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此心安处是吾乡
（7）
一段日子来，我早已停止了给吴向东发信息，他还是依然每天给我发短信息；我也痛恨自己的软弱和反复无常，为什么不走呢？就让他从此找不到我，来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给他不是更有悲剧效果吗？我要让他一辈子对我负疚，让他永远愧对我，我甚而能想象出他找我不到的那种样子，我躲在一边偷偷的冷笑着：活该，谁让你这么对我？……
可是我做不到，想象至此我的思维就停顿了，就是这个时候我爱上了许茹芸，她那带着哭音儿的歌，深深穿透了我的灵魂——如果我还有灵魂的话。晚上我一个躺在床上带着耳机听着，浑然忘记了自己是谁，就这么耗着吧。走，非我愿，留，亦非我所愿。我找好了房子，交了租金却一直磨着没搬，我也不知道自己再等着什么。
终于有一天他在我所未预期的时候来了，依然是晚上——这是否也预示着我们的感情是见不得光的呢？以前没想过，现在一想心中一凛——恐怕不是个好兆头。我并没有象以前一样扑到他的怀里去，或许我这样的做法有点幼稚？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狠狠的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听我的歌，我觉得我已经很明显的表现了我的气愤，可是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是可爱天真，他蹭的窜到床前，一下把我压住了——
怎么啦？小丫头，生气了？也不理我了？不想你的东哥吗？我知道你是在怪我生日时没来看你，可我确实是忙啊！来，笑一下，别撅着了，嘴上都能挂个油瓶了！
再次听到他用这种充满爱怜的语气对我讲话，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盈满了眼眶，话未出口泪先流,
——我，我要和你——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嘴巴堵上了，生生的把“分手”两个字吞了回去。
——知道知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你看我一听说你生气，不是就赶快跑来了嘛！别气了，你就是我最心爱的小宝贝，没有你我才不会这么辛苦的去奋斗呢，我不都是为了你嘛。
我——
无论我张嘴想说什么，他都不让我把话说出口来，他总是及时用他的嘴巴堵住，还飞快的把自己的衣服扯掉了，我拼命挣扎，可是我怎么挣得过在健身房泡了这么多年的他呢，“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师太，你就从了老纳吧”他还有心思跟我说这样的俏皮话，我禁不住扑哧一笑；
上帝呀，终于开睛了！那我可进去了？
或许我的心里也正渴望着这样？算了，就这最后一次了！我放弃了挣扎反抗，随他去罢……
他满意而又满足的搂着我，
——来，跟哥哥说说，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尽管刚刚跟人家鱼水欢合，我还是鼓起勇气说：
——我要和你分手！
——小丫头，别开玩笑了，你舍得我吗？还是刚才这一顿你没吃饱？来来来，哥哥有的是力气，再喂你就是了。
——我是说真的，真的分手。
说着这话我委屈中来，呜呜哭起来。
——那她说的都是真的了？我还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呢！
——PP跟你说什么了？
我惊慌失措的问，完了，这个PP还是出卖我给他打了电话，PP说的话可是万万不能让他知道啊！
——当然什么都说了。说你哥给你找了个前途无量的军哥哥，你想回去相亲是吗？
老吴用少有的迫切的眼神盯着我，我没吱声，想着PP究竟会对他说了什么……
我早该明白的，PP还是不想我这样沉沦下去，PP认为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跟他把话说清楚，“象他这种人，你躲是不行的，当心他把你干掉；最好就是跟他装装可怜，让他对你放手算了，连那个黑马丽，他都给30万呢；何况是你了，他肯定对你会很大方的，这些钻石的东西送给你了也不会再拿走，钱嘛就更是小意思了。这样算下来，怎么也值十几万吧，你也不算亏得很了！完后听你哥哥的话，跟那个能解决户口的军哥哥结个婚，户口、房子、票子、工作什么的都解决了，你跟家里人的关系也可以好转，对你自己也有个交待，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啊？这种日子不是比你跟老吴这种打打杀杀的人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这个浪子根本没回头啊，人家只不过是偶而回回头，你就当真了，这是不行的！”
PP说的话句句都是现实主义大师的风格，我知道她是为我好，这也是她在社会闯荡这么多年的“金玉良言”，可是我想我永远无法象她一样把感情和现实分得这么清楚，就象我绝对无法忍受她姑夫那样子，但是她却泰然自若的忍下来了（我搬走后，PP还一直住在那里，不过因为老头到底是腿断了，只好请了个保姆，所以 PP也算是解放了）；
同样我也无法象PP那样做到世事练达；她留B市是她姐夫帮的忙，那是一个农民企业家用自己的钱砸出来的路子，从一个边远区县来到了B市一个大公司里任部门领导，也算是个有所为的农民企业家吧！PP本跟姐姐关系并不好，但姐夫主动要帮忙，PP当然求之不得，因为跑毕业留B市的事肯定会晚，也肯定不容易，肯定姐姐会有抱怨，那天宴请宾客后PP就住在姐姐那里，当时姐姐姐夫住的是公司给一定级别的领导租的房子，他们分得的是二室一厅中的一室半厅，半夜的时候，姐夫就趁着姐姐熟睡摸上了PP住的沙发，PP哭也哭了，打也打了，还是被姐夫占了便宜，而姐姐就在那里一动不动，真睡假睡，PP到现在也说不清……
