点。他认为如果你和很多女性有好的关系,反倒不可能和某一个女性有特别的关系。所以,在工作和生活中,赵大海努力和每个人有好的关系,同时又尽量让这种关系普遍化。
  这些都是有成效的,赵大海虽然和一众女性关系很好,同时也一直保持洁身自好。在这个社会上发展是很不容易的,这个社会的道德感不强,又没有宗教的制约,一切的约束都要靠自己的心理来支持。
  有一度,赵大海甚至有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各方面的关系都处理的不错,既能不断的交到好朋友,也能和每个好朋友仅仅保持在“朋友”界限内,而不越雷池一步。
  本来新世纪男生结束以后,赵大海就很少和杨圆圆见面了,如果不是因为杨圆圆介绍李老板来支持赵大海的心理学联盟事业,赵大海可以保证两个人的见面都在电视台里。
  李老板的确是对心理学联盟事业有兴趣,但是他也是个非常谨慎的商人,两个男人在杨圆圆的陪同下,吃了几回饭,李老板问的问题越来越专业,越来越细到,让赵大海觉得自己终于找对了人,也许了心理学联盟的事业就是他们两个人来联手打造呢。在整个过程中,杨圆圆起到了非常好的中介作用,这一点上,赵大海不仅欣赏杨圆圆,并且还非常感激她。
  所以,当杨圆圆打电话邀请赵大海参加她的生日晚宴的时候,赵大海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理由拒绝,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我们可都是孤家寡人啊,你可以不要拿你幸福的家庭来炫耀啊。”杨圆圆关照到。到底是搭档,彼此还是相互了解的。
  “呵呵呵,好啊。那我就单独赴会了!”赵大海笑着答应下来。
  本来想告诉周媚湄的,但是又怕解释麻烦,赵大海就告诉老婆去见李老板,就完事了。他想,杨圆圆的生日晚宴李老板是肯定会来的,因为从第一眼见到李老板,看李老板对杨圆圆的殷勤态度,就知道这个李老板对杨圆圆那可不是一般的关心啊,这种时候是肯定会去的。所以,说去见李老板也不算是撒谎吧。
  到了杨园园定好的餐厅,赵大海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参加杨园园的“生日Party”。
  “没有结婚的女性过了25,每个生日都是一个提醒自己又老了一岁的悲惨日子,哪有开PARTY的心情啊。就是想找你这个心理学家开导开导我这个大龄女性的苦闷呢。”杨园园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作为一个心理学家,赵大海觉得杨园园的行为有点意外,显然背后应该有更加真实的理由;但是,作为男人,赵大海却不愿意往深处想,他愿意简单的把这看作是一个女性向男性索求帮助的信号。
  没有仔细思考,男人的想法就占据了赵大海的脑海。赵大海笑着坐下来,说:“美丽的杨小姐怎么可能老呢?那么多人围着你转,你要是生活还苦闷,那其他女人岂不是没办法活了?”纯粹的插科打诨的回答方式。
  “我倒是羡慕那些只有一个男人围着转的女人的生活,虽然看上去不那么风光,却是实实在在的幸福。而我这样的女性说得好听点是单身贵族,说的难听点是单身公害!”杨园园也微笑着说,眼角却是很多的落寞。
  “单身公害?这么严重?”
  “是啊。台湾就是这么称呼大龄女性的。说因为我们单身,穿着暴露的衣服,像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所以那些结了婚的男人很难安分守己,一不小心就被我们钻了空子,然后那些太太们就开始闹啊,导致社会都不稳定。”杨园园继续保持了微笑说。
  “那绝对是性别歧视。有问题是那些已经结婚了的男人!没有结婚的女性自然有爱人的的权利,但是结了婚的男人就没有爱除妻子以外的人的权利!”赵大海故意表现的很义愤填膺的样子。
  “呵呵呵,”杨园园轻轻巧巧的笑了,说,“别说的那么正义!男人还不都是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老实招来,你就从来对除老婆以外的人动过心?你就不想有个情人?”
  这个问题从一个漂亮的姑娘嘴里出来绝对是非常棘手的,如果你义正言辞地回答“当然没有!当然不想!”那似乎显得太不真实了,正义的有点矫情,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赵大海咧嘴一笑,用手一拍大腿,用一贯的调侃语气说道:“呵呵呵,那倒也是。还真有动心的时候,有时候觉得有个情人还挺不错的。”
  “噢?真有啊?”杨园园来了兴趣。
  “但是我这种人实在不适合有情人啊。”赵大海马上又显得异常郁闷的说。
  “怎么会呢?”杨园园兴趣更大了。
  “你想想,女性做情人肯定是要有所求的吧?如果所求是钱,我这种大学教师外表风光,内里穷光蛋一个,哪支付的起养情人的费用?如果碰到一个好女孩,不要钱,就看中我的人,她不会是就想每天看看我的照片吧?总是要我花时间和花感情去陪的吧?而我除了钱不够用以外更不够用的就是时间和感情。你看看我,又要上课,又要搞科研,还要搞社会活动,最近还想着搞商业,那么多的事情,哪有时间腾出来啊?”赵大海显得非常惋惜。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嘛,要挤总能挤出来的。”杨园园马上接口说。
  “挤出来的时间里,我也是一个精疲力尽的男人呢,没有感情剩余啦。家里有一个大女人和一个小女人时时刻刻缠着我,如果我是一棵树,也是一棵爬满了藤蔓的树。尤其是那个小的,每天都爬在我身上要‘香香面孔’,我彻底被吸干了!”赵大海很认真地说。虽然不否认自己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但是也表明了自己目前的家庭幸福,并不准备接纳其他女性。
  “怪不得人家说有女儿的男人不需要情人呢,看来还真有道理。”杨园园也是聪明人,了解赵大海的为人处世,明白他这样说的暗示。
  “这话一点也没有错!肯定是上辈子我欠了女儿一屁股的感情债,到了这辈子,觉得怎么爱她怎么宠她好像都还不够!”赵大海觉得和一个未婚女性谈自己和老婆的恩爱是件挺残忍的事,谈女儿好像比较妥当。
  “有孩子真好。”杨园园的眼光突然有些黯淡。
  “看看,你生日,老谈我干吗?咱们说说你的开心事。”每个人都有一些伤心往事,赵大海可不愿这个时候和杨园园谈什么过去的伤心事,赶快转移话题。
  这个时候,菜也上来了。
  “这家餐厅我常来,口味挺好的。今天正好他们推出一些新菜,我们就先品尝品尝,在餐单上还没有呢。”杨园园也不愿意显得很悲伤的样子,立马高兴得说。
  “那我有口福了!”赵大海显得很爱吃的样子,笑起来的样子都特别可爱。
  杨园园有一刹那就被那种笑容吸了进去。
  整顿饭吃的还是挺高兴的,只是杨园园是真的有心事,装出来的快乐很短暂的就溜走了。杨园园开始说到她在娱乐圈发展的艰辛。
  没有背景只有美貌的女性表面上看来活得很风光,内里的心却已经是千苍百孔了。杨园园家在内地,一个人到北京、上海来发展,又是非常好强的一个女性,不服输,因此也就生活的更加曲折。
  “有的时候,我想我要是很爱钱很爱钱就好了。如果单单是为了钱,那很多事情会好办很多,可是,很多时候你的自尊、你的道德、你的感情都会跳出来,不让你做这不让你做那,机会就白白溜走。等机会走了,人又开始后悔。自尊、道德、感情算什么呢?如果你不红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看看,娱乐圈有多少新人,什么都没有做,一个丑闻就成了明星!而你再努力,保养得再好,没有人捧就什么都没有!”杨园园显然是已经有太多的苦水无处倾泻,在喝了一点酒以后,话开始越来越多。
  赵大海是真心的同情杨园园。在娱乐圈中,杨园园其实真的是很不错的,很努力,也很聪明。在很多人都想靠着身体傍大款倚导演的时候,杨园园却想着自己的独立发展,尊重知识,寻求突破,很不简单呢。
  何况,杨园园的处境又何尝是娱乐圈的女性独有的呢?没有背景只有能力的男人在社会上发展也是同样的处境。你清高,不愿意拍领导的马屁,那就看着别人升官发财吧,眼红也没有用。你也可以努力,不屈不挠的奋斗,可是通向罗马的每一条路都是如此艰辛和曲折,任何一个拐点,你一懈怠,就落了下去,会有更年轻、学历更高、能力更强的人来取代你。
  那种交心的聊天,有类似“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怀,让两个人的距离突然就近了,这个时候,杨园园对赵大海来不仅仅是朋友,还有些知音的味道了。
  整顿饭吃的虽然不是那种开怀大笑的氛围,却是河流遇见大海的温馨,杨园园和赵大海酒喝了不少,菜倒是吃得不多。一直到最后一道大菜“红鱼跳龙门”上来。
  “这道菜好!咱们一起努力跳龙门!”赵大海举杯,杨园园也马上迎合。
  这道菜做得真不错,两个人几乎把一条鱼吃光,以显示两个人都能“跳龙门”。可是问题就出在这条鱼上。临结账的时候,刚刚还挺好的杨园园突然呼吸困难,腹部绞痛,豆大的汗滴马上渗出来,脸色都变了。
  赵大海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一边干着急。还是杨园园自己想到了可能是食物过敏,她以前有两次都花生过敏,有过这样的症状。
  叫厨师来一问,果然“红鱼跳龙门”中有花生酱的成分,只是经过油爆和其他调味品的中和,没有那么明显的花生味道。
  赵大海一听,急了。他知道花生过敏是有可能要出人命的,立马叫救护车。
  于是就出现了赵大海深夜送杨园园去医院的一幕。
  “要不要通知你的朋友或亲戚过来?”等杨园园到了医院,稍微稳定一点的时候,赵大海也问过杨园园,杨园园摇摇头,深夜的时候找个人能够马上陪在身边谈何容易,又何必麻烦别人。
  赵大海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离开似乎太不近情理,显得很没有人性的样子,也只好留下来。
  虽然经过医生的处理,杨园园基本上生命没有大碍,但是腹部的绞痛却一直没有停息,在痛得厉害的时候,杨园园对赵大海说:“能不能握着我的手,好给我一些力量?”那个时候,赵大海根本不知道外面还有个娱记,即使知道,赵大海觉得那时那刻,他永远会是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手,握紧杨园园的手。
  作为一个男人,面对有知音交情的女性,又是需要你帮助的、躺在病床上的一位弱女子,怎么可能拒绝伸出你的手呢?这个时候连手不肯伸出,那还是男人吗?
  即使事后赵大海翻来覆去的想,也找不到理由当时能够拒绝伸手,如果说错了,那就错在一开始就不应该去,一开始就应该保持更远的距离。
  可是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会有这样的远见和意志力呢?

第五十九回 身处泥沼
  大半个下午,就在恍惚中度过,除了回忆和反省,赵大海几乎什么都没有做,虽然手上依然有做不完的工作。
  四点多的时候,赵大海听到女儿回家的声音。这个时候,周媚湄应该已经看到报纸了吧?赵大海拿起电话想要给周媚湄打个电话,手伸到一半,又放下了。说什么呢?问:“你在报纸上看到了我的丑闻吗?”还是直接去周媚湄单位接媚湄下班吧。两个人可以到外面好好聊聊,自己也好解释清楚,免得周媚湄胡思乱想,钻牛角尖。
  和老人住在一起有很多方便的地方,比如他们把大部分的家务都包了,也带孩子带的很好,每天接送呵呵上学、放学,让人很放心。可是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就是不能在家里争论,吵架,否则老两口即使谁也不帮,心里也会“窝塞”,很多话,也不方便当着父母的面说。赵大海决定去接妻子下班。他也不准备打电话给周媚湄,按照周媚湄的脾气,如果真的生气的话,可能知道赵大海要来,反倒逃得远远的了。
  呵呵一进门,就带来了快乐的笑声。呵呵不知道爸爸今天是不是在书房工作,但是无论在或呵呵知道没有爸爸的允许是不会随便进爸爸的书房的,因为“不能影响爸爸的工作”。这一点,呵呵被教育的很好。
  赵大海走出书房。
  呵呵看到爸爸出来了,很高兴,马上迎上去,扑到爸爸的怀里,说:“爸爸,你看这些都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送我的圣诞卡片。”
  赵大海注意到了女儿手里一对花花绿绿的卡片,没有女儿的提醒,赵大海还真是没注意到圣诞节就快到了,新年也应该快到了。
  “都是谁送给你的啊?”无论心情如何,面对女儿,赵大海希望自己总是微笑的。
  “这是我们班最帅的帅哥万哲善送给我的,”呵呵拿出面上的一张,“这是我的好朋友娜娜送给我的,……”呵呵一一介绍。
  “最帅的帅哥?比爸爸还帅吗?”赵大海有点微微的吃醋。
  “嗯!比爸爸还帅!”呵呵很肯定。
  “她还很喜欢他呢。”周妈妈在一边笑着补充。
  “真的吗?呵呵喜欢那个帅哥?”赵大海问。
  “嗯!”呵呵肯定的点头,“我们班上还有几个帅哥我也很喜欢的。不过我最最喜欢的是我们班上最皮的三个男生,老师说我们是四大天王!”呵呵很自豪。
  “她每天都很最皮的三个男孩子一起玩,老师今天还在和我们说呢。”周妈妈继续笑着说,对外孙女的顽皮一样的得意。
  “那不成了四人帮啦啊?”赵大海嘴上说,心里却开始羡慕女儿,只有在童年时代,才能这么毫不忌讳的承认自己喜欢很多的帅哥,也喜欢很皮的男孩子。长大以后,就再也没有喜欢很多人的权利了。
  “爸爸,四人帮是不好的,我们是四大天王!”呵呵很认真的纠正爸爸,搞得一家人大笑起来。
  “好,四大天王!”赵大海马上纠正。
  赵大海有的时候觉得女儿成长的太快,自己一不注意,就已经长成一个有想法的小姑娘了。
  而自己过去对女儿的成长关注还真是不够呢,根本不知道有个最帅的帅哥存在,也不知道哪几个是天王。
  “爸妈,我和媚湄今晚可能不回家吃饭。”赵大海放下女儿,回头对周妈妈说。
  “好的,那我就少做一些菜。”周妈妈向来不干涉女儿和女婿的行动。
  “爸爸去哪里啊?爸爸带呵呵一起出去玩!”呵呵提要求了。
  “爸爸去接妈妈下班。等圣诞节的时候,爸爸妈妈一起带呵呵出去玩!”赵大海许诺到。
  “那我们拉勾!”呵呵伸出小拇指,和爸爸拉勾,嘴里还说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赵大海突然想起刚刚和周媚湄谈恋爱的时候,周媚湄也喜欢和自己拉勾,说这句话,当时,自己还觉得周媚湄像个小孩子呢。转眼间,他们的孩子都已经会说这个话了,而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拉过勾,甚至忘了当年拉勾许的是什么诺言。
  时间流逝是一件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
  赵大海赶到周媚湄的机关,正好是五点半差五分钟,一般周媚湄总是很准时的下班。
  赵大海一开始等在楼下的大堂里,走进走出的人中间,有几个都认得赵大海,笑着打招呼:“赵教授还来接老婆下班啊?难得啊。”
  那种笑容让赵大海觉得有些怪异,他几乎能肯定他们都已经看了报纸,现在不知道内心里在如何的讥笑自己呢,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有的人是很明显的夸张的说:“喔唷!赵教授来了啊。”
  那声“喔唷!”让赵大海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捉奸在床,现在正光着身子游街呢。
  赵大海硬着头皮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见到周媚湄下来,于是决定直接到周媚湄楼上的办公室。
  赵大海以前很少来周媚湄的办公室,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周媚湄的办公室。而他问人的时候,免不了要介绍自己是周媚湄的丈夫,这个时候对面的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赵大海,但是却什么都不问。
  这就是中国人所谓的“涵养”功夫。眼光里已经流露出各种意思,但是语言和语气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没有人会主动问你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人需要你解释什么,一切都在默认中进行,一切讨论都在背后进行。无论你是被冤枉的,还是确有其事,对他人来说,都是饭后谈资而已,没有人会去确认事实的真相,因为真相根本就不重要,只有真相保持模糊性,小道消息和饭后谈资才能蓬勃发展。
  而这个时候,赵大海真想和每个人解释:“报纸上都是假的,我没有私情,我没有背板家庭!”可是,没有人询问,也就无法解释。
  在这种沉默的认定,赵大海第一次感觉到“人言可畏”!
  终于找到周媚湄的办公室,周媚湄却并不在办公室。小蔡迎了上来:“是赵老师吧?周媚湄五点就提前走了。”
  “走了?”赵大海有点回不过神来。
  “是啊。……看了报纸以后,就走了。”小蔡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截了当的问了,“报纸上说的不是真的吧?”
  终于有人问了,赵大海感激的心都有,马上解释:“不是真的,只是送她去医院而已,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是怕媚湄想不开,所以,赶快来解释。”
  “我也和媚湄说应该没那么严重。”小蔡舒了口气,真心地为朋友高兴。“不过,这个事情对媚湄来讲,挺难熬的。报纸刚刚出来,周科长就来慰问媚湄,让她想开一点,说什么男人都这样,没什么大不了。听了我都生气。”小蔡也是快人快语,忍不住为周媚湄抱不平。
  “我也知道。真是很对不起。”赵大海低下了头,真是很懊恼。
  “你是对不起周媚湄,你要知道,一个女人因为这种事情被别人同情和安慰其实是很难受的。”小蔡忍不住又责备了一句。
  “我明白。”赵大海说,“你知道媚湄去哪里了吗?”
  “她就说回家了。”
  “谢谢。”赵大海赶快往家赶。
  回到家,周媚湄并没有回来,周妈妈倒是很吃惊,“你不是说去接媚湄吗?不回来吃饭吗?”
  “错过了,我回家吃饭。”赵大海不知道如何向周妈妈解释,只好一语带过。
  周妈妈以为小两口又闹什么别扭了,也不追问了,转身进厨房准备吃的。
  一顿晚饭吃得索然无味。
  到了8点多,周媚湄终于回家了。
  赵大海马上讨好的迎上去,接过周媚湄的包,说:“回来啦。”
  周媚湄看也不看赵大海,对着母亲说:“妈,我还没有吃饭呢。给我做点吃的。”
  “说两个人不回家吃饭,结果两个人都回家吃饭。我都没做什么。”周妈妈一边说,一边进厨房。
  “你们两个真是不懂事,老是变来变去,把你妈要忙死了。”周爸爸忍不住心疼自个儿的老婆了。
  “我没地方去啊。只好回家吃饭。”周媚湄淡淡的说,面无表情。
  赵大海几次想说话,看看周爸爸在一边,又把话忍了下去。还是等到晚上说吧,否则老人参与进来,事情就更大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睡觉,周媚湄又提出来呵呵今晚和自己睡。
  呵呵自然是很高兴,乘机提条件:“妈妈,那你要讲小熊维尼的故事给我听啊。”
  “好,不仅讲小熊维尼的故事,还给你讲喜羊羊和灰太郎的故事。”周媚湄答应道。
  “妈妈最好了,我以后一直和你睡,我只和你好!”呵呵马上拍马屁。
  “好。说定了。”母女两个又拉勾勾。
  赵大海不好说什么,心里开始叫苦了。
  等周媚湄和呵呵上了床,赵大海洗刷干净,也准备上床。周媚湄却站在房门口,给了赵大海一床被子对他说:“你到书房去睡吧。”
  “为什么啊?”赵大海很愕然。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的多!当着女儿的面,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去书房。”周媚湄生气的说。
  “媚湄,你听我解释。我和杨圆圆真的什么也没有!媚湄……”赵大海急急的解释,想要挤进门来。
  周媚湄用门挡着,说:“赵大海,你现在还说没什么?!”周媚湄摇摇头,“不管有什么还是没什么,总而言之,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我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新的生活,适应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我不想和你现在讨论,一和你说话,我就容易被你骗着走。我不相信你了。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媚湄……”
  “别叫我!”
