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魏青的大名,就是魏青没错。
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她跟人一自我介绍,人家就算不说,第一反应也通常是,你为啥不叫卫子夫?想得远一点的还会想,你干嘛不叫霍去病?
魏青也曾向他爹寻求官方解释,他爹也饮恨啊:堂堂一个教大学语文的知识分子,女儿的名字居然这么没意境。他只恨不能把女儿的名字取得謷牙诘屈,晦涩难懂,好体现出当代知识分子的风骨来,只可惜魏青老爹是个孝子,而魏青的爷爷算是半文盲,识字不多,好歹从里面抓出一个“青”字来,凑出“魏青”二字作为孙女的大名,也算是朗朗上口。
不过魏青还算知足的,她有一姐妹,大名叫做薄碧氏,每次自我介绍都是得意洋洋状——本人叫薄碧氏,薄情的薄,碧绿的碧,阏氏的氏。
魏青特鄙视她,看见没,这就叫浪费口水。
八月份的天气,怎一个热字了得?
现在魏青坐在县人民法院立案庭破旧的办公桌旁,办公室里有空调有饮水机,窗帘拉得死紧,完全感受不到外间火热的太阳是何等的热情,她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本《司法考试常用法律规范》,勉强看了三四行,难以为继,于是开始发呆。
立案庭周庭长在看市中级法院下发的一个文件,偶然抬起头,看见魏青那副样子,心里感慨,这孩子真是好学啊,上班闲暇还看书。
但事实是,魏青同学连着两年复习不充分,司考都没过。
立案庭是个清闲好地,魏青老家所在的这个小县城,你要找什么惊天动地惊世骇俗的大案要案那是几乎不可能的,打官司的原因一般以追债,离婚居多。
魏青美其名曰来实习,其实不过是因为没找到工作,又想帮家里省点电费,找个好地方看书复习而已,反正也没钱拿。
这个下午清闲得一如往日,感觉肚子有些饿了,魏青抬起眼皮看了看时间,不错,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周庭长也在看时间,道:“小魏,差不多可以走了。”
这就是小地方机关上的好处,上班可以推迟,下班可以提前,魏青正要说话,门口有个男人敲门,魏青下意识道:“请进。”
男人走了进来,大约三十岁上下,丰神俊朗,气宇轩昂,身上穿的,手上拿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魏青想,不是来讨债的,就是来结婚的。
说起结婚又让她想起伤心事,自己上有老【爹娘共计二人】下有小【侄子侄女不少】,俨然是一奔三的人了,怎么就还没遇到好男人呢。二十几年的人生里,知道的好男人不是已经结婚了,就是GAY。
前者诸如她的初恋XXX,不是她不想说那是谁,是压根忘记了人家叫啥名,好像结婚的时候婚礼还操办地挺盛大的,她当时在酒席边二郎腿一翘,边嗑瓜子边评判红白喜事的恶俗;然后遐想自己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在教堂,交换了戒指就跟所有人宣布:你们回家吃饭吧,我们还要赶中午的飞机出国度蜜月——
她回家把这一想法跟她老娘一交流,换了结结实实一锅贴,她还没开始哭呢,她老娘抢先开始哀嚎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作孽的一女儿。
魏青深知此时要迅速地转移矛盾,于是打开电视机;果然她老娘的视线就被八点档的肥皂剧给深深吸引了,全然忘记还要声讨自己生的女儿是多么多么作孽。
而后者中的代表则是她小的时候发誓一定要嫁的张国荣。
魏青天马行空地想了一阵,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正事,于是很热情地拉过凳子道:“你先坐。”然后去拿纸杯接了水给端到别人面前。
动作特麻利。
周庭长又一次被她的表象所欺骗,觉得这孩子简直可以当优秀公务员代表,深得微笑服务的精髓啊。
其实如果今天来的是个王二麻子张三瘸子,估计魏青不会有那么热情。
魏青笑不露齿,特别温婉怡人地问:“先生,你有什么事?”
那英俊的男人朝她笑了笑,声音低沉动听:“不好意思,我要离婚。”
租房是第一要务
转眼九月,太阳余威尚在,再好的防晒霜擦在身上,出了门去被汗水一洗礼,还是感觉黏黏的难受。魏青回大学所在城市三天,住了三天的旅馆,天天抱着笔记本电脑无所事事,完全成为穴居生物。
苦于不知道楼下超市的电话号码,连吃个冰淇淋都要亲自跑一趟,魏青想既然难得出去, 顺便到墙角那去看看租房广告也好。
把帽子拉低一点挡住灼人的太阳光,魏青只觉得脸上滚烫的一片,挖了一勺子冰淇淋进口,才从冰柜里拿出来的,走了几步路竟然就化了小半。
满墙都是租房广告,看来看去,竟然都没几个合适的。
要不就是日租,要不就是合租。
合租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跟谁合租是大问题,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现在也不像大学的时候,朋友那么多,随便找几个有点了解的朋友一起租房也比贸贸然找个陌生人好。
真够绝望的,两个最好的朋友,薄碧氏现在住的是单位单人宿舍,想挤进去那是对别人居住环境的人道毁灭,肯定很挤;而苏玫虽然有自己的房子,但是地处闹市,且她那经常有内部知名的雄性生物出入,显然不是适合看书考研的好选择。
所以只有租房子。
魏青耐着性子看了两眼,正欲准备转身走人,恰好撞到某人。魏青踉跄了一下,被人抓住手腕,魏青站稳了,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那人笑了笑,回答:“不用谢。”
魏青这才正眼看他的样子,那男人很年轻,长着张漂亮的脸,皮肤比她还白,连毛孔都看不见,跟百货公司护肤品广告上的美女似的,双眼皮大眼睛,个头挺高,比她高出一个头来。魏青边看想入非非,要是出门回家能捎带这样的男人,也不至于现在被逼得回来奔入考研的洪流。
这样一想,又觉得很伤心,美男在前,她穿的是T恤热裤加一双人字拖,头发跟杂草一样乱七八糟
男人看着:“你租房啊?”
魏青点头:“你也是?”
男人避而不答,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才问:“你是学生?”
魏青有些难为情:“也不算,我回来考研。”
“我叫朱颜辞,”他扬了扬手里复印的租房广告单:“我不是来租房子的,我是有房子要租,你有没有兴趣?”
周围的气氛顿时变成了粉红色,还有无数小天使扑哧扑哧扇着小翅膀绕来绕去。
一如《闻香识女人》里史法兰中校所说,上帝真是天才。创造了美丽的男人,还创造了和美丽男人相聚的机会,阿门。
魏青的神经断了线,忙不迭地道:“有啊有啊。”
朱颜辞看着她一脸痴呆样,忍不住退后一步站定:“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看房子?”
魏青赶紧道:“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有空。”
说完还意志坚定地往前迈了一步。
朱颜辞继续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呵呵,呵呵。”这年头女人比男人彪悍多了,刑法上没写调戏美男罪,男人被强奸还只能定个故意伤害呢。
魏青继续跟进:“你没空?”
朱颜辞被她盯得发毛,但还是点头:“你现在就去?”
魏青笑得跟刚从地上捡了十万块支票一样:“好啊好啊。”
朱颜辞笑了笑:“你这么急着租房子啊?”
魏青点了点头,心里想,我真的不急,我不急,我怕你不急。
魏青跟着朱颜辞其转八转,到了附近的小区,抬头看了看:“啊,有电梯吧?”
朱颜辞回答:“有啊。”魏青刚松了口气,又听朱颜辞道:“不过——”
魏青叹气,这世界上的事情最怕“但是”二字,转折来转折去,莎士比亚都能转成郭敬明。
果然朱颜辞也很哀怨地道:“不过经常坏,而且一停电的话——”说到这里他停下来观察了下魏青的表情。
魏青笑得很大度:“爬楼梯锻炼身体嘛。”其实是想说为美男锻炼身体也算值得。
朱颜辞眨了眨眼睛:“呵呵,那就好,我家在二十一楼。”那表情就跟小白兔似的。
魏青笑不出来了。
不过幸好魏青今天人品好,电梯没坏,上去看了房子,一室两厅,朱颜辞睡主卧,里面附带卫生间,魏青预备要租的那间,布置得很简单,桌子椅子床衣柜而已,采光也算不错,于是回头问:“一个月多少钱啊?”
“六百。”
也不算贵,不过最近钱紧,家里贴一部分,到时候再去打打工,估计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定金多少?”
“你租多久?”
“至少也得三个月吧,趁我现在还有点钱,要不我先把房钱都付给你?”以免以后没钱交房租了被美男一脚踹出门。
朱颜辞笑:“你打定主意要租这?”虽然自己这个房价也不贵,但是这女人居然连价都不砍,真豪爽。
其实魏青同学是想,要是以后把你收进后宫,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放长线钓大鱼,何苦现在纠结呢?
锦绣年华
魏青行动迅速,当天晚上就入住到朱颜辞的家里,拖行李的时候电梯出了点故障,朱颜辞充分体现好男人的风度,把行李给拖上去,还很体贴地说:“你东西不太多嘛。”
当然不多,大件物品以后叫快递送过来就是了,魏青别有深意地回答道:“我很节约。”
某种程度上,这算是答非所问,彰显出魏青的狼子野心,她试图建立的是一种良家淑女的形象。
朱颜辞把行李拎到她房间:“有什么要帮忙的跟我说一声,一般停电停气楼下都会贴通知,你以前在这上大学,应该不会迷路吧。”
魏青笑笑:“不会。”
朱颜辞出去了,魏青整个人呈大字形扑向床;果然很舒服,比学校外招待所那舒服多了,朱颜辞免费提供了崭新的床单枕套,魏青在床上一滚,想朱颜辞肯定用的薰衣草味的洗衣液,这男人还真有闲心,想想以前去男生宿舍,生生地被那里诡异的味道给薰出去。
好男人啊好男人,二十六岁还自称少女的魏青同志想,春天来了。
完全不在意窗外还是38°以上的高温。
魏青刚把衣服放进衣柜,电话就响了起来,魏青一看手机上苏玫的照片闪烁,下意识地按了通话键然后把电话拎起来,尽量离耳朵远点。
果然,这边一接通,苏玫在人声鼎沸中咆哮道:“贱人,滚出来”
苏玫对朋友的的标志性语句,别人都是贱人,自称为老娘。这边魏青还没说话,那边喀擦挂了。
不用说,那位根本没打算问她意见,总之就是通知道你头上了,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抗议驳回,反抗无效。
所以千万别说什么封建残余已经在中国大陆消失了——
苏玫女王,万岁万岁万岁。
于是魏青开始满箱子找化妆包,要知道泡吧的时候把自己打扮得越妖孽越好,争取丢了人下次换淡妆进门别人都认不出你来。
果真半个小时以后,魏青扭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出门,朱颜辞正在客厅玩电脑,听到她开门的响动转过头来,别人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朱颜辞是一转头成千古恨,幸好此时没有进行什么进食活动,不然喷饭事小,噎死事大。
朱颜辞定了定神道:“要出去玩啊?”
魏青干笑:“是啊,哈哈,哈哈。”后面两个哈哈纯粹是勉强凑出来的,效果大打折扣,显然达不到预期水平。
朱颜辞道:“那你路上小心。”然后把头扭回去继续对着电脑。
魏青有点小感动了,多久没男人跟她说过这话了。
当然她老爹除外。
魏青走进锦绣年华的时候,场子还不算热,一眼就看见薄碧氏在吧台前面跟打工的小弟笑得亲密,魏青满面扭曲地走过去搞破坏:“你男人呢?”
薄碧氏碍于形象,心想我有狗屁的男人,要是有我还能站这勾搭小朋友?
“不是吧,你那个,那个什么男人呢——”都记不清楚了。
“别开玩笑,你们那纯洁的男女关系怎么就不保持了?”其实都他妈的男女关系了,还纯洁个鬼。
薄碧氏笑了笑:“我们那纯洁的男女关系早就拆伙了,我单身。”说罢意味深长地对那吧台小弟一笑。
魏青看了看那吧台小弟,不错啊,中上之品,胜在年轻脸又可爱,不过看过了朱颜辞,再来说别的男人可爱,总觉得不对味。
于是魏青拍了拍桌子:“Pink Lady。”
薄碧氏冷着脸道:“喝酒是吧,那边那边去,学什么小姑娘?还Pink Lady,你丫大学英语四年就没哪一年是靠自己过的,装13啊你。”
魏青脸皮很厚:“说得好像你是靠自己过的一样。”
“我没说过,你诽谤我啊你,学法的就了不起?靠。”薄碧氏继续冷脸,那吧台小弟一边调酒一边笑,魏青道:“苏玫呢?”
薄碧氏道:“你还没听出来呢,哪台子最宽敞她上哪。”
魏青的视线往台子上一扫,果然,那妖孽正在捏着话筒唱情歌抛媚眼,红色裹身短裙,金色腰带,下面一双红色绸缎高跟,头发是咖啡棕的波浪大卷,正宗耀眼的孔雀一只:“个贱人又换发型了,上个星期跟她视频的时候还是烟花烫,她那头发怎么还没成一堆毛?”祸害啊祸害,按说这女人不化妆也是清秀佳人,怎么就爱把自己往妖孽的方向打扮?
薄碧氏兴趣缺缺地道:“她最近改走知性路线。”这根正苗红的这女人居然还没看出来。
魏青差点倒地不起。
正说话的时候,音乐前奏舒缓,伴随着苏玫的高跟鞋在舞台上踩得喀擦响的声音,温柔女声响起:
天真 算是一种身份
你说爱的时候比谁都诚恳
对等 我们怎么保证
你不爱的时候很快就脱身
有没有谁
数着窗外孤单雨声
寂寞是因为没有人陪衬
我不像你 是个天生懂得爱的人
你说的谎话一次比一次还要逼真
承诺全部收回还要我乖乖等 自我牺牲
其实我很没有天分
也不会像你想的那么愚蠢
爱人 不过是你给我的身份
爱情 给我点好感就会发生
我不要你教会我学习残忍
如果有机会 让我变成那个天生懂爱的人
怎么能像你 是天生懂爱的人
魏青接过吧台小弟调好的酒喝了一口:“今天换风格了?”
吧台小弟道:“苏玫姐风格多变。”
薄碧氏接口:“你说得对。”换来魏青鄙视的眼神,还没跟人家凑成对子呢,装什么夫唱妇随?
苏玫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微微一笑,踩着高跟鞋走下台,一路上男人女人都盯着她看。
薄碧氏感叹:“妖怪啊妖怪。”
可不是,整个锦绣年华就是苏玫这蜘蛛精的盘丝洞,男人女人都逃不出她的魔爪,不是妖怪是什么?
魏青噙着酒笑:“女人啊女人。”
苏玫一巴掌拍到她肩膀上:“犯贱啊你,开着酒不喝你跑来喝什么红粉佳人,有钱没地方烧回去存着养老去,学学阿碧,人家都把钱存银行准备找男人嫁了。”
魏青把酒放下,对着薄碧氏笑:“哟,良家妇女。”
苏玫也笑着看她:“嗯,良家妇女。”
薄碧氏冷着张脸:“老娘就是良家妇女,你们怎么着?”
魏青跟苏玫一起笑:“不怎么着。”
薄碧氏冷哼一声,苏玫道:“老位置。”然后打了一个响指:“Martell XO。”
魏青咂舌:“女人,要喝死人的。”
苏玫斜着眼睛瞅人,意味深长:“喝不死的,有我呢。”
薄碧氏扭头就走:“喝不死也把你亏死,小罗,开两瓶。”说完一马当先地往沙发那边坐下,二郎腿一翘,特挑衅地点了烟等着。
小罗就是吧台的小弟,他看了看薄碧氏,又看看苏玫,魏青笑抽:“小朋友,你家阿碧姐姐酒量好着呢。”真正该被人担心的是她好不好,这什么世道啊,真正良家妇女的那个没人操心,有人不是良家妇女装良家妇女才能让人操心。
苏玫则笑得很得意:“看到没,对付这种女人,请将不如激将。”
小罗心想,这个世界上纯洁的女人在哪里啊在哪里?反正不在这里。
经常有女人说男人喝酒的话题很狭隘,其实女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男人喝酒谈事业谈女人,女人现在独立了伟大了,开始喝酒谈事业谈男人。
比如现在。
薄碧氏喝了半杯酒:“我老了。”
苏玫叼了一支Marlboro,魏青帮她点上:“瞧她说这话真伤人。”二十以上三十未满,这坐着的三个都一样,她老了不是变相说其他人也老了?
薄碧氏白眼:“你不懂,我们领导叫我去相亲,太可怕了。”
魏青道:“你们福利真好。”
“好个屁,相亲这种事是大龄女青年干的,我们领导那意思就是我是大龄女青年,靠,靠,靠。”
苏玫吐了个烟圈:“放屁,相亲跟你多大年龄没关系,我十八岁就相过亲,你敢说我是大龄女青年我灭了你。”
薄碧氏笑了:“就你那档子破事还拿出来说,早八百年了。”
苏玫严肃地道:“你懂什么,那就叫青春,彪悍的青春是不需要解释的。”
魏青想,那你千万别解释,千万千万千万别解释。
结果事与愿违,苏玫眼神茫然,显然是沉浸过去无法自拔,魏青伸出手臂在苏玫眼前一晃:“大姐,我们都知道你的青春是彪悍的不需要解释的难以回顾的,回神吧。”
薄碧氏假哭:“我怎么会是大龄女青年?”
魏青道:“孩子,相信我,你不是。”
薄碧氏立刻不哭了:“你没诚意。”
魏青大惊:“大爷,奴家是真心的。”
薄碧氏装流氓,伸出手指挑起魏青的下巴:“好,今夜召你侍寝,来,给爷笑一个。”
魏青使劲绷着个脸,挥着小爪子不依:“不笑,就不笑。”
薄碧氏叹气:“那好,爷给你笑一个。”
正好苏玫回顾往事回顾完了,拍拍桌子提醒道:“孩子们,别这么大声,小心把狼招来。”好歹看看周围环境嘛,恶心自己人可以,把别人恶心到了是不道德的。
魏青往苏玫身边一靠,紧紧地把人抱住:“你要保护我哦……”那个“哦”字的声调高低起伏绵长悠远恶心无比。
苏玫弹了弹烟灰,言简意赅:“滚。”
薄碧氏哼了一声,把烟摁熄了,看了看苏某人:“阿青,这死女人骗我。”
魏青大有兴趣:“她怎么骗你了?”
薄碧氏狠狠地瞪着苏玫:“我们领导问我择偶标准是什么,我说不上来。”
“然后呢?”魏青问。
“你先喝酒,含在嘴里别吞下去。”薄碧氏示意。
魏青照她说的含了一口酒,正好对上苏玫鼓励的眼神。
“然后我给苏玫发短信了。”
魏青继续用期待的眼神看薄碧氏。
“她说,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薄碧氏的表情仇深而苦大,“唉?你怎么没喷酒?”
魏青坏笑:“就知道你个死女人没安好心,我听你说之前就把酒吞了。”
苏玫和薄碧氏对看一眼,异口同声:“操。”
魏青点了支烟坐正身子,优哉游哉地道:“阿碧,你又被苏玫给蒙了,她给你的那是良家妇女的择偶标准。”
薄碧氏横眉冷眼:“废话,我能不知道她,她喜欢的男人是身价过亿,癌症晚期。”
苏玫得意,举杯道:“抬举抬举。”
薄碧氏喝闷酒,心想,没人在夸你。
而魏青恨不能蹲在地上画圈,反正跟这女人比起来,她就是一只趴在窗户上的苍蝇,前途是光明的,出路是没有的。
苏玫正想说话,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肩膀,她转过头。薄碧氏和魏青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看到是个相貌普通的年轻男人,笑盈盈地对着苏玫和她们俩点了下头,然后道:“玫姐,好久不见。”
苏玫显然愣了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站起身:“原来是你啊,靠,大半年不见人影,又回来忙什么呢?”
那男人笑笑:“我倒不忙,云哥他们挺忙的,今晚上约了人过来,我事先跟你打个招呼。”
苏玫的嘴角抽了下:“你们谈生意非得来我这谈,真给面子。”除了锦绣年华这满城的酒吧就不能入这帮人的法眼么?
那男人叹气:“苏玫姐面子大,这些事我们这些喽罗怎么好插嘴。”
苏玫笑了笑:“我知道了,过会他来了跟我说声,我再过去打招呼,我这也俩朋友呢。”
那男人点点头走了,苏美唉声叹气地坐下去,魏青靠过去道:“苏玫姐姐,你好有面子哦。”
苏玫被她那假装崇敬的声音给恶心得要死不活,直接一巴掌拍开她紧挨着的半边身子:“抽死你丫的。”
“您这是哪个地方的音呢?”薄碧氏阴阳怪气地问。
“京片子啊。”苏玫自豪:“别太纠结。”
“您学一句‘抽死你丫的’就算是学到北京话了?”代表全体北京人民鄙视你,真作孽。
苏玫甩甩手:“取其精髓而已,你们谁有意见?”大有你们谁敢有意见我就抽死你丫的趋势。
魏青和薄碧氏无言,魏青继续转回正题:“哎,你们领导给你找了个什么?”
