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来鸿:抢婚背后的苦衷

记者来鸿:抢婚背后的苦衷
露西·阿什 BBC记者


祖丽汉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抢,一个星期以后她成了波格丹· 哈日耶夫的妻子
虽然车臣的反恐军事行动已经结束,重建工作已经展开,但是,谋杀、失踪仍是家常便饭。过去几年,大批车臣人逃离家园。BBC记者露西·阿什发现,有些车臣人是自愿离开的,但是有些人,比如说那些被抢的新娘,却别无选择。

祖丽汉登上船,有人朝她手中塞了一束鲜花,挤了挤眼,然后说,“送给我们的新娘子”。

这是祖丽汉第一次以已婚妇女的身份出门。一个月以前,在车臣首都格罗兹尼,祖丽汉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人绑架:一个陌生男人把她连拉带扯地塞进一辆汽车。

一个星期以后,祖丽汉就成了波格丹· 哈日耶夫的妻子。

婚礼过后,波格丹径直把祖丽汉带到哈萨克斯坦北部的巴甫洛达尔,安置在父母家中楼上、没有几件像样家具的两间房内。

现在,祖丽汉远离家园将近五千公里,坐着游船,缓缓行驶在哈萨克斯坦的一条河上。

这是一个美丽的夏日。游船身下,河水在阳光的映照下泛起粼粼的波光。祖丽汉看起来好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和一群妈妈、孩子安详地坐在船顶层。

波格丹是个很有抱负的商人。他带着太阳镜,和表弟苏丹坐在甲板上吃午饭。苏丹殷勤地给我剥了个橘子,然后告诉我,他的老婆也是抢来的。他说,“这是我们爷爷辈儿传下来的规矩,我们必须尊重车臣的传统”。

在另外一间船舱,一群爷爷围坐在宴会桌旁,桌子上摆满了大盘的野蒜、烤肉。但是,年纪最大的人说话前,谁也没有动手开吃。

白色的沙漠


祖丽汉的丈夫波格丹· 哈日耶夫不愿回到车臣定居
他要讲的是66年前发生的一段故事。当时,斯大林把全部车臣人从高加索流放到中亚。他当年只有11岁,但是,他说,那一天是1944年2月23日,这个日子已经深深地刻入他的脑海。

当天是“红军日”,村子里的男人都被请来参加活动。这位长者说,“当我父亲来到广场时候,那里根本没有游行庆祝。他们被一群端着机关枪的士兵包围了起来”。

然后,士兵们开始挨门挨户地搜查妇女、儿童、长者。“我们几乎没有时间收拾东西。我妈妈吓得都麻木了。但是,她还是抓起一只鸡、装起来一点面包。我记得,看到不能把牛带走,妈妈哭了起来”。

在火车站,流放的车臣人被装进运牲口的货车。此后三个星期,火车摇摇晃晃地一直向东行使,很多人死在了路中。“车厢里面很黑,散发着恶臭。有人死了,士兵径直把尸体扔到车下”。

“总算到了目的地,我们看到的是寒冷的白色沙漠。没有吃的,住的地方是牛棚”。

心灵的创伤

这位老人的眼圈红了。他说,弟弟们得了伤寒,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被强迫流放的车臣人中,至少三分之一由于饥饿、严寒、疾病,死在旅途或是抵达不久后的安顿过程中。

斯大林去世后,幸存者获准返回高加索。但是,驱逐在车臣人心灵中留下深深的创伤。这也为下一代车臣人的分离主义运动埋下了伏笔。

和许多当年被流放的人一样,第一次车臣战争爆发后,说话的长者回到了哈萨克斯坦。1999年,后来担任俄罗斯总统的普京发动第二次车臣战争,更多的车臣人逃离家园。

现在,战争结束了,车臣重建开始了,难道,他们不想回家?

这位长者告诉我,“不会的。我和在车臣的家人打电话,我们还是很害怕。我有一个亲戚被人杀了,谁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动机是什么。他的尸体被丢进公墓。这事儿就出在上星期。这样的事在车臣经常发生”。

我刚想问他,谁该对这样的事负责呢?他打断了我,说道,“如果有人想去调查,他们也会丧命。车臣人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政权。你懂我的意思吧”。


大批难民逃离车臣
我当然知道他话里的含义。我认识一位著名的人权活动人士纳塔丽亚·埃斯蒂米洛娃,一年前,在格罗兹尼上班途中被蒙面人绑架。当天,她布满枪眼的尸体就被抛进了路边水沟。迄今,没有任何人因此事件受到惩罚。大多数车臣人相信,这起犯罪行为永远都不会被妥善调查。

另外一个带着羊皮帽子的男人不安地欠了欠身,恳求道,“别谈政治了,我们聊聊哈萨克朋友,为新婚夫妻干一杯吧。别忘了,我们这可是在开派对呢”。

我不知道,新郎官波格丹对返回车臣是怎么想的呢?波格丹的父亲告诉我,他想在格罗兹尼给儿子找份清静的政府工作。但是,波格丹本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趣。回车臣去找老婆、抢老婆是一回事,定居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波格丹说,“当然了,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但是我看,还是等等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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