  “我们不是说好吵架也不分床睡的吗?”赵大海可怜兮兮的说,妄图博取老婆的同情。
  “以前说好的事情还管用吗?你说过爱我一辈子,还管用吗?”周媚湄反问。
  “当然管用……”
  “你真无耻!现在还有脸这么说!我真的要重新认识你!赵大海!”周媚湄声音高了起来,开始沉不住气了。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了。”呵呵在床上叫起来。
  “我真的不想和你在孩子面前吵架!求求你,让我们安静会!”周媚湄冷静下来,说。
  赵大海看了一眼坚决的妻子和瞪着大眼睛的女儿,无奈的转身回到了书房。
  接下来的两天,周媚湄都是同样的态度对赵大海。当着家人的面,周媚湄基本保持不和赵大海对话,但是她对女儿和父母却是若无其事的,看不出她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到了晚上,周媚湄抱着女儿睡觉,锁上房门,坚决不让赵大海进来。搞得赵大海完全没有机会和周媚湄解释。
  周媚湄的这种态度完全出乎赵大海的预料。赵大海以为周媚湄像以前一样哭哭闹闹,甚至搞离家出走,赵大海都有把握说服周媚湄,可是周媚湄完全拒绝对话却让赵大海一筹莫展,他有再多的理由,有再好的说辞都烂在了肚子里。
  赵大海第一次感觉到婚姻中“非暴力不合作”态度的可怕,怪不得现在有“冷暴力”一说。可是仔细想想,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自己伤害了周媚湄,难道还指望她发发小姐脾气就原谅自己?赵大海也能想象这几天周媚湄的压力和痛苦,只是,自己只能在一边看着她痛苦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让赵大海格外的心痛。
  和周媚湄老是被人安慰不同,赵大海现在出门却常常遭遇“羡慕的调侃”。朋友和同事遇到赵大海,最常说的是:“赵大海,你真行啊!”
  每每赵大海解释:“没有的事,真的,什么都没有,报纸乱写。”
  对方就理解的笑着说:“你就甭谦虚了。大家都是男人,我们都了解吗。”
  赵大海苦着脸抱怨:“我头都痛死了!根本没有的事,却让我背黑锅,老婆都几天不理我啦。”
  男人们就会安慰:“没事,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还有的男人说:“大老爷们,还搞不定自己的老婆?外面要彩旗飘飘,里面可是要红旗不倒!”
  总而言之,无论赵大海怎么解释,大家都相信“无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既然报纸上这么说了,肯定有那么一腿。女的还是个漂亮的明星,有的男人还心生妒忌呢。
  赵大海觉得现在自己是在泥潭里,怎么都洗不干净了。自己这次是真的“吃不到羊,反倒惹了一身骚。”可是,为什么谁都不相信,即使有一头最肥美的羊在面前,有的人也只是看看,而并不想吃掉它呢?
  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成了自己升不了职称的原因。
  星期二例会,公布了升教授的名单,本系因为只有一个名额,所以竞争激烈,但是之前,赵大海一直是很有信心的,无论是看教学、科研、论文还是社会工作,赵大海是遥遥领先的,但是名单公布出来,却是另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孙老师。
  赵大海非常在乎这次升职称,因为他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得到的,是对自己一直以来努力的肯定,突然间落空了,内心充满了愤怒,当场就忍不住跑到系主任办公室,问系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是学校组成的学术委员会投票决定的。”系主任解释道,系里挺器重赵大海的,对这一次的结果,系主任是真的爱莫能助了。
  赵大海当然知道学校的这一套程序,也知道这次学术委员会的主任是另一个系的一位老教师。赵大海觉得自己死也要死得瞑目,马上到另一个系去找那位“学术权威”。
  “赵老师不要激动吗。这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是学校学术委员会投票决定的。我也没有办法啊。”“学术权威”笑着说。
  “按照什么标准投票?不是说根据教学、科研等来讨论的吗?孙老师那一点比我做得更好?”
  “孙老师年纪大了,快要退休了。再不给他教授,他这辈子都拿不上了。”
  “职称又不是恩惠?怎么能根据年龄来决定呢?”赵大海继续追问。
  “除了教学、科研等,学术委员会还考虑很多东西呢。”“学术权威”有点不高兴了,脸也板起来了。
  “除了教学、科研和社会工作,还要考虑什么啊?”赵大海豁出去了,决定忽略掉“权威”的黑脸。
  “比如说人品!为人师,必须要有好的人品。你最近在报纸上和一个女明星闹得沸沸扬扬的,影响很不好,学术委员会不投你的票,是正常的!”“学术权威”觉得自己本来还不打算这么直截了当,看来今天这个赵大海是失去理智了,于是挑明了说。
  “如果学术委员会真的因为我的私生活决定不让我升职称,那就必须要确定我的私生活不检点,怎么能根据报纸上的娱乐新闻就断定我人品不好呢?”赵大海这次是真的愤怒了。
  “学校没有这个人力和物力去做这种调查!无论这事是真是假,已经对我们学校和我们教师队伍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学术权威”断然说道。
  赵大海本来还想申辩,却被学术权威的“无论真假”一词噎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声来。
  “赵老师,人都不能太贪心。你不能情场得意还要战场得意啊。”学术权威又变了声调,似乎好意的开导起赵大海来,“你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不要为了一次失败就耿耿于怀。以后,注意自己的行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赵大海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学术权威的办公室的了。只是觉得这个社会你没有办法和人讨论“白的不是黑的,黑的不是白的”这样的问题,因为根本就没有纯粹的黑白,根本没有人在乎什么是白的,什么是黑的。一切都是灰色的,赵大海在灰色中找不到人生的方向。
  回到家里,周妈妈周爸爸似乎也听到了什么风声,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赵大海什么也没有说,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也不开灯,任凭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直到黑暗包围住自己。
  在黑暗中,赵大海愈加觉得孤独和无助。
  这么多年来,赵大海一直是好强而努力的,积极奋斗是他的人生信条,可是那晚,赵大海开始怀疑自己奋斗的意义。
  这个世界竞争是如此激烈,从一个小山村来的赵大海从进入大学第一天,看到自己和别的同学不一样的穿着和打扮就明白自己必须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才能在这个繁华世界上立足。没有爹娘可以依靠,没有经济后盾,也并不善交际,有的只是年轻的资本和还算聪明的头脑,可是有这两样的人多如鸿毛,想要走出一条路是非常艰辛的。
  十几年来,赵大海可以自豪地说,自己一分钟都没有浪费,一分钟都没有懈怠,一分钟都没有停顿,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奋斗、一直在拼搏!文化基础不够就补文化,英语不行补英语,交际能力不行就锻炼交际……凡是自己过去所缺的,自己性格上的弱点、先天的劣势一点点去弥补、修正、改进。到了今天,终于在上海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房有了车,还有了些小名气,终于有了一些成功的感觉,可是霎那间,好像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一个绯闻就把赵大海打回了原形。
  更加恐怖的是,你所有的冤屈和懊恼都无处申述、无处倾泻,没有人没有组织可以依靠,也没有人真正的来关心事情的真相,一切都在暧昧中轻飘飘起来,个人奋斗变得毫无意义。
  都说家庭是避风的港湾,可是这次自己很不幸地踩了“绯闻”地雷,原本的港湾变成了战区中心,还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区。
  作为心理学专家,赵大海完全理解妻子的行为,也能够感觉到妻子在巨大的压力下难能可贵的控制和冷静;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和丈夫,赵大海依然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以前,无论在生活中发生多严重的事情,赵大海都喜欢自己扛,就像很多农村来的孩子,坚持对家庭“报喜不报忧”。家里的父母已经够辛苦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开心的事情除了让父母担心以外,还有什么好处呢?而对自己的妻子,赵大海一直有种宠溺的心理。
  周媚湄的生活一直一帆风顺,对外面的世事有种近乎天真的单纯,她自己的性格也是简单而开朗的,当年,正是周媚湄这种“小女人情态”深深的吸引了赵大海,赵大海发誓要让周媚湄一直这么简单快乐的生活下去,让她生活在童话世界中,因为这是赵大海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
  周媚湄把赵大海当作英雄,好像他什么事情都知道,任何问题都能够处理,赵大海觉得很高兴,很有成就感,也很享受妻子对自己的这种崇拜和信任。妻子的崇拜对丈夫来说就是前进的动力。可是,有的时候,赵大海又觉得很累,觉得自己做不了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英雄,他有自己的软弱,有自己的犹豫,甚至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妻子那种对英雄的信任和索求。
  可是他又舍不得破坏妻子完美的梦境。
  尤其是最近,赵大海想要有新的事业突破,压力很大,很多时候希望有个人可以依靠一下,否则孤军奋战太辛苦了。大猪和杨圆圆是那种给自己盟友感觉的人,虽然周媚湄不喜欢他们,可是赵大海觉得自己事业的发展需要这样的朋友,因而也格外重视和他们的交往。
  到现在为止,赵大海依然说不清自己对杨圆圆的感情里究竟有没有爱的成分,如果欣赏和感激也是一种爱,那显然是有的。可是,自己的确主观上没有想要和杨圆圆有任何超越常规发展的念头,对于未来,他也的确没有防范的准备。
  这个社会要求男性一定要成功,但是没有人关心男人为成功所付的代价。
  在黑暗中,孤独和无助的感觉不断加深。赵大海觉得自己就像躺在沙滩上,没有呼喊的能力,没有站起来的能力,甚至没有了知觉,任凭潮水不断涨起,一点点把自己淹没,淹没……

第六十回 直面
  无论心情如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周媚湄还是要去上班,还是要去面对那些最近特别关心自己的“同事”、“朋友”和“领导”。而赵大海也必须坚持上课,无论学生和同事的眼光如何,在这种时候,唯一能够自我安慰的也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了。
  回到家里,周媚湄总是和孩子在一起,变成了“超级母亲”,赵大海也努力和孩子一起玩耍,这个时候,似乎看上去还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周媚湄拒绝和赵大海做任何的交流,从眼光到语言到身体。
  晚上,赵大海就睡在书房的沙发上,这张沙发赵大海经常把它用作催眠咨询者的好地方,现在,赵大海却希望自己也能被催眠,免得漫长的黑夜里,太多的情绪涌进已经疲惫不堪的大脑。
  接到黄宜请他去电视台策划新世纪男生的下步发展计划的电话,赵大海一开始有些犹豫,想到这样的场合自然会碰到杨圆圆,内心竟然有些彷徨和退缩,但是在黄宜的要求下,赵大海还是决定参加。
  逃避问题不是赵大海的作风,逃避见面反倒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何况逃避一时,不见得能够逃避一世,赵大海决定赴这个“鸿门宴”。
  晚饭的时候,赵大海对家人说:“明天下午我去电视台参加一个策划活动,有可能晚上会在那边吃饭。你们吃饭不要等我了。
  谁也没有应答,整个饭桌很安静,周媚湄似乎没有听到,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这种氛围让赵大海再次感觉到“沉默的压力”。
  “听说你和电视台的一个女人搞得很火热,”最后还是周爸爸忍不住了,皱着眉头说,“是不是你避避嫌,不要去啦?”
  虽然“搞得很火热”这个词让赵大海听着非常别扭,但是,赵大海非常感激周爸爸这个时候坦率的说出心里的想法,估计饭桌上的人为这个问题都憋了很久。
  终于有机会和家人解释一下,赵大海诚恳而清晰的说:“你们大概也看到报纸上说我半夜送一个女明星去医院的事了吧?那天,她食物过敏,她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在身边,所以,我就送她去医院了。我和她是正常的朋友关系,没有任何报纸上说的私情,请你们相信我。”
  “那为什么是你送,而不是其他人送呢?”周爸爸忍不住追问道,语气还是有点怒气。
  “说实话,那天吃饭就我们两个人。但是,去之前,我并不知道她只邀请了我一个。到了那里,又不好意思马上离开,就坐下来了。我以前从来没有和她单独吃过饭。”赵大海看着周媚湄解释道。
  “你要是做对不起媚湄的事,可别怪我不客气!我只有一个女儿,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她……”周爸爸带点威胁的说。
  “你说这个干嘛啊?”周妈妈马上打断周爸爸的话。
  而周媚湄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似乎耳朵只是个摆设,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那天去电视台,赵大海故意晚到了十分钟,他到的时候大伙基本上已经到了,彼此热情的打招呼。环顾四周,杨圆圆竟然不在,赵大海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
  不过这种轻松只持续了十分钟,杨圆圆就来了,又是一阵热情的招呼后,杨圆圆径直走到赵大海的左边,坐了下来,实际上会议室里还有多张空椅子。
  赵大海陡然觉得身体的左边感受到一股压力,一半的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赵大海自己都奇怪于身体的突然反应。而周边的人则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在娱乐圈,这种事情悉疏平常,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吃晚饭的时候,赵大海聪明了,抢位子坐在两个男性朋友的中间,以避免杨圆圆的贴身紧逼。不过,杨圆圆却并不准备放过他,在他上完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在拐角处,杨圆圆截住了他:“你在逃避我!”杨圆圆直视着赵大海的眼睛说。
  赵大海并不回避这种眼光,说:“是的。因为在我们闹完全无中生有的‘绯闻’的时候,我希望不要再给别人制造口实,伤害到爱我的人和爱你的人。”
  “你觉得我们的绯闻真的是无中生有的吗?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杨圆圆步步紧逼。
  “我非常欣赏你的独立、能干和聪明,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你帮了我很多。我觉得这种感情应该还在友情的范围内。如果你说的是爱情的话,我说过我的爱都给了家庭。”赵大海索性挑明了说。
  “既然我们是朋友,你就不应该逃避我。我也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什么啊。”杨圆圆口气软了下来。
  “其实为你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祝福你身体健康,一直青春美貌。”赵大海真诚的说。
  “我其实挺谢谢你的,你开导我很多。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杨圆圆毕竟是聪明的,如果说刚刚有些感情用事的话,那现在已经恢复到理性的状态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朋友走过,说:“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啊?”
  赵大海用玩笑的口吻说:“在讨论怎么处理我们那倒霉的绯闻呢。”
  这个男人竟然用“倒霉”这个词!杨圆圆不仅沮丧,而且还有生气的感觉!杨圆圆转身就走。
  赵大海倒是心里突然轻松了,觉得这几天压在自己心头的大山正在一点点移走。
  吃完饭,黄宜走到赵大海身边,说:“赵老师,我还有些事情想要和您商量一下,不知道您放不方便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有没有娱记在门口候着?”赵大海认真的问,问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呵呵,你还真是吃一亏长一智啊。放心,我可不是什么明星,没有新闻价值。”黄宜也笑了。
  黄宜的办公室一如她的为人,简洁而又有条理,无论是书还是资料都摆得整整齐齐,办公室内也没有任何特别女性化的装置。
  “有点晚了,我就长话短说了。”黄宜一进办公室,就马上进入正题,“我们壹点公司对于是否继续赞助选秀类节目目前有些疑虑,我们在向娱乐圈进军的时候,发现我们对于大众的心理把握还不是很准。所以,我们想进行一个调研,来调查目前大众对电视媒体,尤其是选秀类节目的心理和期望。我们有很强大的调研技术队伍,但是我们也需要您这样的心理学专家来把握整个调研的方向和设计具体的一些问题。整个调研可能在下个月,也就是过了新年就会启动,我需要你的帮忙。报酬我们可以具体商量。”
  赵大海没有马上回答。黄宜也不急,等在一边不说话。
  “我对这种课题也是非常感兴趣的。报酬不是问题,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赵大海想了想以后,说,“可否让周媚湄一起参与进来?我知道你们并不缺数据分析师,但是,我觉得她也是一个优秀的数据分析师。”
  黄宜对赵大海提这个要求非常意外,马上问“为什么?”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这是我的一个私心,希望你能帮我。”赵大海说。
  “你的私心?能说得具体一点吗?作为公司老板,我必须看到有利之处才可能答应。”黄宜实事求是的说。
  “我和媚湄在大学里谈恋爱的时候,就曾经一起合作过一个调研项目,我出问卷,她做数据处理,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精通SPSS了,我们合作的相当好,还挣了一笔钱。我记得当时媚湄拿到钱的时候开心的一塌糊涂,在路上大叫‘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钱’。当时,我们就觉得对方是自己一辈子的伴侣,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奋斗目标,彼此有能力给对方幸福。现在,我们的生活条件变得好多了,可是心态和话语却变得越来越少共同点。这几天我想,可能是我的问题,我太忙碌于自己的事业,而她又逐渐在失去她的专业兴趣。所以,我想找个机会,重新追求她一次,也看看能否再创造一些共同的东西。”赵大海第一次面对一个女性,如此诚恳的说起自己的感情历程和想法,他觉得黄宜能理解他。
  “好!这个忙我一定帮!”黄宜说,“可是,我觉得奇怪,你既然对周媚湄还那么有感情,为什么又和杨圆圆走得那么近?”
  “全世界的人都看了报纸,都认定我们有私情吗?”赵大海苦笑。
  “送她进医院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你握着她的手,你的表情告诉我们你对她有感情!”黄宜直视着赵大海。
  “面对一个病中的女性朋友,而且是帮助我很多的朋友,提出让我握着她的手给她一些力量,我能拒绝吗?”赵大海辩解到。
  “为什么不能拒绝?”黄宜反问道,“以后她提出来借你的肩膀靠一靠,借你的胸怀暖一暖,你是不是都不能拒绝?”
  “不能这么推理……”
  “为什么不能?”
  “如果没有那个娱记报道,以后我和杨圆圆还是普通朋友,不会发生什么。
  “我倒觉得那个娱记做了件好事!你根本就不能保证以后会怎么样!杨圆圆是什么女人?是一个对男性有很大吸引力的女人,对你来讲,她还是一个喜欢你的女人,愿意帮助你的女人。你以为糖衣炮弹没什么威力,把糖衣吃下去,把炮弹打回去就行了啊?你也不想想,人家这么帮你,你拿什么去回报?她比你有钱,她不要你的钱,你唯一能够回报她的,就是给她需要的东西。那她需要什么呢?她爱你,当然需要你对她的爱!”黄宜本来不想介入这件事情的,但是性情一上来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她爱我是她的事情,我并不爱她啊。每个成年人都要对自己负责,我并没有诱惑她,我也不想背板我的家庭!”赵大海继续辩解道。
  “作为一个丈夫,爱上别人是你的错,让别人爱上你也是你的错!”黄宜说,“你不想背叛家庭,可是你做得到吗?感情的事情,谁能控制的住啊?等到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开始爱她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你自己对别人的事情看得都挺清楚的,怎么对自己就糊涂了呢?对杨圆圆这样的女性你一点机会也不能给,一点空间也不能让,一点暧昧都不能有,不给她,也不给你自己!”