薄碧氏道:“我还没见着呢,还能有什么?钻石王老五还真会来相亲啊?”那种男人只有女人一个接一个地主动去爬他床的,要不然就是什么名门淑女天作之合,哪里会纡尊降贵到跟她这个大龄女青年相亲的地步?
苏玫挑眉笑笑:“那倒不一定,男人嘛,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你看看那些小三不一定比正妻好到哪去,可是男人就跟瞎了眼的苍蝇一样围着小三转悠,所以自降身份妄自菲薄,实在非我所为。”
魏青正色道:“公平点,你说的这不是男人,是个人都会,你敢说你不是?”
苏玫道:“如果你是说雄性生物,呃,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男人的话,我那是把资源合理配置的可行性展现给自己看,试图从精神上和肉体上,寻求得到一种合理的安慰。”良禽也懂择木而栖嘛。
“你一定要把这个简单的关系说得如此复杂么?”薄碧氏特别不屑,不就是跟从菜市场里买菜一样,从一堆男人里挑出一个顶尖的,然后进行精神交流和传说中亘古不变的活塞运动。
“呃,男人真可怜。”魏青由衷感叹道。
“不是吧,”薄碧氏道:“魏青你会同情男人?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这个责任谁来负。”
“男人,男人,OH~MY~GOD~”魏青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抽烟的人,把显然对身体有害的气体吸进肺里,然后吐出来。
爱情不是一样么?即使知道爱这一场会跟从前一样输得一败涂地,还要一爱再爱不肯低下头。
魏青觉得自己是,抽烟上瘾,恋爱,也上瘾。
薄碧氏跟苏玫咬耳朵:“阿青是不是单身太久了?你有资源就共享一下呗。”
“等等,你这话不对,我是良家妇女,我的男人就那么好,你们都想要?”
“哦,玫,你就如同一颗钻石,闪烁着最夺目的光芒,你是夜空里的星星,照亮了我的前路。”
“靠,这什么玩意。”
“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别人写给你的情书。”
苏玫警觉:“我怎么不记得。”
这么有古董价值的恶心玩意怎么着也得印象深刻吧?
“呃,我觉得那是视觉强暴,就帮你退回去了。”
“靠,万一人家是个有远大志向要为祖国效力的大好文艺青年,被你们这么一折腾结果去跳楼了怎么办?”苏玫很惆怅。
“……”薄碧氏想说文艺的是你好不好,联想能力好得匪夷所思,所以决定不告诉苏玫据她所知,那男人穿的衬衣三个星期一洗枕头被套一学期一换,头顶上有皑皑白雪如柳絮飞落在肩膀上。
这种男人,赏他一耳光都嫌满手是油,一个男人在合理条件下不懂得如何享受生活完善自我,鄙视。
魏青挨个点,先指着苏玫:“禽兽。”然后指薄碧氏:“禽兽,too。”
苏玫淡淡一笑:“你在伤感我还能干嘛?”她把烟头摁熄在玻璃制的烟灰缸里:“同情是种廉价品,我的观点是,从来不用便宜货。”
“玫姐。”店里的侍应叫了一声,然后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了些话就走开了。
“什么事?”薄碧氏好奇。
苏玫的手在薄碧氏和魏青的腿上一拍,道:“好男人来找我了,我去说会话,你们俩先喝着吧。”
魏青好奇究竟是什么好男人,转过头去看。
薄碧氏在旁边笑:“眼珠子掉出来了。”
苏玫起身走到边角上的一桌人身边,全是男人,她站在那,背对着魏青她们,然后那一桌的男人有好几个站起来跟她说话的,然后她坐到了某个男人身边。
魏青觉得苏玫对他的态度不一样,苏玫一直就像钻石,热情放纵,很容易让你去注目并且爱憎难分;但她现在只是嘴角轻轻一弯,笑得很含蓄,拨头发的动作以及喝酒的动作轻柔,堪称淑女典范,眼神也很专注;这直接导致魏青对那个男人的好奇心嗖嗖地往上窜。
那男人三十岁上下,灯光虽暗,也能看出来五官很漂亮,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
魏青“啊”的一声大叫出来,台上的歌手在唱一首轻缓的情歌,这一声就显得尤其突兀,周围的人都把目光对准声源地。
薄碧氏凶狠地把一帮男男女女的好奇目光给瞪回去,然后一巴掌拍在魏青头上:“你叫什么?”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魏青情绪激动难以自拔。
“继续?”
“我见过。”
“大姐,考虑下中国的人口吧,遇见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靠,问题是我不是在这遇见的,我是在我们家那边的立案庭。”
“哦?他犯啥罪了?”
“我求求你,不是上立案庭就是有罪的好不好,人家那是离婚。”魏青咆哮。
这下好了,锦绣年华里的男男女女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包括苏玫和那个男人。
苏玫的脸上有些错愕,而那个男人则举起了手里的杯子,淡淡一笑。
魏青厚着脸皮回以笑容。
薄碧氏拍拍她的肩膀:“亲爱的,他叫什么?”
魏青良好的记忆系统迅速启动:“凌云志。”
“他告诉你的?”薄碧氏问。
当头一泼冷水。
魏青郁闷地灌了一杯酒:“他的身份证告诉我的。”还有户口薄。
极品男人
魏青的耳根子发烧,狠狠地灌了两杯酒以后苏玫回来了。
苏玫拍了拍她的肩膀:“女人,你认识凌云啊?”
薄碧氏不解:“不是叫凌云志?你这是什么就叫法?”
苏玫耸肩:“怎么好听怎么叫,我问你呢,怎么认识的?”
“他老婆是我们那边的人,离婚的时候遇见的。”
苏玫惆怅:“原来他真的离婚了。”
薄碧氏不满:“打断打断,麻烦你们八卦一点,说清楚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苏玫动作十分优雅地喝酒,然后温柔道:“你看他长得帅不?”
魏青眯着眼睛看过去:“帅啊。”
薄碧氏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没出息的女人。
苏玫继续说:“他很有钱。”
“哦哦。”薄碧氏也眯着眼睛看过去,这次换苏玫鄙视她。
魏青发出一声生不如死的呻吟:“男人,好男人啊。”
苏玫贼笑:“最重要的,这个男人技术很好。”
魏青和薄碧氏回神了,盯着苏玫。
“啊啊啊啊,你个贱人又先下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你居然都不知道——”
“该死的你又来这套,妈的这种男人不是赠品是非卖品啊,我强烈要求试用试用试用——”
“够了。”苏玫横眉冷对两个花痴女,“这种男人就跟哈雷彗星一样,你们也要?”
薄碧氏问:“哈雷彗星?”
苏玫叼着烟,含混不清地道:“出现频率低而且稍纵即逝,不是哈雷彗星是什么?”
魏青苦笑,也是啊。
薄碧氏道:“他是哈雷彗星啊,那我当地球好了,对了,哈雷彗星会不会撞地球?”
“我为你那贫乏的天文知识感到羞愧,”苏玫道:“对于这样的哈雷彗星,他经过地球的时候只是尾巴扫过,这样你也心甘情愿?”
薄碧氏郁闷:“我是一良家妇女。”
魏青想,你要是换个优雅坐姿换身装扮不抽烟不喝酒从此不再出现在声色场所,我绝对会认同你是良家妇女的。
她又扭过头去看凌云志,他正在喝酒,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优雅好看。
再看看自己这边,三个女人的一台戏,喝闷酒是重要的一幕。
只能无故无助无可奈何。
奈何又奈何。
喝酒喝得差不多了,锦绣年华里的音乐也变成了节奏强劲的舞曲,DJ站在舞池中心开始带动大家跳舞,薄碧氏拍苏玫的肩膀:“贴身?”
苏玫眼神有点飘忽:“贱人,谁怕你啊。”
两个人盯着魏青不放,魏青懒得浪费体力,谄媚一笑:“我要上WC。”
“切。”两个女人转身就走,魏青在后面低声嘀咕“贱人贱人贱人——”然后起身去厕所。
在WC里洗了下手补补妆,魏青把手上的水烘干,使劲拍了下脸,那两个女人太强悍了,喝那么多,自己都觉得有点晕了她们还屹立不倒,不过说起来薄碧氏跟苏玫酒品迥异,薄碧氏一喝醉酒,睡得跟猪一样,苏玫自己号称千杯不醉,其实一喝醉了就开始拼命哭,哭得天崩地坼海枯石烂。
不过魏青自己没喝醉过,她个人的见解是,喝到感觉自己快要醉了就停手,喝得半醉最好入睡第二天也不会头疼恶心。魏青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女人,对任何事情的喜好都有个度,一如经济学当中所说的边际成本。
简单来说,圣人有训,过犹不及。
魏青走出WC的时候差点滑了一跤,地上有些湿滑,当然鞋跟过高,长期没有穿有些不适应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运气很好,有人路过拉了她一把,魏青抬起眼皮刚想说谢谢,突然察觉有些不对,这男人拉她的手也就算了,还特亲切地揽着她腰。
“谢谢。”魏青忍着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勉强笑了笑,然后把男人的手摔开了。
那男人笑得很暧昧,点点头走了,自我感觉还挺良好。
要是薄碧氏和苏玫在旁边,魏青早就扑上去装小家碧玉说自己被调戏了,但是——
果然经过舞池的时候,两个漂亮女人特狂放自然地跳贴身,身边的人都黯然失色了。魏青坐在原地,招手要送酒的小弟过来,要了一杯西瓜汁。
看那小弟的眼神,魏青笑得很自然,解释道:“我养颜。”
等西瓜汁是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尤其是在那两个女人在舞池里光芒万丈的时候,魏青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也跟着一起去跳,虽然有点小累,不过至少没这么无聊。
魏青正百无聊奈地抽烟,突然被人拍了肩膀。
她转过头,看见刚才在WC门口遇见的男人,其实长得也不差,不过魏青对他第一印象就不好,对于一个长期依赖直觉来辨别是非的女人来说,第一印象就不好的男人实在没有结识交往的必要,所以魏青特别冷淡地没开口。
那男人端着两杯酒:“我能不能请你喝一杯?”
妈的,真是电影看多了。
“我不会喝酒。”魏青换了手拿烟,眼皮都不抬。
“开什么玩笑,我刚才就坐在那边,”那男人指了指离魏青她们的桌子很近的一边:“看到你们三个都很能喝,你们三个真的是很漂亮,尤其是你。”
拜托,这种蹩脚的恭维话谁信谁是白痴,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谁看不出来苏玫才是她们三个人当中最漂亮的一个?魏青只觉得头大:“那好吧,我会喝酒,但是我不想跟你喝。”
说完又转过身坐下来,把手上的烟头摁熄。
那男人还是不罢休,居然走到魏青旁边的位置坐下:“不要不给面子嘛,都是出来玩的。”
魏青冷笑,这城市里多少夜里出来玩的,要都给面子的话,她这一辈子都给不完。
男人继续道:“就喝一杯。”说完硬要往魏青手里塞酒。
魏青一挥手:“小朋友,你第一次出来混?谁都知道离开了桌子回来桌上的酒不能喝,不认识的人给的酒更不能喝,回去学学规矩再出来丢人现眼也不迟。”要是被下药了谁也负不起责。
不过她的力气大了点,酒一下摔在了地上,虽然音乐声很大,但是近处还是有人看了过来,最可气的是这男人不仅无耻还很厚颜,竟然抓了魏青的手腕,魏青大怒,正要开口骂,只听见有人问:“怎么了?”
那男人松开了抓住魏青手腕的手,魏青转头看见凌云志,离得近了越发觉得他的五官精致,个子也很高,属于那种不算纤瘦也不魁梧,身材十分匀称的类型。
凌云志比那男人高出大半个头:“你想干嘛?”
那男人看了看凌云志,又看看魏青,可能觉得就算打架也占不到便宜,悻悻地走了。
凌云志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魏青看他的脸差点看得入迷,突然醒悟过来:“呃,谢谢啊。”
凌云志微笑:“不客气,我之前就觉得你很眼熟,不过你跟之前那次真的差了很多。”
那是自然,谁也不会化浓妆穿得很暴露地跑去实习,还是要注意影响的。
魏青也跟着笑:“你跟上次见到的时候一样,嗯,你跟苏玫认识的吧?我是她朋友。”
凌云志抽出烟盒,把烟叼上,然后道:“有火机么?”他的刚才放在自己的桌子上了。
魏青在一片狼籍的桌子上找到打火机,帮他点上。
“谢谢,我可以坐么?”凌云志问。
“当然。”魏青道。
凌云志坐了下来,朝舞池那边看了看,莞尔:“你怎么不去跳舞?”
“我懒得动,喝酒喝得有点晕了。”
“真的?那我请你喝一杯可以吗?”凌云志拿起桌上的空酒杯倒满酒递给她。
魏青下意识地接了,凌云志突然笑出声来:“你不是很懂出来玩的规矩么?小朋友,出来混不能随便乱喝别人的酒知道不知道?”
魏青的脸腾的红了,那杯酒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只好勉强找出个理由来:“你看起来又不像坏人。”
凌云志笑得更开心了:“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朋友。”然后抽了一口烟:“我看起来不像坏人?”
魏青脱口而出:“难道你是?”
凌云志愣了一下,继而眯起眼笑:“我是混黑道的,看不出来?”
“呃。”魏青的脑子一下子就跟捣浆糊似的,苏玫这都是认识了些什么人啊,又不是拍琼瑶剧,这么滥俗。
“小朋友,你不会是在想我曾经枪林弹雨到处砍人吧?”
魏青拼命让脑子清醒一点:“不,我觉得你肯定到处开地下钱庄借高利贷还洗黑钱。”
凌云志更是觉得好笑:“你很聪明。”
魏青想现在这世道,流氓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所谓的正人君子比流氓还流氓。
“你是说笑呢还是真的?”魏青问。
“你问问苏玫不就知道了?你们关系好像很好。”
“那是当然。”一说起来魏青就特自豪,魔鬼三姐妹啊,当年学校无人不知,尤其是苏玫,堪称是女人的公敌,男人的克星,虽然苏玫现在经营着锦绣年华,但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她学的是城市规划,比她和薄碧氏高一个年级,还辅修平面设计,对美学甚有心得,穿着打扮时而成熟优雅,时而妩媚娇俏,走在学校里时候,经常会有人盯着苏玫看来看去,就好像她没穿衣服一样。
所谓物以类聚,要不然她们怎么会感情如此好。
凌云志摇晃着手里的玻璃杯:“阿玫以前也喝这么烈的酒?”
魏青笑:“我们以前在学校怕喝啤酒长胖,拎着茅台上天楼。”那两个喝醉了,居然还不忘扯别人洗干净了以后,晒在天台的床单被套垫在地上睡觉,害她陪着留守在旁,结果第二天三个人一起感冒。
凌云志笑了笑,难怪这三个人的酒量不错。别人说酒量这东西是练出来的,果不其然。
魏青笑道:“我们以前是穷人,不过现在这俩女人,一个有工作,一个创事业,”她顿了顿:“剩我一个没事干。”
“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考研究生。”再顺便看看学校有没有几个有潜力的男人值得我辛苦辛苦进行恋爱养成的。
“呃。”凌云志扫了她一眼,喝酒。
魏青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
“怎么,觉得我不像是好学生?”
“还好,只是我很少遇见。”
“恭喜你,又遇见绝无仅有的几个。”
想想吧,上得了学堂出得了厅堂,多好的女人啊,怎么就是没男人要呢?
魏青点了一支烟,凌云志看着她的动作,感叹道:“现在女人都抽烟?”
“至少在这里应该都是吧,”魏青看了看左右,白天一个样,晚上一个样,大部分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如果来这里混又不会抽烟,不是很奇怪吗?”
凌云志道:“我平时不抽烟。”
魏青露出我相信你我就是白痴的表情。
凌云志很严肃:“雪茄算是烟么?”
魏青倒塌:“这笑话好冷。”
“呵呵,”凌云志笑着站了起来:“我一向不太会讲笑话,我过去了,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过来找我们。”
魏青点了点有,凌云志转身要走,突然被她叫住:“喂。”
凌云志回头:“我好像有名字的。”
魏青有些窘迫:“不是好像,是的确有。不过重点是,”她稍微停顿了片刻,迎上凌云志好奇的目光:“手机号能给我一个么?”
凌云志笑了:“小朋友,你是在钓我?”
魏青左看右看,没人注意,义无反顾地点头。
凌云志哈哈大笑。
魏青回到新租的房子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她哀叹其实自己真的很想给朱颜辞留一个好印象的,可惜苏玫和薄碧氏这两个女人坚决不放人,结果自己钓道新男人就跑了,完全不顾她死活。
照苏玫女王的话来说就是,朋友嘛,就是拿来出卖的。
魏青深以为然。
她轻手轻脚地进了门,结果朱颜辞并没有睡,他开了落地灯,正窝在沙发的角落里抱着笔记本看电影,看见她回来抬头笑笑:“回来了?”
魏青点头:“嗯,这么晚还没睡?”
朱颜辞道:“晚?还好吧,我日夜颠倒的。”
“是吗?”
朱颜辞点点头,看着魏青走到卫生间卸妆:“每次一看女人化妆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那么点地方你们都能倒腾出那么多东西来?”
魏青正在拿着棉棒卸睫毛膏,随口回答:“女人化妆是先骗自己再骗别人嘛,骗得好了也就幸福了。”
“很有道理。”朱颜辞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魏青仔细地卸完妆,把脸洗干净,然后道:“呃,我现在可以洗澡吧?”
朱颜辞在沙发上抬起头:“我不会偷看的。”
魏青笑:“看也可以,不过我要收钱的。”
朱颜辞默,魏青走进自己房间拿了换洗衣服,然后进浴室洗澡。
水声响起的时候,朱颜辞想,做人失败啊,想禽兽一回都不成,最后落得连禽兽都不如。
魏青冲完澡出来,看见朱颜辞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忍不住问:“阿颜,你看什么呢?”
朱颜辞淫笑:“好东西。”
“呃……”
魏青拿毛巾擦水淋淋的头发,朱颜辞看得目不转睛:“阿青,你是不是穿得少了点?”
闻言魏青低头看自己的穿的,不就是普通的家居服吗?于是道:“阿颜,思想要纯洁。”
朱颜辞远目:“纯洁是一种心态,只要心是纯洁的,那么做什么都是纯洁的。”
一句话把魏青噎得半死。
“那我穿成这样也是纯洁的。”
“嗯,你身材很不错,继续保持吧。”适合满足广大男性同胞的视觉需要,值得鼓励。
魏青的鼻子翘到了天上:“那是当然。”小小的虚荣心被满足了。
“对了,刚才你手机响了,不过我没接,没关系吧?”
“没事,”魏青把包里的手机掏出来,一看号码,原来是凌云志:“幸好你没接。”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男朋友?”
魏青刚想点头又摇头:“男人而已。”
朱颜辞不置可否地一笑。
魏青拉开阳台的玻璃门打电话,那边响了三声然后凌云志接了电话:“喂?”
“嗯,有什么事?”魏青尽量掩饰内心的激动。
“没有,你到家了?”那边凌云志的声音很平稳。
“是啊,难道你后悔了?”
“啊?”凌云志的声音有些困惑。
“后悔没有直接带我出去开房之类的。”魏青继续开玩笑。
“良家妇女会说这话么?”凌云志笑了两声:“早点睡吧,其实我就只是打个电话问你是不是安全回去了。”
“有啊,那你也早点睡吧,晚安,再联系。”
“嗯。”
魏青抢先挂了电话,要知道每一场恋爱攻防战都是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此乃名言警句,千万牢记。
魏青拿着手机在阳台上发呆。朱颜辞不知道什么放下了电脑来敲阳台的玻璃门,魏青笑着点点头,他拉开门走过去:“要烟么?”
“嗯,谢谢。”魏青接过他手里的烟:“你抽女人的烟啊?”
朱颜辞笑道:“也不算,我记得有人说过做人对什么事情都不要上瘾最好。”
魏青已经点燃了手上的烟:“我也不上瘾,抽烟不是什么好事。”
朱颜辞心想既然知道还抽?
魏青背靠着栏杆:“阿颜啊,我们好像认识没多久。”
“是啊,我自来熟。”
“我也差不多。”
魏青特别妖娆地抛个媚眼:“所以咱俩天生一对。”
朱颜辞也眨巴眼睛:“你不是有男人么。”
“我找后备轮胎不行啊?”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说话都直截了当起来。
朱颜辞微微一笑:“我发现女人不能喝酒,你说话都变了个调调。”
纯粹偏见,你们男人喝酒还不得发酒疯,何况我这酒疯还没发呢。魏青不屑地想,把烟头摁熄了随手一扔。
“污染环境啊。”朱颜辞一边说一边依样画葫芦摁熄灭往楼下扔,魏青嗤之以鼻:“那你还扔。”
“都学你啊。”
“成,那下头是草地,权当施肥了我。”魏青得意。
“……你强的。”人至贱都无敌了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魏青迷迷糊糊想闹铃是不是响过,后来一看地板上那手机电池都给摔到一边去了,再仔细回想一下,可不是,按掉以后随手一扔,作孽。
叹息着下了床,把手机电池装好重新开机,连着七八条短信,大部分都是什么移动新业务公司有剩余票据,魏青一一删除,剩下的就是薄碧氏发了条短信说加班累死了云云,没一条有价值的。
魏青给薄碧氏回短信:【你疯了,加班你昨天还去喝酒】
薄碧氏隔了一会回短信:【去你妈的,我怎么知道我们领导这么犯贱,听说他老婆出差了,靠,我今天赶车过去路上差点没堵死在半路上】
魏青看着短信心里一抽一抽的【有工作的别跟我犯贱】
薄碧氏好半天才回她短信:【小盆友你疯了】
魏青懒得理她,走出去洗脸刷牙。等她洗漱完毕出来,又看见朱颜辞抱着电脑出来:“才起来?”
