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奈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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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奈何桥

写在前面

小说以涉外婚姻为基础,借文化差异作铺垫,通过主人翁的处人为事,揭示了人性的善恶;通过美国人杰姆斯的感触,讴歌了中国的腾飞;通过抚养权的争夺,揭露了美国社会的黑暗。故事起伏跌宕,令人啼笑皆非。其中,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之理,令人深思;所展现礼仪之邦之慈悲善良,令人赞扬。

 

一、      满心欢喜见公婆,无缘无故遭冷落

       当我们一家三口走出圣路易斯机场的时候,当我整理好仪容,满怀喜悦地要见公婆的时候,当婆婆看到我抱着她孙女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突然,一阵寒风吹来,将路灯上的积雪吹散了。雪,落到了我的头上、脸上,温馨顿然不再,冰冷骤然而生。随着雪花的降落,一切都变了,情景相反了,婆婆竟然指着我大哭起来。她声嘶力竭地吼道,我儿子可是找了个丧门星呀,他去中国接你们,让我等了一个多月呀,这一个多月来不知道我儿子是的死是活呀,我儿子是生活在灾难中啊!……

       女儿被吓哭了,机场的维安警察过来了,部分接机者围来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熙熙攘攘地问个不停,杰姆斯极力地疏解着围观者,我在其中不知所措。

       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令我昏厥。这一个多月来杰姆斯不是常常给父母打电话吗?常报平安吗?咋回来个水深火热呢?难道说,杰姆斯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我想不明白,咋回家进这样的人家?

       儿子好言相劝,婆婆终于上了车。在车上,她依然哭闹不停,此时,我人烦心燥,不知如何是好,只有默不作声。当汽车需要加油的时候,当婆婆下车方便的时候。公公开始说话了,你们一家的机票钱,汽车加油费,我们接机的辛苦费,什么时候能还给我们呢?多日来的辛劳,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不满一岁孩子的喧闹,已经将我折磨得筋疲力尽。下飞机的时候,我曾对丈夫说,老公呀,上车后我想睡觉,你妈能帮我们带儿女儿吗?他说没问题。可万万没想到,竟会遇到这样紊乱的场面,窘迫中的我,真想钻入真空,找个清静。

       是不是我曾养过他们儿子多年,他们将我当成了百万富翁?是不是因为我爷爷开过镖局,认为我家富有万贯?是不是,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我真的不明白,没花一分钱娶了媳妇,得了孙女,咋还向媳妇要钱呢?如果我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决不会踏上西行的航班。

      我没力量回答公公的问题,也不知该怎样回答他的问题。一片空白的我,倒在车座上昏厥了。

       记忆将我带到了过去,带到了故乡,带到了难忘的岁月。

 

二、热土养育有心人,功到自然梦成真

       我的故乡在蚌埠市郊的钱粮县钱粮乡。爷爷曾是镖头,一身正气,胆略超人。于是,他镖局的生意火红。爸爸自幼习武,本想让他接班,可中国的制度变革了,镖局不存在了,所以,父亲长大后,当了县武术队教练。我是门里出身,十八岁那年,就被钱粮乡小学聘为体育老师。那时候,我们一家过着幸福生活。

       算命的说,我是富贵命,我信以为真,总是朝着富贵的方向进取。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的梦想开始启动。那是地区教育局检查教学工作的时候,为了提高农村教学质量,局长说要选拔一批青年教师到地区师专进修。当时,我没有入选,可我不甘心,初生牛犊不怕虎,于是,我拦住局长说,虽然我会武功,但缺乏少年儿童体育课系统知识,该不该进修呢?局长端详了一下说,体育也是很重要的,张校长,你看呢?校长即刻表态,局长说了算,就把她添上吧。

       那时候,在我眼里,蚌埠可是个大城市,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住进师专后,局长常来看我们,无论是学习、生活,还是思想教育,对我们关怀有加。年纪大一点儿的赵老师经常悄悄地说,小玲呀,托你的福了。我年龄小,不懂啥意思,总是傻呵呵地笑。我对他们说,听我妈说,局长是我的同乡,同我家一条街,小时候还抱过我呢。

       那现在呢?呵呵呵呵,也有老师这样开玩笑,瞎胡闹。可我不理他们,不接他们的招。

       又有一天,局长带了好多人来到师专,说要看我的武术表演,看我能不能代表教育局参加地区的武术比赛。热身后,我熟练地表演了太极和花剑,局长很满意。他说,表演得不错,可以参加比赛,但要继续训练,再努把力。我点头,我不敢出声。为什么?因为这段时间,一见他心就蹦蹦跳,还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感。他在讲了什么,我根本没听,只觉得进修班的学生在热烈鼓掌。而我呢,在寻思未来,如果比赛获奖,就是为教育局争光,说不定有机会上调蚌埠工作,那该多好哟!掌声将我惊醒,我也跟着拍起手来。

        参加武术比赛,需要集中训练,于是我搬进了教育局招待所。哈,这里的饭菜丰富极了。早上卤牛肉、卤鸡蛋、咸菜、豆腐卤;中午大鱼大肉加米饭;呵呵,天天像过年。不上课了,显得清闲,除了训练,别无他事可做。不想看书,不想散步,不想逛商店,不想看电影,静下来的时候,总想他,想他出现在招待所,站在我身边。我也想,一定不辜负他的希望,争取获奖。

       蚌埠是中原通往东海的必经之地,交通要塞,所以,曾是镖行纵立之地,

虽然十八般武艺我都学过,但是为了避短就长,我还是选择了刚柔相兼的太极和花剑,那些男人们的拳脚可厉害了,为了获得名次,尽在浴血奋战,我也不甘落后,为了未来,我拼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比赛我荣获太极、花剑两项一等奖。教育局沸腾了,局长高兴极了。局委会决定将我调入教育局体育科工作。那天,我彻夜未眠。