  理智永远没有办法控制感情,就像意识永远无法控制潜意识,这一点,赵大海也是非常清楚的。在黄宜的质问下,赵大海第一次变得不擅言辞了。
  “作为一个曾经被丈夫背叛过的女性,我特别同情周媚湄。也许你主观上真的没有欺骗或背叛的意思,可是客观上你让全世界都认定了你背叛了你妻子。而周媚湄必须承受这种被‘广而告之’的背叛!当女性认识到丈夫对自己的背叛的时候,不仅会伤心、愤怒、怨恨丈夫,而且会对自身产生极度的自卑和否定。你过去所信赖的一切都变成了空的了,你的过去的奋斗、你现在的生活,你未来的目标都变得毫无意义,你甚至会觉得别的女性都比你优秀、都比你幸福、都比你更懂生活,而你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是最差劲的一个女人。那种感觉比失恋可怕一百倍!”黄宜似乎回到了发现前夫有外遇的那个时候,很多不美好的记忆涌上来。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谢谢你,黄宜!你让我醍醐灌顶!我会努力修复的。”很长一段时间后,赵大海说。
  “对不起,我有可能有点走极端了。不过,我是真心的希望你们能够和好。好歹也给我一些对天长地久的期待和信任。我也会找机会开导媚湄。”黄宜又恢复到了冷静的女强人样子。
  “谢谢!”赵大海和黄宜握了握手,握住了朋友的援助之手!然后起身告别。

第六十一回 生活在两个星球的男女
  黄宜本来觉得自己和赵大海和周媚湄都没有关系好到会去管他们家务事的那种程度,但是,赵大海的请求打动了她,她决定要做些什么。她是属于做事效率极高的那种女性,虽然第二天是平安夜,黄宜还是把周媚湄和合欢都约到了家里。
  周媚湄最近是什么人都不想见,她不希望家人担心,也不愿意同事看自己的笑话,因此把所有的苦闷都压在心里。表面上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对周媚湄来说,现在的生活已经和原来的生活完全不同了,那多的情绪压在心里,已经让她快透不过气来,觉得自己已经窒息了。所以,当黄宜强烈要求她过去的时候,她还是答应了。
  而对合欢来说,这个平安夜是她和东胜在一起的第一个平安夜,本来有很多的计划,但是当黄宜把这次聚会的目的告诉合欢的时候,合欢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东胜倒是很体贴,说:“没关系,我在床上等你好了。”合欢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黄宜的家是一幢别墅,家里布置的很漂亮,而且很有女人味道,和她的办公室截然不同。
  周媚湄和合欢到的时候,发现黄宜已经准备了一桌子菜了。
  “你也会做菜啊?真让人吃惊!”合欢惊呼道。
  “怎么不会做菜啊?以前我们家都是我做菜的。不过,今天是保姆做的,嘿嘿”黄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最近太忙了,实在没有时间,大家将就点,肯定没有东胜的好吃啦。”
  “上次你们借口要吃东胜的菜,原来是在计划我……”合欢故意开心地说,希望调节一下气氛,免得周媚湄一直苦着脸。
  “别不知好歹啊。看你现在幸福的样子,没有我们,有你的今天吗?!”黄宜马上接话。
  “有酒吗?我想喝酒。”周媚湄问,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当然有!我家的酒可准备的很充分,不像某人家的。”黄宜瞟了一眼合欢。
  “也不能喝很多……”合欢还是很担心周媚湄的。
  “喝酒不就是为了似醉非醉或者完全醉掉的感觉吗?要不然喝酒干嘛?再说了,在我家喝醉了都不要紧,别跑酒吧去喝就行,免得被一些轻骨头男人占便宜。”黄宜一边说,一边给大家倒酒。
  周媚湄没吃菜,先喝了一口,说:“我还真想跑到酒吧去,把自己喝醉,随便跟个男人走,也闹点绯闻,这样我可能就平衡了。”
  “这样就作孽了!自己糟蹋自己,有什么好的?”合欢说。
  “也许就解脱了。要不是有孩子,我还真去了。可是看看女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好榜样。可是,我心里的苦又没有地方流淌。”周媚湄泪水一点点渗出来。压了太久了,周媚湄的心已经完全是哭水做的了。
  “我理解你的感受。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你做的比我当年好。”黄宜说。
  “可是,我怎么办呢?我害怕去上班,我害怕回家,我也害怕一个人。我在哪里都觉得不安全,在哪里都觉得别人在讥笑我,在哪里都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周媚湄仰起头来,喝光了酒,泪水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合欢心疼的握住了媚湄的手。
  “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呢。”黄宜也喝光了酒,一边倒酒一边说。
  “我想过离婚,可是离了婚,呵呵怎么办?我还是要面对她的爸爸,我躲也躲不了。甚至,我都不敢和他说话,我都不敢质问他。我怕他承认了,他就是爱杨圆圆,他已经不再爱我,那我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周媚湄自顾自的说着,问别人,也问自己。
  “所以,你就一直冷战,一点都不给他沟通的机会?”黄宜问。
  “嗯。我面对他,就心里很乱。虽然我们也常常吵架,可是前几天,我都觉得我们的家庭还是挺幸福的,突然间就什么都变了。我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我害怕和他说什么。”周媚湄擦干眼泪,可是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其实我觉得你和赵大海还是很相爱的,只要相爱,肯定能把事情讲清楚。”合欢轻轻地说。
  “他不爱我了。我还有什么值得……他爱的呢?人家……比我漂亮,比……我能干,比我更……理解他,他还来爱我做什么呢?”周媚湄都有些泣不成声了。
  黄宜体贴的拿来餐巾纸,等着周媚湄平复下来。
  合欢的眼睛也湿了,相爱一辈子难到就真的那么难吗?
  “对不起,今天是平安夜,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周媚湄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是啊,平安夜本来是应该一家人在一起的。实际上,我一点也不喜欢平安夜,甚至讨厌它的到来。因为,它一来就提醒我,我现在是孤独的一个人,别人家都那么温馨热闹,而我这里冷冷清清。”黄宜的情绪有些低落,“所以,有些话我一定要和你说说,晚了就没有意义了。”
  “嗯。”周媚湄应了一声。
  “你就这么肯定赵大海背叛了你?他不爱你了?”黄宜问。
  “全世界都肯定这个事实了我还能当它没发生过?”周媚湄苦笑道。
  “问题是,全世界知道的事情不见得是真相。”黄宜说,“是,我也觉得赵大海处理这个事情很不好,可是站在他的立场想想,他还能怎么做?我们都希望自己的丈夫成功,都希望自己的丈夫被别人尊重和欣赏。如果,自己的丈夫总是被别人鄙视和讥笑,只要我们有能力,估计我们很快就会蹬了这样的丈夫。男人们比我们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为自己为家庭都想要努力做得更好,让自己更吸引人。问题是,我们欣赏的丈夫也肯定是别的女人所欣赏的男人。赵大海不仅长相不错,而且有才气,有幽默,这样的男人走到哪里肯定都是吸引人的。我们不能要求男人只在我们面前表现他们吸引人的一面,而在别人面前却很猥琐,那也不是我们想要的。而男人要发展,就要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优秀,包括在其他女性面前表现。这一点,赵大海做的一点也没有错。”
  “问题是,他已经结婚了,他应该懂得避嫌啊。”合欢忍不住说。
  “他避嫌了啊。我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周媚湄的时候,就看到杨圆圆主动接近赵大海,赵大海很巧妙的脱身了,也带着媚湄到处展示,宣告自己的已婚身份,他爱媚湄,而且并不吝啬表现自己对家庭的爱,这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有多少男性明明有好妻子,却到处宣扬自己和妻子没有共同语言,来博取其他女性的同情来寻找机会的?”黄宜说。
  “可是,他和杨圆圆单独吃饭也不告诉我,还握她的手!如果说以前他还是忠诚于家庭的话,那么他后来就变了!”周媚湄说。
  “是,这一点他做的真的不好!我也觉得可能时间长了,他对杨圆圆的感情的确有所变化,但是他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责任。如果赵大海愿意,我相信他和杨圆圆老早就上床了,根本不用经过握手这一程序。”黄宜向来直截了当,虽然知道这样的话有可能会伤了周媚湄,但是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就是不希望他仅仅因为责任而和我在一起,那样的话,有什么意思呢?”周媚湄黯然说道。
  “你以为男人们就真的那么伟大,为了责任就会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一辈子在一起啊?你也太高估了男性!如果赵大海爱杨园园超过爱你,他还会想着要修复和你的关系?”黄宜说。“你怎么知道他想要修复和我的关系?这几天也没见他做什么。”周媚湄撇撇嘴。
  “我昨天和他见过面了。他很明显的在拒绝杨圆圆,他也和我说了他在乎你,说起了和你以前恋爱的时光。真的,我觉得赵大海是真诚的。”黄宜直视周媚湄,说。
  周媚湄低着头喝酒,不说话了,眼角又有泪花渗出。十多年在一起,有多少回忆,又怎么能说舍就舍得呢?
  “这社会,我们做女人真的很难,既要有自己的事业,又要照顾家庭,还要一直青春美貌,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可是,这个社会,他们做男人的也很难,事业一定要成功,家庭也要照顾到,还要一直保持旺盛的精力和体力,他们也很辛苦。”黄宜深有感触的说。
  “其实,我也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成功。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我只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老公,难道这就过分了吗?”周媚湄说。
  “什么叫全心全意的爱?这个世道我们越来越不相信爱情是因为我们对爱情越来越挑剔,我们要求对方除了自己以外,对别的女人一眼都不看!热恋的时候还可以做到,时间长了,男的会看到别的女的,女的也会看到别的男的,欣赏和被欣赏都是很正常的。如果有个男同事对你特殷勤,对你特好,你会在人家还没有向你表白的时候就说:‘哎,你是不是爱上我了?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啊。’我们做女人的也不会说,可能心里还有小小的得意,男人就更不会了。他们比我们还虚荣!”黄宜话越来越多。
  “黄大姐说的挺对的。”一直没有插话的合欢说,“我和李耀斌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过东胜,那个时候,我也没有觉得我精神出轨了,或者对不起他,我觉得自己能够调整好的。也许,赵大海也是那样的心态,觉得杨圆圆喜欢他,可是他能控制好,不会影响到家庭。只是他真不应该握那个杨圆圆的手!”
  “握个手又怎么了?”黄宜决定走得更极端点,否则一下子还真没办法让周媚湄钻出牛角尖。“昨天赵大海没来的时候,大家说起他的事情,在场的一半男性相信他和杨圆圆有事,还挺羡慕他的;另一半则认为赵大海和杨圆圆没事,只是很倒霉的遇到了‘拍拍垃圾’。我当时就说,那赵大海握人家的手干嘛?结果有个男士很奇怪的看着我说:‘不握手反倒说明赵大海心里有鬼了。有个柔弱的美女在病床上痛得不行,要求旁边的男人伸手帮她一把,如果那个男人不帮,那他还算个男人吗?何况还是一直爱慕你的女人,他如果拒绝,简直就不是人了!’我当时再次确定了一点,那就是男人的世界和我们女人的世界真的不同。他们考虑问题的方式,他们处理问题的角度有的时候是我们女人怎么也想不通的,就像男人也没有办法理解我们一样。赵大海同样生活在这样一种男性文化中,用他男性的思维方式来生活,你应该试着从他的角度来看问题!”
  “你现在就帮着他说话。难道我还不够理解他支持他么?那我又做错什么呢?”周媚湄觉得委屈。
  “不是帮着他说话,而是我想要让你看清楚,现在这个事态还没有严重到“背叛”或者“变心”这个程度。事实是赵大海只是对别的女人有点动心了。所以,你要面对的是两个问题,第一,你如何处理你丈夫对别的女人有一点点动心,但还是爱你的这一问题;第二,你如何处理大家都认为你丈夫变心了这一问题。”
  “这两个问题不是差不多吗?”周媚湄说。
  “完全不同。动心不等于变心。谁能做到一辈子对出自己配偶以外的人都一点不动心的?忠贞和不忠贞的区别在于,前者能够理智的控制自己,让动心限制在欣赏的范围内;后者则把动心直接发展为变心。说实话,我觉得赵大海作为男人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是他愿意反省自己,愿意寻找自己的问题,并且愿意改正。做夫妻的,就要互相帮助,你这个时候拒绝和赵大海交流,你不是把他往杨圆圆那边推吗?他更要觉得杨圆圆更加理解和体谅他了!”黄宜说。
  “我觉得我没有能力帮他。我每天面对同事的关心和安慰就要崩溃了,谁来帮助我啊?”周媚湄苦闷地说。
  “女人的幸福都是写在脸上的。如果你和老公还是幸福的在一起,那这个事情就是绯闻而已;如果你不快乐了,要闹离婚了,那就不是绯闻是真相了。别人的想法也是根据你的反应变化的。”黄宜说。
  周媚湄不说话了,觉得黄宜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其实,我觉得整个事件,讨厌就讨厌在杨圆圆和赵大海现在都有点名声,事情闹大了。否则也不至于这么棘手。”合欢说。
  “其实,我一直讨厌杨圆圆。”黄宜说,“我觉得那个女人天生就是狐狸精。我痛恨这种动别人老公的女人!”
  “我倒是挺同情杨圆圆的。”黄宜的话触痛了合欢,合欢忍不住说道,“谁都愿意找一个没有结婚的好男人。问题是,好男人挺难找的,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好男人,却是已经结婚的。一开始也会抗拒,可是慢慢的陷进去了,爱上了,理智就不管用了,也挺痛苦的。”
  “对不起,合欢。我不是说你。”黄宜有些尴尬,她并不想揭合欢的伤疤。
  “没关系。”合欢笑笑,“狐狸精应该骂,不过那些不尊重自己婚姻的男人也要骂!”
  “我突然想起我的一个东北朋友给我讲的一件真事。”黄宜觉得要转移话题了,否则这顿饭真是吃的“凄凄惨惨”了。“我那东北朋友是一个性子火爆的女人,有一天发现自己的老公手机里有一条他老公的一个女同事发过来的特暧昧的短信,什么想念你的味道啊,你是锄禾我是当午啦,当下,我那朋友就勃然大怒,拿起擀面杖就和他老公拼了起来。正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隔壁邻居的一对夫妻敲门。我那朋友又要面子,马上又和他老公扮演贤伉俪,开门迎客。结果邻居夫妻是来找他们评理的,因为那个男的发现自己老婆手机里有一条暧昧的短信息,女的死活不承认有外遇,于是找她的同事,也就是我那东北朋友的老公来证明。结果,我那东北朋友发现这个女邻居手机里的短信和自己老公手机里的一模一样,只是中间一句话变成了我是锄禾你是当午。后来搞清楚了,原来是他们的另一对同事夫妻,男的经常给女同事发这样的暧昧短信,女的经常给男同事发这样的暧昧短信,然后看别人的反应!”
  “真缺德!这世界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合欢说。
  “那为什么是你是锄禾我是当午呢?”周媚湄还没有完全明白这个故事。
  “你不会是连这首诗都不会背吧?”黄宜像是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周媚湄。
  周媚湄轻轻的默念了这句诗,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出来,说:“果然缺德!”
  黄宜和合欢看到周媚湄笑了,不约而同地举起了酒杯,说:“媚湄,我们都希望你快乐!”
  “别和爱人过不去,也别和自己过不去。给赵大海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黄宜真诚的说。
  “要是连你和赵大海都分手了,那我就真的不相信爱情了。”合欢说。
  “谢谢!”周媚湄很感动,泪水又涌了出来,“以后的平安夜我们都一起过!”
  “希望明年我们六个人一起过!”合欢说。
  “我压力好大!我觉得我现在已经看得太透,失去爱的能力了。”黄宜笑呵呵的说,心里想我这个“两面三刀”的角色还真是做得不错。
  女性之间的情谊让这个冬夜格外温暖,只是走出这个温暖的房子,周媚湄依然需要一个人面对室外的严寒。

第六十二回 生活比想象的容易
  周媚湄回到家的时候,呵呵已经跟着周爸爸周妈妈睡了,赵大海也许还在书房写东西。
  虽然一顿饭让周媚湄解开了很多心理的疙瘩,但是对于如何走下一步,周媚湄还是完全没有概念。走过书房门的时候,周媚湄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叹口气,还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的黄色让房间显得很温暖,可是一个人在房间,周媚湄觉得异常的寒冷。
  周媚湄很意外的看到床上有一叠赵大海的衣服。
  周妈妈忘了把洗好的衣服放进橱里?还是赵大海准备打包离家出走?周媚湄有点疑惑。
  翻翻衣服,好像两者都不是。这些衣服都是赵大海的旧衣服,有些还是好多年前的衣服。大部分的衣服赵大海现在都不穿了,但是赵大海和周媚湄都是不喜欢仍旧物的人,这些衣服堆在储藏室里很久了,还有一股浓浓的樟脑丸的味道。
  衣服的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老婆亲启”,赵大海的笔迹。
  周媚湄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信来看。竟然还是赵大海手写的信,而不是打印的信。
  赵大海的笔迹有些潦草,很多连写不规范,但是,对周媚湄来说这种字体她太熟悉了,分辨一点也没有问题。在他们恋爱的时候,他们常常写信。从什么时候,我们再也不写信了?有事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写个e-mail?
  信上写:
  亲爱的老婆:
  这么多年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操心的,遇到问题,我也常常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做一些指导,很少亲自做些什么。现在想想,真是辛苦你了。
  今天下午我也想亲自实战一把,于是整理了储藏室。储藏室里都是一些我们已暂时不用的东西,可是那些东西我们都舍不得扔,因为有些东西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能够派上用场,有些东西对我们来讲是我们过去美好时光的纪念。
  在一个漂亮的纸盒子里,我看到了很多我的旧衣服。这些衣服都是你给我买的,从我们相恋到现在,十年了,你给我买了很多衣服,大部分都已经找不到了,只留下一小部分比较好的衣服在储藏室。就像我们过去的岁月,很多我们都不记得了,但岁月的精华我们一直保存的好好的。
  第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是我们恋爱第一年你送给我的新年礼物,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说你要努力让我一辈子贴心温暖,真的,那件衣服暖了我好几个冬天,一直到今天;
  第二件衣服,是你亲手给我织的背心,这是你这一辈子的第一件织成的衣服,也许也是你这一辈子唯一能够完成的手织毛衣,现在,这件毛衣上似乎还有你的手温;
  第三件衣服,是你给我买的吸汗的全棉T恤,我当时觉得太贵了,但是穿上后,就觉得其他的衣服不能忍受了;
  第四件衣服,是我工作第一年,我们一起去买的西装,你给我选了灰色,穿着这件衣服,我开始了我的教师生涯。后来,你陪我买过很多不同颜色的西装,穿来穿去,发现我还是最合适穿灰色;
  第五件衣服,是你“强迫”我穿的花衬衫,我当时嫌弃这件衣服太过“奶油”,但是穿上后的效果证明,我其实就是那么“奶油”的;
  第六件衣服,是你给我买的中装,让我在接待外国学者的时候,很是风光了一把,也让我“切身”地体会到作为中国人的自豪;
  第七件衣服,是你给我买的有袖钉的衬衫,从那件衬衫开始,我才知道原来男人也有“礼服”和“正服”的区别;
  第八件衣服,是我们一起去海南旅游买的海南风情短袖,这么多年在一起,这是我第一次带你出远门旅游;
  第九件衣服,是你给我买的上电视穿的几何图形羊绒衫,虽然这间衣服在几十个聚光灯的照耀下,让我满头大汗,但是镜头前的效果却是相当不错;
  第十件衣服,是我们的“家庭套装”,你、呵呵和我的衣服图案都是相连的,穿着走出去,别人一眼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
  还有很多衣服,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
  看着这些衣服,我开始体会到这么多年来,你站在我身后默默付出的一切,不仅仅是衣服,还有我生活和事业上相关的一切,都是直接或间接地经你之手的。
  你常常问我,爱不爱你?对我来说,这从来不是问题。
  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爱你,而且你还是我身体的、生活的、生命的一部分。如果失去你,就等于把我身体的、生活的、生命的一部分强行切去,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就不再是完整的;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回忆过去,如何处理现实,如何计划未来,在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中,都一定有你!
  我从来没有设想过我的生活如果没有你……不存在这种假设!
  对不起,我给你带来了痛苦,我非常内疚和后悔。我不求你原谅,但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努力做个好丈夫、好父亲,我有信心用行动来争取你的原谅和肯定。
  没有你的肯定,我一切的努力都将会没有意义。
  老婆,我爱你。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老公
  12月24日,2007年

  周媚湄一边看信,一边流眼泪。面前的一叠衣服,她不用翻,脑海里就会出现那件衣服的样子,赵大海穿的样子。过去十年的岁月很多的场景一幕幕的涌上来,记忆与现实之间的落差让周媚湄泪流满面。
  我们这是怎么了?我们明明是相爱的,爱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就有这样的变故呢?既然这么相爱,怎么会变化?既然会有变化,当初有何必花那么多的心血相爱呢?