“你也是?”魏青问。
朱颜辞点头。
原来是同一阶级的,生活习惯也大致相同。
“有吃的没?”魏青问。
“你看冰箱里有什么?”
魏青走到冰箱面前拉开门,仔细观察了下:“方便面,煮来吃?”
“你煮还是我煮?”
朱颜辞很严肃地问:“你会啊?切菜什么的。”又不能光吃面。
“呃,应该没问题。”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么?其实魏青的父母从小就没让她动过菜刀啥的,顶多洗洗碗刷刷锅削个苹果皮,总之就是很安全的活动。
不是他们家溺爱女儿,主要是魏青上小学那阵拿菜刀砍西瓜,西瓜没砍着手里刀滑了下去,刀背正好砸在魏青脚上,想想如果不是刀背而是刀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魏青当时给吓得鬼哭狼嚎,等她老妈回来声音都哑了还在扯着嗓子嚎个没完,好不容易安稳了问她原因。
最后的决定就是,女儿你还是离菜刀灶头之类的东西远点吧。
一听她这闪烁其辞的口吻朱颜辞就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那还是我煮吧。”
魏青哂笑:“一起?”
“不就是煮个方便面么,我来就好。”朱颜辞就怕一个不好这女人忘关火之类的。魏青要是知道肯定得抽死他,那忘关火纯粹是智商和记忆力问题,跟她的厨艺没关联,可惜她没有窥心大法,此刻只对朱颜辞下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的贤惠表现感动。
而朱颜辞想,这从小处上讲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从大处上说是为了社会稳定和谐团结,不就是做点吃的么,这难不倒他。
于是朱颜辞切了肉蔬菜煮了方便面还不忘记问魏青:“蛋要单面还是双面。”
“双面,嫩点。”魏青感觉良好,这朱颜辞真是贤惠啊。
片刻之后朱颜辞喊:“魏青,帮忙端一下。”
魏青冲进厨房,看了看碗里的东西:“阿颜啊,你这吃方便面真是麻烦。”敢情那方便面包装上的照片实在这头照的。
朱颜辞只是笑,把面端了出去,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面。
魏青用筷子戳蛋,里头果然还是保持液状:“这也太嫩了。”基本是生的。
“啊?你不是要嫩点的?”朱颜辞皱眉。
魏青无言。
朱颜辞把自己面前装蛋的小碟子给推过去:“换吧。”
魏青看着朱颜辞把自己的煎蛋换了,面不改色地吃掉,顿时百感交集。
“你还不吃?”
魏青摇头,用勺子喝汤,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方便面。
面是朱颜辞煮的,碗自然就是魏青洗。
魏青一边洗碗一边浮想联翩,特想把朱颜辞娶回家,这么守妇道的男人真少见。
“魏青你电话。”外头朱颜辞喊她。
“哦。”魏青把满手泡沫擦干净出去接电话。
“是你男人啊。”朱颜辞把手机递过去。
哦。
“喂喂喂……”魏青不想在朱颜辞面前接电话,特地跑到阳台上,美名其曰:信号好。
“你怎么那么久还没接电话?”
“没忙什么,手机搁一边没听见而已。”
“哦,下午有空没?”凌云志问。
“有……吧……”魏青特不确定,心想她的复习计划原来真的是计划,实施的客观条件都不具备。
“怎么,真有事?”
“不,没,就是想看看书,我考研。”
那边沉默了一下,又道:“那你总得吃饭吧?”
“嗯。”魏青想你这不是废话么。
“那我有没有请你吃饭的荣幸。”
魏青愣了。
凌云志没听到回答,好整以暇地问:“你是不吃饭,还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
其实魏青想得要命,但是口中淡淡的:“好啊,谢谢你了。”
“你住哪?我来接你。”
魏青把朱颜辞家的地址告诉他,然后挂了电话,窃笑不止。
朱颜辞保持着窝在沙发里的姿势看电脑,魏青心情大好,在旁边晃:“你在看什么?”朱颜辞伸手指了指屏幕,魏青揉了揉眼睛。
百度搜索,如何让信用卡迅速消磁。
魏青无话可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欢乐趣
约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魏青上窜下跳忙活了半天,朱颜辞一目了然:“阿青,约会啊?”
“嗯,你呢?”魏青一屁股坐在朱颜辞旁边。
朱颜辞看了看手腕上的Swatch:“我再过半个小时出去,我下午有约人吃饭。”
“男的女的啊?”
魏青难免好奇。
“你好奇啊?求我我就告诉你。”朱颜辞满脸玩味的表情。
经过大约半秒的反应时间,魏青脱口而出:“我求你。”表情就跟电视剧里饱受恶棍调戏折磨的黄花闺女一样,衬托得朱颜辞越发猥琐。
朱颜辞沉默沉默再沉默,太没意境了,说求就求。他还没摸清楚魏青这个人的处世哲学中顶顶重要的一跳就是如果生活是一场强奸,不能反抗就只好躺下来享受。
“我是好女人。”魏青小白兔微微一笑做出结论。
“跟女人吃饭,我相亲。”
“你?”
拜托,相亲不是那种找不到老婆四处发愁被家里人闹得没法子的男人才会干的事吗?不过说起来,薄碧氏也是被领导逼着去相亲的,二十七岁的女人了,还当自己青春无敌年少有为,拿苏玫的话说就是越大越不要脸。
一想到朱颜辞要相亲,魏青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你家里人叫你去的?”
“我家里人?哦,早去世了。”
“那怎么会相亲?你不会参加了什么婚姻介绍所吧?”会员制的那种,进去先交几千上万块,然后等着别人给你找个门当户对收入相当的人安排相亲。
朱颜辞大笑:“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不是啊,说真的,我姐们今天也相亲,她一直说相亲是大龄女青年干的事。”
“我也是大龄男青年了,我们领导也要我解决个人问题啊。”朱颜辞很坦然地道。
“呃,你们这些有工作的人福利真好。”还捎带解决个人问题,现在的人真闲。
朱颜辞正想说话,魏青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喂~”声音温柔过度导致朱颜辞小小的鄙视。
凌云志在电话里笑:“丫头,下来吧,我在楼下了。”
“你不上来接我?”魏青嘿嘿笑。
“你不是租住别人房子么?要我上来接你?”凌云志道:“那我上来咯?”
“别别别,我马上下来了。”
魏青急急忙忙挂了电话出门,走出门口的时候因为鞋跟太高还差点摔了一跤,朱颜辞皱着眉头道:“阿青,小心点。”魏青回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知道了知道了。”
出了小区门口,魏青张望了一会,凌云志站在车边等着他。
“呃,看起来好贵。”魏青看了好半天才对凌云志的车做出最后评价,反正她一不认识这车什么牌子,车上挂的标识她是一概不懂,车盲一只。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凌云志摸摸她的头,替她开了车门:“想吃什么?”
“随便。”
凌云志想说天底下最难解决的两个字莫过于随便,因为没什么菜叫随便。
“你干嘛老叫我丫头?”感觉她好像幼儿园没毕业似的。谁知道凌云志愣了一下,讪讪道:“习惯了,我是个老男人,不叫你丫头那叫你什么?”
“阿青,我朋友都是这么叫的。”
“哦,阿青,你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道,没想好。”光想着怎么走纯情知性路线了。
凌云志试探:“日本菜?”
“不要吧,我很爱国的。”其实是除了日式烧烤以外的东西都吃不习惯。
“中餐?”凌云志心想那就随你爱国吧。
“不要吧,每天都吃。”
“火锅?”
“上火。”
“法国菜?”
“不喜欢。”其实是西餐那些礼仪太多她记不全,生怕一会儿丢人。
凌云志无语了:“阿青,那你自己想吃什么。”他把车先停在路边:“我不想走回头路,太麻烦。”
魏青抽搐:“人一辈子总得走几回的。”
“是啊,能少一回就尽量少吧。”凌云志摇开车窗点了烟。
魏青无言,慢慢想自己到底要吃什么,基本上西餐无能,日本菜韩国菜都不喜欢吃,没得选了:“还是吃中餐吧。”
“你不喜欢吃中餐?”
“你不喜欢啊?”
“还好吧,其实还是中餐最好吃,合我胃口,就是太油,我怕胖。”
“你身材很好。”凌云志随口道。
“切,听你们男人吹,母猪都能在天上飞。”说是这么说,魏青还是笑得很得意,二十四小时内有两个男人夸自己身材好,运气不错。
“你这丫头——”凌云志叹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再叫我丫头我就得叫你大叔了。”
“随便你啊,叫我爸爸都无所谓。”
“切,便宜你了大叔。”
凌云志开着车还好整以暇地腾出一只手去摸她的头:“那就吃中餐吧。”
魏青胆战心惊,心想大叔你开车得看路好不好,谁给你发的驾照他也不怕出连环交通事故啊?
魏青下了车,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今天,就是有这么多人先富却不带动他们这些后富的,可恨至极。
荣宇大饭店,闪闪发光的五个大字,魏青想,这帮有钱人烧钱啊。
凌云志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走吧。”
感觉道肩上的触感,突然间有些不适应,魏青安慰自己说,太久没有发展纯洁的男女关系,都不习惯了。
“先生,小姐,几位?”训练有素的服务员小姐迎了上来。
凌云志问魏青:“想坐包间还是外面?”
魏青典型穷人的命,恨不能举双手双脚:“外面。”还包间呢,就两个人坐在包间里气氛肯定很怪。
凌云志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穷病发作,笑笑对服务员说:“找个好位置吧。”
服务员小姐点头:“请跟我来。”果然领着他们在靠近窗边的地方落了座。
凌云志翻了翻菜谱,悠悠然地递过去,然后问:“你要吃什么自己点吧。”
魏青心不在焉地翻着看了看,都是些花里胡哨的菜,管吃不管饱,也不知道到底味道如何,于是又递回去给凌云志:“大叔,你点吧。”
“都不合心意啊?”他问,然后低声跟服务员询问菜式。
魏青摇头:“哪能啊,我杂食。”自己那怎么吃也不胖的体制骄傲骄傲再骄傲。
凌云志不置可否,不知道刚才是谁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
服务员把点菜单收走以后,两个人喝着茶聊天,魏青喝了一口茶,道:“哟,贵的地方就是好,这茶也比别处的好喝。”
凌云志其实很无言:“你懂茶啊?”
魏青鄙视他,这男人一身阿曼尼的休闲装,脚下的鞋子还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我是有钱人,快来钓我吧”的气息,又喝了一口茶:“大叔,等我有钱了我就懂了。”
凌云志噙着茶笑:“那你一年赚多少钱才算有钱啊?二十万?”
“不够。”
“五十万。”
“不够。”
“一百万?”
魏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其实穷的时候说钱,那只是个数字,人民币也只不过是个符号,在脑海中臆想,完全无济于事。
凌云志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无奈地一笑,感叹道:“贪心的女人。”
可不是?魏青难得不想还嘴:谁不贪心呢?这跟男人女人没关系啊。
菜上桌子的时候,魏青还没动手,抬头就看见门口进来一对年轻男女,顿时把拧起手边的包挡住脸;凌云志失笑,一勺子豆腐落在魏青碗里:“怎么,有熟人?”
魏青观察了下形势,那边显然是没看见他们的,于是放下包,点头,岂止是熟人啊,简直熟得快烂了。
那比肩进来的,不是薄碧氏跟朱颜辞还是谁?
朱颜辞今天还穿西装,娃娃脸固然可爱,也添了几分沉稳成熟的味道,至于薄碧氏——
魏青评价,做人莫装B,装B遭雷劈。可惜天不长眼劈不到这里,薄碧氏个人中败类,今天穿的是白色小套裙,要多知性有多知性,那眼神,那姿态,正想冲过去揭她皮。
两人坐下来,朱颜辞还替薄碧氏拉开了椅子。
真绅士。
魏青心里不是滋味了,未料到凌云志拍她的头:“丫头,别人那么好看,干脆我们也过去凑个桌?”
“少来,万一你吓坏人家良民怎么办?”
“我也是良民,还纳税的。”
“切。”就你个洗黑钱的,纳的那点税就是九牛一毛。
“吃你的东西吧丫头。”
魏青忿忿地往嘴里塞豆腐,不错,还挺好吃的。
等魏青他们吃完饭,朱颜辞和薄碧氏那一桌正在结帐,好像除了什么问题似的,服务员小姐和朱颜辞都是一脸为难的样子,再仔细看看,朱颜辞手里那张卡,呃,这不是那张跟他手机放了好几天进行完美消磁的吗?拿这张卡出来请客?
而薄碧氏也好像很为难,却巧笑言兮地对朱颜辞说了句什么。
以魏青对薄碧氏的了解来看,那句话大概跟“我没钱”有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朱颜辞拿出钱包,用现金付了帐。
真是服了这两个人,一个死活装穷说没钱,一个有钱却事先把卡消磁。
结论是,这两个,根本不想相亲。
魏青看着他们在门口,薄碧氏好像婉拒了朱颜辞开车送她,然后打车回去了,看不到朱颜辞脸上是什么表情。
拜托,我管他是什么表情。魏青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婆妈,关她什么事啊?
再看看凌云志,他正在皱眉头看短讯,魏青出声道:“大叔,走吧。”
闻言凌云志站了起来,道:“好。”
吃过饭又去喝了茶,魏青看着满目的茶种完全没头脑,凌云志拉着她走了,随便叫了个茶名。
魏青傻笑:“这茶很好啊?”
凌云志很坦然:“我不知道啊。”
“那你还——”点得那么自然那么随意感觉如此有品味。
“阿青啊,你知道我这个人吧,我喜欢的东西我就乐意去学,不喜欢的我坚决不弄。”所谓七十而随心所欲,凌云志整整提前四十年。
“你的意思是?”
“我也不懂茶。”凌云志理直气壮。
“那你乱点什么?”
“我的原则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魏青的第一感觉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贫富差距怎么就那么伤害人呢?
后来喝的时候才发现点的是普洱,茶汤红亮,茶香袅袅,凌云志捻着小小的茶盏,似模似样地品茶,看上去哪里像是个搞经济犯罪活动的不良分子,倒像是归国华侨在为国家高速发展的第三产业服务业做贡献。
好好的茶被魏卿牛饮糟践了遍,要说魏青这人吧,跟高贵没啥关系,她自我认知还挺准确的,平民跟贫民,不就是差一个后鼻韵吗?
凌云志送她回家,车停在楼下,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吻,魏青要下车,凌云志突然咳嗽了一声,魏青看着他,他却只是笑。
魏青一只脚跨出车门,又收回来:“走吧。”
凌云志笑了,特别坦然地那种。
至于这天晚上在五星酒店的套房里,在享受前戏中的魏青喊出让凌云志差点笑场的一句“爸爸你为什么咬我mimi”,以及之后整个人软绵绵地被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基本丧失意识或者早上被吻醒“小乖起来做早操了”之类的,含蓄吧,一直都是中国人民的传统美德。
不可说啊不可说。
三天后魏青才回了朱颜辞家,朱颜辞贼笑:“舍得回来了?”
魏青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怎么,舍不得我回来啊?”
“哪……能……”朱颜辞把声音拖得老长。
魏青把包往沙发上一甩:“你跟我姐们相亲啊。”
“哦,你看见啦?”朱颜辞根本不在意,原来是她姐妹,难怪本性都差不多。
“我说你这人,”魏青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干嘛非得带张消了磁的卡出去跟她吃饭。”
朱颜辞笑:“阿碧够狠的,全身上下的钱就七块八毛,你说她狠还是我狠?”
魏青给他一个白眼,王八对绿豆,这两人可真够般配的。
“其实那天我也看着你了,没好意思叫,那是你男人吧?青年才俊啊。”
魏青得意地拿鼻子出气,先哼了一声,表示那是当然,复又担心起来:“你不喜欢阿碧啊?”
“喜欢啊。”
那表情简直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得要命,魏青勉强道:“我真没看出来。”
“你看不出来的多了。”
魏青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倒,妈的就你这样相亲请人吃饭还特意把卡给弄消磁的,顺便说句那百度也真不是好东西,尽用来搞这些缺德事。
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果汁灌下去一小半,朱颜辞道:“阿青啊,跟你说吧,我喜欢阿碧那样的,像我妹妹。”
“你有妹妹吗你?”魏青忍不住吐糟他。
谁知道朱颜辞很认真:“我有啊。”
这么认真严肃,魏青呆了。
虽然在她的认知里,男人是把所有自己不爱的,或者爱得不够深却又颇有好感的女人收集起来,都是妹妹。不过凡事总是有例外的。
衷心期待朱颜辞不负她所望。
做姐妹的,如果消失几天不见人然后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热切地给她一个拥抱么?
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锦绣年华里苏玫与薄碧氏以热切的行动坚定地回答“不——”
如果被女权运动的领导人看到,准会把她们拉进去充作主力。
暴力啊,血腥啊,所以不多说了。
魏青揉着手腕,声泪俱下:“姐妹相残,你们要遭报应的。”
苏玫把抽了一半的烟往她嘴里塞:“闭嘴抽你的烟吧。”
魏青吐出一个烟圈,眼泪不翼而飞:“简直,女人,你太心狠手辣。”
苏玫装大爷:“你抽我的烟喝我的酒还这么嘴硬,说,你男人呢!!”
“不知道在哪个女人床上呢。”飞去北京谈生意了。
薄碧氏冷哼一声。
“不对。”魏青猛然醒悟:“不知道哪个女人在他床上呢,”漫不经心地看着手:“哎,你们谁爪子是狼变的啊?”赫然三条抓痕。
苏玫伸出两只手,那叫一个闪亮:“新做的法式美甲,好看吧?”言下之意那肯定不是我。薄碧氏哼唧了几声:“是我又怎么着?”
“能怎么着,大爷。”魏青怨愤地喝酒:“你真够狠的,相亲就带七块八毛啊。”
“我钱包忘带了,你才不是东西呢。”薄碧氏比她还不爽:“你认识他都不早说,想害我出糗啊?”
“哪能啊,薄小姐五官端正气质佳,寻二十五以上三十五以下事业有成男士携手共度人生。”
苏玫笑抽过去,薄碧氏绷着个脸:“苏小姐找抽呢?”换来对方连连摆手否认,开玩笑,刚做的指甲自己还没看腻呢,不想被这女流氓给毁了。
喝了几杯酒,三个女人又开始说男人,魏青先开口:“哈雷彗星啊。”
苏玫笑笑:“感觉好吧?”
魏青点头:“要说这人吧,对我好是好,不过他那种人,感觉对谁都好。”
“废话,对你不好你跟着他混什么。”薄碧氏跟吃了火药一样,脾气老大:“他对你好到什么地方去了?”
魏青和苏玫相视一笑,这人最近缺乏爱的滋润哪。
既然薄碧氏开口,魏青道:“上次我胃不舒服,他带我出去喝粥。我穿了双板鞋,前几天不是下了点雨么,我懒得擦鞋;结果他跟见了鬼一样问我怎么穿脏的鞋子出来,我随口说了句我没鞋穿,他也没说什么;结果我们喝完粥路过美美,他带我进去挑鞋,我才把新鞋穿上,他指着我的旧鞋就跟人家那小姐说‘这双鞋帮她丢掉,反正她也不穿了’。”魏青一想起来心都烧得慌:“三叶草的限量鞋,全市就这么一双,老娘才穿了两个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买了双烧钱的货,没想到还有更会烧钱的;而且跟凌云志逛街根本不要数标牌上有几个零,会内伤的。
苏玫道:“是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语气有点酸。
薄碧氏灌酒:“我要男人。”
魏青笑,满地的男人不找,就等着男人来找她。这世上三条腿的癞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自己不努力可怪不了人。
手机开始在包里震动,魏青手快赶紧接了起来:“喂……”
“我明天晚上回来。”凌云志言简意赅,声音嘈杂。
“你那边很吵啊?在干嘛?”魏青问。
“谈生意,你那边也很吵,在哪呢?”
“锦绣年华。”
“哦,跟苏玫她们在一起吧?少喝点。”
“你还说我,你自己少喝点吧。”
“我不喝酒不嗑药这生意也甭谈了,哎,你自己好好玩,昨天在GUCCI看到个包不错,新款的,给你带一个?”
“你买的话,十个也成。”
那边笑着收了线,魏青被两个女人怒视着。
“GUCCI的包。”苏玫咬牙。
“有车有房的男人。”薄碧氏切齿。
魏青打了个寒颤,大夏天,这两个女人怨念深得可以六月飞霜:“喂,苏玫你自己买得起干嘛让别人买;还有你,朱颜辞不就有车有房吗?”