        因为教育局没有多余的职工宿舍,我依然住在招待所。他,对我关怀备至。这里人少清闲,聊天谈心,比较自然。要是在职工宿舍,准能惹出闲言,他是那样的勤来。

       协和相处,日久生情。我们逃不过这一规律。从理想到实际,他为我安排了理想之路。他说他会同老婆离婚,将我娶进梅家大门。初夜是糊里糊涂过去的,那是在周日下午,当他轻拍我的肩膀时,我像落到了云空间,全身发酥,轻飘飘地倒下了,因为我愿意。为什么?已经十九岁了,没谈过对象,也是一种遗憾。他魁梧高大,在他怀里,我像只小猫咪。跟他在一起,心里踏实,生活甜美。对我这个乡村姑娘来说,满足极了。他一米八八,英俊潇洒。是女人梦中的白马王子。而我呢,他形容说,你并不漂亮,但是性感。我问他什么叫性感,他想了又想说,就是那种…… 唉,说白了吧,你就是男人见了就想上的那种女人。什么叫做想上?我不解地问。他瞄了我一眼,即刻将我塞进了被窝里。

       看着上边的他,他是一片天。人家说男人就是女人的天,这话一点儿都不假。此时,于感觉,于理想,于情爱,于欲望,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心,不嫌他年纪大,只要他离婚,咱就跟他好好过。他想上了,家庭也就稳定了。

       一等就是二年,他没有离婚,我却做了多次人工流产。当风言风语开始飘旋的时候,当他遇到升迁机遇的时候,为了他的前途,我们牺牲了近距离的缠绵,局里安排我到复旦大学进修。那天,我哭成了泪人。他安稳说,上海距此并不远,我会常去看你的。

二、      一路青天碧无云,扎根上海梦成真

       进修期满后,他让我继续读书。本科,研究生,全部读完了,他还是没有离婚。我有点儿失望,很想飞到他身边,可我不敢。为什么?因为我早已不是二十来岁的黄毛丫头。在蚌埠的时候,我们是偷偷摸摸;在上海的时候,我们是纵情无忌。如果再回到原始时代,我会不习惯;如果将上海的狂欢继续到蚌埠,根本不可能。于是决定脱离工作单位,滞留上海,当他来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继续疯狂。

        我是爱他的,对他抱有无限的希望,我坚信他会娶我,只是机缘未熟。所以,众多男生追逐,我皆拒之门外。爱的就是他,等就是他,可是,期盼迟迟不来。我时常矛盾,时常徘徊,时常扪心自问,人生为什么这样坎坷无奈?   获得硕士学位后,我被分到上海市公安局工作。走入这个大社会,我的性感给工作带来了不少方便,只要我出面,只要面对男生,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也就是在这个时期,一位副局长看上了我,他在疯狂地追,疯狂地爱。那时候,我身边没有常住的男人,我年轻,我也想,但是不能,我怕两个男人打架,更怕梅市长死于非命。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那是个权利极大的官职,绝对不能有钉点儿差错。一旦陷入,欲罢不能,毁人终身。所以,我提出认他做干爹,他答应了。我们协议,可拥抱,可接吻,不上床。他身边的靓女有的是,不差我一个。尽管他想,尽管他蠢蠢欲动,尽管他赞美我性感,动人,我会把这一切视如耳旁停风。但是,有时候也会有例外,特别是接吻的时候,他咬住不放,磨蹭不停,我也会激动,我也想进行,可想到梅,我会冷静。当他将瘫软的我放倒在床上时,每当他想进取的时候,我会轻声地叫一声‘爹’,听到‘爹’字,他会羞愧地离去。他走了,我会后悔,每每如此。

        在公安局工作,有很多无奈,什么样的事件都可能发生。不想涉入警匪、警民之是非,于是,想下海。梅支持我,干爹也支持我。不久,在黄浦区的繁华地段,我开了一间服装零售店。

       上海的生意很好做,客流量大,货物进出周期快,说句不好听的话,把穿剩下的洗干净,熨好,随时也能出手。所以,我赚了不少钱,转眼就身价百万。就在这个时候,  我的生活有了新变化,有一位白马王子闯进了我的情场。

 

四、人性自有真情在,慈悲喜舍无思量

       有一天,当我正在忙碌的时候,一位高个子洋人站到了我面前。他说,我叫杰姆斯,来自美利坚,观察你这儿很久了,你生意做得不错,你需要个男人帮忙,你这儿是个安全的地方。我感到茫然,这洋人咋会这样说话呢?于是我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找工作?

       他回答说,是的,你能雇佣我吗?

       听了他的回答,我想,这个小店,商品是批发商送的,每月一结帐。我年轻,正是朝气蓬勃之时,一个人足矣,要什么员工啊!再说,他是外国人,来历不明,担心惹麻烦。于是,我摇摇头说,对不起,我这儿不缺人。听到这话,他说了声谢谢,走了。

       几个小时后,他又回来了。一进门就说,我已经没有生活费了,不会讲中文,找不到工作,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你是菩萨,给碗饭吃,一个睡觉的床就行,我力气大,能帮你干重活儿。看着他那可怜样,慈悲油然而生,我递给他一百元人民币说,你先去吃饭,然后再商量。他向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很礼貌地退出了营业处。

       华灯初上,杰姆斯满面笑容的再次来到店铺。老板,你安排我住哪儿?

        这人真怪,还没商量就主动了。于是我说,管你吃饭没问题。我也是外来户,本人就住在商店的仓库,没多余的地方,收容你是有困难的。

       老板呀!我求你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说,杰姆斯,看样子,你应该四十出头了 ,你家住在哪?你为什么来中国?你过去做过什么事?我一概不知,怎敢留你呢?