  周媚湄捧着衣服,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赵大海一整晚都没有心思工作,一直在等待周媚湄回来。他听到了周媚湄回来的声音,也听到了周媚湄在自己书房前的停顿,又听到周媚湄回房间的声音,心里竟然象高考结束后等分数出来的那样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周媚湄把房间门关上后,整个书房又变得异常的安静。这种安静对一个等待被判决的丈夫来说,是一种深深的折磨。
  在椅子里坐了十分钟,赵大海终于忍不住轻轻地走出书房,站在了卧室门外,但是一直踌躇着是否要进去。最近,媚湄的反常表现让赵大海觉得摸不准老婆的脾气,生怕再做错一点,真的无法挽回老婆的心。
  一直到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赵大海走进卧室,看到周媚湄把脸埋在旧衣服中哭泣,肩膀都在抖动。
  赵大海看到老婆这个样子,觉得心也紧缩成一团,是真的心疼的感觉。
  他走向前去,拥住了妻子颤动的肩膀,一叠声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媚湄不说话,哭的更加厉害了,泪水再一次磅礴而出,把这几天的心里的苦都化作了泪水,终于流淌了出来。
  赵大海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进妻子的发间,眼泪也忍不住渗出来。
  周媚湄突然转过身来,抱住了赵大海,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赵大海的胸膛,嘴里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赵大海紧紧的抱着老婆,无言以对。
  周媚湄哭了很久,两个人也紧紧拥抱了很久。
  慢慢的,周媚湄终于平复下来,抬起婆沙的泪眼,问赵大海:“你还爱我吗?”
  “爱,很爱!”赵大海回答,用唇吮去媚湄脸上的泪。
  “为什么我们穷的时候,可以共患难,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反倒有很多烦恼?”媚湄又问。
  “都是我不好。”大海回答。
  “以前穷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给你很多,有一个苹果我可以分你半个;现在我却觉得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可以自己买苹果吃,你不需要我了。”媚湄轻轻的说,抽泣着。
  “如果没有你,我吃苹果也没有意思。我需要你,就像过去需要你一样。有你很安稳的做我的后盾,我才能拥有做男人的乐趣,既有事业上的乐趣,也有家庭的乐趣。我不能没有你。我也想给你幸福,希望你也象我需要你这样的需要我。”赵大海把周媚湄抱得更紧了。
  “可是,是不是我们现在的爱情,已经变成了亲情?你握着我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没有感觉了?”周媚湄还是问。
  “我握着你的手,就像握着自己的手,没有任何隔离感,因为你就是我的一部分。可是,我觉得我们有亲情,也有爱情。”赵大海说。
  周媚湄抬起头看着大海。
  “我们从来不会担心我们的父母会有一天不要我们而去重新认领一个孩子吧?我们也从来不会因为看到别的天才儿童就不爱自己的孩子了吧?亲情是无条件的爱。可是爱情不同,我们会担心会不会失去对方,我们会妒忌爱人和别人的亲密,我们会担心自己还是不是足够的好,值得对方的爱。那些负面的因素,就是爱情必然的要素。当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很担心从此就失去了你,我很害怕。那种害怕的感觉告诉我,我深深的爱你,当初如何爱你,现在我爱的更深!”赵大海说,完全是肺腑之言。
  “大海……”媚湄轻轻的叫了一声丈夫的名字,叹了口气。
  “对不起,媚湄。我让你承受了痛苦。我要再次追求你,让你觉得我还是一个值得信赖,值得托付终身的好老公。”大海说。
  “我没有办法不给你机会的。我舍不得失去你,即使在我恨你恨得要死的时候,我也舍不得你。”媚湄说。
  “老婆……”赵大海轻轻唤了声,低下头,深深的吻住了妻子,温柔的、缠绵的、用尽力气的吻住了老婆。
  多年的夫妻,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彼此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周媚湄的生活又走上了正轨,她决定要忘了这件事,不让这些插曲影响自己的美好生活。
  她想起赵大海以前说过的一句话:“骗过别人很容易,骗过自己才算本事!”骗过了自己,才能忘掉生活的瑕疵,否则,你看到的生活,永远是那个瑕疵。
  周媚湄本来就性格单纯,并不愿意为难自己,因为深爱着丈夫,也不愿意为难他。一旦解开了心里的疙瘩,生活就变得很简单了,上班,认真工作,无论领导如何;下班,照顾孩子和丈夫,只要觉得自己被爱着,也爱着人,很容易就让自己快乐起来。
  赵大海把“再次追求老婆”的口号看作了最近生活的重点。老夫老妻了,天天送花显然是不现实的,周媚湄也是肯定不要的,因为买花的钱也是自己的钱呢,当然不能这么浪费钱财。赵大海能够做的就是尽量调整工作的日程安排,每天晚上不再熬夜写东西,尽量和周媚湄同步上床,这样可以有半个多小时两个人每天聊聊天。赵大海尝试着把自己每天的工作和感想和周媚湄分享,也倾听周媚湄每天的抱怨和得意。虽然只有半小时,周媚湄已经觉得很满足了,知道对方都在忙些什么,想些什么,带来了心理上的安全感。
  周末,赵大海尽量抽时间陪媚湄和呵呵一起出去玩一趟,呵呵喜欢爸爸陪自己到外面玩,因为可以玩的比较冒险和疯狂。
  每每看到呵呵和丈夫玩得很疯很开心,周媚湄就感觉到一个男人对家庭的重要性,心里也想着要努力让家庭变得更加和谐和快乐。
  当然,忙碌是依旧的。
  过新年的时候,一家人特地去了一趟龙华寺,祈求佛祖把不愉快的事情带走,把美好生活还给他们。赵大海本来是不信佛的,但是妻子既然要求,就一起去了。
  在寺庙,周媚湄问:“你是不是职称没有升啊?”
  “本来想做最年轻的教授的,结果反倒被人羞辱了一番。”赵大海苦笑道。
  “要不要算个命?”周媚湄问道?
  “不要!靠自己努力就知道自己的命了。”赵大海不信这个。
  周媚湄不理睬赵大海,已经到算命那边问卦了。卦还不错,是个上签。周媚湄乐呵呵的跑去问一个老和尚解卦了,当然主要问的是婚姻,老和尚说他们婚姻长久,周媚湄就乐得笑出了声。
  赵大海看到老婆高兴了,心情也好了,接过卦一看,卦里的一句话突然击中了赵大海:“终身可修!”人生不就是要“终身可修”吗?赵大海觉得那就是自己以后的命运,做男人,时刻要记得“终身可修”,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
  新年后,周媚湄心情越来越好,几乎要忘掉杨圆圆的事情,但是,周围的人却还是是惦记着这个事情,尤其是同事,常常隔三岔五的跑来“关心”周媚湄,让周媚湄烦不胜烦。
  不过几天后,人们就改变了态度。因为晚报又登了杨圆圆的一篇娱乐新闻,标题是“朋友做烟雾,真命天子浮出水面?”写赵大海只是杨圆圆的一个烟雾弹,两个人只是简单的朋友关系,杨圆圆的男友实际上是一个大款,也就是那个李老板。李老板天天往杨圆圆家里跑,送花送汤,据说两个人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女明星嫁大款显然更合乎人们的想象,人们再次发现又被明星骗了一次。有的同事还跑到周媚湄面前鼓动她去告晚报诬告。
  周媚湄显得很大度的说,算了,出了名就要付出代价,自己和大海都没有时间去纠缠这些。
  这个报道自然是合欢写的。
  周媚湄打电话给合欢,说:“谢谢你啊。这样一来,我算是真的解脱了,可以堵住那些闲人的嘴了。”不过,周媚湄有些不放心的追问一句:“报道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写假报道的,要么不写。我自己也很意外,竟然能够采访到这样的消息。那天去采访杨圆圆本来只是想请她说些为赵大海撇清的话,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说起了李老板的事情。”合欢回答。
  “真是很奇怪。这个女人搞不懂她的。”周媚湄说。
 “只要你和赵大海和好了就行。这个女人以后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合欢说。
  “真的谢谢你,合欢。我知道你这样写这个报道实际上越界了,前面那篇报道的记者肯定要恨你了。”周媚湄听合欢讲过他们晚报的体例,对媒体还是有些了解的。
 “没事。得罪一个人就得罪一个人,反正我现在主攻社会新闻了,以后交集的机会不多!”合欢很轻松的说。实际上,为了这篇文章的发表,的确费了一些周折。领导和同事都不同意发表,一方面合欢超越了她的条线,这是体制不允许的;另一方面,这篇报道就意味着上次的报道有误。后来,合欢找了主编,谈了半天,才印刷出来的。不过,合欢并不准备告诉周媚湄这些。
  “真是好姐们!我请你吃饭!”周媚湄很开心。
  “最近恐怕不行。”合欢迟疑了一下,说。
  “为什么?”周媚湄有点吃惊,合欢一般不拒绝自己的。
  “东胜病了。”合欢简短的说。

第六十三回 小乌龟不动了
  2008年1月,上海的天气似乎比以往都要来得寒冷,虽然室内都有空调,但是,一走出门外,刺骨的寒风直往身体里钻。合欢那条断过的腿对这种寒冷尤其敏感,即使是在温暖的室内,那条腿似乎也在颤抖着,不仅觉得冷,而且还酸痛不已。
  东胜看着合欢皱着眉头忍着疼痛,很是心疼,于是用他以前从别的煤矿工人那里学来的方式来给合欢缓解疼痛:用药酒一遍又一遍的擦腿的各个关节处,用力的擦,直到皮肤也发红,直到酒的力量传进骨头里。
  一开始,合欢非常怀疑这种方法的可行性,实践下来,倒是的确有效果,至少能够缓解好几个小时,晚上也能够睡个安稳觉了。
  合欢开始依赖这种“土法”,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东胜给自己擦药酒。东胜把合欢的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纱巾沾了药酒,用力的擦,额前的头发随着身体的运动而一甩一甩的,显得很轻盈,而挺直的鼻,抿紧的唇又如雕塑般刚毅。合欢常常开玩笑,自己现在是在享受美色服务。
  东胜听了这话,忍不住亲吻合欢,轻轻的问:“小姐,要不要升级服务?不加收钱的。”于是“正规”的“按摩”就开始走形了。
  等合欢清醒过来,就会假正经的嗔怪道:“那里学来的这一套?油腔滑调的。”
  “新世纪男生比赛的时候,大家常常开各种各样的玩笑呢。”东胜笑笑说。
  “怪不得你成长的那么快呢,娱乐圈果然是个大染缸。”合欢撇撇嘴说。
  “知道你不喜欢娱乐圈,我也不喜欢。所以,我就不进去了。”
  “那你明天不是还要去拍广告吗?”合欢问,突然想起来东胜明天的工作。
  “不是你答应黄宜的吗?”东胜反问。
  合欢想想,好像的确是自己答应黄宜帮忙说服东胜的。
  “那你干嘛要听我的啦?”合欢不讲道理的反驳。
  “听老婆的话,跟着老婆走,老婆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是新世纪好男生的标准嘛。”东胜整天和鼎新在一起,一套套学的挺好的。
  “我才不是你老婆呢。”合欢听了“老婆”这个词,脸一红。
  “总有一天会是的呵。提前熟悉起来啊。”东胜理直气壮的说。
  合欢发现自己真的是找了好对手。别看东胜只有高中学历,“社会大学”教的可一点也不差。
  第二天,东胜拍广告很晚回来。合欢一个人在家里虽然开着空调也觉得不暖和,于是在家里走来走去,走到厨房,突然发现小乌龟好像有点反常。
  背上长了短短一层绿毛的小乌龟一动也不动地趴在罐子里,眼睛上面还有白乎乎的一层膜。合欢用手轻轻的按了按乌龟贝壳,往常这样的话,小乌龟要么把头缩进去,要么会移动几步,可是今天,小乌龟一动也不动。
  “死了?”合欢自言自语。自己养生物从来养不活的,难道连长寿的乌龟也养不活?不会啊,前一阵子还挺好的呢。
  合欢心里突然掠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腿又开始隐隐的作痛起来。
  那天晚上,合欢对着病了的小乌龟心事重重。
  东胜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合欢傻乎乎的对着一只一动也不动的乌龟,苦着脸。
  “怎么了?”东胜关切的问。
  “小乌龟死了。”合欢悲伤地说,这个乌龟对他们的爱情可是意义重大。
  东胜仔细观察了一下小乌龟,说:“没死呢,可能病了。”
  “那也离死不远了。”合欢沮丧的说。
  “胡说,病了是病了,死了是死了。病了还能救呢。”
  “救活了,也可能是残疾了。”合欢说。
  “残疾?残疾乌龟?”东胜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
  “我的腿一直好不了,我觉得我会变成残疾了。小乌龟和我一样好不了了。”合欢竟然留下了眼泪,不要说东胜吓了一跳,合欢自己也吃了一惊,自己没那么多愁善感的啊。
  也许是在幸福中的女人更加不能承受生命的苦痛吧。
  “胡说!”东胜用手指点点合欢的脑门,“别胡思乱想。你有我呢。即使你残疾了又怎么样?那正好我每天都有借口背你出门了,大家都不能说什么!你也离不开我了,呵呵。”东胜开心的说!
  “你还幸灾乐祸了!”合欢眼角还挂着一滴泪,马上又“恶狠狠”起来,用手掐东胜胸口的肉。无奈东胜的胸肌太结实,掐也掐不住。
  “抱媳妇上床啦!”东胜才不在乎合欢这种“猫爪子”举动了,轻松地把合欢抱进了卧室。
  夜里,合欢不断的做着梦。梦里,冰天雪地,合欢拄着拐杖,一条腿已经没有了,在艰难的行走。合欢看到前面似乎有东胜的影子,想要呼喊,可是迎面的风雪吹进了合欢的嘴里,让她发不出声音来。合欢用一条腿去追赶前面的影子,可是怎么也追不上。这个时候,前面的影子突然转身了,不是东胜,是……骷髅!
  合欢一下子被惊醒了。
  合欢觉得有点冷,身子往东胜的怀里靠过去,感觉到东胜温暖的胸怀,合欢觉得好受一点了,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有那个骷髅的样子。
  “明天一定要找王医生看看了!”合欢决定,好确定一下这条腿到底有什么问题,否则自己也要把自己吓坏了。
  合欢不断的翻身终于把东胜吵醒了。
  “怎么了?”东胜嘟囔着,把合欢抱得紧一点了。
  “东胜,我爱你!你要陪着我!”合欢说。
  “我等了多久才等到你这句话啊。”东胜听到合欢说“我爱你”三个字,马上就清醒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轻轻的吻印下来。
  “我变成残疾了,变老了,变丑了,你也要陪着我。”合欢说。
  “嗯!你变成男人,我也陪着你!”东胜说。
  “那你就是同性恋了。”合欢清醒的很。
  “为了你,我什么恋都行。我就是爱你,我就是想照顾你,陪着你!”东深情地说。
  “东胜……”合欢轻轻的呼唤了一声,紧紧的抱住了东胜。
  第二天正好是王医生的专家门诊。合欢下午早一点下班,决定去医院看看。东胜也向鼎新请了假,陪合欢去医院。
  王医生看到合欢和东胜很高兴,还一个劲的谢谢他们上次等他女儿来。
  这次王医生检查的很仔细,速度也很快。
  “没有什么问题。恢复得挺好的”王医生下了结论。
  “那我最近老是觉得好像问题挺严重的,老是疼痛。”合欢还是不放心。
  “可能以后变天或者天气异常的时候,你的腿都会痛,这是正常的情况。”王医生说。
  “那我的腿可以做天气预报了?”合欢自嘲道。
  “有可能。很多骨折过的病人都有这种情况,有的人在变天的时候都不能走路呢,天气好了,就好了。”王医生说。
  “唉。”合欢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东胜,眼睛似乎在说,看来以后真的要你背了。
  东胜笑笑,读懂了合欢的眼睛,眨眨黑漆如墨的眼睛,似乎在说,很乐意背呢。
  这个时候,旁边的张助手说话了:“林东胜,上次叫你下个星期来看片子,你怎么没有来呢?”
  合欢和东胜恍然想起的确上次拍过一次片子。
  “忘了,不好意思。”东胜说。
  当时合欢和东胜都觉得是王医生要拖延时间让女儿见到东胜才让东胜去拍片的。第二天,东胜的热度就下去了,看上去就是感冒了而已,所以,两个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那现在去拿吧。我前两天遇到那个内科医生,他还和我说起你呢,叫你一定要取片。我没有你的电话,也无法联系你。”张助手面无表情,但是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
  “好的。”合欢抢先说。拍了片,总归是应该看片的。
  内科医生姓肖,东胜称呼他“肖医生”。实际上,肖医生一点也不小,也有1米75左右吧,只是在东胜面前显得不那么高大了。
  肖医生找出了东胜的片子,并不急于告诉他们片子的情况,而是若有所思的问起东胜以前的工作情况。当听到东胜说以前在煤矿工作过的时候,肖医生眼镜后面的眼睛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在煤矿工作了多久?”肖医生问。
  “两年。”
  “主要做什么工作?”
  “下井挖煤。”
  “你常常感冒咳嗽吗?”
  “嗯。我们那边的人都挺容易感冒咳嗽的,可能是水土问题吧。到上海来,我好多了。”
  “但是,还是经常感冒咳嗽?”肖医生追问。
  “嗯。”
  看着肖医生越来越严肃的表情,不断的追问,一边站着的合欢觉得越来越恐慌,忍不住问:“肖医生,东胜究竟有什么问题啊?是不是得了肺炎?”
  “你是林东胜的……”肖医生不回答问题,反问道。
  “我的未婚妻。”东胜抢先回答道。
  “既然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了。”肖医生吸了口气说,“我怀疑林东胜得了尘肺病。”
  “尘肺病?肺炎的一种?”合欢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
  “肺病的一种。比肺炎严重。”肖医生回答。
  “比肺炎严重?”合欢这次心是真得往下沉了。
  “我知道这种病。我们那边也把它叫做‘矽肺’。”东胜说,脸一下子变得很苍白。
  “你知道?”合欢有点吃惊。
  “对的。矽肺是比较严重的一种尘肺病。”肖医生肯定到。
  “我们有几个工友就是得这种毛病死的。死的时候,全身无力,呼吸都没有力气,最后就憋死了。挺痛苦的。”东胜简短的说,皱紧了眉头。
  “是的。尘肺病的普遍症状是胸闷、胸痛、气短、咳嗽、全身无力,重者丧失劳动能力,最后因肺功能衰竭,呼吸困难而死亡!”肖医生说,“但是,林东胜应该还没有到如此严重的阶段,他本身体质好,年轻,又已经脱离了煤矿作业区,发现得又早,应该不会这么严重。你们也不要太紧张了。因为上海这样的病例并不多,我对这个病也没有什么经验,我建议你们去上海肺科医院去确证一下,然后寻求治疗方案。”
  合欢对这个消息一点准备也没有。看到小乌龟一动也不动,晚上做噩梦,合欢都是担心自己会变成残疾或身体有问题。看上去那么年轻高大健康的东胜怎么可能生病呢?这一定是不准确的。
  “谢谢医生。”东胜倒是显得比较镇静,还能拉着合欢走出医院,虽然那一刻,东胜的心也沉了下去。
  合欢回到家,什么也不说,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脑查尘肺病的资料。
  找到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尘肺病:矿工之肺,像煤矿一样黑”,合欢的心马上揪成一团,痛得彻心彻肺。“尘肺病,所有的矿工在劫难逃?”“尘肺病,让百万中国人跪着惨死?”黑色的标题显示着一个黑色的世界!