“你懂个屁,我自己是能买,但是自己买的跟别人买的能一样吗?”苏玫戳她的脑门:“你傻了的。”
“恋爱中,智商基本为负。”薄碧氏冷着脸下了结论。
姑且不论智商是否为负,魏青算是明白了,这两个女人是在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凌云志如期回来了,带回来的果然是GUCCI的包,魏青兴高采烈地在朱颜辞面前晃悠:“好看吧?”
朱颜辞在电脑面前头都不抬:“好看。”
魏青冲过去拧他:“死人,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好看?”
“哎,你在我心目中,怎么样都是美的。”朱颜辞抬起头扫了一眼,又埋头在电脑前。
忍住胃里一阵一阵的翻腾,魏青说:“你不想看也别恶心我好吧。”
“你们女人麻烦死了,说你们不好看吧,要跟我拼命;说你们好看吧,又说我们油嘴滑舌没诚意。”朱颜辞把笔记本合上,笑嘻嘻地道。
“你忙什么呢写了一上午。”魏青换了个话题。
“述职报告。”
魏青吃了一惊:“你有工作啊?”
朱颜辞的嘴角明显抽了一下,要是效果线确实存在,大家就可以看见他额头上的黑线三条:“我没工作哪来的房子车子?”天上不会掉馅饼也不会掉人民币。
“其实我以为你是小白脸被女人养的。”
老话,如果效果线确实存在,那朱颜辞额头上的黑线增多到五条。
“原来你如此事业有成,怎么样,跟姐姐玩吧?”魏青调戏人家的下巴。
“你养我啊?”
“呃,那等我傍了大款你再来傍我吧。”魏青壮志雄心不可小觑。
“好啊好啊。”最好快点,他这工作要说出来吓死老百姓的。(见三身系列文《唯望三身皆有幸》)
“切,我还以为你要严词拒绝。”
“我疯了才跟钱过不去。”
魏青颇有感触:“是啊,钱才是大爷。”
“你废话真多,你迟到了。”朱颜辞伸直手臂给她看表。
魏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门。
目标是……电梯。
朱颜辞无奈地看她的背影,一脚把门给踹上,这女人随手关门都不懂,该回头重新读幼儿园。
魏青的下楼的时候看见凌云志靠在车窗边抽烟,赶紧跑过去:“我忘记看时间啦。”
“嗯,上车吧。”
系上安全带,魏青仔细看凌云志:“你怎么瘦了?”
“你不知道,他们那帮人是疯的,差不多这几天我就没休息。”
“一直喝酒一直嗑药是吧?”魏青心疼:“你都在干嘛啊,喝酒就算了,药还是算了吧。”
“不行,”凌云志侧过头看她:“这事真的不行。”
“哼,你们喝酒的时候有女人吧?”
点头。
“很漂亮吧?”
继续漫不经心地点头。
魏青白他一眼:“瘦了活该。”
凌云志笑出声来。
“大哥,啊,大嫂好。”
又一个路过的小弟。
凌云志倒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魏青就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别人了,只好微笑充蒙娜丽莎。凌云志笑笑揽过她的肩膀:“过会去见几个人,然后吃饭。”
“什么人?”魏青警觉。
“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台湾过来的。”
“呃,哦。”
真到见了人,魏青跟在凌云志后面才叫一个无语。
这什么阵仗,恐怖。
先不说那帮小弟站得齐整,看看人家那帮女人,各个花枝招展,各有千秋,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她看起来像凌云志的情人。
结果证明她是对的,小弟们叫了一声大嫂那几个来人才一脸惊讶地对凌云志说:“原来真的是大嫂啊,我还以为是你小弟。”
凌云志不置可否地一笑。
魏青的内心纠结如麻,虽然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裤板鞋加T恤,但是居然被认成是凌云志的小弟,太伤人了。
爱,不爱
时间是下午,地点是楼下,约好的人却没有来。
魏青拨通凌云志的手机,关机。
大概是没电了,魏青自我安慰。
朱颜辞看她在电视机前走来走去,忍不住出声提醒:“阿青啊,你别晃了行不行?”这电视剧正在进行时:第一女配角怀孕了,正在趾高气昂地和女主角炫耀;说起来这怀孕的女人也挺彪悍的,脚下那高跟鞋看起来像是踩高跷,搞不懂这些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啥。
魏青气鼓鼓地在另外一张沙发下坐下,抱着手把脚往茶几上搭:“他到底干嘛啊,有事也不说一声。”
可怕的女人。
朱颜辞的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脚也跟着往茶几上扫,扫下来一包薯片,没人动。
“喂,你出个声啊。”出个声会死啊?魏青心情特别恶劣。
“拜托,”电视上女配已经动手给了女主角一耳光,正在精彩时候居然出现个广告之后继续,朱颜辞这才得空跟魏青说话:“他天天都跟你在一起,这才几个小时啊。”
“才怪好吧,他也有事要做的,我也有在家看书好吧,”总算还没忘记自己是要考研的,虽然时间还挺多不着急:“今天他自己说好不容易有空出去逛街的。”
“那他就是临时有事,手机也没电了。”
“我靠,你帮他找借口啊,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朱颜辞苦笑,这怎么又上升到“男人不是好东西”的高度了?谈恋爱过程中,偶尔爽约一次,只要有正当理由也不是什么要被天诛地灭的错吧。
“气死人了,我最讨厌等人,尤其是男人!!!”
想说你就不要等嘛,哎,电视开始了,朱颜辞从沙发边拿起薯片开始嚼。
“喂,我也要吃。”
“你自己动手拿。”
魏青从沙发上跳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看电视,顺便品头论足:“这女人真够傻的,那男人都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了,她进去瞎搅和什么?”
“你不懂,男主角跟女主角是青梅竹马的,结果这个男主角被设计陷害了,这个女配救过她,所以才纠缠不清楚,他也喜欢那个女主角的。”
“哦,那他 就不喜欢那个女配角干嘛乱来?”
“谁说的,我看他也喜欢那个女配角。”
“这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就是乱七八糟才好看,说你不懂就是不懂。”
“我懒得懂,爱了这个还想那个,不是我的作风。”
朱颜辞无言,继续看电视剧。
刚看了几眼魏青就接到薄碧氏的电话,魏青没好气地喂了一声,就听那边更没好气的声音:“魏青,阿玫出车祸了!”
魏青吓得电话都从手上滑了下去,朱颜辞接了个正好,反应过来魏青赶紧抢过去:“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听说苏玫是在马路边等红灯的时候被人推了一把,结果被车撞到,也不知道到底严重不严重。
魏青急得连朱颜辞在后面说送她过去的话都没听完就冲了出去,结果电梯坏了,一路跑下楼打车弄了个大汗淋漓。
赶到苏玫入住的医院,薄碧氏发短信说领导有事,稍微晚一点再过来。魏青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过去打听有没有一位小姐刚才出车祸。
服务台前的护士小姐看了看记录,问:“你是她什么人啊?”
“怎么了,难道是她伤太重要动手术没人签字?”魏青脑海中立刻出现那些狗血的电视情节,急得不行:“那我来签好了,我是她妹妹。”
护士小姐白了她一眼:“那位小姐只是骨折,二楼十九号病房。”又满面笑容地问另外的人:“有什么事?”
切,魏青也白她一眼,什么服务态度。
不过这关口也没时间计较,赶紧上去看人是正经。
二楼十九号病房的门只开了一半,临近门口的时候魏青听见里头有人说话,考虑到进去打扰可能不好,于是把脚步放轻放缓,刚靠近里面就有男人的声音传出来:“丫头,别倔了。”
这声音,不耳熟才怪。
魏青觉得不对劲了,凌云志怎么在这?偷偷看了一眼,苏玫手脚上都是绷带,嘴翘得老高,一脸委屈样:“我怎么了?”
“这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了,但是你这性子怎么办?好好的女孩子,你有几年好混的?还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根本就没惹他好不好?他自己是个神经病,放着家里的老婆不要,跟个疯子样的跟踪我,你明知道我不惹有家有口的男人吧!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当我十八岁啊?”
凌云志没说话,伸出手去摸苏玫的头。
苏玫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落了下来:“摸什么摸,变笨了怎么办?”
凌云志叹气:“丫头,你够笨了。”
“滚开,过会阿青要来看我的。”苏玫气结。
那一瞬间,凌云志好像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他慢慢地收回手,道:“丫头,找个好的吧,不值得的。”
到底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就是这么难。
苏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白色的被子上,湿了一片,半晌方道:“你以为那么容易?”
爱是移步换景,这一片景色过去了,接着看下一场;可惜的是有人往前走了,心留在身后。
要去爱自己不爱的人,不容易。
要不爱自己爱上的人,更不容易。
坚强伪装,用心防备,她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刺猬,再有满身的刺,刺猬还是刺猬,那么小小的一只,其实很柔弱。
魏青眼睁睁地看见凌云志小心避开苏玫带伤的右手,然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觉得现在她是外人。她就好像今天跟朱颜辞一起看的电视剧里的女配,以为自己是女主角,后来赫然发现自己不是。
这叫人,情何以堪?
手机开的是震动,她摸出来一看,是薄碧氏。
顺手按了忙音,她转身走了。
很尴尬,所以不能让自己更尴尬。
魏青从医院里面出来,才发现自己穿的居然还是拖鞋,夸张的HELLO KITTY图案现在看起来特别傻。
苏玫是喜欢凌云志的,无论是今天看到的,还是以前看到的,都足以说明这个事实。
而凌云志也是喜欢苏玫的,他叫苏玫“丫头”的口气那么温柔,可以把人溺死在那样的温柔里。
而且她也听过苏玫说跟他有过去,虽然如今看来,不止是过去那么简单。
现在想想,他对她的好都好像是假的,是从另外的人身上原封不动照搬过来的,心是真的,可是给错了人。
路过百货商场的橱窗,GUCCI这一季的海报还是很漂亮,魏青看着就觉得心里烧得慌;再摸身上的钱,已经不够打车了,出来得很急,又打车过来,现在身上只有两枚硬币,太阳老大,公交车挤死人,还不能直接到朱颜辞家楼下。
没法子,搭上公车回去,离小区还有十几分钟的路,魏青尽量找有树荫的地方走,心烦意乱得可怕。
所谓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要塞牙,小区有条下水道出了问题,地挖了一半,魏青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毅然决然地给摔了进去,叫苦连天地爬了起来,大下午的外面太晒,别说人,连鸟都看不到一只,保安都在空调下呆着。
可怜魏青脚腕疼得要命,手臂上大腿上还有几处擦伤出血,又气又委屈。
这时候手机又拼命地震动起来,魏青慢腾腾地摸出来,手机还在不依不饶地震动个没完。
是朱颜辞。
魏青有气无力地接了电话,眼里没有泪,但声音全是哭腔:“朱颜辞,快点来接我。”
朱颜辞也很无力:“都说叫你等等我送你过去了,你在哪呢?”
“楼下呗。”
“那你还要我接?”
“我摔了一跤,脚肿了。”
“我马上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朱颜辞顺着路找出来,才看见魏青就坐在那土沟边,表情很委屈,连忙把她扶起来:“怎么这么大个沟你都看不见?”
“我想事去了,刚才我走的时候绕的另一边,没看见这边什么时候挖了条沟。”
“你笨死了。”朱颜辞小心地扶住她往前走。
“哎哟——”脚才刚落下去一步,魏青就大叫。
朱颜辞蹲下去看她的脚:“肿了。”
“好痛。”魏青龇牙咧嘴。
这回没法子了,朱颜辞站起来,绕到她前方蹲下:“我背你吧。”
魏青没反应过来。
“快点,别想着白使唤我,回头请我吃饭,靠,也不知道电梯修好了没有?”朱颜辞嘀咕。
趴在朱颜辞的背上走了一会,魏青感觉他背上沁出一层汗,可不是么,T恤都汗湿了,脖子上汗水直冒。
心里一阵一阵的疼,电梯没修好,朱颜辞背着她一步一步地上楼。
“阿颜啊。”魏青鼻子发酸。
“嗯?”朱颜辞喘气不止。
“我失恋了。”
“哦。”虽然搞不清楚怎么好好的出门探病结果弄成分手跑回来,但是朱颜辞还是象征性的回应一声。
“我每一次很认真的喜欢一个人。”
朱颜辞气喘吁吁:“然后呢?”
“我觉得还是别认真的好。”
“错了。”
“啊?”
“认真是没错的,只是你还没遇到对的人,所以一直都在错。”朱颜辞看了看楼道间的标识,还好,咬紧牙关就快到了。
魏青想,说得很简单,不试过,又怎么知道谁才是对的人?
“阿青,先下来。”
还以为他要休息,谁知道朱颜辞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没错,就是俗称的公主抱的方式,魏青傻不溜丢地瞪着朱颜辞,朱颜辞道:“换个法子吧,一直背着太累了。”又挤眉弄眼地笑:“还好你不胖,要不然我今天就累死了,你抱紧点。”
魏青眨巴着眼睛,把眼泪憋回去,手环上了朱颜辞的脖子。
好不容易把魏青背回去,然后开了热水洗澡,魏青忍着疼把澡洗完,朱颜辞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云南白药给喷上,结果一整个屋子又全是挥之不去的药味,魏青觉得澡白洗了。
朱颜辞善解人意:“其实没那么难闻,真的。”
魏青说:“帮我倒杯牛奶。”
朱颜辞转身走到冰箱面前,打开门拿出牛奶倒了一杯递给她。魏青接过牛奶杯子,真舒服,凉凉的,玻璃杯外水珠滑下,魏青喝了一口,垂着手坐着。
“那话怎么说的?”朱颜辞想了想,拍着她的肩膀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甩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魏青没说话,楼下的音响开得老大,竟然也不怕扰民。她听到有个女人在唱情歌,声音清亮,歌词断断续续,有几句听得特别清楚。
“电视里爱情播不完,怎么转才能离开现场?如果我承认你让我很难忘,结局能不能换?”
歌词的最后一句,魏青的眼泪落进了牛奶杯子里,瞬间与牛奶融在一起,再也看不见。
“只因为这城市情歌太悲伤,才让一碗热汤,红了眼眶。”
眼泪是因为这城市情歌太悲伤。
哭也哭了,疼也疼了,魏青拨通了凌云志的手机,那边响了三声,凌云志接了电话:“丫头,今天对不起,我有点事。”
魏青一听那句丫头心头跟堵了块石头一样,赶紧开口:“别说了,大叔,我们分手吧。”
那头沉默。
魏青继续道:“我今天去医院了。”
那头继续沉默,然后挂了电话。
谁比谁更狠呢?
不过几分钟以后,凌云志传来短信,就三个字“对不起”。
其实到了这最后关头,最无聊的莫过于这三个字,聊胜于无。
隔了一会,苏玫打电话过来,魏青打趣她:“手脚都还吊着,大半夜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苏玫没受伤的手费力地拿着电话,被子拉过头顶,隔着电话哽咽:“我跟凌云志没什么的,你别这样。”
“得了,你不会想我晚上抱着一个满脑子想其他女人的男人睡吧?你缺德大了。”
那边破涕而笑:“你不纯洁。”
“说真的,他对我是很好,但是有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上去好就好的,”魏青艰难地说:“如果你真的跟他有过感情你应该知道吧?他在这买的房子,我住过,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身上是别的女人的味道,跟他那帮兄弟一起嗑药喝酒谈生意,我不是傻瓜,有的东西是我承受不起的。”
苏玫没搭话,这些她清楚,更清楚的是,已经这样了,凌云志没法子改,这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看上去彬彬有礼,温和平静,但他是个混黑道的,这才是现实。
每一个女人都希望男人为自己而改变,但是谁又能说改变就改变?
“你说你这人,好好的怎么出车祸了。”魏青换了个话题。
“我哪知道,有个疯子追求我,他有老婆的,我就没答应,谁知道我今天过马路等红灯变绿就被他给推了,正巧有车子撞过来,我还算闪得快的,牛逼吧?他居然跟踪我!”
“你祸害才是真的。”
“我不祸害,你才祸害呢,”苏玫笑了两声:“喂,阿青啊……”
一听她那语焉不详言辞闪烁的语气就知道这女人脑子给堵了,魏青道:“说吧。”
“你听了得打我。”苏玫道。
“你不说我明个把你没断的那只手给你折了。”钓个屁的胃口啊。
“我是真的爱他。”苏玫发出长长的叹息声:“你说吧,这么几年了,我就是忘不了;我爱玩,可是我不玩有主的,就是为了他;跟谁不是玩啊?我怎么就吊死在他那了。”话题又绕回去了。
“废话,你没吊死在歪脖子树上就得偷着乐了,摊上个好的算你运气好。”
魏青在电话这端都能想到苏玫蹙眉浅笑的样子:“你知道什么,他有今天难道不是一步一步拼上来的?他穷的时候老娘也跟他混过来了,谁图他那几个钱啊?”
这女人牛逼大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啊?”
“……”那头一下子就默然了。
“你不跟他在一起?”虽然心酸,但还是想问。
“这么多年了,”苏玫幽幽叹息:“能在一起早就在了,你有没有听别人说,现实说有爱还不够。”
“你懂屁,人家那说的是还要有钱。”你们都那么有钱了还矫情什么?魏青酸得不行。
“你不知道,他怕了,我也怕了。”
魏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半晌才问:“为什么?”
“我家里人……”苏玫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浓重的倦躁感:“你不知道,以前我跟他在一起,我家里就把我扫地出门了。我不干我本行,想方设法的开了锦绣年华,我有今天那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我本事了,我有钱了,但是家里看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我跟个男人出了家门,我妈说我爸身体不好,但是我回不去,我爸都是给我气病的,我怕我一回去,他立马心脏病犯,我是真的怕……”
苏玫又哭了。
魏青想安慰也没得安慰,苏玫自己说的,同情是种便宜货,她的观点是,不用廉价品。
“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假,可是他妈的全是真的。”苏玫很无力地说。
魏青只好说:“阿玫,你好好的,我明天过去看你。”
苏玫道:“知道了,阿碧今天也来了,明个你们一起来吧。”然后挂了电话。
魏青叹了口气,觉得这世上多少爱恨情仇,风流佳话,可是跟她们都没有关系,这个城市的摩登女子,灯红酒绿的享受过了;可霓虹灯闪烁,照耀得眼泪都是支离破碎的。
第二天一给薄碧氏打电话,原来都已经在医院了,魏青脚腕好得差不多了,跑去动员朱颜辞:“送我去医院。”
“你脚不是没事了吗?”朱颜辞问。
“可是我要去医院看个朋友。”
“哦,那我去干嘛?”
“呃,这个问题你自己考虑。”
“你今天带钱不就得了?”昨天是忘记带钱包吧?
魏青突然醒悟过来,干嘛一定要朱颜辞送:“对啊,那我走了。”
“记得带钱包。”
“嗯,知道了。”
今天电梯故障已经排除了,小区里的下水道也修好了,魏青拦了车去医院,刚进病房就给懵了。
昨天苏玫可没伤脸吧?薄碧氏大刺刺坐在病床边削苹果,苏玫拍拍床沿:“坐吧。”
魏青一屁股坐下去仔细看她的脸,大惊失色:“谁敢打你?”
薄碧氏削好苹果,瞪了她一眼,喀擦一口咬掉下半,嚼得喀擦喀擦响,像在嚼谁的骨头。苏玫笑着不说话,薄碧氏把苹果吞下去才道:“我打的。”
魏青完全莫不着头脑。
“知道你下不了手,我帮你抽了她一耳光;阿玫,欢迎打架,限时一天,过时不候。”
“贱人,老娘这手也绑着脚也绑着你故意的是吧?信不信我拿石膏敲死你?
“敲不死的,你这旁边不是还有张床吗?她正好陪着你。”魏青打趣。
三个女人闹了半天,苏玫伸手捞了个苹果给魏青,魏青受宠若惊:“我不吃苹果。”
“去你的,你不吃我吃,拿去洗。”
魏青骂骂喋喋地去洗苹果。
薄碧氏咬着苹果问:“你这辈子有福气,遇上的是阿青,是我早抽你了。”
“废话,要是你的话,你敢抽我,等我好了不抽回来才有鬼。”苏玫也不示弱。
“要抽烟不?”
“抽个屁,医院禁烟。”
薄碧氏继续啃苹果,医院还不准用手机呢,不知道谁用得不亦乐乎。
魏青拎着苹果回来,随口问:“你们笑什么笑?”抽风了是不是?
苏玫拿完好无缺的一只手拍了拍脸颊:“什么也没有。”
魏青据此判定这两个女人根本就是神经病。
苏玫这个家伙伤稍微好了点就去出了院,本来还担心她在家里不方便,结果苏玫媚眼一抛,魏青跟薄碧氏就知道这女人没个消停,担心她还不如去操心非洲苦难儿童的吃饭问题。
这天朱颜辞说沐浴液用完了要出去买,魏青也要买点东西,于是一起出门去开车出去家乐福。
“家乐福家乐福。”
“拜托,这个是奇瑞QQ,不是宝马,你这么兴奋干嘛?”
“你懂什么,我今天看一天书了,好累。”
“你看了一天书?”怀疑的口气。
“是啊。”郁闷的语气。
“那民法第三十九条是什么?”
“不记得了。”
“其实你随便编一条我也不知道,可见你这个人果然不是读书的料……”朱颜辞感叹万千。
“闭嘴开车看路。”这都什么人啊,各个开车都不小心,驾照也太好拿了吧?