这个六尺高的汉子,讲述了他的过去。

杰姆斯的故乡在美国密苏里州瓦尔顿小镇。父母已退休。城镇太小,工作难找,所以,杰姆斯一直打零工为生。已经四十二岁了,还没正业,没上过大学,没谈过 恋爱,也没女朋友,主因皆为家不富裕。当他看到中国经济指数年年递增的时候,当他看到诸多高楼大厦在上海乃至中国各地平地而起的时候,当他看到潇洒的中国人,或涌向旅游景点消费,或涌向超市购物的时候,当他知道中国是美国第一大国债债权国的时候,杰姆斯激动极了。这不就是另类的天堂吗?我一定要到那里去,到那个历史悠久的礼仪之邦 淘金,混出个人样儿来。

希望与失望并举。他忽略了异国他乡,忽略了文化背景差异,忽略了语言障碍,于是,满怀信心地飞到了上海,却找不到稳定工作。到码头当搬运工,工头不敢录用他,因为他是外国人;到繁华地区小店出力,男店主无心录用同性;女店主看到洋帅哥,有心录用,可录用之后,也会惹来麻烦,或丈夫,或男友,足足的醋意会将他辞退,哪里还有淘金之说?

他继续说,我已经观察几天了,还是你这里比较安全, 我已经没钱了,你不收留我的话,今晚就要住街头,我不想这样狼狈的被递解出境 。讲着讲着,杰姆斯留下了一串伤心的泪。

夜色已晚,租房已不可能,况且也没这个时间,一天营业十三个小时,忙得不可开交,等下班的时候,常人已入梦乡,那儿去租房呢?曾怕他好吃懒做,也怕他增添烦恼。但是,听了他的简述,看到他那伤心落泪的样子,怜悯顿生。我说,我见不得男人流泪,所以,相信你讲的是实。这样吧,等我下班后,你暂时住在营业厅,没有床,只有床垫,先将就一晚好了。

于是,我将我的床垫让给他,自己就睡在了仓库的地板上。

协和相处,日久生情,当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同梅在一起,无论怎样欢乐,那只

是间断性偷情,在有限的时间内才能进行,如果他没时间,就是想死了,那也只有等

待、忍耐、无奈,为此我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这事儿啊!还催不得,当时快乐,过后空虚,精神受到几多折磨。而同干爹在一起呢,没实践过他的魔力,想也不成,激动过,渴望过,可就是不敢。而现在呢?当我为杰姆斯安顿好住处之后,当我知道他从来没同女人有染的时候,当我看到他对性爱饥渴的时候,当我感到疲倦而他对我关心倍至的时候,女人的心软了,防线崩溃了。下班后,一句体贴的话竟让我瘫在了他怀中。起初他不敢碰我,毕竟我是老板,但是,当他见我柔不可塑的时候,当他自己融入现实的时候,力大无比的他,像老鹰抓小鸡似地将我叼进了仓库。就在那单人床垫上,我体验了从来的没有。

我怀孕了,我们办了结婚手续。

没有不透风的墙,干爹在市公安局外事处得知我涉外婚姻,知道我嫁给了外国人之后,气愤极了,他赶到商店,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把中国人的脸给丢尽了,你让一个外国人骑在你身上。你急了,急疯了,急疯了叫我来哟!为了国威,我宁愿扒灰。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东西……..

我无声,我无能,干爹的辱骂让我想起了一段新闻。那是新华社记者在委内瑞拉的采访。文章说,有些中国男儿到了委内瑞拉之后,常到加拉斯加的夜总会泡妞。他们包下阿根廷姑娘欢娱,扬言不愧人生。问他们为何这样做,他们会说,现在呀,是我们‘骑洋妞,打洋炮,中国人扬眉吐气’的时代。

我丢人吗?我无知吗?人在事中迷,无能断自己,只有任他骂。

我将结婚的事儿告诉了梅,可他没回信。

 

五、车到山前已无路,柳暗花明走西村

 

 孩子出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儿,我们高兴极了,起名苗苗,是的,她是我俩的命根子,是我俩共同养育的苗。

女儿出生后,我们的生意更加火红。我们认为是女儿带来了新的生机。所以,我们买了房,接妈妈来上海照料家务,雇用了保姆。一家人欢乐幸福,日子很甜。

中国有句俗话是这样说的,乐极生悲,悲极生乐。就是说,任何事物都会有它的两面性,常人往往不注意这一点,于是 兴则落祸。我们同样忽略了这一规律,成功时显得骄狂,所以,惹来了一场麻烦。

有一天,黄浦区法院送来了传票。有消费者指控我服装内隐藏有针,扎伤了客户的孩子。消息传出,生意剧降。请律师应诉,可官司还是打输了。赔偿对方十多万。天哪,买房用了六十五万,又要赔人十多万,眼看积蓄日益减少,感到空前不安。人心险恶,生意下滑,说不定我这个外来户会招来更大的灾难。我同杰姆斯商议,卖掉上海的生意,回我故乡发展。杰姆斯同意了。

卖了生意,卖了房,我们同妈妈一同回到了故乡。

乡亲见我找了个美国人,纷纷前来祝贺。同大上海相比,乡村的人情味令人感动非凡。

有一天,一位中年妇女来到我家,她说要单独同我谈谈。

关了门,她自我介绍说,俺叫凤琴,是梅老四媳妇。

谁是梅老四?我不解地问。

就是现在管文教的梅副市长,他是俺男人,恁俩的事儿,俺早就知道了。俺偷看过恁的信,说什么在他怀里感到幸福和甜蜜,想他想死了,渴望他的勇猛等。我不计较,也不吃醋,俺男人高兴了,俺也高兴,为啥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公鸡不打鸣儿,母鸡准没神儿。摊到这事了,那是命。你结婚了,他哭了好几回。梦里喊你名字呢。

我,无地自容,想哭,可不敢流泪。装模作样地说,姐,对不起你。是我夺了你的爱,原谅我吧。

看你说的,爱,咋会能夺走呢?再说啦,俺俩也没什么爱,媒人说亲,俺就嫁,婚前就没见过面,光听说他是个大学生,大个子,人英俊,俺就同意了。入洞房那会儿呀,才看清他那庐山真面目,刹那间,俺感到羞愧。为啥呢?他就像那个大老鹰,俺就像那刚脱壳的小鸡娃儿,没有抵抗力,他那翅膀一呼扇,就把俺给掀翻了。

我没哭出来,反而跟她乐,噗哧一声笑了。

你笑啥呀?俺说的可是真的。你没体验哪?我看恁俩的个头比例呀,跟俺俩也差不不了多少,你最多是一只刚刚满月的小母鸡儿。

不知道是褒扬,还是讽刺,无奈的我,哈哈大笑起来。

你别笑,妹妹,俺不忌恨你,听俺娘说,像俺家的男人呀,要是在过去,大的、小的,会是一大群儿。多一个你怕啥?不过,你那儿去多了,俺这儿就少了,有时候也生你的气。可他不准俺说,他说,你要是说出去,咱就离婚。俺怕离婚不是,就憋在肚里,一直憋到现在。不过啊,只要看到他回来了,啥事儿都没了。反正俺又不出力,累得是他 ,又不是俺,回来后,他还得忙乎,高兴来不及呢,还生哪门子气呀,你说是不?哈哈哈哈哈……..

