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当教授的,如果是在研究型大学,不论私立,还是land grant, sea grant的州立,大多数是50%教学,50%科研。有些人拿了tenure后对科研全然丧失了兴趣,开始混日子,与之前的勤奋形象判若两人,让人惊叹人心隔肚皮。从九十年代美国民间就有废除tenure的呼声,因为普通人认为每礼拜6小时课,加上备课,答疑,开会等等也不过20小时,收入却高过中等收入不少,实在太舒服划算了,至少州立大学不应提供这样的养懒人条件。几经交锋被我们这些既得利益者给抵制住了,但是2008年危机后,某些大学曾想关闭一些nonessential的系同时解雇该系全部的tenured正教授,多数理科系暂时还无此近忧。国内现在引进千人,一般的协议都是每几年审核一次,没有tenure,倒是有原始资本主义的野劲儿。
那么美国的大学教授之间争吵最多的是什么?两样都涉及到人:a系里新的tenure-track position该给谁;b系里谁该拿tenure,谁该走人,谁该提正教授。敢在开会时吵架的一般是已经当了婆婆的正教授,还在熬tenure&promotion的小媳妇们除了个别情况,是只有听的份儿,没有说话的胆儿,美国人概括为,开会时,assistant professors should be seen but not heard. 而这些“自以为是,有恃无恐”的正教授们脑子里都装着很多research topics,其中多少是 good ideas,多少是garbage就因人而已了。这些topics要是全自己做是做不过来的,所以需要RA,有的正教授同时带3-5个博士生,有的则吸引不到任何博士生。比用博士生更有效的是用助理教授, 因为年轻的助理教授能拿到教职都已经是本学科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强手了,不需要多少training就可以完成交给的任务,甚至可以帮着正教授指导博士生。
问题是再怎么小媳妇,这些助理教授也不可能给系里每个正教授都打工。一般是每个助理教授都有一个正教授的mentor,通常是研究方向接近的。这个mentor有帮助指导助理教授的科研,使其最终拿到tenure的义务,往往也有科研上的合作。系主任一般都需要关注这些mentoring,以免年轻人被使唤的太过分。想想看,如果某正教授同时mentor好几个年轻人,把自己的想法发表成文章就又多又快了,指导的博士生就又多又强了。有了这些成绩,下次申请NSF的钱可以要的更多了,这样在系里的话语权就更大了。于是下次系里招聘助理教授就更可能是与自己方向有关的,可以mentor更多的,如此的良性循环就成了self-fulfilling.
当然别的正教授也会尽量阻止这种情况,其中一个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找个理由把已经在给你干活的助理教授扫地出门,削弱甚至打断你的良性循环,同时争取他自己的良性循环。至于扫地出门的理由,除了poor teaching evaluation 经常用来对付亚裔之外,一般还是关于科研的。可以是grant个数少,金额少,不是PI,不是本学科的NSF核心Program等等。也可以是关于publications,总数量少,在本学科的顶级刊物上发表的少,引用率低,太少与别人合作(说明兴趣狭窄),太多与别人合作(说明没有独立科研能力)。而辩护的理由无非也是反其道而行之:文章数量少是因为质量高,太少与别人合作是有独立工作能力的体现,等等。
这些department politics因为都涉及到年轻人的前途,所以更显得特别的肮脏。在我当系主任的那几年里曾经尝试通过制订相对稳定的tenure内部标准来阻止有些正教授今年对喜欢的助理教授用一个标准,明年对不喜欢的用另一个。结果系里多数的正教授都反对,孤掌难鸣。为什么多数正教授反对呢?因为在缺少明文标准的条件下,每个正教授都是有一定否决权的爷,助理教授都不敢得罪。我当时就感叹,在一所美国大学,用法治代替人治的想法这只胳膊,还是拧不过民主的大腿。我当的只是Chair,不同于Head,翻成中文都是系主任,但是后者基本上可以独裁,所以很多问题严重的系,一旦Dean任命一个好的Head,拨乱反正,几年之内就好转了。
现在国内引进千人,都有相应的团队,团队人选由千人自己定,不用和竞争对手吵架或做交易。这对于习惯了nasty fights的很多美国正教授是一个refreshing change。整个团队都由自己mentor, 那是什么劲头。有了这样的团队,出了很多成果,很难想象团队的Head会被炒鱿鱼,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目前千人都不谈tenure的问题。如果没有自信在三年内带领团队干出个样来,就还是别出这个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