这些事我当时都不知道，这是那天PP看我把金属框架的眼镜捏碎了之后才对我说的，
－－你看我现在不也是还和我姐姐他们来往吗？不来往怎么办？不被人说成忘恩负义？这世上又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呢？
这些事，这些话只是我和PP之间的秘密，我又岂能让老吴知道？我一直没有吭声，老吴等得不耐烦了，
——你倒是说话呀！你那个姐妹说你有重要的决定告诉我，就是分手吗？我告诉你，这不可能！你给我说出原因来，想我吴向东这么低三下四扒心扒肝的对你，你呢？你看到那个有本事的就想往高枝上飞了吗？你还要我怎么对你你才不胡闹？才能让我省点心？
他气呼呼的拿出烟来，却点不着，我看到他的手在哆嗦着呢。事情这样发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继续哭，好在我的伤心也不是假装的，这悲痛一波接一波，反正“分手”这话我已经说出来了，长痛不如短痛，分吧，设若以后一起长久相对，我肯定无法忍受他花天酒地的生活，甭管是他搂别人还是别人搂他，结果都是我无法忍受的。
——你说不说？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恶狠狠的对我大声吼呢，我从指缝里注意到他几次扬起手臂，都又落下了，他还想动手打我呢！
——分手！
我不顾一切大声冲他哭喊道！
——你是说真的吗？说出你的理由来！我老吴哪点对不起你了？
——是的，是真的。我不想和你过这种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日子，我不想再跟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在一起了！
——花心大萝卜？我怎么花了？马丽的事是以前这你是知道的，除了你，我没再找别的女人啊？我怎么花心了？
——那你在XX咖啡厅跟那个陪聊的是怎么回事，还说什么陪一宿才50元？
——你跟踪我？我花心不花心的事先放一边，你竟然跟踪我？
这回他扬起的手没再放下，直接一巴掌就过来了，轰的一声，我耳朵嗡嗡响起来，我的火被激起来了，
——我告诉你，吴向东，除了我家人，还没有人打过我。我还没嫁给你呢，你就打我，我跟你拼了！
（8）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我拿起所能拿到的所有东西冲他砸过去，他打完我他也发愣了，也许他也没想过我会躲不开？我冲他打他也不还手，只是躲着，我是越打越生气，越打越伤心——细节的重复决定命运的悲剧正上演，挨父母的打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承受不了只好逃避；可是老吴呢？这是我爱了好几年的男人吗？我怎么觉得这么陌生呢？
这是那个爱我怜我的吴向东吗？这是那个不分春夏秋冬踏八千里风沙去看我的吴向东吗？这是那个花掉所有的积蓄买一大堆的首饰给我的吴向东吗？
我怎么觉得越来越看不清他了呢？
是的，是他！
难道不是他为了打麻将让我在寒冷中冻得发烧吗？难道不是他让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马丽当众打了耳光吗？难道不是他让我以一个未婚妈妈的身份去残忍的做掉了自己的孩子吗？难道不是他让我老家在父母亲人面前尊严扫地，无颜见江东父母吗？难道不是他找人去伤害了ＰＰ姑夫的腿吗？难道不是他以为我挣钱过好日子的名义而实际上自己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无所不用其极吗？
思来想去，他对我的好怎么屈指可数，而对我的不公之处却数不胜数呢？想来全是我的辛酸泪，我断了胳膊时他在哪里？我从手术台上下来一步一挪时他又在哪里？梅青啊梅青，难道你还执迷不悟吗？你只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啊！
悲从中来,算了吧, 散了吧!突然间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呼吸都是那么多余了。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好笑，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一世的依靠，却原来只是一场梦！
——你走吧，我再也不跟你在一起了！这是你的钱，这是你的首饰，还给你，你走吧，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
他愣在那里，不知再想些什么，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话，把那个包包扔给他，他一惊好象突然醒了一样：
——青儿，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打你！真是的，我怎么就打到你了呢？你也不躲一下？要不你打还我吧，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动手了，行吗？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低三下四的跟我说过话呢，哼，心中有鬼，做贼心虚！
我把眼睛闭上，头冲里面不理他，奇怪啊，我的泪怎么好象永远也流不完了呢？他在我耳边不停的说着什么，我只是置之不理，一会儿，他离开了我，我听到他在门边点烟的声音，听到他把两只手用力捏得“咔咔”响，突然他大步走向我，一把——全没有了往日的柔情蜜意，小心呵护，就好象我是一个布头做的小人一样，一把就把我床上拎了起来，对我大声说：你睁开眼看看，你听我说话呀！