听到她的笑声,我再次感到羞涩。

现在好了,你结婚了,他也安定了。你想过没?这时候,她轻声而又神秘地说,恁俩那事儿够危险的,如果被人发现了 ,他还能当什么长吗?早被捋掉了,说不定现在也是个泥腿子。那样的话,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勾引领导干部什么的,是不是?

听了这话,我哭了。

别哭呀妹妹,现在好了不是?咱两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再无事生非,况且,你的福抱比我大,捡了个洋萝卜,俺还寻思着——她停了一下说,结婚早了呢。

最后,她再次轻声而又神秘地说,要不是呀,俺也想尝尝鲜不是,嘿嘿嘿……

风琴姐的话令我啼笑皆非。

梅太太善良可敬,可她的每句话又像钢针,深深地刺着我的心。同梅的交往,我并不后悔,到目前为止,他仍然是我的最爱,那毕竟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如果没有他,我还在乡间;如果没有他,就无法实现我的理想;如果没有他,我会生活得不体面。

本想在故乡开店,可见过梅太太之后,萌发了移民美国之心。为什么?因为,决不能再给梅太太增添伤痕。为此我发誓,无论男人花言巧语,无论男人夸我性感,为了人人家庭祥和,决不再涉婚外情。

于是,我请杰姆斯帮我申请移民。几个月后,移民申请批准了,杰姆斯提出回美

国一趟,为我们母女作先行铺垫,然后再回来接我们。听了这话,我一头扎到了他怀里。

出发前,我们到蚌埠国际商业大厦为婆婆买了件蓝狐裘皮大衣,价值三十多万人民币,以表示对老人的尊敬和孝心。

杰姆斯安排好美国的事情后,很快回来了。考虑到我家的具体情况,在我们离家前,曾问过杰姆斯,到美国生活有困难吗?他说,没有。我们家有房子有钱,生活没

问题。再说,我们也可工作挣钱的。

听了杰姆斯的话,想到美国是世界上第一经济大国,想到美国是全世界人民向往的地方,想到美国的福利首屈一指,我便将剩余的钱给了妈妈。一是希望家里盖栋新房,二是给弟弟娶个媳妇。

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踏上了西行的航班。

 

六、一日夫妻百日恩,融入美国不见亲

 

当汽车再次停下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杰姆斯家。

这时候我才发现,女儿在杰姆斯怀里睡觉,而开车的是他爸爸。

我接过孩子,杰姆斯开始卸行李。这里冰天雪地,冷过我的钱粮乡,因怕孩子受凉,便抱着女儿跟婆婆进屋,可婆婆回头挡住了我的路。她说,我们家都是白人,没有黄人,我不喜欢你和这孩子,你们不能住在我家 

听到这话,我急了,什么尊老,什么孝顺,什么脸面,什么礼貌,全没了。面对这样不讲人情的,极其自私的老太婆,还留什么情面?我激动地说:你真是个缺乏教养,豪无人情的乡下老太婆。我养了你儿子几年,他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享受我的青春。作为父母,你不感到羞愧吗?生了儿子养不起,让他到处流浪,以乞讨为生,四十多岁没有成家立业,你不感到丢人吗?你咋那么自私呢?我为你买的裘皮大衣,价值四万多美元,我的付出不能换你几天的清闲和安宁?

听了这话,婆婆并没生气,反而慢慢地说,我也不丢脸,我也不羞愧。为什么?因为我是我,他是他,两回事儿。十八岁后,他就独立了,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你既然这样说,那今晚就住我家,明天你们自己租房住。

公公随声附和地说,这样很好。只不过,我们接你来美国的费用是五千美元,你 啥时候还给我们呢?

不能再发火了。于是我用中文大声说,杰姆斯,你说话呀!

杰姆斯将他父亲拉进了屋 

当一切静下来的时候,我问杰姆斯,这是咋回事?

杰姆斯说,  接你的钱是爸爸妈妈给的,我没钱,你是知道的。

你咋不早说呢?你咋不告诉我美国是这样一个社会呢?你要是早说了,我就不为弟弟盖房了,我们有孩子你知道不?

杰姆斯无奈地低下了头。

房子是一室一厅一卫的公寓,月租三百五十美元,小镇嘛,倒也便宜。不过加上电费、煤气费、汽油费、汽车保险费、生活费等,每月的开支要超过九百美元。我只带了六千美元,杰姆斯他父母给的钱,仅剩下一半,总共八千多美元。正值冬季,冰天雪地,圣诞节将近,公司多有放假,杰姆斯跑了多日,却找不到工作,临时的也没有。我有点着急了,我同杰姆斯商议,如果你男生不好找工作,那你在家带孩子,我去找工作。杰姆斯说,美国不承认中国的学历,找不到工作的。再说,你没有绿卡,不能打工。听了杰姆斯的话,我更加着急了。于是我焦急地说,如果几个月后,我带的钱用尽了。我们没有收入,咋生活呢?就在这时,孩子突然哭了。听到孩子哭,杰姆斯让我哄她。可这时的女儿一点儿也不听话。怎样哄都啼哭不住。杰姆斯急了,大声吼道,把她放下。我不知道放生了什么,立即把女儿放在了摇车中,此时的杰姆斯力大无比,他一把将我揪起,将我推进了卫生间。他再次吼叫道,没有本事的女人。此后,霹雳巴拉就是几个耳光。疼痛、侮辱让我难忍。我喊道,打人了,救命呀!接着,便号啕大哭起来。杰姆斯见我大声呼喊救命,看到我哭了,自己没趣地离开了卫生间。