  更多的资料被搜索出来,合欢对尘肺病的了解越多,心就越恐惧!那种恐惧像是一个极大的章鱼,从四面八方把合欢囚禁住,让她觉得自己呼吸也困难起来。
  尘肺病“为长期吸入大量二氧化硅与其他粉尘所致。粉尘长期滞留在细支气管与肺泡内,使病人即使脱离粉尘作业场所,病变也会继续发展。
  尘肺病是危害矿工特别是煤矿工人健康的最严重职业病。由于肺内吸入大量粉尘,导致肺组织不断纤维化,影响通气、换气功能,进而导致全身性疾病。按照病情发展、严重程度,尘肺病分为一、二、三期。尘肺病的普遍症状是胸闷、胸痛、气短、咳嗽、全身无力,重者丧失劳动能力,甚至不能平卧,连睡觉都要保持跪姿,最后造成肺功能衰竭,喘不过气,跪着而死,其状之惨,令人目不忍睹!
  我国现有尘肺病患者44万人,还有未经确诊的可疑患者60多万人,总计约100万人。其中煤炭行业从业者占46%以上。
  尘肺病是一个没有医疗终结的致残性职业病,患者胸闷、胸痛、咳嗽、咳痰、劳力性呼吸困难、呼吸功能下降,严重影响生活质量,而且每隔数年病情还要升级,合并感染,最后导致心肺病、呼吸衰竭而死亡。对此病目前世界上尚无特效药物。”
  一段段的文字,把合欢原来对肖医生的怀疑,对东胜的病抱有的侥幸心理一点点打掉,合欢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往黑暗里沉,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变得麻木了,唯有心痛的感觉如此尖利!
  原来小乌龟和那个骷髅都是在告诉自己东胜面临的灾难,自己还以为是自己脚的问题。合欢情愿自己残废了,让东胜背着过下半生,也不能接受东胜会先自己而去的事实。
  合欢倒在椅子中,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东胜走进书房,温柔地说:“吃饭了,合欢。”
  合欢没有反应,一动也不动。
  东胜叹了口气,走到合欢身边,蹲下来,抱住合欢说:“我不会抛下你先走的。我会积极治疗的。我一定要陪你走以后的日子。我说话算话!”
  合欢终于哭了出来。她趴在东胜的怀里,大声的哭,把自己的恐惧和心痛都一起哭了出来。
  “合欢……”东胜也哽咽了。虽然,从回来的路上,东胜就告诉自己,你是个男人,要有男人的气概和力量,你要挺住。所以,他回来以后,尽量照常做饭,照常生活。
  可是合欢的泪水把东胜内心的惶恐也勾了出来。东胜也开始低声的哭泣。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我不要失去你……我要和你在一起……”合欢一边哭,一边说。
  “我们在一起……”东胜也说不出话来,紧紧抱住合欢,泪水滚滚而下,男人低声的抽泣让整个书房都显得如此悲戕。
  那天晚上,谁也没有胃口吃饭。
  一整晚,合欢和东胜在床上抵死缠绵。
  合欢一遍又一遍的和着泪水,吻遍东胜的全身,合欢不能相信这样健康结实的身体竟然有一个炸弹埋在里面;而东胜一次一次的发起进攻,用力量来证明两个人还好好的活着。
  哭泣、呻吟、尖叫、汗水、体液、泪水、快乐、痛苦、迷茫……混合在一起,一次又一次让两个人从地狱到天堂,又从天堂落到地狱。
  年轻的身体想要和命运抗争。难道上天真的会妒忌幸福的人,而收回这份幸福?

第六十四回 判刑
  托人找了关系,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联系到了肺科医院的戴医生。
  戴医生四十岁多一点,戴一副黑边眼镜,说话沉稳,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好医生。
  戴医生给东胜做了初步的检查,让东胜做了全面的X光胸片检查,让他们一个星期以后再去一趟。
  这一个星期是合欢和东胜最难过的一个星期。有的时候,两个人觉得有可能是“小医生”误症了,因为东胜并没有出现气短、胸闷的现象,也许一个星期后,“大医生”就会告诉他们,那个“肖医生”果然是“小医生”,错啦。这种侥幸的心理一直存在着,让他们偶尔觉得生活还挺有希望的。
  可是,大部分的时候,两个人觉得“肖医生”虽然是“小”医生,可是一般医生都很谨慎的,不会乱下结论,这样,他们又要面对“尘肺病”这个事实。
  两个人的心情就是这样忽上忽下,忐忑不定。这个时候,合欢发现,自己和东胜已经是一个整体了,很难想象自己再次一个人的样子。这种感觉越是强烈,对未来的恐慌就愈加厉害。
  这个星期,合欢除了写了一篇关于杨圆圆的文章,其他的几乎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工作一结束,合欢就赶紧回家。她总是害怕东胜会突然间消失,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个男人为了不拖累自己的爱人,而突然消失。
  合欢忍不住威胁东胜:“如果你敢玩消失,我就找到你家里去,告诉你爸爸,你强暴了我,又对我不负责任!”
  “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不会消失的。我有能力承受。”东胜抱紧合欢。
  两个人又忍不住泪光闪闪。
  一星期后,坐在戴医生面前,两个人像是被等待审判的犯人,紧紧的握着手,等着医生开口。
  “基本可以肯定是尘肺病!”戴医生慢慢的说。
  合欢以为自己听到审判会晕过去,结果倒是没有。看来一个星期的忐忑反倒练就了接受坏消息的能力。
  “我还有多久可以活?”东胜问,声音低沉。
  “如果你治疗的话,应该还能活很久。”戴医生说。
  “啊?”合欢马上提起了精神,只要能活很久,病就不可怕了,“网上说尘肺病没有办法治疗……”
  “的确不能根治。可是从目前林东胜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属于尘肺病I期,也就是早期,阴影部分还比较小,而且他又脱离了他原来的工作环境,病情应该有所能够控制。”
  “喔。”两个人不约而同舒了口气。
  “林东胜真的很幸运呢。一般来说,尘肺病早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所以,人们常常忽略它。等到出现问题的时候,往往已经是晚期了,无法治疗,只能等着死亡。而林东胜却发现的非常早,这就给了我们控制病情的时间和机会。”戴医生说。
  真是个好医生!合欢都忍不住想要去拥抱戴医生了。
  “那要怎么治疗呢?”东胜还比较冷静,问。
  “我个人的建议是用双肺同期肺灌洗技术进行大容量全肺灌洗,同时配合药物治疗!”戴医生果断的说!
  “洗肺?会不会很痛苦啊?”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刚刚合欢还起到只要能治疗就好,现在又希望治疗不那么痛苦才好。
  “自然是有痛苦的。但是这种方法是目前最有效的控制尘肺病的方法,药物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戴医生解释。
  “那费用需要多少?”东胜问了他一直放在心里的一个问题。
  “洗肺本身倒是并不贵,手术费、材料费、住院费7000元到10000元之间。但是,洗一次肺肯定不能解决问题,以后还要定期来检查和洗肺。同时,还必须辅以药物治疗,目前的综合药物治疗大概一个月在500到1000左右,要看林东胜洗肺出来的情况。”戴医生如实相告。
  “没有问题!”在合欢眼里,只要东胜身体能够好起来,钱不是问题。
  东胜的眉头却皱紧了。
  “这个病是个长期治疗的过程。我们目前只能做到尽量控制病情,但是却无法根治这个病。对于很多病人从I期往II期、III期发展的过程我们有的时候也无能为力。除了治疗以外,林东胜必须保持健康的生活模式。尽量不要感冒,因为并发症是非常可怕的,同时不能过度操劳,要有一定的锻炼,营养要好,不能抽烟、喝酒、熬夜……总之,一切不健康的生活习惯都要杜绝! ”戴医生嘱咐道。
  “我会注意的。”东胜抬起黑亮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那你们考虑一下,什么时候住院洗肺吧。我根据洗肺的情况,再给林东胜做整体的治疗计划。”戴医生说道。
  “不要考虑了。越快越好!”合欢知道东胜不会死,慢慢理智又回来了,恢复了白领女性的果断。
  “好,那你们马上去申请病床,一有床位就手术!”戴医生也干脆!
  说实话,这样年轻的生命,谁也不愿意看到他过早的凋零。
  上海好医院的床位永远是紧张的,即使通过关系,最早拿到床位也要一个星期后了。
  这一个星期里,合欢变得很勤快,不许东胜干活,主动做饭做菜,打扫房间,连做爱次数也严格控制。合欢决定要好好的在一起的,珍惜现在的快乐生活,结果两个人却大吵了一次。
  起因非常简单,合欢希望东胜在家里多休息,养好身体,好接受手术。没想到本来工作一直不那么积极的林东胜最近却是异常的工作勤奋,不仅接了好几个拍摄项目,而且还主动跑到黄宜那里希望增加工作。如果不是黄宜打电话过来通知东胜准备参加新世纪男生的元宵演唱会,正好被合欢接到,合欢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现在怎么能够去排练呢?”合欢当场就拒绝黄宜。
  “他自己要求的啊。我还挺奇怪呢。我想你终于说服了东胜,让他进入娱乐圈呢。”黄宜也奇怪。
  “他现在的身体还能参加排练?”合欢忍不住说。虽然,东胜看上去还和过去一样,但是,在合欢心目中,一切都改变了。合欢觉的自己又像一个大姐姐一样,要护着这个弟弟!
  “他的身体怎么了?”黄宜很敏感,追问。
  合欢只好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告诉了黄宜。
  黄宜什么也没有说,就挂了电话。
  等东胜回来,合欢气愤难奈地问他:“你主动要求去工作了?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娱乐圈吗?那个花花世界又吸引你了?”
  “是!我主动要求参加的。”东胜也不忌讳,承认了,“不过不是因为花花世界吸引我,而是花花钞票吸引我!我名气越响,收入就会越高,我就能承担医疗费!”
  “难道我付不起吗?你挣很多钱,结果身体却不好了,你让我怎么办?你根本就不考虑我!”合欢更生气!
  “我当然考虑你!我是男人,我要照顾你,我要养家。难道你喜欢你来养一个男人?”东胜第一次毫不退让。
  “我养你又怎么了?没想到你也这么大男子主义!我养得起你!你只要好好的听我的话,养好身体就行了!”合欢大声说。
  “我听你的话!可是我不是你的孩子,我也不是你的弟弟。我是你的男人!我不能允许自己这样生活!”东胜辩解道。
  “那你要怎么生活?在舞台上又蹦又跳,然后身体一点点垮下去?你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我看到你辛苦我就痛苦!”
  “我的病是长期治疗的病!”东胜力图缓和一点说,“我们要有长期打仗的准备!我不想和你吵,我想和你和和美美的正常得过一辈子。我要努力赚钱治病,我才能照顾你一辈子。我不愿意让你照顾我,花你的钱,吃你做的饭。说实话,你做的饭真的很难吃。我也不愿每天晚上只能抱着你,却什么都不能做。我有病,可是我不希望因为病而失去生活。如果没有以前的快乐生活,那我有个健康的身体又怎么样呢?”
  “可是,这是暂时的。以后就会好的。”合欢有些心软了,说。
  “不是暂时的。我了解尘肺病,我看过我们那边的人的这个病。它需要我一辈子去抗争,可是我一点也不怕,我觉得我一定能够打到它,因为有我们的爱做后盾,我有信心!我要我们正正常常的生活,快快乐乐的生活,而不是过一种病态的生活!”东胜寸步不让。
  “可是,我害怕失去你!我很怕很怕。”合欢忍不住哭了。
  看到合欢哭了,东胜马上软了下来,走过去,抱住合欢,轻轻的拍她的背说,“不要害怕。我知道怎么做。其实这个病也挺好的,它强迫我过最健康的生活,提醒我什么是最重要的,让我还有机会好好的爱你。”
  “我觉得上天一定是妒忌我们太相爱,才惩罚我们的。”合欢哭着说。
  “不是惩罚。”东胜轻轻的说,“上天是让我们知道我们活着的意义就在于好好相爱,互相照顾,让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度过。”
  合欢忍不住又哭起来。那一刻,她忘了自己曾经是那么的理性和坚强。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原来是黄宜赶了过来。
  “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决定到底怎么做?”黄宜开门见山的问,她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中调整了过来,开始非常现实的考虑目前的困境。
  “我想好了,我想多一些通告,多一些挣钱的机会。”东胜果断的说。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黄宜说。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我会让自己张弛有度的。”东胜说。
  合欢坐在一边,泪眼婆娑,不说话。
  “如果仅仅是为了钱的话,我觉得你不一定要参加新世纪男生的演唱会,毕竟排练什么的还蛮幸苦的。我可以每年安排你拍几个广告,有些轻松的通告给你,应该也够了。合欢说,一年也就是几万块钱而已,这对我们都不是大数目。我们都可以帮你的。”黄宜说。
  “我要参加。我总要靠自己的。我不想靠别人生活,我也想多挣钱,不仅是想治疗自己的病,我还想有些结余,能够让我家乡的几个兄弟也检查一下。我本来以为矽肺病是没得治的,现在我知道原来发现的早,还是能够多活几年的。”东胜说,把自己的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合欢看着东胜,觉得自己只顾和他吵架,却忘了好好问问他原委,原来东胜还有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尘肺病这么厉害,情况这么严重,可是社会上知道的人却不多?”黄宜转身问合欢。
  “也许是因为这种病没有传染性,不会传染给广大的人民,只会在接触粉尘的人群中爆发。而那个人群是我们这个社会一直都忽视的。偶尔有一次矿难,我们记者就蜂拥去了,可是对于一种病,一种常见的病,并没有什么新闻价值,谁又会去报道呢?”合欢轻轻的说,心里觉得自己作为社会新闻的记者真的是没有尽到应该的责任。
  “那个人群实际上是我们应该帮助的弱势群体?”黄宜问合欢,也问自己。
  “其实我们那些煤矿兄弟都挺好的,他们都挺单纯快乐的,虽然我们当时工作条件很艰苦,可是我却觉得那个时候的生活依然挺简单快乐呢。”东胜说。
  “我倒有个想法。”黄宜沉思了很久,说,“新世纪男生不仅要长得好,唱歌跳舞好,心肠也要好!我们过去也搞了好几次公益活动,但是我总觉得有些形式化,并不能真正地帮到别人。我们倒是可以好好去关心一下那些被社会忽视的人群,唤醒大众去帮助那些每天都在艰难生活的弱势群体。我可以派一个摄影记者,合欢你写文字,我们全程记录东胜的治疗情况,同时到山西去先组织一些煤矿工人去检查,搜集一些数据和故事。回来后,争取在元宵节的演唱会上成立一个‘扶起煤矿工人’的基金会,以后定期的帮助那些工人。这样的话,东胜你参加元宵演唱会的任务在于告诉观众,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黄宜一口气说完。
  合欢都不得不佩服黄宜的头脑了。
  这是一件公益的事情,显然是对社会有利的;但是这也是一件商业的事情,做好了,对黄宜所要捧的团队显然也是大有好处的。怪不得她能够那么成功,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个完整的计划就出来了。
  “我愿意记录我的治疗情况。我也愿意回家乡说服我的煤矿兄弟们检查。”东胜马上表态。
  “你的身体行吗?”黄宜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本来觉得可以派别人去山西的,不一定要东胜亲自出来,但是如果东胜亲自出马的话,宣传效果肯定会更好!
  “别把我当作弱不禁风的病人。即使我是病人,我也希望自己是有用的。做一个靠别人养的没用的人,还不如不活呢。”东胜说。
  合欢有点渐渐的理解东胜了。自己刻意的照顾和过度的关心反倒打破了两个人关系的平衡。
  “我愿意配合!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我也愿意陪东胜去山西,我会照顾他的。”合欢说。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东胜,你先不要急,不要急着做什么。你的病治疗的越好,就越能给那些和你一样病症的兄弟以希望!”黄宜每一句话都很到位。
  “好!我听你的。黄宜姐。”东胜真心的说。
  “小两口别哭哭啼啼了。无论生活给我们什么,我们都要开开心心的接受它!”黄宜说。
  “嗯。”合欢不好意思的擦干眼角的泪,说,“我现在只想好好把握现在,和东胜开开心心的生活。”
  “合欢……”东胜深情地望着合欢,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受不了你们!刚刚我还听到吵架声呢,现在又那么亲亲我我,诚心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啊。”黄宜站起来,准备走了。
  合欢和东胜马上站起来送客。
  到了门口,黄宜突然转身说:“合欢,你要是再去山西,看看能不能给我也带个东胜回来。”话还没有说完,黄宜自己就先笑了。
  合欢和东胜彼此对望了一眼,也笑了。

第六十五回 流泪的微笑
  2008年1月26日,上海下了几十年来少见的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点缀了整个申城,让上海显示出难得“素颜”。虽然大雪导致了多个省份的雪灾,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可是对很少见过如此大雪的南方人来说,雪意味着美景,意味着乐趣,意味着洁白。
  守在手术室外面的合欢,以及陪着她的周媚湄、黄宜却一点心思也没有欣赏雪景,她们都在焦急的等待东胜的洗肺结果。
  对普通老百姓,伊拉克战争死掉上万人的重要性比不过亲人的健康问题。不是我们冷漠,而是我们其实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谢谢你们来陪我,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熬这样的时候。”合欢真心的对周媚湄和黄宜说。此时此刻,合欢一次一次的感觉到心脏的紧缩,每一个进出手术室的医生或者忽护士都让合欢感觉到紧张。
  “别客气,咱们是姐妹,你从外地来,又没有什么亲人,我们就是家人呢。”周媚湄安慰道,握了握合欢的手。
  “我是有私心的。我还指望东胜以后要为我挣钱呢。”黄宜力图让气氛轻松点。
  “我只要东胜健康就好。以前,我总是想东胜要是年纪大点就好了,要是成熟点就好了,要是再积极上进一点就好了。这次,在生死面前,我突然觉得年龄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我现在只要他好好的活着,我们能够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合欢轻轻的说。
  “你真的准备今年春节到东胜家去?你妈妈没有意见吗?”周媚湄问。
  “我昨天和我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我要守在爱人身边。我妈妈叹了口气,说,‘反正你很早就一切都自己拿主意的,我是管不了你了’。那一刻,我忍不住哭了。我也想做个孝顺的女儿,能听父母的话,陪在母亲身边。可是,我觉得东胜值得我付出,我觉得他才是今后陪我一辈子的人,我也想一直陪着他。”合欢之前虽然承认和东胜在恋爱,但是却也从没如此坦白过自己的心迹,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如此需要倾述。
  “前一阵子,我也一直和大海讨论,为什么我们需要婚姻?为什么我们需要有另一个人陪我们过一辈子。我觉得也许是我太不自立了,太依靠别人,所以,我才那么在乎爱情。后来,大海和我说,我们每个人都需要爱情或者更广义的爱,因为在爱人的身上,我们才能发现自己的价值;因为有爱人,我们才能更好的爱自己。所以,我想,是不是能够天长地久,那是一个结果,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控制结果。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不要为了天长地久把对方捆死在身边,那样,即使天天在一起,但是一点也不快乐又有什么意思呢?重要的是,要让爱人因为有我,而觉得生活更美好,让自己因为有爱人而更热爱生活。”周媚湄说。
  “媚湄你成熟了。”黄宜由衷地说,“你讲的一点也不错。我一个人生活也觉得挺好的,可是,快乐的时候,悲伤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分享和分担都是一种遗憾。所以,没有爱人的时候,我们不强求,可是,有一个好爱人的时候,一定要珍惜。这一点,我其实挺羡慕你们的。
  “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幸运。我内心里非常感谢东胜。没有东胜,我也许永远不可能如此简单快乐纯净的生活。有的时候我想,东胜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呢,他让我觉得自己也纯净起来。可是,我现在又很害怕他是天使,我怕天使总不能在人间停留很长。”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们也不贪心,让东胜离开天上50天就好。”黄宜也握紧了合欢的手。
  而在手术室里的东胜正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洗肺,一开始从引流管排出来的“洗肺水”像变质的煤尘一样浑浊,如果把第一次洗肺的水瓶拿在手中细看,在瓶中的上方,零零散散地悬浮着一些冲洗出来的絮状尘物,而在瓶子的底部,密密的一层与他职业有关的黑色煤灰碎末。洗了几次,水才变得清澈了。
  东胜毕竟年轻,虽然洗肺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但是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东胜还对三位女士开玩笑说:“我现在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了,连我的过去都被洗干净了。”
  一句话,让眼角还挂着泪水的合欢笑了。
  这个时候,周鼎新也赶了过来。
  “你小子放你几天假,好了就要来干活啊。现在你的一帮粉丝就等着你却给他们拍写真呢,连我也不要了。”鼎新说起话来似乎还有吃醋的味道。
  “你周扒皮啊?不许逼我们家东胜。”合欢马上护着东胜说。
  “我们家,啧啧……”周鼎新对东胜狹狹眼睛。东胜开心的笑了。
  合欢脸红了。
  有了朋友们的调节,本来很悲伤的合欢也变得好受多了。
  周媚湄和周鼎新一起离开的时候,鼎新感叹道:“说实话,以前我觉得东胜喜欢上尹合欢挺不可思议的,我总觉得他吃亏了。现在看来,合欢对东胜也真的是一片真心呢,而东胜和她在一起才真正快乐起来呢,像个男人了。”
  “当然是真心啦。以前合欢考虑现实的因素很多,总是很犹豫;现在,合欢面对自己的内心,就很容易真情流露了。”媚湄为朋友辩护到。
  “他们两个人走到一起,我可是功不可没呢。”鼎新得意的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媚湄不屑道。
  “怎么没有关系?要不是我把我追女绝技的最后一招‘霸王招’教给东胜,那小子傻乎乎的,不知道等到何年马月呢。”
  “霸王招?”
