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玫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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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微家的勤俭节约还有一些广为流传的案例,比如,她家除了哥哥复习功课,绝对不允许有两盏同时开着的灯,这个房间开了一盏,那个房间必然要关掉一盏;她们家早上洗脸分成两拨,爸爸和哥哥一盆热水,妈妈,姐姐和小微另一盆热水,先洗的人水比较干净,但是无权擦肥皂,最后一个洗的可以擦肥皂;她们家是全栋宿舍楼里第一家给家门前楼道灯装开关的,因为各家需要付门前楼道灯的电费,只有自家的人才能开自己门前那盏灯,后来邻居们纷纷效仿,晚上楼道里便漆黑一片,妈妈努努嘴,“上海宁哪能啦,阿拉上海宁---脑子活络!”

八十年代,安林纺织厂十分风光,纺织厂的职工宿舍一度是全安林最新最好的房子,到了九十年代虽然有些走下坡路,但依然是龙头企业,和许多当时的大型国企一样,厂区浩大,养着几千号工人,有自己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宾馆,舞厅,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体育场给工人业余打篮球踢足球,简直像个独立王国。厂里什么东西都发,过年猪腿咸鱼太妃糖,中秋月饼瓜子水蜜桃,冬天尿素霜蛤蜊油,夏天花露水电蚊香。孙厂长是抗日战场上的红小鬼,不晓得是否幼年回忆的影响,男工的厂服颜色活像八路军军装,女工的厂服颜色活像日伪军军装。

工厂大门入口处有个花坛,花坛中心竖着一块很大的牌子,上面写“严是爱,松是害,出了事故害三代”,口号牌四边种满了月季花,每年从初夏到深秋,无数月季在花坛里恣意地开放。月季,是安林纺织厂的厂花。

小微的爸爸在厂里的车队当调度,有一点不大不小的权。小微的妈妈在后勤处,负责管女浴室。小微的姐姐得病以后,爸爸托人在厂里为她找了一个看门房的工作。

“哪能搞格,‘籍贯’侬,侬,侬哪能好填安林呢?关照过多少次了,侬脑子里是脑浆还是豆腐?啊?”爸爸家庭成分不太好,曾经尝过在大字报上写错一个字几乎被打成反动派的滋味,别的都好说,任何填表格落档案的事都如临大敌,连孩子们的一切表格也都要仔细过目。“特侬讲要填‘上---海’!”他拿过一把剃须刀片,小心翼翼地刮掉小微团员登记表上‘籍贯’那一栏里的‘安林’两个字,“‘出生地’是硬伤,没有办法,‘籍贯’一定要填上海,晓得伐?”

“‘籍贯’和‘出生地’到底有啥区别?”小微问。

爸爸被问得愣住了,哥哥拿着一杯太子参茶走过,很权威地指点,“呐,‘出生地’,是侬自己的出生地,而‘籍贯’呢,是爸爸的出生地,所以应该填上海,就好比很多台湾人,明明是台湾出生的,籍贯都是大陆。”

“对,对,爸爸的出生地,”爸爸连连点头,“上海市…静安区…记牢!”

“唉,所以讲,一定要回上海,否则等到多头他们的下一代,就是的的刮刮的的刮刮的乡下人了,作孽啊!”妈妈痛心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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