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比天涯远一程 -- 阿Jen 的blog （29）

200x年5月27日 星期四 多云



这两天，我总是心神不定，一方面沉浸在喜悦中，一方面翻来复去想 Cindy 说的“占上风” ，一方面呢，又拼命找有关意大利菜的资料。临阵磨枪，不快也亮。



今天下班以后，我特地开车三十分钟到公众图书馆去查有关意大利菜的资料。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找到一本叫“如何点意大利菜” 的小册子，印制精美，翻了翻序，原来，这本书就是为了帮初吃意大利菜的人做“家庭作业” ，好让他们进了餐厅不老土。看来，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是老土的，所以有价值去专门出一本书。



我如获至宝，马上借了回家，连饭也顾不上坐，捧着一盒饼干乱翻一气。可是，越看越迷糊，那些什么头盘、主菜、甜品，个个都是一长串的菜名，在我眼前飞来飞去，弄得我头昏脑胀。



躺在床上，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Cindy说的其实不无道理啊，为什么他没有让我挑地方呢？为什么我要这样迁就，忙着临时抱佛脚，小心翼翼的怕出洋相呢？顺了我的心，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意大利菜啊。



可是，当时就那样答应了 Jason，现在怎么改口呢？再说，今天已经是星期四，八成他已经把位子都订好了。





200x年5月28日 星期五 晴



今天为了要跟 Jason 去吃饭，早上就没有开车。坐在公共汽车上，我一面翻着手里那本如何点意大利菜的小册子，一面心里还在嘀咕“占上风” 的问题。



想来想去，总没头绪，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认真了。不就是吃一顿饭吗，值得这样算来算去？上次 David 请我吃饭，我不是都没放在心上，直到上了车才知道去哪家餐馆的吗？说真的，即使那次他真的带我去吃意大利菜，恐怕我也会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对侍者说“请给我一份pizza” ，遭了白眼也无所谓。



大概，是因为在乎他，才会怕出洋相；是希望和他能有个未来，才会想着“占不占上风” ，怕以后受欺负。女人的小心眼，只对自己喜欢的人使。



吃完午饭，这个困扰在我心头几天的问题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解决了。



Karen她们组负责的一个产品，下个星期就要冻结所有的代码，可是，今天上午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问题的症结已经找出来，可是，需要把一半以上的代码检查一遍。她们组的人手不够，於是，Kristin召开紧急会议，让全部门的人都放下手上的工作，一起帮 Karen 她们组把这个问题解决。



Kristin说，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这个问题解决掉。然后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麻烦大家了，晚上七点在我办公室里吃比萨饼。”



这一招着实狠毒，老板亲自督阵，哪个还敢开溜？吃了她的比萨饼，今天晚上就算陪进去了。 Kristin 是绝对不做赔本买卖的。这个女人，说起话来斩钉截铁，一句是一句，初认识她的人觉得她大气，其实，对手下吝啬得要命。一般情况下，大家加班到晚上八九点，她充其量不过在办公室外面的小桌子上放点饼干薯片水果什么的。她要是请我们吃比萨饼或者中国外卖，那铁定是要干到三更半夜的。



我看了看 Jason，他也正看着我。回办公室的路上，他叫住我，轻轻的说，“真不好意思，看来今天…”



“不要紧。” 我笑笑说。心想，幸亏他请的是同一个部门的，否则，第一次吃饭就放人鸽子，不是百口莫辩。



不出所料，又是一个旷日持久的加班。星期五的晚上，又是帮别的组做事，大家都没什么情绪，可是，Kristin 押阵，没有一个人敢早走。等到终于收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我拿起包包往外走，Emily 突然冒出一句，“Jen，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走。”



坏了，本来想去叫 Jason 一起走，现在她跟来了，怎么办呢？



“每次加完班，我最怕的就是一个人走到停车场去拿车。公司的停车场那么大，地方又空旷。我们两个一起走，壮壮胆。” Emily 拿了皮包跟上来。



我心里暗想，不好，脸上又只好不动声色，和她一起下楼，走向停车场。经过 Jason 办公室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我的心里像有蚂蚁在爬，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到了底楼，远远看见 Karen 她们几个从另一头走过来，我灵机一动，“Emily，我突然想起办公室里的文件柜好像没锁，这样吧，你跟她们先走，我回去锁了再走。”



“那，你一个人走，要紧吗？”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胆小？” 我笑着说，“其实，公司停车场上有保安巡逻，还有摄像镜头，很安全的。”