  “像合欢这样理智的白领女性,要等她想清楚了接受小她那么多的东胜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方法是霸王硬上攻,让她直接面对火热的激情!”鼎新说起来可真是很得意。
  “也是啊!”周媚湄也笑了。
  无论如何大家都希望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个星期后,合欢和东胜一起回到了山西晋城的老家。
  都说“近乡情怯”,东胜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反倒是合欢,越接近东胜家,就越紧张,心怦怦跳得自己都听得到了。
  合欢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冲破了一切阻碍,但是,内心里最害怕的就是面对东胜父亲。当年,东胜父亲希望自己带东胜去开创美好生活的,压根都想不到东胜会和比自己大11岁的女人好上了。合欢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拐卖青少年的人口贩子,更糟糕的还中途扣押了这个英俊少年。
  “东胜,你说,你爸爸要是坚决反对我们的事情,怎么办啊?”合欢问。
  “有我呢。我们先什么也不要说,就说尘肺病的事情。我们的事情我找机会说。别担心。”东胜握紧了合欢的手。
  到了东胜家里,合欢赶快放开东胜的手,装得像是普通朋友。
  东胜的父亲见到快一年没见的儿子真是又悲又喜又悔。喜的是儿子明显成熟了,装扮也像个城里人了,从电视里知道儿子成了新世纪男生,电话里知道儿子现在是摄影师了,乡亲们都羡慕他呢;悲的是这么年轻的儿子竟然也得了那种喘不过气来的病;悔的是当初再穷,也不应该同意儿子下矿啊,两年的工作却有可能毁了儿子的一生。
  东胜倒是显得精神分外的好,心情分外的好。吃饭的时候,轻描淡写的和父亲说起自己的病,说医生说啦,自己是“早早期”,一点也不严重,现在经过治疗,已经恢复了。然后说起这次合欢和自己一起回来是希望能够帮助自己的那些煤矿兄弟,因为如果发现的早,那么治疗的  东胜的父亲非常感激合欢,简直就是要对她磕头感谢了,一再说“合欢,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东胜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合欢只好期期艾艾的应和,心里想要是老爹知道东胜已经“以身相报”了,不知道做何感想?
  东胜看着合欢不好意思的样子,简直忍不住要笑出来。
  冬天的夜黑得比较早,合欢想着要早点休息,好避开东胜父亲一再的感谢。不过,村里人可不这么想,知道东胜回来了,纷纷过来聊天大家都为东胜感到骄傲。这个村还从来没有人上过电视呢。
  因为东胜父亲的宣传,大家也都知道合欢就是东胜的恩人,有个老太太握着合欢的手,说:“你真是女菩萨啊。”
  因为“心里有鬼”,合欢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样淳朴的乡亲。
  东胜第一次被村里人如此重视,如此赞扬,开始有了一些荣归故里的感觉,虽然来之前,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把病情和恋情告诉父亲,如何说服煤矿兄弟去做检查。因为很多乡村的人都不愿意去医院,现在自己变得如此重要和“显赫”,反倒让说服工作变得容易的多,何况还有资金支持,让东胜对自己和要完成的任务都充满了信心。
  幸亏村里人都休息的比较早,晚上10点,合欢被安排在东胜的床上休息,而东胜则在厅里搭了个简易的床。
  睡惯了席梦思的合欢,突然睡硬梆梆的竹塌床还真是不习惯,觉得骨头都被硌痛了,一翻身,又是吱吱嘎嘎的声音,硬梆梆的被子又怎么都暖和不起来。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合欢比上床之前还要清醒,开始无比怀念东胜温暖的怀抱。
  正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轻轻的唤了声:“合欢,睡着了吗?”
  自然是东胜进来了。
  “正在努力入睡呢。”合欢很清晰的回答。黑暗中,都能感觉到东胜笑了一下,然后一个温暖的身体滑入被窝,合欢一下子觉得温暖而踏实。
  “被你爸发现了怎么办?”合欢有点担心,但是手却抱紧了东胜。
  “没关系,我明天早点起床好了。”东胜拥进了合欢,这也是东胜熟悉的感觉。
  结果,两个人一觉睡到天亮,一直听到东胜父亲的咳嗽声才清醒起来。
  “怎么办?”合欢很紧张,这次可真是糗大了,颇有点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
  “你慢慢起来,我先出去,等我来叫你。”东胜倒是挺冷静的,不慌不忙的穿衣服出门。
  合欢只好用被子蒙住了头,等待。
  半个小时后,东胜过来叫合欢:“女菩萨,起床啦。”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你爸怎么说啊?”合欢还赖在被窝里,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要起来。
  “一切都搞定了。赶快起床,我们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东胜把合欢拉起来。
  合欢看到东胜的父亲,有点尴尬,叫了声:“叔叔”。
  结果,东胜的父亲似乎比合欢还要尴尬,“哦”了一声,赶快走开,一边走,一边说,“早饭都准备好了,在桌上呢。”
  吃好早饭,出了门,合欢和东胜准备挨家挨户的去劝说几个曾经一起下矿的兄弟。
  路上,合欢问东胜:“你和你爸爸怎么说的啊?你爸爸怎么说?”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问了。反正我爸默认我俩的事了,不会反对的。你放心。”东胜向父亲坦白后,胆子也大了,在乡间的路上,就忍不住把手搭在合欢的肩上,想要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爱情呢。
  “你到底怎么说的啊?我急死了。”合欢还是想知道。
  “真想知道?说了可别骂我啊。”东胜调皮的卖关子。
  “我骂你干嘛啊?快说!”合欢都没有注意到东胜的手在自己的肩上。
  “我和我爸爸说,那天我喝酒喝多了,把你给做了,结果你就只好跟我了。”东胜简短的说。
  “做了?”合欢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
  “就是强奸了!你哭哭啼啼一晚上,最后决定还是跟了我算了。现在你已经完全原谅我了,所以,你不会去告发我,我们会结婚。”东胜只好更加详细的解释。
  “哈哈哈,你骗我也打个草稿啊。你真这么对你父亲说的啊?你父亲相信才怪呢!你要是真把我强奸了,我不马上把你送公安局啊,还和你结婚?真是……”合欢觉得东胜现在真是油嘴滑舌了,和自己开这种玩笑。
  “我真的这么说了。”东胜急了,认真的解释,“我们这边这种事情有过发生的。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强奸了,就只好嫁给这个男人了,只要这个男人是未婚的。我爸爸还把我骂了一通了。我说我就是爱上了你没有办法,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你真的这么说了?”合欢看着东胜的眼睛,发现东胜并没有撒谎,“天啊!……”合欢简直无语了。
  “这也是事实啊。要不是那天我喝了酒来点强的,还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我呢。”东胜耸耸肩,说。
  “好你个东胜,你败坏我名声!”合欢作势要打东胜,又舍不得打下去。
  东胜乘机抓住了合欢的手,吻了一口,委屈地说:“我怎么败坏你名声啦?我败坏我自己的名声而已。何况,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合欢明白东胜是准备把所有的责任和非议都自己抗了,心里很感动,嘴里可是不饶人,“要强奸也应该是我强奸你!哼哼,哪轮到你强奸我啊。”
  “唉~~~”东胜故意叹了口气说,“你这样的强人八婆还有谁愿意娶你呢?还是我牺牲一点吧。”
  “你还很不乐意啊……”
  小两口打着“嘴仗”,快快乐乐的走在乡间的路上,都有点忘了此时是何时,此地是何地了。
  等看到了矿友的家,两个人才想起来保持一点距离,合欢又回到了记者的位置。
  合欢本来以为劝说的工作应该是非常容易的,有人出钱免费让你到医院检查一下,有什么不好的呢?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矿友就拒绝了,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理由来。聊了半天,合欢才明白这位矿友觉得去医院本身就不吉利,他也担心万一真的查出点什么毛病,以后就没有矿场要自己去干活了,何况自己家也没有钱去治疗,还不如这么稀里糊涂的过,“等孩子大一点再说。”
  合欢虽然有点吃惊,但是也很体谅这些矿工的心情,人在没有物质保障的基础上,对生活和对自己的要求都是最低的,这些矿工们对自己早已经放弃了,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上,指望孩子能够有出息。这也是当年东胜的父亲恳求合欢把东胜带到上海的原因。
  合欢和东胜花了一个上午,才劝说成功。
  回家的路上,路过那天合欢遇见大狼狗的地方,东胜对合欢说:“当时我看到你被狼狗追的时候,觉得你好小,很需要保护。你那个样子一直在我心里,所以,我老想保护你。”
  “后来发现上当了?我可比你大很多呢。”合欢现在一点也不忌讳两个人的年龄差距。
  “后来,你去和那些煤矿主谈判,去找他们要求他们承担责任,我又觉得你很勇敢,就像我自己一直希望自己那样的勇敢!”东胜深情的说。
  “你那个时候就爱上我了啊?”合欢开心的问,帮助别人的心情冲淡了两个人面对自己困难的沮丧,心情都变得好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只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不想离开你,想和你在一起。”东胜握着合欢的手,忍不住吻了一下。
  “东胜,我好开心我曾经到过这里,遇到你。”合欢说。
  东胜黑漆的眼睛亮亮的笑了一下,合欢觉得自己又沉醉在那一深潭中。
  过后的几天,东胜和合欢效率越来越高,等到摄影师到晋城的时候,他们已经按照计划说服了20位工友到晋城下属的一家县城医院检查。
  县城医院小,程序也简单,当天就拿到了20位工友的胸片。这里的医生似乎对尘肺病非常熟悉,每张胸片看个五分钟,就能基本确定是否是尘肺病。在20位工友里竟然有五位查出来有尘肺病,四位是早期,一位已经到了II期了。因为东胜他们曾经所工作的煤矿是一个私人的小煤矿,比起国有煤矿来说,安全和保护的措施几乎没有,导致比例偏高。
  看到查出问题来的工友们一下子变得很沮丧,东胜觉得很歉疚,竟然有那种自己害了大家的想法。
  合欢感受到东胜的心情,握着东胜的手说:“东胜,你这是在帮他们。十年以后他们再发现问题,可能就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他们现在提早痛苦了。”东胜说。
  “我们一起帮助他们。我们不是有计划吗?我们要先振作起来,才能帮到别人。”合欢说。
  “嗯!我会努力的!”东胜向合欢坚定地点点头。
  离开家乡的时候,东胜和合欢的心情都很复杂。
  东胜的父亲话不多,只是关照:“你们两个要相互照顾,相互帮助啊。”
  就这句话,合欢很感动,说明老人已经接受了他们,只要他们好就行。
  而乡亲们则寄托了很多希望在他们身上。两个人都感觉到沉甸甸的责任和信任。

第六十六回 风云再起
  对周媚湄来说,2008年的开年还过得挺不错的,虽然忙碌一点,但是充实,心情愉快。
  关于大众心理的调研已经开始了,因为是帮朋友做,周媚湄和赵大海做得都很用心。赵大海有心理学的专业知识,知道应该要问什么问题,而周媚湄擅长把问题问得很专业;数据分析是周媚湄的专业,如何做技术处理她很清楚,而赵大海提供的清晰思路让分析更加到位。两个人在合作中,重新发现了对方的专业性,同时生活中也增加了很多共同的话题。
  在这次调研中,简直是达到了“三赢”的结果。赵大海因为这次调研,写了一篇非常好的调研报告,并且计划在未来对此问题做更深入的研究,赵大海还计划以此项目申请美国哈佛大学的访学项目;周媚湄重新找到了分析的乐趣和对技术的热情,因为这一话题不像很多政府调研有很多的忌讳,几乎可以畅所欲言,充分的运用各种分析技术、模型来推导结论,激励了周媚湄对分析技术的专研劲头;而黄宜不仅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还发现了一个分析专家,因为周媚湄不仅能够用SPSS来分析,对STATA软件也很熟悉,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对于原始数据在两者间的转换也有比较好的方法。
  可惜生活似乎从来就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正当赵大海和周媚湄两个人觉得杨圆圆的阴影在逐渐过去的时候,钱丽娟又出事。
  年初八是第一天上班,周媚湄科室相比较而言还是可比较清闲的科室,尤其是刚过年,没什么重大事件发生的话,一般不会有太多的事情,基本上是大家捧碰个面,闲话一个上午,然后就回家。
  周媚湄正在和小蔡闲话东胜的事情,两个人长吁短叹,感叹情路艰难,说起煤矿工人的苦难,顺便抱怨现在上海的空气也很糟糕,估计以后的肺炎的人也会增加不少。正在这个时候,赵大海来电话了,很简短的说:“钱丽娟割脉自杀了,幸亏被及时发现送到了医院,现在人是没什么问题了,但她拒绝进食。他家人打电话过来,希望我去一次,我现在正在去你单位的路上,你陪我一起去一趟医院吧。”
  “好的。”周媚湄二话没说就答应。但是心里却一个咯噔,自从发生了杨圆圆的事情,虽然周媚湄努力骗过自己,力图权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是,内心里对赵大海的不信任却是很难逃避的。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还好,一旦有什么,总是忍不住疑神疑鬼。一听到钱丽娟自杀了,而且他们家人还打电话给赵大海,忍不住又开始怀疑以前是不是赵大海和钱丽娟也有些什么?转念一想,赵大海既然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自己,并且要求自己在场,那么按照道理他应该是很清白的,否则也不会现在就把周媚湄带过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赵大海开始一五一十地把钱丽娟的事情讲给周媚湄听。按照道理,这是违规的,但是情况紧急,赵大海也担心周媚湄胡思乱想,还是决定先把事情讲清楚为好。
  当年钱丽娟是顶着家里所有人的反对和现在的丈夫结婚的。家里人反对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的丈夫在一所声名狼藉的大专混了张文凭,毕业后,工作又一直不稳定,所以家里人觉得名牌大学毕业的钱丽娟找这样的一个丈夫简直是昏了头了。可是当时的钱丽娟完全沉醉在爱情里,家人反对的越激烈,她的爱情就越坚定!