我想我是怕了，他变得太快了！刚刚还在道歉，马上又这么粗暴，他的手象钢钳一样钳住我的胳膊，好疼啊！恐惧使我变得非常听话了，我睁开眼，看见他就在我面前，把烟头狠狠的按在他的手背上，我真的不认识他了，怎么这么陌生呢？这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吴向东吗？
——我向你发誓，我再不会跟你动手了，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这么烧下去！
红红的烟头紧紧贴着他的手背，我甚至闻到一种糊味，天哪，这就是我苦苦追求的爱情，这就是我寻寻觅觅的爱人吗？
——你快拿开呀！求你了，快拿开吧！
我吓坏了，我哪见过这个呀！
我用手去拉他的手，可是我拉不动，他红红的眼睛盯着我，沙哑着对我说：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松开！就这样烧死算了！
我手足无措，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求你了，快拿开呀！
他坚持不松手，坚持说：
——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烧下去！
……
——好吧好吧，我原谅你。求你快别烫了！
他终于把烟头扔了，可是手背已经被伤着了，我手忙脚乱的去给他找纱布创可贴准备来包一下，他一把把我搂过去，
——别管他了，只要你原谅我，再多几个洞也不不怕！我真的不是故意打你的青青，来让我看看，打疼了吗？
……
那天最后他并没有走，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好怕！他把我准备退还给他的钱和东西都给我放了回来，对我说：
——青儿，你不要这样子做。你这样我会很难受的。自从认识了你，我才感觉有了活着的意义，现在你要抛下我，我还有什么乐趣呢？我知道我缺点多，配不上你，可是我是真心爱你的呀！你说过在爱的前提下，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
我无言以对，我的确说过，在爱的前提下，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可是，现在我和他之间，还可以算是真正的爱吗？我以前从来没有爱过别人，甚至没有爱过自己，直到我遇到了吴向东，他是我二十几年的生活中唯一一个另我付出一切的男人，如果不是为了爱，无法想象一个保守守旧遵从旧习俗的我会做出这么多出格的事—— 难道不是吗？我早已没有了回头路好走。我都无法想象如果不跟吴向东，除非独身，否则谁还会要一个残花败柳的女人？
看我面色稍有松动，老吴适时凑上来说：你相信我吧，我真的会改的，我绝不会再向你动手的！想想我确实是发昏了，就算你跟踪我，我也不能向你动手的！
他这样一说，我才想起引发这一场轩然大波的导火索——不正是因为他以为我跟踪他吗？我可真是个傻瓜呢！分手不分手先放一边，这话可得说清楚啊！
——我并没有跟踪你，我是因为过生日跟PP去的，偶然在那发现的你，后来我是故意去的，结果真的次次在那发现了你。所以，我是真的觉得咱们不合适呢，不是一种人，不是一种活法，再在一起也不会快乐的。你不正是厌倦了以前那种胡吃海喝花开酒地的日子才找的我吗？你老老实实的上班我也踏踏实实的上班，这样不挺好吗？我不要你再去冒险了，你以为你这样挣来的钱你以为我愿意要吗？我是穷人家的丫头，很好养活的，不用你那么多钱，再说我也可以自己挣呀。
——是吗？那我是错怪你了。第一次偶遇也就是了，你为什么不叫我呢？为什么你又去呢？还偷偷躲一边观察，你这不是故意的引蛇出洞吗？幸好我们是好几个人在一起，要不我不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青儿，我是个男人，肯定得有自己的圈子和方式，那只是为了应酬一下而已。你就是为了这个吃的干醋吗？至于的吗？你肯定也不希望我一辈子窝窝囊囊的没有出头之日吧？老实告诉你，我去那也都是逼不得已的，也算是工作需要——人在江湖中，不得不应酬呀！
既然你不喜欢我去，那我以后就少去。就算去，我也只是象“伟哥哥”一样呆在一边——其实自从你跟了我以后，我老吴向天发誓再也没找过第二个女人！
我看他说得很真诚的样子，而且我确实也不想就这样跟他分手，我就鼓起勇气说：
——那你答应我你回单位好好上班，别再干什么违法的事了！真说办户口，到时候还是让我哥哥来帮忙吧。
——让你哥哥给你找个军婚的，那还有我老吴什么事啊？一看这就是你家人耍的花招，明着是结婚办户口，其实不正是把我和你分开了吗？我一个社会闲散人员敢上军事法庭吗？我吃了蜜蜂屎呀我。你放心吧，青儿，我老吴对你不放手是因为我坚信我能给你带来幸福，如果我真的不能给你带来幸福，那么我还强拖着你干什么？我老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心爱的女人受苦的。
——说到冒险，你说人哪件事不冒险呢？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反对共产党，凭智力凭辛苦挣点小钱怎么啦？不过你既然不喜欢，那我回头找个机会去跟乖子说，你也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意，也不能由着我说收就收的。
话说到这个分上，我也不知道往下该怎么办了，我一只手划着床边，一边沉吟着想，是不是见好就收到此为止啊？我可不要把他逼急了，刚才他那个样子还真叫我害怕！好象我再不说原谅他就要和我同归于尽似的！
——来吧，你闹了这半天，还不好好安慰安慰我？Ｘ，不怪人说这女人一吃起醋来，神仙都害怕呢！真是小男孩拉尿——不服不行。我还真想象不出你这文静的小丫头一发起疯来，跟街上的泼妇也没什么区别呢。不过也挺好，你一发疯我就知道你是真爱我的，你还是舍不得我的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