当我听到异常动静时,便通过卫生间的巷道窥视,有两个警察闯入了我家,杰姆斯已经戴上了手铐。我立即停止哭泣,走出了卫生间,可不知怎样应付这场面。还是警察先开腔。他问我,我们接到报警,有人打你,看来就是他,我们要将他带走,你同意吗?我急忙问,他犯了什么罪?警察说,家庭暴力罪。我问,罪行严重吗?警察说,严重,要判刑的。我说,不带走可以吗?警察说,可以。但是,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就不管了。我点了点头说,好的,请不要将他带走,我们会自己处理的。警察为杰姆斯打开了手铐,并让他好好照顾家庭,不要继续使用暴力,杰姆迪满口答应。

没想到美国的法律这么严,我喃喃地说。听到我讲话,杰姆斯接着说,孩子也不能打,打了也要坐监狱。这一天,我领教了人身不受侵犯的威严。

几个月过去了,杰姆斯还是找不到工作,我的钱已接近用尽,我对他说,你那儿还有两千多,我们省吃俭用,凑合到春天,如果你还找不到工作,我就向家里要钱。此时的杰姆斯,没有任何反应,起身离我而去,晚上也没回来。打电话找他,他家的电话没人接,我彻夜未眠。次日,教会的朱丽亚给我们送来面包,她说,听说你们没钱了,我送些面包给你们充饥。礼拜时,我再号召大家帮助。接你来的时候,大家曾为你们捐赠了五千多美元呢。

我好像没有听懂,便问道,你说什么,我没懂。朱丽亚明明白白地重复说:我们大家捐赠了五千多美元,接你来美国。

听了这话,我差点儿昏厥。我怎么也不明白,杰姆斯和他的父母咋会有如此行为呢?明明是教会的捐赠,明明是大家先给我们的爱心,咋会说成自家的积蓄呢?不怕上帝惩罚吗?穷怕了吗?如果杰姆斯家里需要钱,早说呀,我实在无奈了。

说是入境后六十天之内会收到绿卡,可至今渺无音讯,于是,我打电话到移民局

询问。移民官说,你的绿卡被退回来了,房主在信封上签字说,查无此人。我又气愤了。我问杰姆斯,这是咋回事?杰姆斯说,妈妈不同意给你申请绿卡,想让你离开美国。

为什么?我问道。

她说,你夺走了她的儿子。

这不是胡闹吗?母亲爱儿子,就不能儿子结婚,就不能儿子有自己的家?

杰姆斯默不作声。

还有什么隐情,美国还有什么规矩,今天,请你给我上一堂美国的政治课、风俗课和生活课好了。

杰姆斯还是不作声。

没想到,杰姆斯为此关掉了家里的电话。次日我想打电话时,可电话不通了。向邻居借用电话,邻居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如果杰姆斯同意,就借给你。看来,我丈夫做了手脚,他想掐断我同外界的联系。为了打电话,我只有趁杰姆斯不在家时,带着孩子走出镇子,到很远的地方才行。

在中国,为了便于杰姆斯同父母联系,我曾为他申请高速网络,买手提电脑,开通国际长途电话等,能方便他的,都尽力而为了。可我到了美国,他却故意掐断我同外界的联系。每次远行借电话,我都会伤心地痛哭一场。

我向移民局申报了新地址之后,每天提心吊胆,担心绿卡被杰姆斯退回。所以,在邮差送信的日子,我几乎天天按时地守候在邮箱附近。

绿卡拿到了,我也不敢声张,只有偷偷摸摸过日子。可是,杰姆斯的一次侮辱性讲话,给了我强烈的震撼。

有一天,杰姆斯非常正经地对我说,我们已经没钱了,我要搬回家去住,你带着孩子自己想办法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问道,你说什么杰姆斯?我没听明白。

我没钱养活你们娘俩。我要回家住,你们自己找地方好了。

我震撼,我生气,我发怒,我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污辱。我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没有良心的人父和这样无情的丈夫。于是,我嗔怒地压低声音说,杰姆斯,我是你老婆,她是你女儿,你的亲生骨肉。你想想,在中国我养你了多年,在美国这几个月,用的还是我的钱,你不是还有两千多美元吗?不能用吗?在这者严寒的冬季,怎忍心将我们母女赶出家庭,驱除门外?我们住那儿?要睡大街吗?

我也办法,妈妈不让我用这笔钱。

 真他妈的不是人,我狠狠地骂道。看到我发脾气,杰姆斯转身要走,想拦住他 ,可他用力冲闯我,欲夺路而去。无可奈何的我,即刻点击他的行动穴,他被定住了。这是我首次使用功夫对他,真是要疯了,我。

你,你怎么搞得?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我会这样?他不解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装糊涂地回答。

应该是你的魔术?武术?魔力?请你帮我解开呀,解开呀!Please! 他一遍又一遍地乞求。

我说,杰姆斯,你刚才说的,可是真心话?

杰姆斯说,是的,是我的真心话。

听到这话,我感到凄凉。我有气无力地说,杰姆斯,既然是这样,那就请你写个手续,说明你没有经济能力抚养孩子和老婆,决定让我们母女离家,自己谋生。

本想以此唤醒他,可杰姆斯生活的环境决定了他的为人。性格,心肠比那茅房的石头还黑,还硬,当我为她解开穴道之后,他居然提笔如此表了态。将身处异国他乡的,曾是他千呼万唤的,爱妻和爱女给凉拌了。

       我拿着那张休书似的绝情书发呆,不想再说什么,说也没有用,既然到了如此地步,只有悔恨当初,恨自己没有判断力,恨自己没有前后眼,想到此,泪水止不住地哗哗流。此时,杰姆斯却没有任何反应,无着油然而生,人生如此失败,我的心好痛好痛。可杰姆斯像没事人一样,并镇定地说,房子租到月底,还有七天,你,尽快安排自己。