朱颜辞牙尖嘴利:“我闭着眼睛都能开。”
“哎,大爷,你就闭着眼开来看看。”
“好啊,我闭给你看。”
“你闭个毛,赶紧睁开,这大街上呢,你万一撞了别人的宝马赔不起抓你去卖身啊。”
“你去死。”
“你先去。”
“就不去。”
诸如此类无聊无耻无营养的对话,魏青跟朱颜辞居然说了一路,可见完全是人品,人品啊。
进了家乐福,魏青跟朱颜辞一起挑洗发水。
“这个味道的吧,好像比绿色那个好闻一点。”魏青闻了半天。
“你也要买啊?”
“顺便嘛。”
“好啊,那就买这个味道的。”朱颜辞丢了两瓶进推车里,“沐浴露拿多芬的吧?”牛奶润肤的那种。
“嗯,买好了吧?零食零食。”魏青兴奋了。
“你几岁啊?”朱颜辞问,难怪这女人要用推车,说什么篮子太小不够用。
“啰嗦,又不用你给钱。”
魏青跟吃了摇头丸一样High,使劲往推车里丢东西。
“哎哟,有咖喱,晚上吃咖喱吧?”
“那还要买牛肉。”
“那叫他们切成小块,晚上我做。”魏青志得意满。
“你?”朱颜辞毫不客气地表达自己的怀疑。
“咖喱,白痴都会做。”
朱颜辞不动声色地往推车里扔泡面跟饼干,就算晚饭吃不上,也不能饿肚子吧。
魏青正要说话,但有人突然在她身后叫:“魏青?”
这一声就跟雷劈一样,魏青呆立当场。朱颜辞转过身看着他们身后的人,轻轻推了推魏青,低声道:“阿青。”
“原来是你啊?回来啦?怎么都不跟我们联系一下,回家看过没有?跟苏玫她们见过没有?你看我这买东西呢,回头见啊。”
魏青连珠带炮地说了一通,拉着朱颜辞就要落跑。
“魏青!!”刚跑了两步就听见后面的人大声叫。
你气什么我都还没气?魏青没法子,只好转过身:“不是都跟你说完了吗?”
“叫我一声会死啊?”一身休闲装的男子眯起眼睛,他眼睛细长,薄唇微抿,整张脸上写满了“我在生气”四个大字。
魏青也没好气:“见鬼都比见你好,你不好好的在美利坚啃玉米跑回来干嘛?”
朱颜辞想,魏青你行啊,大洋彼岸都给你捞着了,这一形象光芒万丈的海龟也是你裙下之臣,魅力真大。
海龟不愧是海龟,不怒反笑:“我回去了一趟,阿姨说你还没找着工作,考研呢;早考多好,非得混到这时候。”
这下可戳了魏青的伤疤,她登时大怒:“何耒你王八蛋。”
说完拉着朱颜辞就走了,何耒也不拦她,看着两个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拿起一颗西兰花看了半天,他女朋友周佳从另一边货架走出来,从购物篮里拿着一瓶橘子汁:“没蜜桃的,将就了吧?”
何耒放下手里的西兰花:“随便。”
“你笑什么笑那么开心?”周佳随手把橘子汁扔进篮子里。
“看见了个老熟人。”
“男的女的,怎么不让我见见?”
“女的,才说两句话就给跑了。”任周佳挽了手臂,何耒无所谓地道。
“别是你又欺负人了吧?”周佳了然。
何耒但笑不语。
这边魏青把东西往后座一摔,坐到副座上,装女王:“开车。”
“是是是。”朱颜辞应声踩油门:“那谁啊?”
“朋友。”
你都这么对你朋友的啊?鬼才相信。
魏青伸手抓头,把好好的头发抓了个乱七八糟:“这个疯子回来干嘛啊?”
“……”
“贱人贱人贱人!!!”魏青越来越气。
朱颜辞道:“你想说就说出来呗。”这么憋着不憋死才怪。
魏青气得要命:“这个贱人,你说他怎么这么贱,幼儿园到大学,就没分开过;这就算了,老娘对他那么好,他居然甩了我!这也算了,去投奔资本主义就别回来了嘛,好,这也可以算了,他回家干嘛去我家,干嘛跟我妈闲话家常?我大人有大量,也算了;但是他干嘛老来刺激我?”从小读书就没他厉害,还被他嘲笑,气死人了,这人真恶劣。
“那么多都算了,最后一个也算了吧?”
“算不了,他从小就跟我没完了,小时候揪我头发,长大了我跟谁谈恋爱他都横插一脚,还跟我考一样的大学,混蛋王八蛋。”
“他喜欢你吧?”朱颜辞听出了端倪。
“他喜欢我,他喜欢我还甩了我?”一听这话魏青就跟火药一样:“你看到他手上的戒指没有,Tiffany的,老娘两个多月的生活费,他也配戴着,我下次要把他的手砍了。”
“……那是犯罪的。”这个女人不是学法的吗?
“对哦,这种男人不值得我犯罪,那你砍吧。”
“关我什么事?”拜托。
魏青毛手毛脚:“阿颜,阿颜。”
“我在开车,放手!”眼看这女人的手越来越过分,都摸到大腿上了:“性骚扰啊你。”
“我一个女人,都纡尊降贵地骚扰你了,你才过分。”
“男女平等啊。”前面的车突然刹车,吓死人。
过了好几天,魏青终于不再念叨着要砍别人右手的事情,生活平静,真好。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莫文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感性美妙,手机响了半天,朱颜辞朝浴室喊了半天,魏青丢出来一句“帮我接。”
这女人,真是不管什么忌讳的。
“小魏青,是我,怎么这么久才接?”那边声音戏谑道,有点耳熟。
“喂,我不是魏青,请问你找魏青有事么?我可以转告,要不然等一会你再打也可以,她在洗澡。”
那声音顿了一下,然后问:“你是?”
“她室友。”
“哦,那过会我再打给她好了,麻烦你了。”
这下朱颜辞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何耒嘛,果然找上门来了。
魏青从浴室里出来了,拿着浴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头发:“谁啊?”
“不知道,陌生号码。”朱颜辞决定含蓄一把。
“那就不管了,反正要是有事还会打来的。”魏青的一贯作风,节约是美德。
朱颜辞无言,打开电脑看电影。
魏青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阿颜,空调几度啊?”
“二十一。”
“要死啦,人家说二十四度比较好。”
“谁说的?”朱颜辞问。
“报纸上说的。”其实是她老妈耳提面命,一天到晚唠叨个没完。
“你是不是有点感冒了?”朱颜辞到处找空调的遥控器,把温度上调到二十四度,“我给你找点药,夏天感冒很麻烦的。”
“是啦。”魏青心里暗暗高兴,但是高兴什么又不知道。
朱颜辞动作迅速的找出药,顺便还倒好了温水给魏青递过去,魏青刚把药吃完,手机又响了。
“你好,哪位?”
“小魏青~”何耒在电话另一边唤。
魏青把一个快要出口的“操”字生生地给吞回肚子里,换了副生硬的口气问:“贱人耒,什么事啊?”
“你对你老同学老朋友就是这态度?”还是好不容易打听到的电话号码呢。
“你算什么老同学?”你还我棒棒糖巧克力男朋友来。
“算了,就是跟你说声,明天出来聚一聚吧。”
“不要。”直接按结束通话键。
何耒不以为然地收了手机,魏青从小就毛躁得跟猫一样,他早就习惯了。
被认为毛躁得像猫一样的魏青真的火大了,晚上整整抽掉一包烟,朱颜辞受不了:“阿青,你要抽烟阳台去。”
魏青想说话,嗓子却不舒服,清了清嗓子才道,把烟一摔,赌气缩在沙发里。
朱颜辞看她,觉得她像只猫,又温顺又暴躁,又软弱又坚强,整个人就是矛盾的。但那又如何,世界本身也是个巨大的矛盾。
于是倒了杯牛奶给她:“喝吧。”
魏青接过手,有些不乐:“不是冰的啊?”
“嗓子不舒服喝什么冰的?”朱颜辞把已经空掉的烟盒捡起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麻烦死了。”魏青一只手抱着抱枕,一只手端着牛奶,越想越气。
“啊?”朱颜辞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在忙自己的述职报告,很给面子地出声询问。
“我喜欢的不喜欢我,喜欢我的我不喜欢,这辈子完了。”
“日子还长嘛,我看你这个青梅竹马就不错。”
“别提了,我跟他简直是八字不合。”
你说这人吧,身边没个人陪着,日子过起来还真不是滋味,谁都会很无所谓的说爱情不是生活里的全部,可是你做菜要是不放盐,任你什么玉盘珍馐,都不算美味;千万不要说什么你可以天天喝甜粥不放盐,那是不符合实际同时也折磨自己味觉的。
爱情理所当然的是生活的调味品,美好的爱情是锦上添花,谁不想要?
魏青自认只是个俗人,当然不会例外。
朱颜辞眨着眼睛道:“其实嘛,找个对的人就跟砂锅炖鸡,要开着文火慢慢来,才够滋味;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开着高压锅微波炉十五分钟搞定啊?”
这一番话说得魏青如鲠在喉,仔细想想,好像是有些心急了。
于是乖乖喝完牛奶提前睡觉,回归健康生活。
夏天快过去了,剩一点余热。
魏青嘴上说不跟何耒接触,但是躲了一个多月,伤势基本痊愈的苏玫女王说“你敢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就是跟我作对跟我作对的后果你自己很清楚”,说得魏青头都大了,加上薄碧氏一个劲的在旁边撺掇。
但是,当她晚上在锦绣年华看见何耒那张笑脸,还有一个陌生女人的时候,魏青的肺都快炸了。
“我女朋友,周佳。”何耒向她介绍。
周佳顾盼生姿,落落大方,举止适当,是个难得的温柔女子。几个人谈了会话,周佳就有事要处理先走了,何耒点了烟笑:“怎么样?”
魏青满腹的怨气终于爆发:“你居然抽烟?”刚才是信誓旦旦说自己为了女朋友已经戒了烟的?
“你变婆妈了啊小青。”
“贱人,我跟你很熟吗?”叫得那么亲热。
苏玫看了看两个人,偷偷跟薄碧氏咬耳朵:“打是亲,骂是爱啊。”
“打赌,不出十天,何耒就得甩了那个女的跟魏青和好。”
“我看一个星期都用不到。”
“你们两个。”魏青拍桌大叫,要说悄悄话麻烦敬业点好不好,那么大声谁都听到了,这两个女人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
何耒还很和气:“小青,脾气该改改了。”
“关你什么事啊?”
“哦,阿姨叫我多照看你的。”搬出魏家那尊老佛爷。
“你,你敢!”魏青气势顿弱。
“我有什么不敢的?”何耒弹了弹烟灰。
魏青颓然地连喝了几杯,直喝得头都有些晕,正要继续倒酒,何耒伸手拦住她:“小青,再喝就得醉了。”
他的眼睛那么亮,魏青恍惚,好像从前。
苏玫跟薄碧氏很适时地说要去厕所。
魏青避开何耒的手,慢慢地倒满一杯酒,喝了一口,然后跟他对视,突然开口道:“你回来了啊?”
这是句废话,话一出口魏青就悔得肠子发青。
可是何耒端起酒杯,轻轻地碰了下魏青的杯子,一口干完,然后微笑。
“是啊,我回来了。”
散场的时候苏玫借口店里有点事情,薄碧氏又钓上了新男人,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但来接薄碧氏的时候她还是笑得蛮得意的。
何耒自然要送她回去的,魏青今天喝得多了点,看见何耒的车,评价道:“你真有钱。”
“那是当然。”
魏青坐进车里:“给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你要是能比比尔盖茨有钱,我就——”
“你就重新追我?”何耒问。
“靠。”魏青骂。
“说你吧,那么大人了,你现在住哪?”
把地址告诉他,魏青偏过头看路灯,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也对,都深更半夜了,偶尔有一个人走过,路灯下影子被拖得老长,如鬼魅一般骇人。
何耒车开得飞快,他今天晚上喝得不少,但目光清明,魏青知道他酒量是出名的好,今天晚上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小青,上次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啊?”
“我眼光不错吧?”先骗过去再说。
“还行吧,比我还差远了。”
“切,论长相你比阿颜差多了。”这是句违心的话,其实何耒长得并不比朱颜辞差。
何耒不说话,猛然把踩了刹车。
魏青上车忘记系安全带,这下差点给撞到玻璃上,顿时大怒:“喂,何耒……”
“你到了。”
魏青看看周围,果然,这厮开车也太快了。她正要下车,何耒却说:“忙什么,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都说一晚上了你还没说够啊?”
“不够,”何耒看着她:“说一辈子也不够。”
好半天,魏青才回过神来:“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你慢慢捡呗。”何耒笑了:“拿根烟来。”
魏青从包里摸出烟,然后帮他点了,看着他抽烟的动作,果真是很熟悉的,以前他们坐在学校教学楼的天台上,一起抽烟,何耒拿烟的手指上,有一枚银戒。
“还戴着啊?”这又是废话,但魏青就是想不出来其他话。
“嗯。”何耒回答。
两个人又沉默了,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魏青没话找话:“你女朋友不错啊。”
“还行吧。”
“什么时候结婚?”
“三十岁之后。”
“哦,那我还可以想你想四年啊。”魏青下意识接口,何耒比她大一岁。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初何耒走的义无反顾,两个人断得也义无反顾,可是他一回来,那些过去好像也跟着回来了,挥之不去。
可是何耒的话更出乎她的意料:“你可以想我一辈子。”
魏青转过脸看他,他在笑,然后慢慢地凑过来,吻住她的唇。
温柔而细致的亲吻她的唇,魏青闭上眼睛回应这个吻。
好半天他们才分开。
魏青红了脸。
何耒轻轻掐她的脸,这是他们相处的时候他的一贯动作:“小青,我回来了。”
你爱我吗?
魏青又恋爱了。
这是朱颜辞在观察了两天后下的结论。
“阿青啊,谈恋爱了吧?”朱颜辞小心翼翼地问。
正在捧着咖啡杯傻笑的魏青手上的杯子差点摔在地上,幸好她反应快接住了,朱颜辞也给弄出一声冷汗,几千块的一套咖啡杯,坏掉一个怎么配套?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魏青一张脸涨红成了番茄,还装不在意一口把咖啡喝干。
就这反应还想否认,骗谁啊?朱颜辞轻轻叹气,轻轻巧巧地把咖啡杯从她手上抽出来拿去洗,魏青站起来:“我洗吧?”
“你摔了我找你男人赔啊?”朱颜辞细心地洗杯子。
魏青挪到他身边,道:“那个啥,很明显吗?”
“其实你要是昨天不把番茄酱买成辣椒酱,沙拉酱买成料酒也不是很明显。”朱颜辞很冷静地回答。
那是因为我买东西的时候那个混蛋非要跟我打电话啊。魏青委屈地想。
“这次又是谁啊?”
“你见过的啦,那个那个。”魏青抬起眼看天花板。
“你老相好啊?”朱颜辞把杯子上的水擦干净收进橱柜里,然后又把咖啡壶收进去,再到冰箱里拿了一瓶绿茶喝。
魏青想抽他:“你说话可真难听。”
“本来就是嘛。”
“切,我睡觉了,晚安。”魏青转身就走。
朱颜辞特无言地看她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然后门被轰然踢上,半是心疼自己家的卧室门半是无奈地嘀咕:“那你还喝什么咖啡?”
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魏青这一夜本来睡得还算好,可惜一直在不停做梦。
梦里全是小时候:在老家的楼道里,贱人耒抢她冰淇淋,她心急了伸手去把他挠成了个花脸;还有她有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被他撞见立马跑去告诉魏妈妈,结果魏青被一顿好打;再过了几年何耒也有女朋友了,魏青气得三天没吃饭,搞得她家以为她绝食,其实她只是该吃零食了而已,薄碧氏一听说带着一帮人把那女孩子给堵在路上吓哭了,何耒还知道解决主要矛盾,直接上去找魏青,笑得很欠抽,掐着她脸蛋说宝贝我最喜欢的是你。
这一好就好就好到了大学里,其间吵架矛盾无数,何耒是个读书狂,魏青一个没留神,这人就乐呵呵地去投奔资本主义社会了。
在飞机场,魏青赏了何耒一个告别吻,看着他潇潇洒洒地转了身,魏青蹲在地上哭得眼泪汹涌,被薄碧氏跟苏玫联手给训了一顿。
梦是诡异的,她站着,看见机场里的情景,人来人往都跟自己无关,别人的眼光全然不管,另一个自己蹲在地上很绝望很绝望,因为她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他也一样,远距离恋爱谁都熬不起,所以必须分手。
有人拍了她肩膀,她转头,递给她纸巾。
茫茫然接过来,却发现哭的不是自己。
递给她纸巾的人,面目渐渐模糊,她看他,像凌云志又像何耒。
那个人绕开她,走到另一个哭泣的自己面前蹲下,慢慢地伸出手抹掉她的眼泪:“阿青,别哭。”
站着的魏青捂住了嘴。
那个人是朱颜辞。
魏青大叫了一声,醒了。
伸出一只手摸手机,脑海里出现十八摸的调调,摸了好半天终于摸到了:“十一点半?”一个翻身坐起来,下床拉开窗帘,外面雨下得正High。
“不是吧?”魏青伸着懒腰开门去洗漱,在径自面前满口白沫地昏昏欲睡,朱颜辞形容憔悴地从她身边走过,魏青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战,清醒了。
“阿颜,你做贼去啦?”把嘴边的白沫擦干净,魏青看着朱颜辞跟鬼一样在厨房飘来飘去。
“我这是为了工作累的。”朱颜辞恨道。
魏青拿起厨房里朱颜辞倒剩下的半瓶牛奶直接了一口:“你到底什么工作啊?”
朱颜辞想了半天,很严肃地道:“服务业。”
一口牛奶喷出来,正中目标。
朱颜辞身上寒气迸发:“阿青,你好脏。”
魏青手忙脚乱地拿起帕子给他擦脸,擦到一半朱颜辞觉得不对劲,怒火更甚:“阿青,你——”
赶紧换成卫生纸,朱颜辞按住她的手:“算了吧,我去洗澡。”
魏青冷不丁地被他按了手,第一个反应是啊,这人手真冷,第二个反应是,啊,他按住我的手,第三个反应——
脸红,把朱颜辞的手甩开,拿着牛奶去客厅。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朱颜辞反而闹了个措手不及。
朱颜辞那边浴室的水声响起,魏青把电视打开,刚看了一会,手机也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贱人耒,立刻接起来:“喂,我肚子饿了。”
那边出乎意料地没有出言调笑,沉默了很久以后有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魏青是吧?”
是周佳。
魏青始料未及,跟何耒和好以后,差点忘记了何耒这个女朋友,她现在的感觉就像被别人正室抓包的情妇,既可怜又可恨。
“呃,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魏小姐,我也想问你到底有什么事,何耒刚才出门了,不过看到你的短信我就打过来了。”周佳的口气有些不善。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魏青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很显然的,何耒还没跟周佳分手,魏青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个年纪了居然做了自己最痛恨的第三者。
看来叫他贱人还真是便宜他了。
魏青气得拿着牛奶瓶子使劲捏,牛奶洒了一地。
门铃响了几声,魏青还在忿忿不平,然后拿纸巾擦了手去开门:“烦死人了。”然后去开门,门口站的不是何耒是谁,拿着一束玫瑰:“亲爱的。”
“滚你妈的。”魏青一脚把门给踹关上。
门铃继续响个不停,朱颜辞冲澡完毕,锁骨上水珠浸湿了T恤,手上抓着浴巾擦头发,问她:“怎么不开门?”
魏青道:“门口有强盗。”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今天,居然有人登堂入室前来抢劫民财,我来教训他。”朱颜辞把门打开了。
两个男人一愣,心理活动很诡异。
何耒想,奸夫?
朱颜辞了然:吵架的话千万不要在我家吵,砸坏了东西怎么办?
两个男人各有心事,面上却都是笑意,何耒先开口:“你好,是朱先生吧,常听小青提起你。”这话说得很有深意,意思是表明那是我的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
“何先生是吧?”这就是魏青的新男朋友,上次已经见过了,今天看上去更是神采飞扬:“别客气,我朋友都叫我阿颜,请进。”
朱颜辞心想,你们俩这不是要我这个主人家回避么,当下只好道:“我去买东西,你们慢慢聊。”
魏青一点就鸠占雀巢的自觉都没有,端坐在沙发的一端生气,何耒走过去把花递给她她也不接,只好问:“小青,怎么了?”
“你手机呢?”魏青面有愠色。
“忘带出来了。”
“何耒,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们说好的,你跟周佳分手我们再在一起,我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第三者。”
“在我跟你之间,她才是第三者,你别想多了。”何耒把手里的玫瑰放下。
魏青哭笑不得:“何耒,这不是玩儿,你成熟点行不行?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你女朋友了,我是自私,谁不自私啊?但是要有点良心好不好?”
“我跟她说分手了,她要缠着也没办法。”
“那你手机怎么落她手里的?”
“靠,怎么可能?我现在住酒店呢。”何耒也懵了。
“少来,刚才她打电话给我。”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不可能。”何耒的表情很严肃,魏青忍不住动容:“难道她跟踪?”
