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自幼得祖父母之溺爱,人是很本份,对工作很认真,也很专业.家务事不大管,对子女也无所渭,很少见有机会陪子女去玩玩和说笑等,说实在话,小时候一般没有事,对他也就敬而远之.每学期只将我的成绩单交给他过目就是了.因父亲曾在芝卿爷门下读了几年私塾,所以古典文学有一定功底,也会填写诗词懂得平仄和格律.他的书法也还拿得出手,尤擅长郑板桥体.父亲最后的学历是宁波效实中学旧制毕业(四年制中学).同班同学有后来成为著名的生物学家童第周先生,还有后来成为我的舅父王佐卿也是.他们毕业后都进入大学,父亲因家境困难,无力负担高额的大学学费.当时浙江大学学费是每年400银洋.椐统计潘火桥蔡家直至一九四九年十月以前,总共出过两个半大学生,可见旧中国教育的落后.父亲效实中学毕业后,蒙恩师蔡箴祜先生推荐留在本校教务处做职员,并兼任初中数学教员.从此走上教学生涯.开始时,一方面继续听箴祜先生的数学课,另一方面自学高等数学,包括许多欧美和日本原版的教材,所以我父亲和箴祜先生有知遇之恩,情同父子.两家关系甚密.箴祜先生在宁波中教界号称蔡代数,是很有名的老师,解放后.因年事渐高,有关宁波数学教学方面逐渐由我父亲接替,形成所谓大蔡和小蔡之说.但对箴祜先生的意见还是言听计从.一九五八年有所谓扦红旗拔白旗运动,我父亲是白旗,因为那年效实中学的高考数学成绩不如某某中学,有一位领导指着我父亲的鼻子训斥说:你是听党的话,还是听箴祜先生的话?其实这位领导也是教学方面内行,讲这种可笑的批判词上纲上线可能也出于无奈.但也可见父亲与曾祜先生关系即使旁人看来也是很好的.相互很信任.当时学校的支部书记倒是很不错的一位领导,可能也属于右倾人物,不久我父亲就和这位支部书记一起调到宁波卫校,后又绸到宁波师范学院,直到退休.可惜的是箴祜先生在文化大革命中逝世,老人家原本己经退休,身体也不好,几十年只吃稀饭和面包,学校红卫兵去他家抄家.把他家的瓷器砸个稀巴烂.老先生实在是被吓死的. 父亲一生基本上从事教育工作,中间也有若干年吃过银行饭.那时日军占领宁波,敌伪和游击区均有学校想聘他去任教,他本来胆子就小,为避免麻烦.经一位本家伯伯的介绍,离开教育,进入银行,随行遂步迁至大西南.抗日战争胜利后又随行回到宁波.解放后被留用,他本喜欢教书,这样又有箴祜先生推荐,回到效实中学教书.当时效实属私立中学,学校聘教师不必通过政府教育部门.学校不少老师原本也是认识的.所以比较顺利,当时我也正在效实读初中,我们班的数学课正好分配我父亲担任,这对我说是十分尴尬的,而且他的课堂用浯,还摆脱不了旧社会的习气,称渭中的我字常不用,而是说兄弟今天什么什么的.这样引起哄堂大笑,他还莫明其妙.下课以后,同学就来取笑我,你阿爸叫我们兄弟,那么你应该叫我们什么呢?
继母姓王,外公能绘中国画,颇有水平,经他仿制的名人名画,就是膺品,几乎可以乱真.继母自幼随外公在家,没有正式进过学校,在外公指点下也能识文断字.由于陪伴外公绘画,要做一些磨墨、调色、铺纸之类的事情,耳闻目睹也具有一定绘画技能技巧,结婚后,遇到某些亲友生曰喜庆,由继母画一幅扇面或轴子,再由父亲帮助题写落款,这样礼品,即使现在也很讨人喜爱.父亲和继母的姻缘,我想一定是通过佐卿娘舅的搭线才凑合成的.结婚之喜童第周先生夫妇送了一对福建名产脱胎漆花瓶.花瓶上还有童先生夫妇的名字,可知要好同学之间也通过气的.父亲和继母婚后在一起时间我估计不长,宁波沦陷,效实中学一度迁至宁波西乡高桥,当时好像只有我跟他们住在一起.现在只记得一次台风过境,我们住在楼下己经泡上大水,我们只得挤到楼上叶老师家暂避.叶先生也是宁波名教师,人称叶几何.晚年曾任宁波师院数学系主任.父亲进入银行,随行去重庆,这时佐卿娘舅也去了重庆,继母就和自家的嫂子一起住在宁波东乡钱家.离潘火桥约二、三里里地,我就和祖母及其他兄弟住在一起,有时也是祖母和继母的交通员.这样直至抗战胜利,父亲从内地回甬,佐卿娘舅继续留在重庆,舅妈合家离甬去渝,我们一家才住一起,住在宁波湖西河畔.自此开始由继母当家.
继母性格内向,不善言词,且轻声寡言.恁心而论,在我家上有婆婆,下有前面留下的众多子女,社会政治运动一个接着一个,不可避免的要反映到每一家庭.作为继母要当这个家是不容易的.换一个位置想一想,继母在一些矛盾和冲突中还是顾大局,明大义,使全家有共识,保持了全家人员不散,兄弟不裂的局面.如果每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想,或许都会感到委屈和不平.现在如果从父亲这一支计算,子子孙孙己经四十多人,基本上都很有出息.不容易呀!活着的人对先辈们只有深深的缅怀,我缅怀祖父和生母,仿佛冥冥之中总有他们在保佑着;深深缅怀祖母、父亲、继母他们对维护这个家,所作的努力和功绩.深深缅怀姑母、姑夫和一些亲友对我们家的关爱和支持,最为缅怀和痛惜的是我二哥夫妇,二哥早年为减轻家庭负担,辍学去当练习生,后来为支援西北,去了兰州,身在大西北,在最困难的年代,甚至连生命都难保,但仍旧为维护这个家承担责任改革开放后,总算回到宁波,退休后生活才刚刚安定一些,.想不到他们俩会怎么早就先后离开我们.我多么想再和他们漫步西子湖畔,共品龙井,兄弟畅叙到深夜而不知疲倦.我仿佛常在耳边响起他对我说:炳弟,你还是回来吧!哥呀,我苦命的兄弟,我真的想大哭一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