       既然如此,我只有一搏。

       怎样搏呢?胸无点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带有孩子,我们娘俩是接近死亡线了。丈夫不管了,谁会管?谁敢接纳我们呢?这时的我,不知该怎么办。思来想去,只能寻求社会帮助。于是,我对杰姆斯说,杰姆斯,你在家看管女儿,我必须到教会去,找牧师商议一下,希望得到教会的帮助。他没有回答,表示默许。

       于是,我拿着那张休书似的绝情书,找到了教会的牧师威廉斯。威廉斯与杰姆斯是高中同学,人非常和善。威廉斯看了‘休书’之后,无奈地说,这不是中国,不是人情之国,我们讲现实,他既然这样写了,你只能另选他路。你来的时候,我们大家已经捐赠五千美元 ,现在,若解决你们的全部生活费,恐怕有困难。你自己也要想办法的。

       提到那五千美元,我的怨恨无法形容。明明是教友们的捐赠,竟会造出自家钱财的神话。天地倒转了,是非不明了,如果他们再酿造出更大的虚假怎么办?上帝不管吗?他管不了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威廉斯说话了。他说,事情好办了,我们有个兄弟,名字叫金.   江森,他家有多余的房子,本来其父母也住在该镇,现在呢,他们回英国去了,只有金一人住在那里。你先搬到他家住,我会告诉他实情,他会帮你的。

趁我到教会之机,杰姆斯竟然不辞而别,将他的所有衣物、用品,统统搬走了。看着空荡荡的家,看着满地的零乱,看到生活的无奈,我空虚无比。那托付终身的靠山,倒了;心中的白马王子,飞了;指望共同抚养女儿成才的梦,碎了。痛苦使我想起了两年前的岁月,想起了我生意的火红,想起了我救助杰姆斯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对杰姆斯的付出和关怀,想起了无颜面对双亲,想起了…… 想着想着,愤恨和无奈顿生,轻生与时俱来,我的人生如此失败,我的人生如此无奈,我的道路如此艰辛,红颜薄命即刻到来,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奔向厨房,拿起菜刀,在不锈钢洗碗盆的边沿上狠狠地磨蹭了几下,便向脖子抹去,想结束我这个不值钱的薄命;当我将刀架到脖子上的时候,当我就要用力抹的时候,当鲜血已经流出的时候,女儿哇地一声哭了。我迟疑了片刻,斗争激烈。我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因为它太贱薄。只是想到女儿可怜,我犹豫了,我去容易呀,可女儿咋办?如她落到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家,死活尚不能知,何有幸福的未来?如果她落到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家? 还不被教育成祸害人间的精灵?母爱是天性,舍子决不能。天性令我无力下手,天性令我重返人生,天性让我放弃罪恶,天性让我撞开了房门。

我抱起女儿,与其同泣。那悲惨,那无奈,如果苍天有知,定会与我同泪。

女儿看到我哭,便停止哭啼,用小手为我拭泪,并喃喃地说,苗苗不哭,妈妈不哭,妈妈不哭,苗苗不哭。

看到孩子的乖巧,我停止哭泣说,苗苗,你饿了吧?

苗苗有气无力地说,妈妈我饿。

妈妈这就给你弄吃的,啊?。

妈妈,苗苗不吃,想睡觉。

为什么?我问道。

爸爸说,睡着了就不饿了。

我,哇的一声又哭了。

女儿是饿了,可我已经没有奶水,家里也没牛奶,我走进厨房烧开水,然后将面包融进碗里,参入白糖,搅拌后喂女儿吃下。

 

七、僵蛇复苏更凶残,弱女孤身斗乾坤

 

在教友的帮助下,我搬到了金家。当我的生活开始稳定的时候,当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杰姆斯突然来到我的新住处,说是想看看孩子,父女情深,当然应该啦。我便把女儿递给了他,希望通过我们的共同雕塑能唤起他的良心。没想到他接过女儿就向外走。我呼求道:杰姆斯,把孩子还给我!他不但不听,反而说,你同他人有染,也没经济能力养育孩子,我妈说她养。说着,他将孩子塞进汽车,很快地离开了我的居住地。看到孩子被抢走,我两腿发软,全身的血一下子没了,女儿是我的命根子啊!我即刻追出门外,却摔倒了。爬起来时,杰姆斯已无影踪。我声嘶力竭地哭呀!哭呀!呼唤着女儿的名字,渴望着平静降来。

邻居看到我可怜,再次报了警。警察以绑架罪将杰姆斯逮捕了。

念叨他是女儿的生父,想到他曾经给过我快慰,所以,不希望判他重罪,法庭上,我请求法官赦免了他的罪,女儿回到了我的身边。

一再失败的杰姆斯并没死心,他在酝酿和导演更加卑鄙的未来。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应该是颠扑不破之真理。一再被救度的杰姆斯不但不感恩,反而在他妈妈的唆使下,就想像复苏之蛇,突然向我进攻了。

一个春雪飘飘的傍晚,社工部工作人员和警察一起来到我家。命令我交出女儿。原因是有人看到我在风雪中带着女儿奔跑。丧失了护佑儿童能力。

中国人哪能受这样的气,这不是要逼人走上绝路吗?顷刻间,我怒火巨升,大声吼叫道,天哪!还有讲理的地方吗?你们要逼死我吗?警察说,如果你不交出女儿,我会将你逮捕。我不能同警察斗争,也不能社工部工作人员斗争,我知道他们是执法的。于是,我发疯似地狂哭,那声音是凄惨的,想以此唤起他们的同情,借此保护女儿。可他们都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我可怜的女儿哭喊着被他们抱走了。为此,起诉书上又多了一条罪名,指控我患有精神病。

我没钱请律师,法庭指定的律师我不敢用,杰姆斯毕竟是土生土长啊!于是,我决定自己辩护。本来心里很乱,可是,当我到达法庭的时候,自己却清醒了许多。检察官念完起诉书之后,法官问我,你认不认罪?我说,尊敬的法官先生,请让我女儿出庭作证,你看看她到底能不能跟着我奔跑?她才一岁零六个月,刚会说话,起步蹒跚,何能于风雪中奔跑?何来这一罪名?

