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故事（十四）：印度印度（下）

（序：这个星期六是印度人的Diwali。已经接到同事的邀请去参加他们明天的早餐会－和往常一样，他们请了专业的catering service，应该会有很多好吃的吧……期待中。

最近在忙碌中心生隐退之意－网上和网下……看到这美丽的Diwali的明灯，却又倍感温暖。把这篇以前的旧文写完，也算赶在节日之前应景吧。）


3.能上能下“普百万”

“普百万”是我们的顾问（consultant），根据他的姓氏发音，我给他冠了个中文名字“小普” ，据说他曾经身家百万（或者数百万，美元而不是卢比哦），所以又称“普百万” 。

我们财大气粗时，雇顾问都是雇一个团队－有IT的、有business function的，他们自己管自己，到时交活走人。现在都是去市场上找便宜的散兵游勇，绝大多数都是印度人，普百万就是其中一员。跑单帮的来了，也得有个组织可以依靠啊，于是，俺就兼职做“党代表”，心虚地干着“外行领导内行”的营生。俺扼腕痛惜啊：当年混电脑班的那些大部头书要是不扔就好了，放在办公室充充门面多好。

不过，散兵游勇们都把饭碗看得很重，都很努力，对我也每天笑得花儿一样。当然俺也是 “Superb!”“Excellent!“之类的同义词来回说。普百万同学尤其好，每周我和上峰及兄弟部门例会之前，他都主动给我一个短短的update，让我拿着去充大个的。俺于是暗地里发展普百万做了二房东，让他管着他的同胞兄弟们，俺坐着收租子就行了。

普百万有一个嗜好就是特爱和大家出去吃午饭、八卦。印度顾问们大多自带午饭，中午就在食堂开“咖哩流水席”。普百万却从来不带饭，每天一到饭点，就吆三喝四出去了。他一来就注意到我分属几个lunch club，央着我发展他入会。现在他自己已经打开局面了，每天开着他的大吉普载着一车人出去逍遥，有时我倒反而要到他那里找饭辙。推杯换盏之间，他和老板同事们称兄道弟，没有一点外来户的怯场。

吃喝闲聊中，了解到普百万曾在硅谷混过黑白道，据说“印度麻省”（IIT）的人也在他手下给他打工。IT红火时全家海归印度，开公司、办企业，还在家乡竞选议员，很是红火了几年，期间还忙里偷闲生了一儿一女。后来不知咋七倒八倒把钱都弄没了，于是搬回美国重新起步－写程序、办绿卡。

故事里面有没有水分我不去费心，至少普百万是个有big vision的人。我们曾想发展他转正，但他说，等经济好一点、孩子大一点，他还是要东山再起的，要去自己做生意。俺们撞了一鼻子灰，倒是没有人生气。前一阵风雨飘摇，王爷却对普百万拍胸脯子，那话翻成中文就是：“有我一口干的吃，就不会让你喝稀的！”呵呵，我还挺吃醋的呢，跟着王爷卖命十年了，也没有得到这个承诺不是？当然，事后王爷解释说俺这样的嫡系部队，目前还没有饭碗之虞。我就又把醋坛子盖上了。

不管怎样，我想，普百万在不久的将来要继续他的折腾生涯的。

4. 行云流水“前公主”

“公主” 和我有很短的一段工作关系，后来却因缘际会成了朋友。

她若干年前借调过来一段时间，我们第一次吃饭，我说：“你是锡克人”。她非常吃惊。我又卖弄地说我正在看一本书，里面的公主就是你的名字。其实，我就知道那么一点皮毛而已。我班门弄斧的下一句把她笑倒了：“这个姓是皇室专用的吗？”她大笑：“你真以为我是前公主啊？这是锡克人常见的姓而已。”

公主后来给我讲过一些历史和家事。印度的独立经历了惨烈的过程，尤其和巴基斯坦的分离，说得好听，大家自由选择家园，结果是，两边对开的火车上血流成河。公主的祖辈曾经是富商，在战乱中几乎家产尽失。朋友推荐我看《Train to Pakistan》，我一直没有鼓起勇气去读－想必有太多的伤痛、太多的血泪。

71年孟加拉的分离又是同样的悲剧。动荡中，他们在七十年代移民加拿大，慢慢站稳脚步后，他们小家庭来到美国寻求更好的发展，亲戚们还留在加拿大。

公主在早年改行学电脑，算是老IT了，搞Mainframe的。后来，婚姻变故，公主一个人把孩子拉扯长大。

近几年，公主的日子渐上轨道，儿子大学毕业，在华尔街工作（顺便说一下，儿子是帅哥啊，典型的锡克男人彪悍的外形，加上美国化的时尚，青春逼人）。几年后儿子在曼哈顿买了个小公寓，公主就等着儿子成家后抱孙子了。公主自己酷爱旅行，每年都要去不少地方－她是先从南美、非洲开始，说趁着体力好，先去远而艰苦的地方－很有道理啊。

公主是典型的北印度人模样，轮廓很深，肤色微黑。她天天锻炼，身材和体质都很好。遇到长周末，她总是把行李放在后备箱里，提早两个小时下班，一猛子就开到多伦多看望家人去了。我比她年轻不少，却远没有这么大的干劲。

我和公主都喜欢去附近一个公园走路，我们分住在两头，有时会在园子里碰到，她就邀我去她家里歇歇脚。去了她那总是有好吃好喝的－用描金茶具沏上大吉岭香茶，配上她自己做的甜点。夏天就吃冰激凌，也是装在小瓷碗里，用银勺子吃。我这时就很惭愧，我那个乱乱的家，是不能贸然请人来的。来了也没有吃的，即使有冰激凌也是胡乱挖一勺放在饭碗里唏哩呼噜地吃。

我夸她生活悠闲而精致，她轻描淡写地说：“我家里没有小小孩，当然应该整洁精致一些啊。”可是，我家里也没有小小孩啊？咋那么无序呢。

去年底，她的儿子丢了花街的工作，准备回炉去学校读书，公主就让他搬回家来备考。自己也缩减了旅行计划，大概要帮助儿子供房子吧。不过，她说起来还是淡淡的：“一家人嘛，能帮就帮着点。” 希望帅哥一切顺利。

喜欢她淡淡的行事为人风格，所以多年来一直是朋友；也同属于一个小团体，定期会在办公室之外聚一聚，吃个晚餐，喝点酒。

虽然“公主”的称号纯属戏言，但她行云流水的作风相当大气，也很得我心。希望，自己也能像她这样淡然而豁达，并且，到十年后依然有她那样的好身体、好心情。

（Oct. 15,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