“那，好吧。我先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把 Emily 甩掉了。



我反身坐电梯往上，心里咚咚打鼓，Jason不会看见我和Emily一起出去，也走了吧。那就糟糕了，今天我可没开车。要是 Jason 也走了，我怎么回家呢？



到了我们那层楼, Jason 的办公室门竟然真的关了。



这个人怎么搞的嘛，这么一会儿时间都等不及。他应该想到我今天会没有开车啊。再说，就算他看见我和 Emily 一起下楼，如果他真的在乎我的话，应该会跟在后面的呀。没想到，他竟然自顾自就走了。我泄气的想。



我一个人站在走廊前的落地窗前发了一会儿呆，本来还希望着他可能会折回来，可是，连一个人影也不见。



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我无精打采的开始琢磨怎么回家。总不成真的睡在办公室里吧？



我给Cindy打电话。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手机又关机了。铁定在和她那个日本帅哥鬼混。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种时候，就算找到她，叫她从热被窝里爬出来接我，只怕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会立刻和我绝交。



Mimi 家住在城东边的山上，离公司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更加不好意思麻烦她。



我盘算了一下，从公司到我家差不多二十英里路，打的的话，几十块钱呢。想到这里，又恨起 Jason 来，一见我前脚下楼他后脚就溜，看来男人是比较薄幸。



我拿出通讯录乱翻着同事的电话号码，看有哪个住得离公司比较近又关系好到可以半夜三更去打扰，犹豫了半天，突然看见 Kevin 的电话号码。对了，他不是就住我家隔壁，而且，好像他周末一般都睡得比较晚。



我打通了 Kevin 的电话，结结巴巴的说我加班加晚了，请他帮忙来接一下。



他很爽快的说，“没问题。” 然后“啪” 的把电话挂了。



正在我莫名其妙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你公司地址是什么？”



二十分钟后，我坐上了 Kevin 的那辆本田吉普车。



我闻到他嘴里一股酒气，开始惴惴不安，他这不是酒后行车吗？



“星期五还加班加这么晚？” 这个人说话倒还清楚。我稍稍放了心。



“是啊，突然有点事情，老板动员全部门一起加班，没有办法。” 我打了个哈欠，“这么晚还麻烦你来接我，真不好意思。”



“不要紧，反正我睡得晚。” 他顿了一下，“你没有男朋友吧？”



“嗯，没有吧。”我想了想，觉得Jason还不能算。哼，他不走的话，现在就应该是他送我回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是他自己的损失。到明天，我可不一定对他有兴趣。我自欺欺人的想。



“快点去找一个吧。” Kevin 今天晚上的确有点不对，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我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我很老吗？” 我的眼光在后视镜里碰上了他的，我看见他眼睛里有很多红丝。



“不是那个意思，女孩子，找个好男人比什么都重要。要趁年轻早点挑个好的，挑个有出息的，挑个有钱的，那些不好的，统统扔到一边去。”路口的绿灯转成了红灯，前面一辆车走得慢了点，Kevin就狠摁两下喇叭，吓了我一大跳，“你干什么？想把警察招来？别忘了，你可是酒后驾驶!”



我大概是把他镇住了，他摸摸脑袋，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



我提心吊胆的坐在位子上，准备着随机应变，心想，今天真是倒了酶。



过一会，他突然冒出一句，“我女朋友说要跟我分开一段时间。”



“嗯？” 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就是你的那个小蓉？”



他点点头。



难怪他跑去喝了酒。我一下子对他万分同情。失恋也像一种病，任何一个曾经尝试过失恋的人都很容易对“病友” 产生同情心。



“为什么？”



“上次吵过架以后，我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跟她解释说那些卫生巾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可是她根本不肯理我。今天晚上，我又给她打电话，这次，我把话挑明了。我问她究竟是不是有了别人。” Kevin 的脸埋在路灯光的阴影里看不大清楚，但我听得出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兜了个圈子说，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可是她现在觉得跟我的距离越来越远。到现在，好像觉得是和我绑在一起。我一听就着急了，我说不是你觉得两个人不要离得太近，我们才分开的吗。她竟然说，就是因为觉得和我心理上的距离越来越远才不想跟我离得太近的。然后，她说，不如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好了。”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把纸巾递给他，他又冷静下来了，沮丧的说，“其实，我不应该跟她说穿的。”



车子已经开到公寓楼下，他熄了火，用一只手撑住脑门，“她已经不爱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可能是…可能是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需要多一点空间吧。” 不知觉间，我试着开导他。



“你不懂的，小蓉这个人，我了解她。”他摇摇头，关了车门，自顾自往前走。他的背影看上去有点落寂。男人被女人打败的时候，就像个被人抢掉蛋糕的孩子，让人可怜。



回到家，先看留言机，上面却一个留言也没有。我很失望。



他究竟对我是什么心意呢？在乎我的话，至少应该打个电话来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