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黄安伦先生的一面之缘是在2004年底. 在他的一场音乐会上, 我通过莞儿的妈妈和小T见到了这位著名的作曲家. 虽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黄安伦夫妇,但认识他们却是在这之前. 确切的说,我是通过下面这封黄安伦致小闵的信知道他们的. 记不清是在哪里看到的这封信了,只记得那时>刚刚开始发行. 这封信给我留下非常深的震撼, 因而牢牢记住了黄安伦这个名字. 没有想到,不久之后,神会通过莞儿和她的母亲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当莞儿的母亲告诉我黄安伦夫妇正在帮她走出殇女之痛时,我明白了,神又一次用最合适的人把他的爱和安慰带到了这个家庭 .
至于小闵,海内外华人教会的弟兄姊妹都不会陌生. 她的"中国的早晨五点钟", "这里有神的同在", 等歌曲早在>录制前就广泛的在海内外华人教会传唱. 正是黄安伦先生帮她把这些歌谱曲录制成>. 而这封信谈到的就是黄安伦先生在北京为小闵录音时遭遇殇子之痛的心路历程.
文章出处:http://www.ctestimony.org/2003/20030801.htm
不问为什么──致小闵的一封信
作者: 黄安伦
亲爱的小闵:
为什么是这样?
回想去年六月在莫斯科,你与俄罗斯爱乐乐团录音,为主作出了美好的见证(人们都为主透过你的歌在神州大地的奇妙作为而惊叹、赞美!)那天在莫斯科大剧院前,你唱一句,我写一句,为把你几十首的歌编配成适于一般诗班用的四部合唱谱,工作虽然非常繁重,却充满了喜乐。这些歌是要拿到北京去录的,我知道祖国的合唱团必然会把你歌中的“中国韵味”完美地表现出来。
但我万万没有料到,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刚到北京的第三天,出事了。
那天是8月20日,早上才五点钟,天还没亮,急促的电话铃就把我从床上惊起。妻子在电话那一头开口就问我:“爸爸,小闵的歌录得怎样了?”她的声音突然显得出奇的沉静,“如果可能的话,你能提早回来吗?”
怎么能呢?为了这次你的歌的录音,大家已经准备了那么久。不仅是指挥苏弟兄,乐队与合唱团,特别是从乡间赶来的阿霞她们,已经在京与你一起练了那么多天。现在正是如箭在弦,再过几小时就要开始了……
“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我这样问妻。她的回答使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凯冬,我们的儿子凯冬,已经不在了。”
我一阵天旋地转:“什么?!”“前天下午凯冬和朋友去伊利湖游泳,遇溺。警方已证实……”
听着妻以缓缓而低沉的声调,镇定地向我陈述事件,我心口一阵抽搐,说:“你哭出来吧!好吗?”妻只是说:“有大家的支援,你放心吧,我很好!你能立即回来吗?有很多事我们需要立刻处理。”
我不敢告诉在北京的年迈的爹妈真相,只是乱编了个“小偷入屋洗劫,所以得立即返加拿大”的理由。弟弟冲出去给我搞飞机票的时候,弟媳妇扶住我,悲切地问了一句:“大哥,你总是带着我们祷告,可结果……事情为什么是这样的?”
主啊,你要我怎样回答她呀?
为什么不是我?
主啊,我宁愿替孩子去经受苦难。他还年轻,死亡袭来,击中的为什么不是我呀?
自打凯冬自己决志受洗以后,他就一天天成熟起来。特别是有一次他对妈妈说:“妈,放心吧,旧的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成了新的凯冬了!”去年元宵节成了他一生重要的转折,那次他远赴中国,参加了一个几千人全日的崇拜。记得吗?刚上路,他就被安排与你同坐一辆车,这傻小子还浑然不知。当他到达中国乡间,亲眼看着你指挥几千人,如排山倒海般齐唱“这里有神的同在”,这样伟大的场面,亲眼看着我这当爹的哭得“哇哇”的时候,对他的震撼实在难以言述。他不只一次告诉我:“《中国的早晨五点钟》那首歌真是太好听了!”