“这女人——”
魏青担心:“何耒,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跟人家说啊?”
“我觉得我是好好说的啊。”何耒的底气有些不足。
算了吧,你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长大了连东西都不是了。魏青心里犯抽:“你到底怎么说的啊?”
“我就说我爱上别人了,要分手。”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傻B,魏青鄙视他——平时什么都能鬼扯,往大里你好歹说点什么国家大政方针政策往小里说你可以说你家庭困难内有隐疾,平时见了我十句里面还得掺和两句假话,怎么跟别人就这么开门见山开诚布公了?
“我那叫诚实。”
魏青愁眉不展,都说这男女的感情之间不过就是互骗,若真成了夫妻,不过疏淡如水,骗得好就是百年好合,可何耒是既诚实又残忍,不爱就是不爱。
连骗都懒得骗,证明毫无留恋,可是别的女人不是自己,不能拿对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也那么洒脱。
何耒伸臂抱住她:“算了吧,这事情我来处理。”
你处理,千万别让我跟苏玫一样被人推下去,苏玫命好,不代表她也一样。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不对啊?”魏青拿着啤酒啜了一口,问。
这一天晚上跟何耒吃了饭回来,朱颜辞的述职报告也写完了,两个人带着一打啤酒上了天台,很不厚道地扯别人家晒的床单坐下来。
“这说不好。”两个人坐得很近,朱颜辞喝了一口啤酒。
摇着手里的啤酒,魏青有些郁闷:“我不想当坏人,但是当好人我也没途径啊。”本来感情里就没有谁比谁无辜。
“感情里的好人是情场上的败将,要当好人可以,你去收拾行李吧。”朱颜辞点了一支Marlboro,这还是魏青买的烟。
“你知道不,我跟何耒啊,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没分开过。”
此乃炫耀帖,朱颜辞鉴定完毕。
“你肯定特别喜欢他。”朱颜辞说。
魏青手上的啤酒罐给捏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他从小就跟我作对,而且我觉得和他开始特别不好。”
“怎么?”朱颜辞好奇。
魏青站起身,眺望着别家灯火,突然长长地叹气把脚底下的空罐子踢开,罐子乒里哐啷滚到了远处,她又坐下来:“他每次干嘛都先找别人来刺激我,好好在一起不行吗?”
但是她自己也不清楚,什么算好好的在一起。
“那是你先跟他分手的吧?”
“是啊。”
“那是你赢了吧。”
其实朱颜辞的这种说法完全没有任何根据,谁谈恋爱的时候还能设一个裁判在旁边,采取三局两胜制,今天你甩我,明天我甩你,后天大后天接着来,谁甩谁的次数多就算赢。
真要这样的话,魏青赢的次数不多也不少。可是魏青这个人,对感情看得不轻也不重,刚刚好。
“我啊,是很喜欢他的,”魏青的头发被吹起来了,扫到朱颜辞的侧脸,她随手拨了一下:“可是怎么每一次,他都要和别人纠缠不清?”
“阿青,要听故事吗?”朱颜辞问。
魏青忍不住转过脸去看他,朱颜辞有张漂亮的脸,皮肤很白,虽然在夜色下看不出来;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杏核状,看起来好像有些女气,可是抱起她的时候,手臂却很有力。
被他注视着,思绪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好像受了蛊惑般轻轻回答:“要啊。”
朱颜辞拧熄了烟,站起来,把烟从天台扔了出去,好像一颗流星熄灭了光辉迅速坠落,抓也抓不住。
“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
书生受此打击, 一病不起。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 看一眼,摇摇头, 走了。又路过一人, 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 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 挖个坑, 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
僧人解释道, 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
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 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书生大悟。”
魏青的手抱着膝盖,起风了,有点冷。朱颜辞脱了外套丢给他,衣服太大了,魏青整个儿都被包在衣服里。
她有些茫然地抓着那衣服,突然问:“阿颜,谁是前世埋我的人?”
朱颜辞的语调好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传到她的耳朵里。他抿起唇笑,然后回答:“我怎么知道呢?”
手机铃声划破了寂静,朱颜辞接了电话:“喂……啊,她在,对,知道了,你小心点,嗯,还有很长时间呢,我有时间的,嗯,拜拜。”
“谁啊?”魏青随口问。
“阿碧。”
魏青有些不是滋味了:“你们关系挺好啊。”不就是相亲认识的普通朋友吗?
“是啊,妹妹而已。”朱颜辞道。
“哦……”魏青想起他之前那个坚定的眼神,有些犹豫不相信,又加上一句:“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哼哼。”
朱颜辞捏她脸,被魏青瞪了一眼,松开手。
气氛一下有些尴尬。
“你们怎么都喜欢捏我脸啊?”魏青首先打破沉默。
“你脸好捏。”朱颜辞贼笑。
魏青的身材是很好,属于前凸后翘有前有后型,可是却长了张圆脸,皮肤不算特别白,但是光滑有弹性,捏起来手感不错。
“小心我强奸你啊。”有人害羞了。
“那我就强奸回去。”朱颜辞笑得不怀好意。
朗朗乾坤,光天化月之下,有淫贼如此,呜呼哀哉,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刻不容缓。
“阿碧说什么啊?”
“光棍节,一起去看电影啊。”
“切,光棍节。”还早得很哪。
“对嘛,你有男朋友的。”
“别提了,我我我我我觉得我现在是人家小老婆,见不得人。”魏青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朱颜辞笑得啤酒都洒了出来:“他又没真的结婚,恋爱自由嘛。”
“那如果是你,你怎么办啊?”
“啊?”
“我是说,如果你现在正在谈恋爱,突然出现了一个你喜欢的人,你对之前那个没感觉了,那怎么办?”
朱颜辞认真地想了一会,捏着手腕道:“你知道罗密欧吧?他的初恋也不是朱丽叶啊。”
“所以他死了。”魏青不见待这一对,小孩子早恋就算了,还出人命,拿在今天来看那就是教育失败的例子。
“……我说你这人……”朱颜辞差点给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
“做人要厚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是不喜欢了还强拧着不放,那是对自己对别人不负责。”
魏青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兄弟,有见解;但是你这么说的话,大家都不离婚吵架分钱分房子孩子,那我怎么赚钱?怎么吃喝嫖赌胡作非为?”
“请你去镜子里看看你那虚伪的双眼。”朱颜辞不动声色地想从这个女人身边挪开,手臂却被抓住,魏青的脸越靠越近。
委实太近了,近得彼此的呼吸都拂到了对方的面上。朱颜辞看到魏青垂下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睛里好像会留下阴影。
“阿颜,你真好。”魏青说。
朱颜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躺了下去看天,有几颗星星,好像七零八落地挂在幕布上。
那些星星,隔了多少个光年?
人的感情是不是也一样,看得到的美丽都是从前?
魏青现在特别无言,她自觉配何耒是绰绰有余了,何耒那烂人,从小就爱装模作样的,现在也不例外,非拉她来听什么歌剧,美名其曰接古典华美艺术的熏陶。
但是事实证明,要魏青听歌剧不如直接请她去唱K,好歹不会花钱买罪受。这大光棍节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情侣瞎跟着凑热闹,大街上你侬我侬的,侵占小排档大饭店KTV宾馆Hotel的有限资源,让人家一大帮真的光棍无处落脚悔恨不已。
连打了十几个呵欠,魏青一歪,直接倒在何耒肩膀上开睡,这一睡就睡到散场,何耒连掐带拧的把她给拉起来,顺便感叹这真是一牛人,整个剧场声场如此之High,她居然能睡得这么欢,口水都流下来了!
魏青上了车拿湿纸巾擦了脸才渐渐缓过来:“完了?”
何耒闷笑:“完了。”
“浪费啊,我都没听到什么。”魏青的心情那叫一个郁闷。
“就你那脑子,豆浆都算不上,顶多就是豆腐渣。”何耒把车开到餐厅:“吃西餐。”
“喂,我不喜欢吃。”
何耒刹车:“我很久没吃了。”
“昨天才吃KFC呢。”魏青瞎掰,起床气开始发作。
“KFC那不叫西餐。”
“那下次我给你点个鸡茸蘑菇汤。”魏青最烦吃西餐,刀刀叉叉汤汤水水麻麻烦烦。
何耒打开车门下车:“听你鬼扯,下车,我好不容易订的位置,靠窗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独裁专制啊?”魏青不乐意了,嘀咕着不下车。
“喂,快点。”何耒敲敲车窗。
魏青打开车门下车,一脚飞踹,何耒闪开:“干嘛?”
“我不吃西餐。”
“你发什么脾气啊?”本来出来约会听歌剧是她同意的,结果半路睡着不给他面子,现在还无缘无故发脾气。
“我发脾气你找不发脾气的去,就那个什么周佳,三天两头骚扰我,你还好意思说你们都分手了。”
“我们不分手她能骚扰你么,你脑子里想些什么啊?”何耒也急了。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从小到大,你这个人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你哪一次尊重过我意见的?你去美国你跟我商量过没有?你要跟我交往你问过我什么感受没有?吃饭你觉得是小事对吧?我不喜欢吃那些矫情的玩意,凌云志就算有一万个不是至少在这些事情上他也尊重我的意见,好歹你问一声你会死啊?”火冒三丈地大吼一通。
何耒先是被她吼得愣住了,然后道:“那你自己明明可以跟我一起住,为什么还要在别人家住?”
“不关你的事!”魏青转身就跑,把何耒扔在后头,何耒走了几步想追上去,又停下来,靠在车边唉声叹气。
KTV的柜台前。
“小姐,你……几位?”被魏青来势汹汹给吓到的柜台小姐。
“一位。”这都看不出来啊,怪不得现在是你服务我不是我服务你,魏青特没好气地瞪人家。
“哦。”柜台小姐被她瞪得手足无措。
等进了包厢魏青就有点后悔了,一个人唱KTV?
算了,反正这样还没人抢,薄碧氏苏玫何耒他们都是麦霸,切,去死吧。
点歌。
我可以抱你吗宝贝解脱倒带后来的我们插曲第三者当你离开的时候对爱投降,天地;良心就没一首名字正常点的歌吗?魏青点一首歌嘴角就抽筋一次。
噼里啪啦选了一大堆歌,魏青唱了几首就觉得无力继续。本来嘛,唱KTV,人太多抢不到话筒,人太少了没气氛,坐在沙发的角落,剩下伴奏的旋律一直在包厢里回荡。
魏青坐了一会,实在太无聊了,出去结帐走人,柜台小姐用一脸“你不要再来”的表情躬身送客:“小姐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茫然无措地到处走,当是散心。
自从何耒回来,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和好,好像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但是整个人都好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
走到马路边,刚才看见明明是绿灯的,结果踏出去一步,就变成了红灯,魏青只好又退回人行道,突然想起那首歌,有一次三个女人在KTV里抢话筒,可是唱着唱着,眼泪汹涌。
魏青开始轻声哼歌:“从小老师也加倍认真,陪我步过红绿灯,左与右,必须清楚看真,哪管一次做错,也都可摧毁这生;何解我恋爱双倍残忍,从来是快乐过便不会侥幸;动作少,简单偏偏最深,我怎可以做过,最优秀路上行人……”
这也是悲伤的情歌。
“明明绿灯,转眼变成红灯,假使相当勇敢,怎可挽回自身?若要冲,损伤怎可以不留痕?来又去,要找的际遇未接近;明明绿灯,转眼变成红灯,抬头前望去,对面马路如此吸引,逐秒等,心急总加倍的难行;入夜了,我衣衫太薄便归家,靠绿灯。”
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可是脚步沉重,魏青停在路边,许多路人急着过马路与她擦肩而过,她注视着对面走过来的一对。
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对,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一对。
朱颜辞和薄碧氏,她走得很快,不小心脚扭了一下,朱颜辞赶忙拉住她,很宠溺的微笑。
原来电影散场,人还没散。
魏青转过身,朝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无所事事的神游了好久,魏青终于搭出租车回家,仰头看,朱颜辞家的灯亮着,看来是已经回去了。
坐在楼梯口,魏青坐下来,抱着膝盖开始想事情。
小的时候魏青身体不好,家里的长辈说,要控制饮食,不准吃零食。结果搞得小魏青一看别人吃糖就羡慕得要命,口水嘀嗒。
有一次从邻居家拿到一块巧克力,魏青非常宝贝地握在手心里,藏着掖着舍不得吃。被经过的何耒看见了,硬要抢。
两个人言语不和开始打架,灰头土脸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小魏青一只手抓着巧克力,只能用一只手防卫反击,实在是吃亏,于是说我们一人一半吧。
何耒点点头答应,可是魏青摊开手掌一看,手心温度太高,巧克力化了,黏黏地腻在手心。
小魏青第一次在何耒面前哭得稀里哗啦,还一边嚷着我的巧克力我的巧克力!!声势比孟姜女还孟姜女,何耒整个懵住,反应过来抓着魏青的手掌看,好像抓了一滩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苦苦的,还有点甜。
小孩子是早熟的,小魏青第一时间揪住何耒暴打,口中直嚷“色狼色狼色狼——”而何耒由于理亏所以不还手,反正就小魏青那花拳绣腿的几下,打了就当被蚂蚁咬,而且被殴打完了还很天真地问“色狼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魏青一直记在心里。小的时候不明白,可是长大了渐渐就懂得那道理:
有的东西你越想留住,越留不住;有的东西你太珍惜,到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
冷风从楼道的通风口吹进来,魏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摸出手机看,快没电了。打电话给苏玫,没人接,大概在店里忙着,不好意思继续打扰,魏青把手机放在身旁,没过多久只听“嘟——”的一声,手机没电,宣布罢工。
“明明绿灯,转眼变成红灯,抬头前望去,对面马路如此吸引,逐秒等,心急总加倍的难行,难道我,要必先壮烈地牺牲,去换吻?重想道走错死里逃生,才明白教没有梦想更不幸,若诞生,不好好开过心,也不可以被爱,也不过是像泥尘……”
又开始唱,冷风灌进嗓子里,魏青咳嗽了起来。
以为身边很多人,现在只得自己一个人,好想笑,好想哭。
有脚步声渐渐近了,还有人低声咒骂说电梯怎么坏了,魏青站起来,转身朝楼上走,免得挡路。
刚走了几步,只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魏青呆在原地,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的人抱住。
“贱人耒……”自己被转了个身抱进怀里,额头贴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他心跳很快。
“小青,你刚才是不是咳嗽了?是不是病了?”何耒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你以前就爱咳嗽,肯定没吃药对不对?”
魏青泪眼朦胧地被古龙水好闻的气息包裹住:“没有,我刚才唱歌来着,灌了冷风,没生病。”
何耒又好气又好笑:“又不是小时候还怕吃药啊?我给你买糖吃总可以了吧?”
“我刚才想起来了,你抢我巧克力。”开始翻旧账,眼泪憋回去。
“你以前每年都要我送一盒给你补偿,你还嫌不够啊?”
“不够不够不够。”
“那一辈子够不够啊?”何耒说出这句话,捧起她的脸仔细看了半天,微笑:“刚才对不起,我心情不是很好。”
“哼,我知道。”
“你知道?”
“废话,我跟你一起长大的。”魏青白他一眼:“从来只有我知道你生不生气,你就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生气啊?”
“你生气一般都写脸上,我怎么会看不到?”何耒紧紧地抱着她,“阿青,对不起。”
“那么小声,没诚意。”魏青觉得何耒抱得太紧,胳膊一阵疼。
“对不起!”声音老大。
“没诚意。”
“对~不~起……”何耒这回用吼的。
魏青刚想说“算你识相”,楼上有人开了门骂:“哪个兔崽子晚上不睡觉?!没素质!!”
两个人安静了,何耒松开阿青,用眼神表示谴责,魏青全当没看见。
我爱的人
吵架之后何耒负荆请罪,比利时手工巧克力一盒一盒地往魏青那塞,一天一个味绝不重复,直吃得魏青见巧克力而色变,闻巧克力而丧胆;朱颜辞也跟着一起受罪,因为魏青眨巴着眼睛说:“别浪费,浪费是要遭天谴的。”
现在说浪费要遭天谴的女人戳着吃了一半的蛋包饭:“我吃饱了。”
朱颜辞道:“那你洗碗吧。”
其实魏青那点小心思是啥他不是看不透,不就是表现出郁闷好让别人嘘寒问暖关心她关怀她关爱她充当知心姐姐……哥哥的角色么。
魏青磨磨蹭蹭地把碗洗掉,桌子收拾干净。看见人家朱颜辞在看电视,十分狗腿的凑过去:“阿颜,看电视啊?”
朱颜辞“嗯”了一声,长眼睛的都看见他在看电视,这魏青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摔坏了?
前几天晚上没回来算了,回来了又是一脸傻笑也算了,前几天接了个电话全身石化还是算了,这几天反常得更甚从前,以前是把辣椒酱跟番茄酱弄混,这回把番茄酱跟辣椒酱弄混,这个排序是很有技术含量的,蛋包饭里放辣椒酱可以继续吃没关系,但是酱油加醋加葱姜蒜拌出来的油碟要是加番茄酱,那就问题大了。
“那你吃不吃苹果?”魏青继续狗腿。
“家里没买苹果。”朱颜辞很冷静地告诉她这个事实。
“呃,那吃橘子?”
“……”懒得跟她说家里也没买橘子。
魏青以为他默认,上窜下跳地找橘子,未果。
只得哂笑:“原来没买啊。”
“前几天我出差,你也没回来,谁买啊?”朱颜辞拆开一包薯片递给她。
“哦。”魏青接过来,刚吃了几片又开始不安分,一边把手指尖上的调味粉舔干净:“不对啊,你也不在家为什么知道我也不在?”
“我走之后你开了牛奶对不对?大半盒放在厨房里也不放冰箱,摆了好几天,我回来才看见,而且那牛奶都臭了,少说也是三五天了吧?”朱颜辞那目光让魏青无地自容。
“呃,看电视看电视,这什么破电影,这女的是人是鬼啊?脸上的粉都快掉下来了,看那鱼尾纹长得,啧,年纪大了还装什么青春美少女?”
朱颜辞偷笑,这女人转移话题的本事还真差。
换了无数个频道,都没什么好看的,最后只好百无聊奈地把频道换来换去权当娱乐,朱颜辞看魏青闷闷不乐,勉为其难地对室友表达了一下关切:“阿青,你到底怎么了?”
魏青眨了眨眼睛:“啊?没事啊?”
“没事是吧?那我睡了。”朱颜辞说着就要走。
“别别别,我还真有点事。”魏青着急。
“那你说呗,老这么悠着悠着你不累我还累呢。”整天干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就是那个……烦死了……”声音细如蚊蚋。
“你生理期啊?”朱颜辞不耐烦。
魏青一个抱枕砸过去,朱颜辞坚强地接住,又丢回去给她:“开玩笑呢,你到底怎么了?”
这回对方沉默了一会,深深吸气,呼气。朱颜辞翻白眼,这人生孩子呢,紧张个什么劲?
“就是你知道我有男朋友吧?”魏青开口了。
朱颜辞点头。
“那个,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你知道吧?”
朱颜辞继续点头。
“我妈打了个电话来你知道吧?”
朱颜辞习惯性点头,突然醒悟过来猛摇头:“我怎么知道?你当我FBI还是号码百事通?”
“你是小灵通,一打就变成不灵通。”魏青趁机吐糟。
“那现在停电,小灵通没信号,我待机去了。”朱颜辞站起来。
“你就消停点吧,我这话都不知道被你岔到哪去了!”魏青没好气:“你不知道我现在告诉你总知道了吧?”
“然后呢?”
“然后就是聊天啊,聊了下我初恋的那个男的,他女儿都上幼儿园了……”魏青滔滔不绝。
“停,”朱颜辞做了个手势:“请讲重点。”再看看魏青那莫名失落的脸,赶紧加上一句:“重点,谢谢。”
“哦,重点啊,重点嘛,重点就是……”
懒得威胁她,直接站起来,魏青果然上当:“别走嘛,其实那个啥,就是我妈说我该解决个人问题了。”
“结婚”那两个字就是说不出来。
朱颜辞的眼珠子一转:“吓?”
“我就知道……”魏青绝望地往沙发上一倒:“你们不厚道。”
“你跟阿碧她们说了?”
“说了。”
“什么反应?”朱颜辞忍笑。
“笑得胃痛……”魏青沉痛道,觉得自己是遇人不淑交友不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颜辞想那我也不客气了,直接笑个痛快。
魏青的指甲掐进抱枕里,双眼喷射猫眼死光:“你们都去死。”
朱颜辞把笑出来的眼泪抹干净:“那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没说我要结婚。”只是被逼婚。
“你跟何耒结婚啊?”
“你不知道,我妈他们一知道我跟何耒和好,高兴得晚上都睡不着觉了。”本来两家的关系就不错,亲上加亲更好。要是在万恶的旧社会,魏青早就被五花大绑八抬大轿丢给何家当儿媳了。
在内心呻吟了两声,高歌一曲小白菜啊地里黄~别人吃菜我喝汤~魏青正色:“我为嘛要结婚啊?我还年轻。”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抖了两抖,底气有点不足。
“你是挺年轻的,”朱颜辞拍拍她的肩膀:“你跟他很多年的感情了吧?难道一点都没想嫁给他?”