听了我的答辩,坐在原告席上的杰姆斯和那位警察,以及社工部的那位女员工,脸色发紫,活像猪肝。

法官问原告方,那女孩几岁了?三人面对,无以为答。法官再问,杰姆斯,你女儿几岁了?杰姆斯回答,一岁零六个月。法官裁决,此诉求无效。

原告方的警察说,被告患有精神病,会丧失护佑能力,孩子应归父亲抚养。检察官点头称是。

听了这话,我有点生气地说,杰姆斯,你说我有精神病吗?杰姆斯不语。你回答呀?我追问道。杰姆斯还是不语,我继续说道,法官先生,我能陈述理由吗?

法官说,同意。

我义愤填膺地说,法官先生,我曾是中国上海的商人,杰姆斯是美国的流浪汉,当他身无分文的时候,当他饿着肚子流落到我面前的时候,当他乞求我救他的时候,当我看到他流出凄惨的眼泪时,我心软了,心疼了,于是救了他。而在美国,当他打我的时候,警察逮捕了他;当他将孩子抢走的时候,警察再次逮捕了他;如果我的思维就像杰姆斯的思维一样,为了我自己,一定会要求判其有罪。为什么?像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知恩不报的恶人,留有何用?家庭教育不了的人,那是需要社会帮助的。可我并没这样做。当他面临重罪起诉的时候,当他将要失去自由的时候,又是我救了他。他不但知恩不报,反而恩将仇报,三番五次地恐吓、折磨和摧残我,是何道理?这种无情无义,反复无常的小人,有没有法律可治?

抗议,检察官举手说,此事与本案无关。

法官说,抗议有效。

不。我继续辩驳说,这咋会没有关系呢?如果我有精神病,能做生意吗?如果我有精神病能救杰姆斯吗?如果我有精神,能站在法庭上以理据争吗?所以,他们的指控是捏造的、非人道的,不能成立的。我是没有精神病的。请法官先生明察,取缔不实指控。

但是,检察官和原告却坚持说,被告的精神不正常,有间歇性精神病,所以,孩子不能交给她抚养。

我说,尊敬的法官,我要继续辩解。

法官说,可以。

我问道,检察官先生,你说的是理由吗?这理由成立吗?假设如你所说,什么正常不正常的,我倒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与否?

检察官说,什么想法?被告可以为自己辩解。

我说,你看看那身高六尺的男子汉杰姆斯,已经四十五岁了,从没正式工作,生活极其窘迫。你问问他,除了性功能正常之外,他哪一点儿是正常的?

哈哈哈哈,审判庭里笑声骤起,法官和检察官捂住了自己的嘴。

原告席上的杰姆斯、警察和社工部人员,你看我,我看你,窘迫无比。

此时的杰姆斯突然站起,气愤地说,法官先生,我抗议,她在污辱我。

我立即回答,你不是一直在污辱和陷害我吗?何有脸面指责他人?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那你说说看,你自己哪一点儿是正常的?

又是一阵哄笑。

杰姆斯羞愧地离开了法庭。

片刻之后,法官合不聋嘴地说,肃静,肃静。

接着,他裁决说,被告有没有精神病,需要医院证明。我命令,明天下午一点,被告到斯提文医院作精神病鉴定。何时判决,待鉴定之后,另行通知。

次日,从下午一点,一直等到深夜十点,我的病情鉴定终有结果。可喜的是,我没精神病。

于是,法院裁决,女儿归我抚养。

女儿回来后,我们母女抱头痛哭。

没过几天安定日子,杰姆斯的新指控又来了。指控说我没有住房,也没经济能力抚养,为此,要求法官重新判决。经社工部调查,此控属实,于是,法官将孩子又判给了杰姆斯。但是,每周三和周日下午,杰姆斯必须把孩子送到我身边,让我们母女相见。

我哭天天无泪,叫地地无声。女儿何时才能真正回到我身边呢?心中一片茫然。

回到住处,心不自在,身也不自在。同金住在一栋别墅里,已经引起了杰姆斯的非议,担心招来更大的灾难,担心落入不可预知的陷阱,此时的我,看着这小镇,望着窗外的雪,恐惧极了,心烦急了。于是,我冲出大门,扑向雪堆,一头扎进了进去,我用力锤打积雪,悲痛至极。我呼喊道,女儿呀,你何时才能回到妈妈的身边呢?上帝呀!这天下还有讲理的地方吗?您咋不来救我呢?泪水和雪水交织在一起,冰凉透心。哭着哭着,我醒悟了。我必须离开这里,才能走向新的生活。于是,我决定到圣路易斯去,到圣路易斯的中国城,去找中国人。

在圣路路易斯的华人服务中心,我咨询了值班律师,他们答应帮我渡过难关。于是,律师写信到法院,法院裁决,同样的时间,杰姆斯应将女儿送到圣路易斯,让我们母女相见。

此后,他们继续帮我打官司。当我有了收入之后,当我租了房子之后,当我们提供了足够的证据之后,法院判决将孩子还给我。但是,杰姆斯的诉状又来了。说我的住房条件差,不安全,不便于孩子生活。社工部工作人员作了调查之后,确认诉状成立,所以,孩子还是没有及时回来。为什么?为了省钱,我租的是黑人区住宅。在美国,黑白两族,分别甚清。

恰在这时,杰姆斯妈妈的腿摔断了,需要人照顾。杰姆斯请求我照顾她妈妈。我不想去,不想看到她那张债主的脸。可律师说,你要去,对她好一点儿,这样做,此案可能会有转机。为什么?你要用心打动她,希望她撤诉。只要他们撤诉,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八、奈何桥上梦醒时,方知故乡四季春     

 

受尽磨难,受尽侮辱,我精心地照顾她老人家,最后,终于感动了这位老佛爷。当她心情好的时候,当她基本恢复行走的时候,我说,妈,你痊愈后,还能带孙女玩吗?她那么调皮。婆婆说,我还没告诉你,我这腿呀,就是带她玩儿时摔断的,以后不带了。我说,妈,如果你信得过我,还是我带吧,带大了,我就将她送回来。反正她是你们捷克森家祖的人。婆婆说,那敢情好。通过这段观察呀!我觉得你还不错,是个文明古国的后代,知书达理,有教养。我会告诉杰姆斯,让他撤诉,孩子你就带走吧。