他还特地起个大早,为此照了一组照片呢!后来他把我拉到一边问:“爸,你见过天使吗?”他指指你:“看,小闵不就是天使吗?”大家看了他拍的照片,都说他“挺有艺术细胞”……
这次中国之行回家后,他让我赶快跟《十字架》摄制组的负责人明大叔说,他想快些正式参加摄制组,“打杂也行。”我叫他先别急:“再在专业上磨练一两年,拿出更好的成绩后,明大叔那边必有大把主的事工等着你。”他大学刚毕业,学的正是与摄影和美术直接有关的广告设计,于是整个夏天,他都在为自己一肚子的计划磨拳擦掌。
我不懂为什么,孩子怎么能就这样突然去了呢?他的一生才刚刚要开始呀!我更不懂的是,我从小送他去学游泳,他成绩优异,不仅达到了救生员的级别,而且因此长成了一个高我一头的大小伙子。他酷爱在江河湖海游泳,从来是哪里浪大就到哪里去的……
为什么这时候?
本来我要和大家一起工作这十几天的,突然变成要立即返回加拿大,我无法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甚至没有时间来想这个悲剧。百十来人的合唱团和交响乐团已经到齐,你也到了,大家立即就要开始工作!“主啊,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小闵,你一定要原谅我当时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因为我绝不能影响这次录音。我只能把原因告诉苏指挥一个人,并嘱咐他谁也别告诉。不仅不能影响大家情绪,而且我们还要拿出最大的热情来激励大家把歌唱好。苏指挥惊呆了,但我们几乎一分钟多余的时间也没有了, 他唯有流泪抱住我,以祷告与我互相鼓励。我们立即投入工作。当时我只是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扶住,令我不致跌倒,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以马内利(神与你同在)!”
那天,我和你一起在录音间工作了一整天,大家合作无间,效率奇佳。你的《感恩的泪水》,《主啊愿你牵着我的手》和《中国早晨五点钟》这几首歌震撼了全场,当天就有好几个合唱团员信主。连久经大场面的录音师都对你的歌赞不绝口,说:“咱们中国人如果多唱些这样的歌,人心就能好多了!”
真不可置信,这些气势宏大的感人乐曲就是在我这种情况下录成的。多奇妙的“以马内利”!
为什么不阻拦?
次日,直到登上返家的飞机,我才能面对这个令我痛心的事实:“唯一的儿子已永远地离我而去!”一个大男人,在整整十八个小时的机场等位、转机和飞行的过程中,我都泪流满面,在悲伤的煎熬中度过。谁能舒解我心中的忧伤?谁能解答我心中的疑团?
我手捧圣经,一次又一次地发问:“为什么?为什么?”“主啊,您为什么?允许,而且不阻止这样的悲剧、灾难发生?”
我明白凡事谢恩,万事都有神的美意,“但是,主啊,难道这就是我们每天向您祷告所求的、您所恩赐的‘平安’吗?”这也是弟媳妇在事发第一时间对我的提问。
小闵,我一定要告诉你,神是怎样亲自向我讲话的。当第十八个钟头,飞机飞临多伦多上空时,奇妙的事发生了。当时我正好读到《哥林多前书》第十五章,通篇都在讲救主“永生”,“复活”的奥秘。神的话语一下子就闯入我的眼帘:“死啊,你得胜的权势在哪里?死啊,你的毒钩在哪里?死的毒钩就是罪。罪的权势就是律法。感谢神,使我们藉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得胜。”再看看《启示录》,啊,多么清楚,藉着主耶稣,我们早已战胜了死亡!多么大的荣耀!我们不仅会“复活”,而且还要与“基督一同作王一千年”!