  结婚后,钱丽娟全力帮助丈夫做生意,希望丈夫事业成功,自己也好向家人证明自己找的男人没有错,是个好男人。一开始,她丈夫还挺争气的,运输生意也做得挺好,可是2003年开始,他丈夫开始对股市着了迷,把辛苦挣的钱几乎都扔进了股市,但是他的性格又不是那种沉得住气的人,而股市又动荡不断,结果他做生意的心思散了,钱也散了。于是这个男人开始觉得自己的老婆很晦气,“没有帮夫运,”所以自己运气那么差。两个人从一开始的小吵小闹,发展到了大动干戈,家庭暴力逐渐升级。
  钱丽娟的丈夫所采取的家庭暴力并不是简单的揍一顿妻子,而是喜欢在床上无穷无尽地折磨妻子,用各种方法羞辱妻子,用各种性虐待方法对待妻子,用各种难听的称呼辱骂妻子,直到钱丽娟觉得自己要精神崩溃了。
  钱丽娟也想要离婚,可是一提离婚,他丈夫就说:“行!哪天我们离婚,哪天我就抱着儿子跳黄浦江!你这个女人毁了我一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看着老公发狠的表情,钱丽娟相信他是真的做得出来。为了孩子,她什么都不说,只好一忍再忍。就是在这个时候,钱丽娟找到了赵大海做心理咨询。
  “一开始还挺顺利的,因为钱丽娟需要倾述,所以我很快就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当时觉得她已经完全没有自信了,觉得自己就像丈夫描述的那样无耻、肮脏和晦气,所以,我觉得第一步是要重建她的自信。只有她自信了,她才有能力解决问题。问题的解决实际上谁也帮不了她,只有她自己。这个过程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结果也还算可以;正当我觉得要进行第二步的时候,我发现她对我的依赖越来越强,来找我咨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甚至感觉到她和我说话时那种故意表现出来的女人味和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性方面靠。当时,我开始忙于新世纪男生,又想建心理咨询联盟,所以,我就把她转介给了我的督导。后来,她来找过我多次,打电话给我,发邮件给我,我基本不理。我觉得督导应该能够处理好这个个案。”赵大海一口气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个钱丽娟也真够可怜的。不过这个也不能怪你啊。你尽力了。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怎么就想不开了呢?”周媚湄觉得自己的丈夫处理的没有错,是那个钱丽娟得寸进尺了。
  “我今天打电话给督导,才知道钱丽娟一次也没有找过他。也许,她之后就再也没有接受过心理治疗。”赵大海非常的自责。
  “其实,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我能够理解你的。”周媚湄轻声地说,自己还怀疑过他们的关系呢。
  “对一个心理咨询师来说,来访者对心理咨询师产生过度依赖或者其他不应该的感情,那叫‘移情’,被来访者移情上了,说明心理咨询师的失败。说实话,我真的不愿意面对这个失败呢。”赵大海坦诚的说。
  周媚湄也沉默了。这种事情还真是难办呢。
  到了医院,首先在病房外遇到了正在猛抽烟的钱丽娟的丈夫。
  刚刚听了赵大海的论述,周媚湄想象中钱丽娟的丈夫应该是特别猥琐的一个男人,见到真人却是和想象完全不同。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因为表情太过阴唳的话,看上去还挺高大英俊的。单看外表,怎么能够想象这个男人会是这样的一个坏丈夫呢。
  这个男人看到赵大海和周媚湄,也不打招呼,就跟着他们进了病房。
  病房里,钱丽娟的床头有一个5、6岁的男孩子,长得五官端正,和他丈夫很像,因为没有那样阴唳的表情,看上去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钱丽娟的丈夫一句话也不说,把孩子带出病房。
  钱丽娟比上次突然出现在周媚湄家门口的那个时候又要瘦很多,而且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看上去了无生气。
  “丽娟。”周媚湄走上去,叫了一声。
  钱丽娟睁开眼睛,看到了周媚湄和赵大海。她什么也不说,眼角流下了眼泪。
  “有什么事情那么想不开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看你还有那么可爱的儿子,你怎么能够忍心抛下他啊。”周媚湄轻轻的说。说实话,周媚湄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只好选择一种电视里常看到的样式说。
  “我是真的累了。我死了就解脱了,就不管世上的事了。”钱丽娟轻声的说,眼睛不知看在哪里,空洞无一物。
  “我知道你苦……”周媚湄安慰道。
  “你不知道!”钱丽娟终于把视线落到了周媚湄身上,“你有一个好老公,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苦呢?我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愿意帮我,谁也帮不了我。”
  “对不起,我应该花更多的时间来和你讨论,帮助你……”赵大海内疚地说。
  钱丽娟不说话了,眼角的泪水滚滚而落。
  “我们都愿意帮你的。丽娟,你要想开一点,总是会好起来的。”周媚湄说。
  钱丽娟还是不说话,继续淌眼泪。赵大海和周媚湄都感觉有些束手无策。
  “我到外面去和你先生聊聊天。我想,如果能够说服他和你一起来做心理咨询的话,你们的问题就会好解决多了。媚湄你陪陪钱丽娟吧。”赵大海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要做些什么。
  医院的草坪上,赵大海找到了钱丽娟的丈夫,他正一边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奔跑草地上,一边继续猛抽烟。
  “孩子真可爱。”赵大海坐到他身边,自然的感叹道。
  “嗯。”钱丽娟的丈夫应了声,并不转回头看赵大海。
  “我是赵大海,钱丽娟的心理咨询师。请问如何称呼您?”赵大海决定单刀直入,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伸出手来。
  “赵卫国。”钱丽娟的丈夫简短的答道。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伸出手来,和赵大海握了一下。
  “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啊。”赵大海说。
  “可是却是完全不同的人生。你那么成功,有钱,女人也喜欢你。而我,什么都没有。”赵卫国自嘲的笑笑。
  “钱不多,不过倒是真有个女人喜欢我。”赵大海说。
  赵卫国这次转过头来,看着赵大海。
  “我老婆喜欢我。”赵大海解释道,“虽然我们前一阵子有很多矛盾和误会,可是,幸亏她还喜欢我,愿意陪我来这个医院。否则,我都没有勇气进这个医院。”
  “你也会没有勇气进这个医院?”赵卫国完全不相信。
  “是。因为钱丽娟是我工作失败的一个证据。我没有治好我的病人,让她走进深渊里。”赵大海真心的说。
  “是我的错。我把她逼得没有办法了。我本来也想做个好男人的,但是一个不成功的男人几乎就不是一个男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男人。”赵卫国说。
  “无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你永远是你儿子的榜样。”赵大海看着草地上开心奔跑的孩子说。
  “我可不希望我儿子像我……”
  “可是,他一定有象你的地方,因为你是他的父亲,你是他做男人的榜样!”赵大海看着赵卫国的眼睛说。
  赵卫国马上回避了这个眼光,完全没有自信地说:“不会的,他会比我好的。”
  “你孩子很可爱,我们都希望他有一个美好的将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帮助他?”赵大海问。
  “你帮我儿子?”赵卫国狐疑的看着赵大海,不知道赵大海葫芦里卖什么药。
  “嗯。”赵大海点点头。
  “你怎么帮他?”赵卫国问。
  “很简单,你和钱丽娟一起来做心理咨询,解决了你们的问题,他就能更加健康的成长。尤其是你,只有你成为一个好男人,你孩子才能找到做好男人的方向。”赵大海自然明白这种说话是极端的,但是他希望这是有效的。
  “我和丽娟的事情你都知道?”赵卫国突然问了一句。
  “大部分。”
  “那你心里一定很看不起我。”
  “医生会看不起病人吗?”赵大海反问,“你只是自己过不了自己的坎,你伤害家人是因为你要伤害自己,你要惩罚自己。我只是希望能够让你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社会发展太快,我们每个人都有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我们需要彼此的帮助。”
  赵卫国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其实挺爱钱丽娟的,她也挺爱你的,否则你们不可能走到今天。”赵大海继续说服。
  “可是,她现在恨我恨得最好我马上消失。”
  “恨也是一种感情。钱丽娟之所以自杀,是因为她对你还有希望,希望自己的死让你清醒过来,她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放弃你和孩子的生活。否则她可以选择远走高飞,可以选择不顾你们父子俩的死活。”赵大海实事求是地说。
  “我真没想到她会那么决然的要死,只要她肯活下来,我愿意听你的。”赵卫国沉默良久,说。
  “好。只要你愿意和她一起面对问题,她就有勇气活下来。当年,她那么勇敢,为了你可以和整个家庭对抗。现在,她一样会为了你和孩子和命运对抗。”赵大海说,拍拍赵卫国的肩膀,觉得也许自己还有弥补错误的机会。
  回到病房,周媚湄正在努力的自言自语,对钱丽娟说话。无论钱丽娟听得进也好,听不进也好,周媚湄觉得自己总要说些什么,否则病房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
  看到赵大海和钱丽娟的丈夫和孩子一起回来了,周媚湄马上松了口气。
  “丽娟……”赵卫国叫了一声。钱丽娟马上转过头去,看也不看他。
  “妈妈……”赵卫国轻轻地推了孩子一把,孩子立马叫了起来。
  钱丽娟听到儿子的喊声,忍不住又把头转回来,看着儿子,再次泪流满面。
  周媚湄也觉得心里酸酸的,忍不住陪着掉眼泪。
  “钱丽娟,能不能给大家一次机会重新开始?赵卫国已经答应和你一起来做心理咨询。我相信你们两个曾经携手走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现在只要愿意再次携手,同样能够对付目前的困境。我不知道你这次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可是,我们知道你很苦,你至少要给自己一次机会告诉你丈夫你有多苦。否则,你死了也是白死。”赵大海说。
  这个时候,钱丽娟的儿子突然哭着说:“妈妈,我知道你是因为我逃学,你生气了,才要自杀的。妈妈,我保证以后我听你的话,再也不逃学了。”
  钱丽娟听了赵大海和儿子的话,终于哭出了声来。
  “你妈妈不是因为你逃学才自杀的。不信,你喂妈妈吃饭,你妈妈一样喜欢你,她一定会吃饭的。”赵大海说,心里想,孩子把父母的问题看作是自己的问题那才是真正的大问题!做父母的怎么就看不到这一点呢?
  钱丽娟的孩子很懂事,马上拿起床头柜上的粥去喂妈妈,一边哭说:“妈妈,我真的不逃学了,你不能死啊。”
  钱丽娟号啕大哭,把自己的苦一点点哭出来。赵大海松了口气,只要能够哭出来,就好办了。
  钱丽娟终于张开了嘴巴,开始吃儿子喂的粥,说:“妈妈,不是生宝宝的气。妈妈就是舍不得宝宝才一直努力活下来的。”
  赵卫国也在一边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大海轻轻的把一边已经哭的一塌糊涂的周媚湄拉出房门,轻轻的关上病房门。
  就让这一家人尽情的哭泣吧,每个人心里的苦都太多了。

第六十七回 解除心魔
  钱丽娟几天以后就出院了,可是对于如何治疗钱丽娟家庭的问题,赵大海却迟迟没有确定一个最好的方案。身体的康复总是比精神的康复要容易,因为对身体伤害的深度总能测量,而对精神伤害的深度却没有那么长的尺可以测量。
  赵大海开始和自己的督导商量方案,督导却说:“不需要方案,你用心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就行。重要的是,要开始第一步。”
  可是赵大海却依然迟迟开始不了第一步,他内心有很多的迟疑,他说不清自己究竟在迟疑什么,但是却一直没有主动电话钱丽娟一家。
  一连几天,赵大海就处于这样的焦虑,常常一整天觉得自己要做很多事情,可是却一件也没有做。
  周媚湄也发现丈夫的焦虑和迟疑,晚上聊天的时候,周媚湄假装很不经意的问起:“钱丽娟的丈夫真的会来做咨询吗?定了时间了吗?”
  “应该会吧。时间还没有定。”
  “那你赶快定时间啊。趁热打铁,等他老公反悔了,就糟啦。”
  “嗯。”赵大海应了一声,知道老婆讲得很对。
  “你是不是还是觉得面对钱丽娟很艰难?”周媚湄挑明了说。
  “也许……有点。”赵大海叹了口气。
  “其实,我觉得钱丽娟喜欢你挺正常的。”周媚湄幽幽地说。
  “啊?”听妻子这么说,赵大海马上警觉起来。
  “你想啊,她的老公如此粗暴,遇到像你这样愿意倾听她,从她角度考虑问题的男人不动心也难呢。何况你这么优秀,如果我是钱丽娟,我想我也会爱上你。”周媚湄说。
  “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媚湄,你要相信我!”赵大海急着解释。
  “我相信你。”周媚湄看着赵大海的眼睛说,“我只是想告诉你,钱丽娟这种心情转变对女性来说是非常正常的,并不是你的失败,也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我想,她在你身上看到了她想要塑造的理想丈夫。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拥有你。而对钱丽娟来说,如果有一天她能够看到她丈夫的闪光点,她会明白她对你的感情是对一个理想丈夫的感情,而那个合适的对象应该是她的丈夫。”
  赵大海看着妻子的眼睛,感受到妻子的真心,不由的感动起来,说:“媚湄,拥有你,我才是幸运的。其实,这次没有你的话,我想我都没有勇气面对钱丽娟。这几天我之所以迟疑着,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很怕失败,如果这次再失败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做心理咨询师。”
  “只要你做了,你肯定能够成功。你那么聪明优秀,如果你做不到,那全世界没有人能做到!”周媚湄坚定地说!倒不是为了鼓励老公,而是她真心这么认为。
  “虽然有的时候做你的英雄挺累的,可是,我还真是喜欢当英雄的感觉!”赵大海笑了。
  “我原来觉得钱丽娟的丈夫一定是凶神恶煞,但是,看到真人后,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赵大海也挺同情赵卫国的。
  “而且,我看这次钱丽娟要死的决心已经让他丈夫反省了。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帮他们一把,也许他们今后的人生就会完全不同呢。我希望钱丽娟也能够像我一样幸福。”周媚湄依偎在丈夫的胸口说。
  “媚湄,你真善良。你给了我很多力量。”赵大海温柔的说,手臂开始抱紧自己可爱的妻子。
  第二天,赵大海就主动打电话询问钱丽娟目前的情况。电话是赵卫国接的,他说:“身体倒是在一点点复原,但是整天精神恹恹的,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了。赵教授,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来一次?”
  简直比想像的还要容易,赵大海非常高兴赵卫国主动提出咨询的要求,于是确定了咨询的安排。
  真的开始进入心理咨询的议程,问题倒开始简单了。
  赵卫国的心理问题在社会上实际上是非常普遍的问题:因为事业的失败而想要在家庭寻找权威,结果导致了夫妻关系的紧张。而钱丽娟越想要帮助赵卫国,就让赵卫国压力越大,慢慢的让赵卫国觉得自己的失败都是被自己的妻子压迫造成的,于是又产生了床上的报复心理。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弱者欺负弱者的方式和手段有的时候比强者欺负弱者的手段要更加残忍。
  赵大海慢慢的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向,除了每次咨询45分钟外,他还布置“回家作业”让两个人完成。比如要求钱丽娟说话的主语一定要是“我”,而不能是“你”或者“他”。因为赵大海发现钱丽娟把自己人生的成败完全寄托在丈夫身上,目前又开始转移到儿子身上,她自己的自我几乎完全被压抑了。所以她日常生活中说话常常是“你应该……”“他是……”,很少关注自己的内心和发展。而她越关注丈夫和儿子,丈夫和儿子就越觉得自己的生活被她干涉,甚至控制,关系反倒越紧张。
  想要改变对方的爱常常带有强大的压迫力量,慢慢的会遗失爱的本质,成为统治的一种接口。
  语言是有力量的。当钱丽娟慢慢学习用“我”来说话的时候,她的自我开始苏醒,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需求,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独立。
  而对赵卫国的作业却是完全不同,要求赵卫国书面罗列如果自己目前还是单身的可能的生活方式。赵卫国罗列的每一种生活可能性都要比现在成功,于是赵大海反问:“那么说来,成功的欲望和钱丽娟并没有关系?”
  打破某一种思维定势,就能改变人的认知,从而改变情绪和行为。
  钱丽娟和赵卫国这次都是真心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无论是咨询还是回家作业都完成的很认真。有配合如此好的来访者,赵大海灵感泉涌,他借鉴了心理学多个流派的方法,不仅让钱丽娟和赵卫国看到了自己生活问题的本质所在,而且逐渐学习站在对方的立场看问题,在此基础上,重建他们的沟通和交往的模式。
  本来是非常失败的个案,几乎成了赵大海从业以来最成功的个案!赵大海对自己的信心也慢慢恢复了。
  事业发展的同时,赵大海也吸取了过去的经验教训,留出一定的时间给家庭。
  正月15那天,新世纪男生的演唱会如期举行,赵大海带着周媚湄和女儿呵呵一起看演出。
  绝大部分的歌曲呵呵都不会唱,绝大部分的明星呵呵都不认识,可是这个一点也不影响呵呵享受演唱会。她拿着荧光棒,带着荧光兔子耳朵,在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挥手,一起跳舞,一起狂欢,简直是开心极了。赵大海和周媚湄突然发现女儿长大了,若干年以后,估计就不愿意和父母一起来看演唱会了。
  演唱会快接近尾声的时候,东胜出场了,唱了一首“水手”后,开始讲述自己“尘肺病”的现状,感谢帮助自己的爱人和粉丝。
  年轻的生命,活力的身体和残酷的病魔、徘徊的死神之间的对比让每个人都心里一声长长的叹息,很多人开始流泪。在这恰到好处的时候,主持人宣布:“长情大爱基金会”成立。
  周媚湄和赵大海都佩服黄宜的办事能力,一个月前才听说黄宜有这个想法,短短的时间内她就联络好了国家基金会和各个相关单位,把这个牌子竖起来了,而且取了这么有深意有空间的名字!
  呵呵一开始看到熟悉的东胜哥哥出场很兴奋,摇头晃脑地更加厉害。等到东胜讲述病情,看到周媚湄流泪,呵呵有些不懂了,问爸爸:“什么叫死亡啊?”
  “死亡就是一个人去了天堂,再也不回来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赵大海并没有准备在呵呵这么小的时候就向她解释死亡,于是简单地应付道。
  “天堂在哪里?为什么他们去了就不回来?我们也能去吗?”呵呵却不依不饶的追问。
  “天堂就在那里。”赵大海指指头顶的星空,说,“那里很美,我们每个人老了的时候都会去那里,可是一旦去了那里就再也不能回到地球上,就再也看不到亲人和朋友了。”
  “不能看到爸爸妈妈,外公外婆了吗?”呵呵问。
  “看不到了。”
  “那我要告诉东胜哥哥,不要去那个地方,没有爸爸妈妈,外公外婆的地方一点也不好玩的。”呵呵认真的说。
  赵大海看着女儿晶莹的眼睛,把呵呵抱进了怀里,说:“我们谁也不去!我们一定不许东胜哥哥去!”
  周媚湄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
  演唱会后,黄宜来电话,想要赵大海参与另一档娱乐相亲活动的策划,大猪也到家里报告好消息,说又有一个大老板对心理咨询师联盟感兴趣,“这次肯定能成!”
  可是赵大海考虑了几天后,却都拒绝了。
  周媚湄很奇怪:“这些不都是前一阵你最兴奋,最在乎的吗?怎么现在突然没有了兴趣?”
  赵大海说:“前一阵子我让赵卫国做了一次回家作业,让他书面排序什么是人生重要的部分。我自己那天也做了一次。我觉得家庭对我的人生很重要,做一些对社会有实在意义的事情很重要,学术很重要。可是在这些重要的事情上,我花的时间和精力都并不多。我发现我过去把很多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所谓‘成功’的事情上,而不是重要的事情上。我自己对这个结果吓了一跳。”
  “可是做一些栏目的策划和建立心理咨询联盟也是有意义的啊。”周媚湄说,她觉得老公没有错过。
  “是有意义,可是那是锦上添花。我觉得现阶段更重要的是要雪中送炭。城市富裕了以后,还有很多农村的弱势群体需要我们关注;人们富裕了以后,会有更多的心理问题出现,而我们对这些新问题的了解和分析都不够,所以,我觉得只有加强研究,才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也许,心理咨询联盟还不到建立的时机,如果连我们自己心理咨询师都急功近利,那么怎么可能帮助别人呢?”赵大海深入的剖析。
  “怎么会呢?”周媚湄还是觉得放弃太可惜。
  “我们都是凡人,不是超人。每天都只有24小时,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我觉得前一阵子我自己的问题就是急功近利。我想成为最年轻的教授,我想成为有名望的心理学家,我想成为心理咨询业的领头羊,所以,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起推进,有任何的一点挫折都让我恐慌,同时任何一点成功都让我过高的评价自己。杨圆圆和钱丽娟的事情都提醒我,也许我走歪了。当心理咨询师联盟进展不顺的时候,我把成功放在第一位,而把家庭置于危险的境地;当电视台的事情和忙碌的时候,我简单的把来访者转介,而不去踏踏实实地解决。难道我不是急功近利吗?”
  “你比很多人好啦。”
  “我要一点点去掉那些贪婪的心魔,努力找到生活的本质,我想做好我应该做好的每一件事情,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好老师、好的心理咨询师。以后,也许我不会那么有名,不会那么有钱,可是我保证我们过得是踏实的、快乐的生活。”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快乐。”周媚湄说,抱住了丈夫。
  不过,黄宜请赵大海帮忙得另一件事情:策划“长情大爱基金会”的新闻发布会,赵大海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了进去。

第六十八回 新闻发布会
  东胜在演唱会上的一番表白,引起了人们对煤矿工人现状的兴趣,也引起了媒体对于东胜合欢那样年龄悬殊的姐弟恋的兴趣。
  过去,也常常有明星姐弟恋,但是基本上相差不会超过5岁,超过10岁的很少,而这次不仅超过10岁,主角之一还非常高调,公开宣布自己的“大爱人”,于是各个媒体都对此事进行了报道和讨论。
  对于这样一种局面,曾经做过娱乐记者的合欢当然是在意料之中的,以前对东胜一直努力抗拒着,很重要的一点也正是觉得很难面对这种“被关注的舆论”。而现在,合欢对于这种讨论竟然有“和自己无关”的感觉。任凭媒体讨论,她和东胜都不回应,不参与,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并没有沟通,但态度出奇一致,“过自己的生活,让别人去说吧。”
  目前这种生活对两个人来说,都是走得很艰难才得到的,别人的舆论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太不重要的事情了。
  而舆论倒是也并没有一边倒的贬低他们,因为东胜的病,反倒很多人被感动了,同情和祝福他们,觉得他们两个也是很不容易的,觉得东胜很有勇气,觉得合欢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和东胜在一起,那真的是爱情。
  原来以为可能来的舆论暴风雨变成了绵绵细雨,虽然有点烦,但有的时候也挺滋润。
  最有意思的是合欢所在的报社,那些同事们避开爱情的话题,而是给合欢提供各种各样治疗尘肺病的偏方来体现他们的对合欢的支持和关心。
  当然,晚报也不能落后于他人,也做了关于姐弟恋的报道,还颇花心思的收集了近期很多好莱坞明星姐弟恋的情况,来证明合欢东胜之恋也并不奇怪。比如最近38岁的玛丽亚•凯瑞和比她小11岁的男友尼克结婚了,很幸福的样子;40岁的詹妮弗•安妮斯顿的男朋友比她小9岁;41岁的海丽•贝瑞的男朋友比她小9岁;45岁的黛咪•摩尔和比她小15岁的男友库彻在一起很幸福;49岁的麦当娜和小她10岁的名导盖•里奇已经结婚好几年,孩子都有了;《欲望都市》的主演之一金•凯切尔52岁了,找的男朋友才29岁;34岁《美国派》主演之一的莎娜•伊丽莎白的男朋友正好比她小11岁……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现在这么流行“悬殊姐弟恋”,以至于人们认为迪亚兹•卡梅隆之所以和贾斯汀分手是因为女的只比男的大了4岁,“年龄差距还不够大!”看看那些“悬殊姐弟恋”一张张幸福的合影,简直让人觉得女人一定要找比自己小很多的男生!