谢谢你,妈妈。

杰姆斯撤诉了,孩子归我带,但是,周三和周日下午是杰姆斯同女儿见面时间,美国的法律可真烦,弄得人心不安。即使我们住他家,法院还是这样判决。可我不敢留在他家。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才知道,杰姆斯父母的前辈,都是英国政府流放的重刑犯。想必是有这方面的遗传因素,否则他们不会变化多端和毫无情感。必须离开这里,我才得以安全。此地遇到万一,岂不死得更惨。

于是,我同杰姆斯妈妈商量,希望带着她孙女回圣路易斯。我说,妈,那里有我

的事业,教授太极拳,能挣很多钱,同苗苗的生活没问题,你说成吗?婆婆同意了。

离开瓦尔顿的时候,我如释重负,但并不快乐。

为什么?因为美国的法律怪怪的,如果政府,或者法院、律师和当事人合伙,就是把人整死了,气死了,是没有地方喊冤的。所以,很想远离他们,远离不正常的生活,找自己的起落点。

灰狗巴斯在原野上飞奔,望着窗外的雪原,我感到寒冷,疲倦,正要昏昏欲睡时,女儿醒了,妈妈,我们到哪儿去?

回家。

是你家吗?

是的。

你家有巧克力吗?

有。

奶奶说没有。

为什么?

奶奶说妈妈没钱。

妈妈有钱,妈妈教太极拳。

什么是太极拳?

中国功夫。

中国功夫很厉害吗?

是的。

你能打过爸爸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妈妈不同爸爸打架。

我看过他打你。

那是开玩笑,不是打架。要是打架,妈妈永远打不过爸爸。

为什么?

因为爸爸的个子高大。

那我也长大个子,将来他也打不过我。

他是谁呀?

一个家不是有两个人吗?就是另一个呀!

听到的人,都笑了。

看来,受环境影响,二岁出头的女儿是早熟了。

女儿的乖巧驱散了人们的睡意,车厢里顿时活跃起来。

到圣路易斯不久,我开始在华人服务中心教授太极拳,听说我毕业于复旦大学体育系,人传人,学生招了一大帮,收入不错,生活稳定,喜悦渐上眉头。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当我下课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美国人闯入了我的教练场。他毫不客气地挥着拳头说,你的技术,没有‘明’的好,我想让你们比武,如果你不敢,就滚出圣路易斯。

我恐惧,我害怕,我真的不能再承担任何外来的压力了。于是,我默不作声,脱下练功衣,提起我的手袋,走出了教练场。

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中,我到了忘川,走到了奈何桥头。当我排队过桥的时候,值班生拦住了我,要我喝迷魂汤。我定睛一看,却是梅的媳妇凤琴。看到她,我惊呆了。急忙问道,凤琴姐,你咋在这儿呀?凤琴反问道,你咋会来这儿呀?

我是被气死的,逼死的。所以就来了。那你呢?我说。

我呀!患了癌症,就到这儿了。妹妹,谁气得你,谁逼得你?我帮你出气。

我有点儿气愤地说,杰姆斯。

风琴姐眼睛一亮说,哎呀呀,不就是那个洋帅哥嘛,交给我好了,俺去把他勾来,一是替你报仇,二是美味佳肴,俺也想扬眉吐气不是。

姐,你咋还这么乐观呢?

都变成鬼了,不乐观不是更惨吗?你知道不?本来今天该我喝迷魂汤过桥的,恰好轮到我的时候,看守婆婆被阎王爷叫走了,就让我临时掌舵。这迷魂汤哟,你就别喝了。我走了,可怜老梅没人照顾了,你回去吧,回去照顾他,他可想你了。况且,钱粮镇已升为县级市,前景可好了。 

凤琴姐,那你呢?我急忙问。

我不能还阳了,因为我是癌症,细胞全死了。你是被气死的,细胞不会干枯,若你顺着这条路向左走,就可以返回阳间。给,我这里有颗还阳丹,离开忘川之前,必须将它吞下,是走门子从阎王爷那儿买来的,有人说他对癌症无作用,俺就没敢吃。给,你拿去吃吧。

不,凤琴姐,还是你试试吧,如果你能还阳,梅市长一定很高兴。

不行不行,看你说的,俺俩的审美已疲惫,就像那手心摸手背,回去也没有感觉的;恁俩的日子没过够,就像那春鸟压枝头,你回去是有用的。能唤起他的青春,能弥补他的惭愧。

我不好意思地说,风琴姐,这啥地方呀,你还开玩笑?

今天我掌权,是我说了算,谁敢说不字?再说嘛,我这个人呀,生来死去都没心,不笑不闹憋死人。来来来,还是你吃,你比俺青春,你比俺珍贵,用时髦的话来 说嘛,在老梅的眼里呀,你就是那盛开的鲜花,俺就是那凋谢的玫瑰。哈哈哈,还是你吃吧!说着,说着,凤琴姐将还阳丹送到了我嘴边,就要往我嘴里塞。

我睁眼一看,有位老人拿着面巾纸正准备为我拭泪。

我哇地一声哭了。

一年多的官司把我拖垮了,梦想破灭了;教练场的骚扰使我清醒了,生路即将断

绝了;说不定,说不定有一天杰姆斯和他的家人会心血来潮,再次无缘无故地将我送上法庭,继续受磨难。我真的经受不住打击了,多么渴望平静的生活,多么渴望有一座与世无争的桃园。所以,想找一片土地,把根扎于其中。实践证明,这里并没有我理想的沃土,思绪将我带到了东方。

为了不再饥饿,为了不再受伤;为了不再恐惧,为了不再悲凉;为了孝敬父母,为了祖国情肠,美国公民的身份我不要了,带着女儿回家去,回到我那可爱的钱粮

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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