我豁然开朗——我问错了对象!正如美国九一一几千条人命在几秒钟里灰飞烟灭,这明明是魔鬼的攻击,我却要诘问主,真是不应该!我唯有祷告祈求主的怜悯:“主耶稣啊,灾难不是从您而来!相反的,当死亡的毒钩击中我儿的时候,是您,把我儿带到了那无比美好的地方去。也正是您,在灾难来临之时,不仅与我同泣,还亲自给我加力,使我不致跌倒……”
连自己儿子的命都保不住,在这个充满了危难的世界,我这个凡夫俗子还有什么是靠得住的呢?如果没有永生的应许,没有主耶稣的复活,我们岂不是真的更惨、更枉然?然而,我算什么,我儿这傻小子算什么?主却顾念我们,把永生白白地赐给了我们。这不就是我们日夜祷告所求的最大的“平安”吗?我唯有赞美,唯有感恩,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神确实没有伸手阻止灾难的发生,但神对一切自有安排,我这个凡夫俗子哪能参透天地的奥秘?是人世间的营营汲汲好,还是天上永恒的生命好?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吗?所以我爹,这次虽然不知我匆匆回去的原因,却在临走时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孩子,记住:不要追逐世俗,多想天上的事!”
感谢神,让我开了眼,使我明白了神从来没有离弃过他挚爱的人群。我还要感谢主拣选了我们,把我们放在这个世界走一遭,“把神的光播照于人群,没有比这更崇高的工作了!”(贝多芬语)
所以,到下飞机时,我的心里已经充满了感恩。
为什么不凄惨?
我唯一担心的是妻子,不知她能否顶得住。待我迫不及待地冲进家门,看到的却是家中没有丝毫凄惨的痕迹,妻反而在一一安慰不断来慰问我们的亲友。我这才知道,自打事情发生,她还没掉过一滴眼泪。我不在身边,所有的事情──从与警方,医院的交涉,到家事及孩子后事的处理,她都已冷静、有条不紊地和牧师及教会的弟兄姊妹们一起一一处理完了。
等大家都离开后,已夜深人静。看着妻坚强的面容,我不禁悲从心来,又一次对她说:“你哭吧,不要憋在心里。”她平静的话语却令我惊叹,她说:“神已擦干了我的眼泪,我从来没感觉过这样的平安。主亲自接了凯冬去,我还担心什么?儿子已先我们随主去到那无比美好的地方,我还伤心什么?”她也不像我那般软弱,她说:“我甚至根本不问为什么,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也已经不重要了。我唯有顺服,因为主的恩典足够我们用的。”
妻也惊叹我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完成了在北京的工作。我告诉她“以马内利”的声音与我同行的事。妻说:“你知道吗?全教会的弟兄姊妹一直昼夜不停地为我们祷告!”小闵,你在电话中也告诉我,大家在为我们祷告;明大叔甚至到旷野去为我们祷告……天父垂听了大家的祷告,有圣灵与大家同行!不然,凭着我和妻的血肉之躯,我们哪里能够经受这样大的灾变?是主的大能托住了我们呀!
妻递给我一张慰问卡,这是辛蒂──凯冬的一位西人艺术家朋友──给我们的,她在里面写道:
“你们的儿子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年轻人,他永远在思考。我感谢神把他带到我们家,使我们可以时常一起来到十字架面前……凯冬坚定的信仰从不只是说说而已。为守主的真道,他宁愿走一条孤寂的窄路。他的生命是这样的短促,却又是这样的充实。你们可以安心,神的爱已填满了他的孤独……”
我和妻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唯有感谢主,把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天使赐给了我们;感谢主,赐给孩子这样一个丰盛、属灵的人生;也感谢主,把能力赐给我们和凯冬,使我们能把神的光播照人群;更感谢主,带领我们和凯冬得以战胜死亡,飞向永生!