  合欢注意到这篇娱乐稿子正是出自原来报道赵大海事件的小张之手,在读这篇稿子的时候,合欢感觉到小张对自己的支持和鼓励。原来担心小张会对自己有成见竟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校样室遇到小张的时候,合欢真心的对小张说:“谢谢。”
  小张也没问谢什么,而是举起握着拳头的手说:“加油!”
  两个人心有灵犀地笑笑。
  真正的爱情可以感动每一个人。
  合欢和东胜最近一直在忙碌着“长情大爱基金会”的新闻发布会,需要写稿子,提出剪接方案,讨论东胜应该如何表述,应该请那些人来……事情很多,但是帮忙的人也很多,赵大海、黄宜,还有小麦、周媚湄几乎都参与进来了,大家一起忙活这个事情,越做越觉得有意义。
  早春三月,终于一切都安排妥当,“长情大爱基金会”的新闻发布会正式召开了。
  这个新闻发布会设计的非常特别,既是新闻发布会,也是募捐会。邀请的人除了新闻记者以外,也有各个企业的老总、政府官员以及一些普通老百姓。邀请来的人不区别身份,按照先到先坐的原则,填满一张张圆桌。圆桌上也没有山珍海味,只有一点水果和点心。
  赵大海除了邀请一些企业老总,他把赵卫国和钱丽娟也请了过来。
  周媚湄请的人都是充满好奇心的人,比如呵呵、周鼎新、小蔡,还有年纪一大把但是依然有追星情怀的老罗夫妇。
  而合欢本来除了把小麦带上,并不准备邀请什么人,但是李耀斌和张耀祖从报上得知这个情况,竟然主动要来参加,合欢也都答应了。
  朋友们来得都比较早,周媚湄热情地招呼认识的坐到一起,顺便把合欢的朋友也都招过来了。周媚湄天生就有这股热情劲,赵大海看着老婆像是忙自己事一样的张罗,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周媚湄看到杨圆圆,脸上的表情还是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她也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准备全当没有看到就算了。没想到同桌的老罗老婆见了杨圆圆激动的不得了,当场就叫了出来:“杨圆圆!”,老罗恨不得马上捂紧老婆的嘴。
  杨圆圆看到周媚湄和赵大海在这边,微笑着走过来了。
  赵大海自然注意到了,他牵着周媚湄的手,主动迎上去,说:“杨小姐,好久不见啊。你也来捧场啦。”
  “当然!新世纪男生就像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它一点点成长,它有活动,我怎么能不参加呢。”杨圆圆笑得很花枝招展。
  周媚湄听着“我们自己的孩子”这种词觉得心里不爽,连假笑也懒得装了。
  “我们家媚湄是真把这次活动当自己的孩子了!拉了很多她的朋友,还有你的粉丝呢。”赵大海自然的笑笑,然后把杨圆圆引荐给老罗夫妇。
  老罗老婆那个激动啊,就像一个16岁的少女看到了自己的偶像王子,一直乐呵呵地笑。老罗看到赵大海把他们夫妇这么当回事,也激动起来。
  倒是杨圆圆很清楚赵大海如此落落大方的表现,正再一次宣告我爱我老婆,我老婆的一切是我的最重。她在心里叹口气,这个好男人今生是和自己无缘了,然后礼貌地和大家握握手,马上离开了。
  “没动心吧?”周媚湄偷偷地掐老公的胸口问。
  “老婆经常监督,我天天反省!终身可修,绝不犯同样的错误!”赵大海胸脯一挺,犹如宣誓。
  周媚湄满意地笑了。
  赵大海也笑了。
  也许这就是夫妻间的乐趣,偶尔吃点小醋,乘机表白表白,爱情经常更新。
  “长情大爱基金会”的新闻发布会做得非常感人。
  首先,当然是必须的领导讲话,然后放了一段20分钟的纪录片。
  一开始是煤矿工人的工作写照,就像冰心在《平绥沿线旅行记》中描述的:
  下井:“沉黑中大家挤在一起,只听得井壁四边水声滴沥,潮热熏人,蒸汽水从铁栏上缘着我们的臂手,流到衣袖里,湿得难受。这吊车飘忽不住地在沉黑中下降,……到了三百尺的地下了。”
  井下:“借着手灯的微光,我们俯身鱼贯地在六至八尺宽的圆洞中进行。洞顶都用很粗的木柱支撑着,洞壁闪烁着黝黑的光。地下流着又湿又热的泥水,洞中流转的是沉重闷热的蒸汽,顶壁间还不断地落下水点。我们稍一抬头便要碰着顶壁。”“地道里,不时急速地隆隆地走过煤车,黧黑褴褛的工人,佝偻地推着,有几个童工……只对我们露齿而笑,目光闪闪。在开采的地方,有许多工人,着力地用铁锄向着壁上一上一下地掘,煤屑飞溅。衣着褴褛、佝偻着干活……”
  井上: “出矿已过六时,重见傍晚的阳光,重吸爽晴的空气时,我们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悲恻和惭愧。”“大家脱去蓝衣,发现彼此的内衣上满了黑灰,鼻孔和耳窍也都充耳不闻塞着黑垢时”,那年轻精悍的工头却向他们讲了这样一个事实:“我们连肚子里都是煤屑呢!”
  虽然工作环境如此恶劣,但是纪录片却并不想要描述矿工的“悲惨生活”,而是镜头一摇,开始表现煤矿工人的笑容,那种笑容在黑乎乎的井下只能看到白色的牙齿和闪亮的眼睛,可是到了井上,这种笑容就变得很明媚。矿工们彼此开着玩笑,洗干净身上的煤渣,回家;拿到工资的时候,开心地计划去买些什么;面对考试考得很好的儿女,矿工们又开始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
  纪录片几乎花费了一半的时间来表现单纯而善良的矿工们虽然艰苦,但是却依然乐天的生活,让人感觉到他们生活的如此充实、如此幸福、如此有希望。
  最后五分钟,镜头却又是一摇,开始表述尘肺病的可怕,那些查出尘肺病的矿工们的绝望,那些因为尘肺病而变得一贫如洗的家庭的困境。
  不断的巨大反差,看得每一个人感同身受,觉得生活如此美好,却被尘肺病生生切断。
  很多人开始流泪。
  纪录片结束后,东胜出来了,带出了一帮他的煤矿兄弟。东胜简单的介绍自己的病情、治疗的情况,强调只要社会关注,早期治疗,尘肺病绝不是一个绝症,完全可以预防和治疗。煤矿兄弟们用最纯朴的语言来表达他们希望活下去的决心!
  最后,新世纪男生们一起上台,用自编的歌词通过一首又一首流行歌曲来表诉“长情大爱基金会”的宗旨、目标和未来的行动方案。
  整个发布会持续了1个小时。然后每一桌都有一个新世纪男生或者煤矿工人坐过来,大家随意的聊天。
  周媚湄他们这一桌来了一个刚刚被诊断为尘肺病II期的一个煤矿工人。这个矿工40多岁了,很健谈。说他们的工作和家庭、幸福和烦恼、过去和现在、憧憬和困难,大家也不断地提问题。这种聊天有的时候把大家逗笑了,有的时候又让大家一起流眼泪。
  整个活动计划两个小时结束,结果大家迟迟不愿意离开,拉着新世纪男生或者矿工聊个不停。走的时候,大家也都自愿地根据自己经济实力捐了一定的钱。
  这个活动对所有参与的人来说,触动都很大,大家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以及自己也负的社会责任。尤其是对赵卫国和钱丽娟来说,是一次震撼!
  赵卫国在看记录片的时候偷偷握住了妻子的手,而钱丽娟并没有反抗,任由赵卫国握着手,流泪的时候,甚至往赵卫国的肩膀上靠过去,赵卫国轻轻的拥住了妻子,似乎回到了当年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
  两个人过去都觉得压力很大,烦恼很多,自己很不幸,可是和那些煤矿工人比起来,自己的生活环境不知道要比他们好多少倍;遇到的问题至少还有可能的解决方案,只要双方让一步;自己虽然遇到种种问题,可是和煤矿工人比起来只是不顺而已,谈不上不幸。当人们面对自然灾害、疾病和极度贫困,那才是真正让人绝望和无助的。生活在城市的人遇到一点问题就觉得世界末日来临,却不知每天面对世界末日的人们却可以选择过有希望的人生。
  临走的时候,赵卫国衷心的对赵大海说:“谢谢你邀请我们来,我们觉得过去生活的实在是太狭小了。我们以后会好好珍惜生活的。”
  赵大海拍拍赵卫国的肩膀,两个男人彼此欣赏地笑了。
  周媚湄对老公说:“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邀请他们来了。”
  赵大海回身搂住老婆说:“我最近反复的看这个纪录片,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幸福,觉得自己有很多力量可以帮助别人。”
  “我也很幸福。和你在一起。”周媚湄靠在赵大海胸口,从内心里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如此自豪又这样一位好老公。
  “幸福其实是种反差。我们一直很顺,反倒感觉不出来幸福。遇到一些问题或者障碍,解决后才能感觉到幸福。当然没有问题更好,和比我们生活得更艰苦的人比较比较,也能感觉到幸福!”
  “我们坚持参与‘长情大爱基金会’!”
  “当然!”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
  这场基金会新闻发布会非常成功,一下子获得了捐款200多万,捐得最多的人是合欢,一下子捐了60万5000元:60万是张存折,5000元是现金。
  东胜开玩笑说:“真没想到我老婆是小富婆啊。”
  合欢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只捐了5000元啊,一个记者而已,怎么可能出手如此阔绰?
  看到存折,合欢明白了。
  “是张耀祖捐的。”合欢老实的告诉东胜?
  “张耀祖?”东胜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
  “我做了他六年情妇,分手的时候他给我60万,我没有要。”合欢继续老实交代。
  “为什么不要?也是劳动所得啊。幸亏他送回来了。我老婆不亏!”东胜心无芥蒂地笑起来。
  合欢看到东胜的笑容,心里一下子觉得很轻松,也开玩笑道:“看来我没有做亏本生意啊。”
  “两不相欠了。以后你就是我林东胜一个人啦。保证不让你做亏本生意!”东胜笑得更开心了。
  合欢很感动,忍不住抱住东胜说:“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能够很轻松的面对张耀祖啦,李耀斌啦,我的过去也变干净了。”
  “本来就干净!你要是遇到好男人早早嫁了,那我才觉得糟糕呢!”东胜真心地说。
  合欢一边笑,一边淌下了幸福的泪水。
  “小两口现在就这么敢公开谈情说爱啦?”周鼎新走过来。
  合欢马上擦去泪水,说:“我们在忙公务呢。”
  “呵呵,我也要忙公务去了。”周鼎新眨眨眼睛,说,“你那个助手小麦可真是有意思。”眼角看到小麦已经在准备走人了,连再见也来不及说,就赶过去了。
  合欢和东胜都笑了。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晚上,很长一段时间后,大家还都记得这一晚。

第六十九回 大结局
  无论悲欢离合,生活以同样的速度在继续。
  赵大海和周媚湄虽然偶尔还是要吵架,但是生活依然很幸福。
  赵大海申请去哈佛访学被接受了,9月份就将离开上海去美国一年。
  “我陪你去!”周媚湄坚定地说。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赵大海知道最近老罗为周媚湄说了很多好话,周媚湄的提升应该在今年能够实现。
  “其实,我很早就想辞职了,就是一直没有勇气。我并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就是不断往上升,我也不见得快乐。反倒是这次和你一起做调研,我觉得很开心。我很想继续专研数据统计,而且我还想学习处理访谈资料的数据分析软件。这次正好和你一起去哈佛,可以学习学习。”
  “老婆,你真好!你总是愿意为我牺牲!”赵大海感动地说。虽然老婆说一堆理由,但是辞去公务员的工作,这可是一次重大牺牲。
  “我这次真的不是为你牺牲,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第二次成长’。你只是给了我下决心的机会而已!”周媚湄也是真心话。
  “太好了!我们可以把呵呵也带到美国。五岁的孩子就可以上波士顿公立学校,我们呵呵可以学好英文啦!”赵大海特别高兴。周媚湄这么支持,原来担心的问题都不存在了。
  “太好了!小孩子小的时候有机会在英语国家受教育,以后学英语就不难了。哪像我们,学了十几年,还是哑巴英语!”周媚湄也很兴奋。
  夫妻两个展望未来,觉得充满希望。
  周媚湄和单位打招呼,透露自己会在9月辞职。老罗问清情况后,虽然觉得可惜,但是尊重周媚湄的决定,反复关照周媚湄:“赵大海是个好男人,跟着他,没错!”周媚湄笑笑,觉得老罗那么容易就被赵大海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表现给“贿赂”了。小周,不对,是周科长自然也不会反对,少个竞争对手一定是好事。
  不过没想到比周媚湄还要提前辞职的竟然是小蔡。
  “我准备到李耀斌的证券公司去工作!”小蔡偷偷告诉周媚湄。
  “你去证券公司干嘛啊?”
  “他那里马上要成立一个调研部,我去也正好发挥我的特长!”
  “你什么时候和李耀斌勾搭上啦?”看着小蔡兴奋的样子,周媚湄觉得这事不简单!
  “什么勾搭啦?那么难听。我是欣赏他。你以前不是和我说过他和合欢的事情吗?我觉得这个男人挺正直的,所以在长情大爱基金会的发布会上就和他多聊了一会。没想到人也是挺有趣的,他那边有这样的机会,我想试试。”小蔡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那么简单吧?老实交代,你还存了别的心吧?”周媚湄对别的不敏感,对八卦那是一向高度敏感的。
  “也不瞒你了!”小蔡恢复了爽脆的性格,说,“我就是想呆在他身边,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
  “那他对你怎么样啊?他对你有意思吗?”周媚湄发挥八卦精神,追问到底。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就是后来面试见了他两面,他好像对我挺一般的。”说到这个,小蔡有点沮丧。
  “你什么把握也没有,就敢辞职啊?I 服了YOU!”周媚湄忍不住说。
  “人生难得几回搏!呆在这个地方,一点暧昧都没有办法搞。我每天要对自己做很多说服工作才能让自己爬到这里来,面对那些扑克牌脸!我真是厌透了。到证券公司,即使不成功也没有关系,至少看看那些证券公司的帅哥我也开心!”小蔡颇有点豁出去的感觉!
  “呵呵呵,我支持你!”周媚湄看着小蔡年轻的脸庞,觉得她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真的很难能可贵,忍不住拥抱了她一下!
  “你要做我军师!要帮我啊!实在没有办法,叫你老公也一起帮我想办法!从现在开始,我要全力以赴攻下李耀斌这个桥头堡!”小蔡右手右脚同时往前伸出,又都一屈,做了个下定决心的样子!
  周媚湄都笑翻了。
  这个世界很奇怪,对一个女人来说是累赘的男人,对另一个女人来说却是宝贝!
  东胜的病情非常稳定,合欢照顾得比较周到,东胜自己也比较注意,一个月后去复查,戴医生都表扬他恢复得好!
  两个人的工作也都很顺利。合欢写的关于煤矿工人的生存调查获奖了;而东胜的摄影事业也蒸蒸日上,偶尔接拍个广告也算调剂生活。
  不过让合欢最郁闷的是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东胜很高兴,说“马上结婚!反正我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
  合欢自己其实也很想要孩子,何况是和东胜的孩子,可是因为孩子而结婚让合欢觉得非常不爽。
  本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恋爱,结果却有一个最俗的结尾,女方因为有孩子而迫使男方求婚,实在是太不浪漫了!
  周媚湄知道了,不厚道地大笑起来,说:“这就是生活啊!你以为你是小龙女,东胜是杨过啊?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凡人的生活最适合我们!”
  “真是不甘心啊!”合欢说,“本来还想享受几年快乐的两人世界呢。”
  “其实,现在正是好时候,你再过几年就是高龄产妇了!而且,我想东胜家里也想早日抱孙子呢!在农村,小伙子22岁了,应该结婚了!”
  正说着,东胜从厨房间里走出来,接话说:“就是啊。我们那里像我这么大,可能孩子都可以叫爹了。我们那边16岁就开始工作,20岁结婚,40岁就可以做爷爷啦!我算晚的了。”
  “现在哪有想早当爹的男人啊?”合欢瞟了一眼东胜,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我就是想早当爹的那个男人,可惜有的人嫌弃我身子弱……”东胜装得可怜巴巴的样子,但还没有等合欢安慰他,又讨好地接着说“可是,某些方面我表现得还是挺强的吧?”
  周媚湄听出来话里的情色意味,忍不住笑了。
  合欢脸又红了,瞪了一眼东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长情大爱基金会”的运作也非常顺利。尤其是5月12日,四川省发生大地震,基金会第一次跨越煤矿领域,投入到救灾工作中去,成效显著。黄宜是总指挥,从资金安排到人员安排,每一步都做得非常到位。
  合欢作为新闻报的记者,冲到了第一线。东胜不放心合欢的身体,但是又觉得此时绝不能阻碍合欢的这种爱心,他也就跟着去了,没想到东胜在四川还有粉丝,幸存者们看到坚强的东胜来了,都感觉到了希望!
  赵大海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专业优势,做起了心理辅导的义工队队长,召集了一批心理咨询师,做了一定的培训后,就投入到第一线去。虽然有些危险,生活也很辛苦,但是大家都觉得那是最充实、最有意义的人生。
  没有想到心理咨询师联盟在商业上没能运作起来,在抗震救灾中却轻易地建立起来了。这样的联盟,让赵大海更加觉得自豪!
  连赵卫国和钱丽娟都参与到基金会中,帮助收集物资,安排运送。抗灾的时候,很缺运输工具,赵卫国的运输队对基金会来说作用重大,赵卫国也找回了失去已久的信心和人生动力,第一次觉得自己即使是做一个运输队长,也能为社会,为他人做出贡献!人类的情感烦恼在天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在共同抗灾的过程中,小两口终于找回了失去的爱,重新焕发出生活的激情。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一向吊儿郎当,不关心社会事务的周鼎新也成为了抗灾的积极分子。一方面,地震灾难太过无情,整个中国都被同一种感情激发起来,团结在一起抗灾救人,人性的闪光点在这次抗灾中灼灼生辉,照亮了整个世界!另一方面,周鼎新竟然爱上了小麦,无奈小麦是个坚决的不婚分子,而且对周鼎新一直保持警惕心理,导致情场高手周鼎新竟然屡屡挫败。于是,周鼎新下定了决心,这次抗灾中,小麦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既要为灾区兄弟送温暖,也要为小麦送爱心。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都以自己的行动来体现“长情大爱”!
  生活永远不会停顿,无论开心或者悲伤,时间都是以同样的速度流逝。
  有的时候,我们不知道生活给我们的礼物究竟是好是坏。他给我们甜蜜的糖果,却可能让我们吃坏牙齿,而日日牙痛;他给我们苦瓜,吃起来很苦,可是却让人觉得清新、爽口。
  健康平安也许就是生活给我们的最大礼物。
  周媚湄和合欢的故事都没有结束,每个人的故事都在继续,会有开心也会有沮丧,会有幸福也会有悲伤。这些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生活是美好的,因为他总是会给你新的明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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