“有啊……”魏青的声音更小:“至少幼儿园的时候……”
朱颜辞笑歪了一张端正的皮相:“那你嫁啊。”
“你这人——”魏青急了:“我这不就跟你说我不想嫁吗?”
朱颜辞示意她冷静,然后问:“那你为什么不想嫁?”
为什么?魏青扪心自问,对啊,为什么?
其实她年纪也真不算小了,再过几年就得是三十岁了;女人一过三十,就算是个坎,嫁人难难于上青天,二十六七嫁人算是符合基本国情的;自己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美若天仙,也不想一步登天傍大款,何耒条件那么好,重要的是,互相喜欢,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心底隐隐地有个声音在说,我不想嫁呢?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盯着朱颜辞,朱颜辞的笑脸看上去,是这么的——
欠抽。
于是魏青当机立断:“知心姐姐,再看我要收钱了。”
朱颜辞苦笑:“能不能换一换?”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工作之余还要当魏青的感情垃圾桶,没钱赚就算了还要心灵受创。
“那,知心哥哥?”魏青装可爱。
“呕——”
总之,这场谈话不了了之。
魏青在这边踌躇,何耒正在咖啡厅跟周佳见面。
“听说你要回美国了?”何耒手上的银色咖啡匙漫无目的地搅动着。
周佳的脸,第一眼看上去不算特别美,却是那种很耐看的类型,加上书卷气十足,气质不错,也称得上是个中上的美女。
她现在坐在何耒的对面,脸色很不好,听到何耒这么问,只好回答:“你很希望我走?”
“谈不上,我们现在就是朋友,朋友要走了,是该问一声。”
周佳却笑了,高深莫测。
“我以为你对魏青,就是对妹妹那样。你以前老说起她,一口一个小青,我知道你们多少年的情意深重,但是这里面有几分是爱,你说得清楚?”
何耒的脸色很古怪,把咖啡匙搁下:“你变文艺了,周佳。”
周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虽然跟这家伙处了这么久,知道他气人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好,但这么严肃的时候他居然说这话,成心的,他绝对是成心要气死她的。
“何耒,趁现在大家还有机会,回到我身边,这次虽然是你对不起我,但我还是可以原谅你。”
何耒直接摸出烟来点燃:“原来你这么高尚,”看到周佳闻到烟味皱起的眉头,他失笑:“你看,我回到你身边,你是可以原谅我,但是我不原谅我自己。跟你在一起,就一个字——累!”
“我觉得爱一个人是要懂得为他改变的,你要抽烟,可以。”周佳仍不死心。
何耒叹气:“周佳,你不懂,抽烟是小事,可是我这个人,大事情不CARE,小事情我是一定要CARE的;我喜欢魏青,是因为我们都随性,而且,我就喜欢跟她在一块,这么多年,我想她的时间比想你的时间多得多。”
周佳的脸色很难看:“你可真够坦白的。”
何耒把烟抽完,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何耒把玩着自己的火机,而周佳则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何耒总算开口:“但是我更不想对不起自己,我这个人,自私得很。”
周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寻思适当的措辞,最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早就知道了。”
然后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仪态优雅。
“我其实很想把咖啡泼在你脸上,或者伸手给你一耳光。”周佳道。
何耒浅笑:“那你别忍着。”
周佳没说话,透过玻璃窗,外面的人很多,川流不息的街道,明亮的灯火,无一不在嘲笑她的失败。
“其实,我快结婚了……”何耒的眼睛盯着自己右手的无名指,银色的戒指在闪闪发亮。
周佳道:“她未必会嫁给你。”
“为什么?”何耒有些好奇。
“你以为她是你吗?”周佳别有深意地道,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拿起自己的皮包走人。
何耒啜了一口咖啡,真苦。
何耒决定回家一趟,把魏青当大型行李给拾掇回去。
还好两个人家就在城郊的县城,何耒开着车还要防止这女人临时变卦。
比如现在。
魏青把车窗升起来又摇下,重复了七八回,然后转过脸特认真地问:“你说我能从这窗跳出去不?”
何耒那个冷汗啊那个心焦啊:“你不如直接开车门跳出去,我这车也不要了。”说说心都在抖,几十万的车在魏青那眼睛里跟一三万二的奇瑞QQ没什么两样,都是用来坐的。
“原来如此啊……”魏青还真有一股子钻研劲。
“你别玩真的啊!”何耒赶紧说,这边魏青眼看着真开车门了:“我说你着急个什么劲,家都没回过啊?”没狼没虎的。
“回家我不怕,你跟他们蛇鼠一窝的。”
何耒猛地一个刹车,魏青差点头撞玻璃上,顿时怒了:“何耒,你驾照还落美国没带回来呢?瞧你这技术,摔坏我怎么办?”
还好不是在高速路上,何耒降下车窗然后点了支烟抽上:“我这怎么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考研多费劲,现在工作我也说了帮你安排,你还要怎么样?”
“结婚,这多严肃的问题啊。”魏青嘀咕。
“那你是不是准备跟我进行爱情长跑,最后再来个带球跑?”
这条恋爱的道路就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他连着跑错好几个岔路口哦,这才又转回来,实在很不容易。
“我听人家说,家里老人第一步都是逼婚,逼婚完了就逼生孩子……”魏青满脸担心。
“这些不是都可以商量嘛。”何耒又发动了车子:“乖乖的,回去再说。”
魏青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回家了。
“阿青啊,我们家小耒才回来就去找你了,哎哟,我就说嘛,你们俩从小感情就好,没想到现在还真成了。”才回来没多久,何妈妈作为男方家人代表闪亮登场,看她的眼神特别和蔼可亲。
魏妈妈一边嗑瓜子一边招呼人家:“你们家何耒可是好苗子,从小肯用功,你看现在多本事,车子也有了,听说房子也在装修了?”
“是啊,这一趟嘛也该把房子好好弄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魏青,魏青在心中呐喊:护体神功,呕也~
“话说回来,阿青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这下终于转到正题了,是魏青的老爹。
“爸!”魏青着急,您抽风了还是吃错药了!!
“哎哟,这孩子还害羞。”何妈妈一脸“我理解我理解”的表情。
何耒坐在她身边,一把揽过去靠着他肩膀:“谁知道啊?随便办办得了。”
“哎,你这孩子。”何妈妈无奈,又转过去对魏妈妈说话:“现在这些年轻人,都说什么一切从简,不兴我们那套了。”
魏妈妈的目光从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坐姿上转回来:“随他们去,我们图个什么啊?不就是他们高兴么。”
何耒赶紧拍马屁:“我就说魏阿姨最开明了。”
魏青嗤之以鼻,她那是开明?她那是怕晚了你改主意了我找不着金龟婿了。
这么想着,她偷偷跟何耒咬耳朵:“喂,真要结婚啊?”
“怎么了?”
魏青无言了,终身大事啊,终身大事啊,怎么感觉这么随便呢?
赶紧打电话给薄碧氏,也不管什么带薪假不带薪假的就把人给折腾回来,魏青说我多体贴啊,叫朱颜辞送你吧。
薄碧氏隔着电话翻白眼没让她看见:“你当人家不上班吃多了撑着了整天没事干当马车夫呢?”
“就算他是一马车夫你也不是那千金小姐,赶紧着,我等你回来。”
薄碧氏直接把电话给摔了,然后去订车票。
魏青家跟薄碧氏家在一个小区,下了车一个电话,魏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进薄家。
薄家就薄碧氏一个,打开门被吓了一跳:“你强盗啊?”
“说你回来住什么?住我家去。”薄碧氏的父母去世得早,薄碧氏这房子平时都是拜托亲戚照顾着的,冷清得不行。
“行啊,住你家,你帮我把衣服带着点。”薄碧氏摔了件衣服,正中魏青的脸。
魏青一个四仰八叉地把自己摔在薄碧氏床上:“急什么啊?那边一伙人正等着呢,我可不想回去。”
“何耒他们一家都在你那安营扎寨啦?”
“可不是,一天到晚商量这商量那的,我被快给疯了。”
“结婚不就是这样么。”薄碧氏满不在乎:“你看看那包里,包里有烟没,帮我点根。”
“你这么看得开,你怎么不结啊?”
“没人看得上我呗。”薄碧氏也躺在她旁边。
“我看得上,我们结婚吧。”
“去,苏玫不得砍了我?”魏青想想都怕。
“她给我们当情妇啊,多适合啊。”
“少来了少来了,”魏青抢了薄碧氏的烟:“你说我要不要结婚?”
“我怎么知道,”薄碧氏把手枕在脑袋后面:“何耒啊,我们三个从小玩到大,他什么东西你还能不清楚吗?”
“就是清楚嘛,我跟他,算算,真正好起来,加上现在,少说也得七八年了。”
“你们早恋。”真是不纯洁。
“我抽你了啊!”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个女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各有心事。突然魏青想起件事:“阿碧,你以前喜欢他吧?”
“谁啊?”薄碧氏装不知道。
“就是何耒咯。”
“瞎了眼才喜欢他呢。”某个女人死活装无辜。
“喂——”你这是拐着弯子骂我瞎了眼是不是?魏青不乐意了。
薄碧氏正色道:“阿青,跟谁结婚不是结婚啊,你老大不小了,人老珠黄了以后谁要你呢?”
魏青暂时不想去计较“人老珠黄”那四个字,想了半天才说:“可是我感觉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
“就是我跟何耒吧,你觉得我们俩合适吗?”
薄碧氏嗤笑:“这话说得,你觉得你跟他合适吗?”魏青点点头,于是她又问:“那他看你肯定也觉得合适,要不然能说出来要结婚吗?”
“可是我觉得他太随便了,我以为他开玩笑的,结果真的商量起来要结婚。”
“戒指呢,戒指买没有?”
“还没有,说是一起去看,那戒指不亲自试能好看么?”谁跟电视上演的一样,随便抓一个出来戴着就合适就好看了?骗人。
“那买颗大的,不能便宜他。”薄碧氏想入非非,完全沉浸在硕大钻石闪烁光芒的幻觉里。
魏青鄙夷地看着她,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真是,没一个正经的,还是朱颜辞好,说话比较有哲理,有利于解决事情。
这么一想,又想起朱颜辞来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顺手把薄碧氏拉起来:“走啦,去我家吃饭。”
刚进魏青家大门薄碧氏就想转头跑路,无果。
魏青装得很热情:“阿碧,你跑什么?我们家不就是你家吗?”还使劲眨眼睛表示你混蛋要是敢跑把我一个人丢给这帮三姑六婆我跟你割袍断义一个礼拜以示惩罚。
薄碧氏深深吸气呼气:“哎哟阿姨好三姑好这是小表姨啊看着比以前还年轻什么我看起来比以前好了哎哟那是当然不过比不上您啊……”四处套交情装乖巧。
于是魏青同志则过五关斩六将,直扑重点:“妈,这这这这帮人什么时候走?”
“等你说清楚你到底结不结婚。”魏妈妈一刀下去斩掉一个鸡头,魏青看得胆战心惊:“妈您没事吧?”
“没事,乖女儿,不是我说你,何耒这么好的你在哪找去啊?你们谈了那么多年恋爱难道还准备新车磨合?”
“那不是,他走这么两三年,你女儿我日日以泪洗面,夜夜悲秋伤月的。现在他说结婚就结婚,我面子往哪里搁啊?”
魏妈妈冷着脸一刀把鸡脖子砍成两截,才道:“你要是嫁不出去,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那您这意思就是,我这婚结定了?”魏青沉浸在血案中难以自拔。
“我不知道。”魏妈妈回答,又是一刀砍下去。
“那您这是……”魏青小心翼翼地问。
魏妈妈抬起头,阴恻恻地笑:“你要是嫁不出去,”她手起刀落:“这就是你的下场!”
魏青打着寒颤挨着墙角退出去,离开血案现场。
以地下党对抗鬼子的严肃态度挨着墙角溜进卧室,结果看到奄奄一息的薄碧氏,顺手探一下鼻息:“你还活着啊?”
薄碧氏一个愤怒的眼神抛过去:“你害人,早说你们家这么多人我就不来了。”被一群三姑六婆纠缠的感觉好悲哀,问在哪工作的有,问年薪的有,问有没有男朋友的有,问要不要去相亲的也有,耳朵都要起茧子。
“可怜的孩子,回头让何耒请你吃饭补偿你,你们不是都爱吃西餐吗?”魏青说。
正说着何耒推门进来:“喂,小青。”看到薄碧氏愣了一下:“你在?”
薄碧氏白他一眼:“大爷,我这么大一活人您看不见啊?”
“大爷我这不是看见了吗?”何耒笑了笑:“过去点。”然后坐在两个女人中间。
“你说你这人——”那么多地方怎么就挑这?
“魏青,少跟这女人胡混。”何耒戳薄碧氏的手臂:“肯定教坏你。”
“贱人耒,找死是吧?”薄碧氏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谋杀啊你——”疼死人。
薄碧氏又躺下去,转头掐魏青:“嫁吧嫁吧,每天家庭暴力伺候他小样的,争取一个月让他瘦成仙风道骨啊。”
“喂——”魏青尖叫一声,何耒坚决地堵上耳朵。薄碧氏噙着嘴角奸笑,谁不知道魏青这女人家事基本无能,谁跟她住一处准得发疯。
虽然不知道朱颜辞为什么没疯,但是世界是很奇妙的,有的时候出现怪物很正常。
晚上何耒跟魏青去散步,路上常看见熟人,一见何耒揽着魏青朝前走脸上就出现一种既欣慰又暧昧的笑容,魏青被看得浑身发毛。
“换个地走吧。”实在受不了,地方小了就是这样的,到处熟人。
于是两个人跑去公园僻静的小路上走,走不到一分钟魏青说:“我脚疼。”
“你啊,事多!”何耒一把就把她抱起来,魏青有些害羞地说:“何童鞋,注意影响吧?”你看那边还有几个小孩子在玩呢。
“得了,就几步,抱你到那边椅子上坐着好了。”
何耒真的抱着她往椅子上一放,魏青坐好开始矫情:“我口渴。”
白眼。
“坐着吧,喝什么?”何耒看了下,这附近就有卖饮料的。
“可乐。”
何耒走了。
魏青坐在长椅上想事情,这个公园他们从小的时候就在里面玩,几个月没回来,居然又翻修了一次变了样子,虽然大致上没什么改变,但这长椅大约是新漆过的,看上去很新。
“想什么呢?”把可乐塞进她手里,何耒在她身边坐下。
“嘿嘿,想你。”
吻她的额头,何耒道:“要是真的不想结婚的话,就算了吧。”
魏青愣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喝了一口可乐掩饰尴尬。
“真的不想结婚啊?”何耒又问。
“你为什么想结婚呢?”
“总是要结婚的吧?家里人在催,而且,有个家也挺好的。”
“我不会做饭啊做家务啊。”魏青先给他敲警钟。
“我知道,你当年炒个番茄鸡蛋都能把我毒死。”
要知道人家魏青也是曾经少女情怀贤妻良母过的,自告奋勇做出来的菜被何耒偷偷拿去喂蟑螂,结果蟑螂都不吃,倒是邻居家的狗莫名其妙拉了三天肚子。
“切,那你会做啊?”
“不会。”
“那我不要嫁你,会饿死的。”
“中午的话,我们反正也不会回去吃饭,晚上的话,我们就互相磨砺吧,实践出真知!实在不成就在外面吃。”
“你这能叫过日子么?我妈说,家里厨房不开伙是看着干净,可是哪有个家的样子?”
“那我学着做吧。”何耒考虑了下,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作出决定。
“你真好。”魏青感动地把可乐瓶上的拉环给何耒戴在小指头上,想也没想就说:“亲爱的,你要是做饭能像阿颜一样好吃,我就娶你。”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
这公园突然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风声和两个人的呼吸声,魏青只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
为什么,突然会提起他呢?
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又懊恼又悔恨又甜蜜的心情?
而何耒则是想起了周佳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你以为她是你吗?”
难道爱真的错过了?在她爱他的时间里,他离开了;现在他爱她,而她也一样会离开他?
两个人各怀心事,忐忑不安。
倒在床上,魏青还在内疚,她看到那句话出口以后,何耒脸上有些悲伤的表情,那种眼神,刺得她心痛。
“阿碧,睡了么?”魏青挨过去问。
“没有。”被你这么唉声叹气翻来覆去折腾还能安稳睡着就是怪事了。
“我今天说错话了。”
薄碧氏一下来了兴趣,翻身坐起来:“你说什么啦?”
“我跟何耒说‘你要是做饭能像阿颜一样好吃,我娶你’。”魏青苦恼:“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那样的话,之前何耒要我搬出来住,我也没听他的。”
这几句话说完,魏青莫名烦躁地拍着自己的脸,薄碧氏的眼睛在昏黄的床头灯下闪闪发亮:“阿青,你完了。”
“啊?”
“你喜欢朱颜辞还是喜欢何耒啊?”
薄碧氏直截了当地问话让魏青不知所措,她想了半天,讪讪地笑道:“不可能吧?我怎么会喜欢你男朋友?”
“去去去,朱颜辞跟我可没关系,我们那是纯洁的朋友关系。”薄碧氏把“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
男人跟女人能否成为朋友这个备受争议的问题此时在魏青的脑海里打转,转来转去由于答案可能十分纷繁复杂,魏青决定不予考虑。
“那你们还去看电影!”在没察觉的情况下,魏青这句话颇有些醋意。
“光棍节,我总得找个人陪我啊。你们一个个都是成双入对的,我是会走路的三峡电站才挤你们中间发电呢!!”薄碧氏很有自觉,当电灯泡也要看时间场合地点。
“那你说,我怎么就喜欢朱颜辞呢?他他他有什么好的,还不如何耒好呢!”
心里却有个声音问:真的吗?
“是啊,朱颜辞有什么好?他开的奇瑞QQ,何耒开的是宝马;他的房子是郊区四十平米的套房,何耒新买的房子有两百多平方吧?听说何耒还给你找了工作,朱颜辞能吗?”薄碧氏不怀好意地替她分析:“傻子都知道选谁了。”
“我又不是你……”魏青心里有些不舒坦,崇尚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的是薄碧氏,不是她。
何况薄碧氏也不过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她是个多好的人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
“反正我是不相信爱这种东西的,”薄碧氏浮想联翩:“我想要有钱的男人。”
“那是你没遇见让你相信的人,”魏青接口道:“阿颜说……”
反应过来,魏青一下住了嘴。
不用看也知道薄碧氏在奸笑:“他说什么啊?”
“反正,你就是没遇见对的人。”魏青把自己缩在杯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薄碧氏。
“阿青,你倒是说啊,你到底喜欢谁?”伸手推她几下,薄碧氏一脸戏谑的笑意。
“我要是明白我就不问你了!!”魏青忍无可忍地又坐起来,朝着薄碧氏大吼。
门口响起脚步声,魏妈妈敲了几下门:“阿青,大晚上的,还嚷嚷什么?”
魏青跟薄碧氏做了个鬼脸才说:“妈您睡您的,我知道。”
听到外面的响动静下来了。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隔了几分钟,薄碧氏终于开口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导致魏青自称XP在世的大脑全面瘫痪,中了一种“我不知道我爱谁谁能告诉我我到底爱谁算了我不管爱谁谁吧”的病毒。
“阿青,我看你是喜欢朱颜辞吧?”
原子弹爆炸了神州飞船上天了中国人登月了,好像有无数只小鸟绕在魏青的头上飞,叽叽喳喳个不停。
经历关机,重启,线路输入,信息交换等等步骤,魏青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指向自己:“你说我?”
看她那样子倒像是帕金森综合症,薄碧氏一下打掉她的手:“对,就是你。”
“那那那那何耒怎么办?”魏青还在纠结。
“U ask me,I ask whom?”薄碧氏无奈。
“那我这婚……”
“我看你是结不成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朱颜辞的话——”
魏青轰然倒在床上,碎碎念,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他。
无限循环。
薄碧氏生出一种错觉,身边的女人头上顶着蜘蛛网身上披着小草,俨然石化。
“魏青啊,如果不结婚,总是要先订婚吧?”
“嗯,”魏青的思绪还是凌乱的,完全跟不上别人的思路:“嗯?”
“女儿,”魏妈妈看向魏青的眼神飞出无数把小刀子:“人家阿姨问你半天,你一直‘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啊,其实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魏青老实交代。
魏妈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来着?手上削苹果的小刀越攥越紧:“你这死丫头!”
何耒轻轻巧巧地把那把可能成为凶器的小刀接手,再向魏青解释:“我们是说,如果你现在不想结婚,不如先订婚好了。”
才过了一个晚上,何耒完全看不出什么变化,昨天的眼神好像昙花一现。
“订婚啊……”魏青的声调拖得很长,有些犹豫。
“怎么了?阿青,是不是耒耒有什么不好,你告诉我,阿姨给你作主。”何妈妈问。
“没,没有的事。”
“那选个日子先订婚吧,我们从小看你们长大的,”何妈妈颇有感触,又对魏妈妈笑脸盈盈:“转眼间两个人都要成家了,真像做梦一样。”
魏青心里也在说:对啊,就像做梦一样。她昨天晚上还在苦恼自己喜欢的是谁,今天就决定订婚,这算什么啊?