那一夜,我和妻就是这样在祷告中度过的,我们从来没有感觉到和主如此的亲近。
我们也从来没有与死亡如此的接近。那几天,天天周旋于棺木,殡仪馆,骨灰及墓地等事务之间。奇妙的是,有主同行,我们二人从未有一丝“凄惨”、“阴森”的感受。然而,再说“永生”多少次,也抚不平我们对儿子不舍的亲情。在处理遗物时,妻一阵悲伤,终于哭出声来。我在遗体告别时也痛哭失声。
但我们很清楚,这不是那种绝望的悲鸣;反而是一种躺在父亲怀抱中委屈、畅快的渲泄。我们都感觉到,全靠这永生的盼望,否则我们一分钟也活不下去。在主面前,我们只有彻底地降服,完全地交托。此刻,我们只想追随儿子,为主见证,活出基督。
为什么竟喜乐?
所以,小闵,当黄牧师来我家安排追思礼拜的细节时,我想都没想,就选定了你那首《感恩的泪水》作为葬礼的主题曲。黄牧师当即说:“好!那么,整个追思礼拜的标题,也就叫作《感恩的泪水》吧!”
教会的弟兄姊妹们在短短几天内,筹办出一个充满了信、望、爱的追思礼拜。地点就在我们的教会,也是儿子决志受洗的地方。明大叔和文大叔他们特地从加州赶来。四面八方赶来的亲友和弟兄姊妹,把我们这仅能容五百人的大堂完全坐满。大家的关爱温暖了我们的心,更分担了我们的悲伤。
会场布满了鲜花,场地除了“感恩的泪水”几个显眼的大字以外,还特地选用了两张震撼人心的家庭教会祈祷场面的照片作为封面。那正是凯冬这次回中国时照的。凯冬其他的美术、摄影作品也都展览了出来。聚会中的音乐也是他最喜爱的巴赫的圣乐。
(点击收看视频:感恩的泪)
/>当几个教会组成的联合诗班在赖先生的指挥下,唱出你那《感恩的泪水》时,多少人都哭出了声音。主永生的应许,震撼了所有人的心。我不禁在心中默祷:“哈利路亚!儿啊,尽管爸爸还在思量神的美意,但我们至少又可一起为主打了一场美好、属灵的仗!”
很多朋友都是第一次参加基督徒的葬礼。他们都来对我讲,做梦都没想到,这种追思礼拜不仅没有“悲痛欲绝”的凄惨场面,反而充满了感恩,祥和,甚至“满足的喜乐”(《诗篇》16),这对他们实在是太触动了。“你们的神是真的!”他们说。
妻事后去医生诊所体检,医生大惊,说:“经历了这么大的灾变,你还能这样沉静,你不是在强忍;你的心,肺仍然如此正常……了不起,你们的神是真的!”
北京的录音师后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于我竟能在那种情况下,与大家完成工作,他说:“实在不可置信。我如果也信了主──快了──起码有三分之二是因为这次与你们一起工作!因为,你们的神是真的!”
黄牧师后来说得好:“如不是天父的慈爱与信实,软弱的我们如何能面对明天?好一首《感恩的泪水》!你们的见证,多少人得着安慰,得着力量,得着鼓励,得着深深思量……”实际上,我们这血肉之躯,哪有这般能力?这全靠主的能力啊!
这“满足的喜乐”甚至到了墓地。本来我们选择了火葬,并准备将来把骨灰撒进太平洋。但一位弟兄的一席话触动了我们的心,他说:“墓,特别是选用在墓碑上的神的话语,都是见证。”
我们为爱儿选的是一处基督徒的墓园。那天,面对着一座座主内弟兄姊妹的十字架墓碑,我忽然听懂了马勒伟大的第二交响乐《复活》的含意。他在乐曲中所描画的复活的号筒吹响的一刻,千千万万神的儿女都一起从死亡中复活,那将是一个多么喜乐、胜利的伟大场面啊。我不禁默念:“主耶稣啊,我愿你来。”(《启示录》22:21)
看着凯冬的骨灰盒被泥土缓缓盖上,妻说:“爸爸,孩子不在这里,对吗?”我说:“他和主一起,永远与我们同在。”
愿主更大地使用我们!也愿你创作出更多、更美好的歌!
以马内利!
主内黄大叔
作者为作曲家,现住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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