偏偏薄碧氏还在旁边笑着说什么人生五十年,如梦又似幻。
魏青想,真理啊,绝对的真理。
这话这么有水平,肯定不是薄碧氏的原创,要是有机会能遇见此等高人,还得跟他诉诉苦“这什么破日子啊,我过得都不知道我整天在干嘛了”。
谁是我爱人?
订婚安排在周末,因为那是个好日子,魏青觉得好像全世界都挺满意的,除了她以外。
试穿小礼服的时候魏青牙齿打架,把外套披上去问薄碧氏:“阿碧啊,好冷。”
薄碧氏把她身上的外套扯下来,丢给她一件白色狐毛小披肩:“我看看,还行,这要是结婚你穿旗袍一样冷。”
“我还是别订婚吧,我后悔了。”魏青刚说完就被薄碧氏捂住嘴:“我求你,你要说也得去跟何耒说,这人多口杂的,你找死啊?”
想起老妈的菜刀,魏青乖乖地放低音量:“怎么办?我越来越后悔了。”
“靠,不是吧,我的伴娘装都买好了,苏玫也正赶过来,你要是不订婚了不用何耒抽你,我们先抽死你。”
“你们这逼良为娼啊。”
“你给朱颜辞打电话没有?”
“没,”防备地看了周围一圈:“我给他打电话干嘛?”难道还嫌心情不够糟?
“小姐,就算是当朋友,你订婚了好歹也支吾一声啊,没你这么当朋友的。”
“那你打啊。”魏青瞪她。
难得薄碧氏心软:“好吧。”然后伸手:“拿你的手机,我手机没话费了。”
“小气,记得加17951啊。”魏青肉疼。
“你可真大方。”
薄碧氏拨了号,按下通话键:“喂?阿颜啊,我阿碧……对,我们在一起呢,你周末有空吗?嗯,当然有事找你,大事……嗯,阿青订婚,什么?我听不清楚——”她把手机塞给魏青:“你们自己说吧。”
魏青愣愣得拿起手机:“阿颜……”
另一边的朱颜辞笑了两声:“阿青,恭喜了。”
“那你来不来?我们在老家这,就在城郊的县城,很方便的。”魏青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那天我有工作,结婚的时候我再恭喜你好了,对不起啊。”
心中的苦涩和失落在一瞬间膨胀,可是魏青还是装着不在意,嘿嘿笑了几声:“没事,不过,阿颜,房子我可能要退租了。”
“嗯,我知道。”
这下魏青找不住话来说了,傻愣愣地拿着手机开不了口;还是朱颜辞先打破沉默:“我这还有点事,阿青,再说一次恭喜,我先忙了。”
“嗯,好,你忙吧。”魏青忙不迭地说,然后挂了电话。
对上薄碧氏的眼神,魏青苦笑:“他有事情,不过来了。”
“那,要不要我帮你跟他说一声……”薄碧氏问。
“别,你别多事啊,否则我跟你绝交。”魏青突然笑起来:“唉,那件会不会好看一点,阿碧,帮我叫他们拿件我能穿的码子过来。”
薄碧氏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去叫人找魏青要的衣服。
“亲爱的,我这边有事情,先回公司一趟,晚点过来接你。”魏青念短信给薄碧氏听,本来三个人回市里挑衣服,结果才试到一半这个何耒公司有事丢下她一个人面对一大帮亲戚,真是崩溃。
“亲爱的……呕……”薄碧氏干呕。
“你这是嫉妒。”魏青在镜子面前左晃又晃:“到底好看不好看啊?”
“随便随便吧,你这是订婚不是结婚。”
“滚,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
“那我走了啊。”一听这话薄碧氏就想削她两耳光,也不想想这外头冷风吹着屋子里空调薰着小礼服换了无数套,身上不累眼睛也累了,不是朋友谁陪着受这罪?
“那我再换换那套,这粉红色太扎眼了。”
“慢慢换,苏玫过会就来了。”
“那你们穿什么啊?”魏青突然想起这问题。
“我穿什么?CHANEL的小礼服?”
“少来,赶紧交出来啊,我是主角知道不?要突出重点!”
薄碧氏还没开口,苏玫推开玻璃门进来:“这穿的什么啊?整一个HELLO KETTY,换了换了。”后面跟着凌云志。
“我就说这粉红色不适合我。”魏青嘟嚷着,跟凌云志招呼了一声,又指示导购小姐给她再找几件来换。
苏玫刚坐下就仪态万千地翘起二郎腿:“我们家小魏青都要嫁人了,下个该你了吧?”
“哟,那你们呢?”薄碧氏看着凌云志问。
“算了吧,就他,你指望他娶我?”苏玫笑了笑,拍拍凌云志的肩膀:“怎么着,别回北京了,跟着爷过日子吧。”
凌云志随手翻着时装目录:“可以啊,我就把生意往这做。”
“行,你要是过来了,我上到山下火海地陪着你。”
“别啊,我生意上的事情你可别掺和。”凌云志一听苏玫这话立刻严肃了,手上的书也不翻了。
苏玫听了嘿嘿一笑,魏青正换了套浅金色的小礼服出来:“你们说什么呢?”
“阿青穿这个还不错。”苏玫点评。
薄碧氏口快:“说这两位也准备上刀山下火海地奔赴家庭生活。”
魏青贼笑,抓着苏玫的手:“好姐妹,咱们以后同甘苦共患难吧,你外遇我就外遇,你养小白脸我就养小白脸,别客气。”
“你跟我客气个屁,滚进去换你的衣服,就这件吧,还换什么啊?订个婚又不是真结婚。”
“那剩下的时间干嘛?”
“我不买衣服啊?”苏玫恨铁不成钢:“我要穿得跟个烧火丫头一样你不丢脸?”
“您随便穿一条牛仔裤,那也能穿得跟Buberry一样啊。”魏青特佩服苏玫的一本事,就是她穿两百块钱的裤子也像穿两千的一样,什么衣服一上她身,身价十倍啊。
“别尽说废话,走啦。”苏玫一手抓一个,回头对凌云志说:“我先走咯,过几天见。”
凌云志笑笑,转身走了。
魏青忍不住问苏玫:“怎么?你们不是有那么多艰难险阻不能相守吗?”
“啊,那个啊,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三个好长时间没出来逛了,要不要比今天谁刷爆的卡多?”
“切,别找我,我没男人养的。”薄碧氏立刻道。
“也别找我,我很节约的。”
苏玫翻了个白眼:“节约这个词跟你没关系,你随便玷污人家的贞操它会哭的。”
魏青坐在百货附设的咖啡厅里数手里的东西,最后咋舌:“阿玫啊,这么多衣服鞋子,我订婚又不订一个星期,你难道准备按早中晚这么换?”
苏玫道:“少废话。”
“哟,魏青,看看那是谁啊?”还没等魏青反应过来,薄碧氏就开始大叫:“阿颜!”
“薄小姐,您找死呢?”魏青磨牙。
“阿青,阿碧,苏玫姐。”朱颜辞过来打招呼,他以前跟薄碧氏一起去锦绣年华的时候见过苏玫。
他身后还跟着一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至少也是苏玫那级别的,眼看着朱颜辞手上拎的也不比魏青他们提的少,满脸被压榨廉价劳动力的仇深苦大表情。
苏玫看了看这阵仗,顿时了解:“阿颜,出来逛街呢?这位是——”
故意的,这帮女人,绝对是故意的。魏青饮恨。
“我姐姐,杨露露,她老公出差,非找我给她拎东西,累死我了。”
杨露露丢给他一个白眼,然后对三个女人微笑:“你们好啊。”
三个女人都点点头。
“那我们过去坐了啊。”朱颜辞带着杨露露走了。
魏青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亲爱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了。”薄碧氏说。
“真不舍得就抢回来呗。”
听她们两说得更不是滋味,魏青急得跺脚:“你说你们俩,怎么唯恐天下不乱啊?”
这不是废话才怪,薄碧氏跟苏玫两个,就算她们不惹麻烦麻烦也得主动惹上来,麻烦精X2。
“那你到底喜欢谁啊?”
魏青的视线飘到朱颜辞他们那一桌,朱颜辞侧脸对着她,笑得还挺开心。
笑什么笑啊?魏青想抽他。
喝什么咖啡啊?魏青想踹他。
你说你怎么跟别人关系都那么好啊?魏青打翻了醋坛子。
朱颜辞完全没感受到魏青的灼热视线,但是不代表别人没感觉到。
比如杨露露。
“我说,”杨露露喝了一口咖啡,“我后背上肯定有窟窿,那孩子挺热情的啊。”
朱颜辞顺着杨露露说的方向看过去,跟魏青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噼里啪啦电闪雷鸣,魏青很不自在地扭过头去:“别瞎说,人家都快订婚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有主的啊?”
“你胡说八道啊。”
“小子,翅膀硬了?我扣你工资啊我。”杨露露笑得很阴险,摆出一副我是你老板的姿态。
“你还好意思说,上一回我的出差津贴你还没给发下来呢。”
“算了算了,说正经事。”杨露露又笑:“你不是挺喜欢那女孩子的吗?”
朱颜辞看了看魏青的背影:“还好吧。”
“就你这人,闷骚。”喜欢就喜欢呗,还老硬撑着不说出口:“你这性子要吃亏的,比如以前你妹妹那事——”
“哎,别提那事,过去好多年了,我都忘了。”
“那你是不是就这么放手了?”
朱颜辞没说话。
“周末的事我叫别人给你处理,放你假。”
“这么好心?”朱颜辞笑不出来。
“别客气,你这个月奖金扣五百块钱,”杨露露低眉浅笑:“别这么高兴,瞧你那说不出话来的样。”
注视着魏青她们三个离开的背影,朱颜辞这回真懒得说话了,杨露露是资本家是吸血鬼,专门鱼肉他这样的善良百姓。
我确定
星期六。
魏青这心情,七上八下啊。
苏玫跟薄碧氏两个一天到晚荼毒她的耳朵,一口一个大龄已婚妇女,一口一个黄脸婆。
何耒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家里那一堆亲戚朋友也是笑意满脸,魏青心里想,这是我订婚呢还是你们订婚啊?
苏玫一来就住到薄碧氏家里去了,魏青老脸厚皮想过去挤着睡,被赶出门,因为薄碧氏说:“不要来破坏我们这些单身女人之间那细微的美丽的纤弱的暧昧感觉。”
魏青气得不行,她们都当她白痴的:那薄碧氏那些保持纯洁男女关系的男人还有苏玫家的凌云志难道是空气?
不过仔细想也对,自己家现在这情况,不住家还能干什么?
但是无聊啊,好不容易躲过老妈的口水荼毒,魏青趴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
“喂?喂?”
魏青吓了一跳,从被子底下找到声源:自己的手机。
“喂?”魏青不明白这电话是怎么回事。
朱颜辞也摸不着头脑:“阿青,你有事吗?”好端端地突然打电话来又不说话。
“哎,我刚才好像按错了。”魏青想了想,可能是刚才没锁键盘不小心压到了。
“哦,那你有事吗?”朱颜辞问。
“没,没有。”魏青说这话差点咬到舌头。
“哦——”朱颜辞道:“那……我挂了?”
“嗯……”刚说出口又后悔了:“聊一会嘛,你有事?”
“没有啊。”
“哦,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发呆。”
“我也一样。”
掷地有声的沉默。
“我说,阿青啊……”朱颜辞开口了。
“嗯?”有点兴奋。
“那个,恭喜啦……”朱颜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能跟喜欢的人订婚感觉很好吧?预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没有吧,只是感觉有点累;结婚啊,等天气暖和再说吧。”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大。
“都这样的,过一段日子习惯了就好。”
“嗯,前几天那个是谁啊?你姐姐。”
“是啊,也是我上司,整天压榨我的剩余价值,还老扣我奖金。”
“你家人挺多啊,又是姐姐又是妹妹的。”
那边安静了一会:“她不是我亲姐姐,不过我以前有个妹妹,亲的。”
“什么样啊?”魏青有些兴趣。
“像阿碧那样的。”朱颜辞笑笑。
魏青听到那边有点动静:“抽烟呢?”
“嗯。”
“我这都没烟,一回家我妈就全给我收了。”
“等你自己有房子,爱怎么抽怎么抽呗。”朱颜辞的语气有点怪。
“是啊……”
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通着电话便宜移动公司老总,魏青都忘了自己这一通电话还没加17951呢。
“那我挂了啊,睡觉了。”最后还是朱颜辞先说话。
“好啊。”
说是这么说,朱颜辞挂电话那速度还真慢,魏青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鼓作气地朝电话里嚷嚷:“阿颜!”
那边朱颜辞给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赶紧过来吧,我明天想看见你。”魏青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想象着朱颜辞可能会有的表情,魏青笑得跟抽风了一样。
敲门声。
“进来吧。”魏青想这大半夜的谁啊?
“亲爱的。“何耒扑进来。
魏青一脚飞踢:“色狼啊你。”
“从小就这样了。”何耒眉飞色舞地按开床头灯。
“干嘛?”
“你喜欢我吧?”
“喜欢啊。”
“你爱我吧?”
“爱……吧?”
“你最后那个字是不是多于了点?”何耒倒在她床上:“我爱你。”
“钻戒呢?”魏青问。
“你庸俗不?”难道就没点感动的。
“拜托你,你从小就说这话,说了那么多年我都免疫了。”魏青吐了吐舌头。
“哎,那你就这么跟我订婚了?”
“那不是你逼的么?”还有家里那堆三姑六婆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
“那你明天可别半路跑了啊。”
“你电影看多了是吧?滚出去,我睡觉了。”
何耒笑着吻了她的脸颊:“那我走了。”
第二天,魏青的黑眼圈那叫一个可怕,苏玫赶紧贡献自己眼贴膜:“姐们,你说你惊慌失措个什么劲啊?不就是个订婚吗?不合适我们赶紧下车换车不就成了。”
魏青嘶吼:“你懂个鬼。”
毕竟是嘶吼,效果不明显,薄碧氏看看时间:“赶紧化妆了,你眼睛上那两块布赶紧撕了,我来。”说完手执眼影腮红唇膏睫毛膏若干扑来。
被苏玫挡住:“凭什么你来啊?我也要玩。”说完打开自己的化妆包,抄家伙上。
“我求你们了,我这订婚,你们瞎凑什么热闹。”魏青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女人把她当洋娃娃似的打扮。
“你闭嘴吧。”
魏青只好乖乖闭嘴闭眼。
这化妆折腾得跟打仗一样,等到完成的时候,魏青还心惊肉跳呢,正要破口大骂,结果看见朱颜辞站门口呢。
“真漂亮啊。”朱颜辞说。
“你怎么……找着这来的?”魏青很惊讶。
薄碧氏拍拍她的肩膀:“我一向是见义勇为。”
“我看你胡作非为还差不多,”苏玫拿起自己的包:“我们也该去换衣服了。”
两个人说走就走,剩魏青跟朱颜辞大眼对小眼。
“坐啊。”魏青冲他点头。
“嗯。”
薄碧氏跟苏玫在门口听了一会,两个人贼笑着走了。
“喂,我赌这人订婚订不成。”看那郎情妾意的。
“那我们赌一样的,没得赌,我为了这丫头的终身幸福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啊,对了,我唇膏用完了,你那支给我吧。”
“原来你图这个啊,明天我就买支送你。”
薄碧氏喜笑颜开。
朱颜辞察觉到气氛有点僵,于是没话找话:“穿这么少会不会冷啊?”
“有空调嘛,在外面的时候我还要穿件大衣。”魏青拿给他看。
“是嘛。”
“你有什么想说的没?”魏青问。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哦,昨天听你说想见我,我以为你有话跟我说呢,哎,我在这坐着不太好吧,要不我去帮忙?”
说着朱颜辞就站了起来要走。
魏青情急之下拉住他:“喂……”
朱颜辞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阿青……”
魏青开口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可是朱颜辞却说:“阿青,放手吧。”
手刚刚放开,却又被握住,这回是朱颜辞握住她的手,紧紧的不放。
直到手心里都有了潮湿的汗意。
“阿颜。”魏青抱住他。
“你今天要订婚吧?”朱颜辞伸手回抱住她。
这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魏青松开了手。
“你说你想见我,所以我来了;你说你要订婚,所以我恭喜你。”朱颜辞微笑着说出这话,但是肩膀却在微微发抖:“阿青,我要先回去了。”
魏青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落下来。
“你喜欢我吗?”她问。
“一直很喜欢的。”
朱颜辞笑着说完这句,拉开门走了。
魏青呆呆坐在只有自己的房间,心中百感交集。
何耒昨天晚上问自己,你不会跑吧。
朱颜辞今天跟自己说,一直很喜欢。
想想小时候,何耒对她说,小青你要是个美女我长大了就娶你。
想想在天楼,朱颜辞告诉她的故事。
他们究竟谁,才是前世埋她的人?
薄碧氏和苏玫换好了衣服下来,看见魏青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下,抱住魏青的肩膀。
“阿青啊,你到底怎么了?”薄碧氏说。
“想哭就哭吧。”苏玫说。
“我怎么可能哭啊,今天什么日子。”魏青撇着嘴道,可是那微红的眼眶却是骗不了人的。
“朱颜辞呢?”薄碧氏还是问了。
魏青不说话。
“阿青,你喜欢谁你自己知道吧?”
“可是,可是这么多人,我怎么交代?”
“你先别管那些,我问你,你要是以后后悔了,你怎么跟自己交代?”
魏青摇头。
三个人正僵持着,有人敲门进来。
“何耒……”
可不正是何耒么?穿着西装,整一个海龟精英打扮,他靠着门抽烟,整张脸都罩在烟雾里。
“魏青。”何耒难得这么叫她:“你爱我吗?”
苏玫跟薄碧氏不动声色地往外挪。
何耒失笑:“阿碧,阿玫,我们什么交情啊?你们也听听魏青怎么说。”
魏青低下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何耒问。
“算了吧。”薄碧氏打圆场。
“阿碧,什么算了?我跟魏青订婚这事算了,还是她后悔这事算了?”何耒把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熄:“魏青,你自己说。”
“我都说了我对不起你,我不爱你了行吧?”
魏青不顾一切地嚷出来。
何耒慢慢地站直身子,怔怔地看了魏青半天,那一瞬间,魏青觉得自己会被他打一耳光。
但是何耒没有,他居然笑了起来。
“小青,我等你,要是你不来,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没了。”
“何耒!”
“我等你。”
说完他走了。
“这怎么办啊?”薄碧氏问,魏青跟个刺猬一样,抱成一团缩在沙发尾,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你平时不是那么强大的?你说怎么办啊?”苏玫也着急。
“那你怎么不出主意,你不是爱情专家吗你?”
“你!”苏玫正要回嘴,魏青抬起头大叫:“够啦!”
“噗——”她不抬头还好,一抬头两个女人都忍不住笑出声,魏青哭得妆花了,样子叫一个难看。
“钥匙。”魏青恶狠狠地朝苏玫伸出手。
“什么钥匙?”苏玫不解。
“车钥匙。”
“你干嘛啊?”苏玫翻出包里的钥匙给她。
“追人啊。”
“你追谁啊?”
薄碧氏的话还没问完,魏青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两个女人目瞪口呆。
好半天,苏玫回神了。
“你说她大衣也没拿,这外面几度啊?”
“应该会有点冷,不过阿青她会开车吗?”
“应该会吧,但是她好像没驾照。”
薄碧氏听着楼下车子发动的声音:“哎,阿玫啊,你的车保险买齐了没有?”
苏玫泫然欲泣:“那可是我的新车啊——”心疼死了。
“别心疼你的车了,我们现在干嘛?”
“去安慰另一边啊,好歹也是熟人。”
“你说何耒会不会当场失控杀人放火啊什么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多有爱啊。
“应该不会吧?”
苏玫咬牙切齿地想,这个魏青,把烂摊子丢下来就跑了,欠教育!!!
而此时,备受腹诽的魏青在危急情况下充分发挥出自己的潜能,车开得又快又……不稳,一路狂飙回城里,又遇上堵车。
堵车堵完了,魏青终于到了朱颜辞家楼下,车也不开进停车场,就往小区门口一停,拔足狂奔的同时还打电话:“朱颜辞,你在哪?”
“家啊?”那边的声音有点萎靡。
“那你等着。”说完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挂了电话。
电梯刚刚下来,魏青心想,总算顺当了。
结果事与愿违。
要知道,朱颜辞从一开始就说了,这小区的电梯吧,它有时候就爱坏,还坏得很不是时候,比如上次魏青摔跤。
于是,电梯就这么毅然决然地停在第九层的位置。
魏青拿手机出来看,果然没信号了。
隔了一会,有人拍着电梯门问:“有人么?”
“有。”魏青急得要命,这什么破电梯啊,被困在里面不会出不来吧?
“哦,小姐你等等,我们在抢修,再过一会就好,你没出什么事吧?”
“我出的事大了,你这什么时候修好啊?”
“再过几分钟吧。”电梯门外的声音有点底气不足。
“那你找个人,去把二十一楼B7的人给我叫过来?”
“干吗啊?”
“我交代遗言不行啊?”魏青火大。
门外的脚步声远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叫人。
算了,魏青想,要是等电梯门打开,我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朱颜辞一耳光,谁叫他走这么快害我开车回来还被困电梯里。
她这么一想,顿时黑暗的电梯里也光明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