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磨在Zigolinis酒吧,享受着美味晚餐,全家人聊着旅途的趣事等轻松话题,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走进夜色。从餐馆出来,一天的疲劳已经消散,大西洋的海风轻轻地吹过身体,空气中弥漫着海腥的味道。抬头望天,一轮明月挂在摩天大楼之间,被水泥玻璃切割的迤逦歪斜,别有一种意境。
这里是纽约的街头,路上走着的,一半是外地陌生人,一半是纽约人。
纽约人都是各色各样的鸟儿,他们每天生活在水泥森林之中,在楼房和道路之间,以固定的路线走来走去。
在纽约问路,遇到热情的纽约人,会告诉你详细的街道名称,可能还会具体到门牌号码,遇到冷漠的纽约人,也许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视问路人如同空气。New Yorker,是纽约人自豪的称呼,好像只属于他们自己的一个特别订做的名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自诩为纽约人的。这点,让外地人既羡慕又反感尤其无可奈何。
“Oh, God。 New Yorker,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外地人是不服气的。纽约是文化、金融、媒体。。。的中心,但是并不代表纽约人就有牛皮的资格。其实,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人就是人, 无论白人或者黑人,黄种人或者棕色人种,那种老大自居的傲慢和优越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它如同在中国的大城市人瞧不起小城镇来的人,城里人瞧不起农民是一样的道理。你说平等吗?根本不是,但是你奈何得了吗?呵呵,耸耸肩,无可奉告!
但是,对于陌生的外地人,纽约是九曲回肠的迷宫,开车在城市里转悠,这里不能左拐弯,那里禁止打回转(U 转),停车的限制尤其多,加上行人的目中无车的我行我素,开车自驾必须左顾右盼方可起步,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所以,纽约的黄色出租车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们把车开得左冲右撞,随意插道,如同车流里穿梭自如的鱼儿。Yellow Caps,成了纽约街头的一道风景,New Yorker,成了美国人中的特殊的一个特称。
记得二十年前,当我们还住在东部纽约州的Albany做苦学生的时候,我们总是要开车两三个小时,到纽约市的中国城购买很多的中国食品。那个时候,我们小心 爱护着我们的二手车,驾车技术很规矩,但是还是几次迷失在这个大都市的大桥小巷中,有的时候甚至被逼到了黑暗偏僻的死胡同里,令人无比沮丧和气馁,实在不 明白这些高楼大厦中间的路到底是以怎样的理念设计而成的。
更受不了的是,纽约市里的交通混乱无比,大家都仿佛在无秩序的路面上勇往直前,横冲直撞,就是那句话:“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害怕不要命的”。纽约人开 车就是不要命!吓得我们这些外地留学生行在路上,好像行在冰上那样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撞上别人的车子,也怕被别人撞上。
我们得出结论,纽约人太鲁莽,不守规矩,很不礼貌,有损纽约人的整体形象。可是后来,我们从一份报纸上看见,纽约人感觉很委屈,他们抗议说,那些扰乱秩 序,违纪不守法的犯罪人,几乎都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偷渡客。谈到路上交通的混乱,纽约人更是委屈地说,都是外地人不熟悉纽约路线瞎开一气,坏名声却嫁祸在了 纽约人身上。我们读了,目瞪口呆。原来如此吗?
既然来到纽约市,既然又遇见了久违的纽约人,当然还是喜欢谈论他们。虽然只呆了一天在纽约,但是感受着纽约,还是勾起我重温旧梦般的纽约印象,所以,胡说几句扯一扯纽约人。那种拽嗒嗒的尽头,就好比北京街头的“北京老油子”,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想做纽约人?也不是很难的事情。记得曾经看过一部电影,故事就发生在纽约肯尼迪机场,名字叫做《The terminal》。结尾的部分,一个出租车司机以纽约人的热情,接待着坐上车的主人公。主人公从司机的讲话口音中听出了来自家乡的口音,便问他来自哪里。出租车司机笑着回答:“我来自阿尔巴尼亚,上个星期才来到纽约。”
是的,做纽约人并不难,就是在这里呆下来,住进水泥玻璃的脏兮兮的高楼里,每天吸食着汽车排出的废气,接触各色人等的三教九流,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让外地人既羡慕你又讨厌你,估计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成为一个New Yorker了。
我们也像所有外地人那样,对纽约市夜生活的好奇所驱使,行走在最热闹的时代广场凑热闹。那里是一个人潮车潮拥挤在一起的和谐世界,气派不凡。
在过马路的拐角,我听见一首熟悉的《二泉映月》从夜幕中的空旷中传来,与热闹喧哗的纽约夜市的摇滚音乐极不协调。驻足细听,我听出了一个远在异国他乡孤独灵魂无助的哭泣,和对家乡亲人的思念。凡是中国人,听到这样中国的曲子,怎能够无动于衷?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寻声走到一位坐在角落里弹琵琶的中国老人面前,和他攀谈起来。老人很聪明,他用一根电线连接电琵琶和扩音器,这 样,纽约的夜空里,都可以听到这首中国的曲子了,它在空气中飘散,久久回荡不去。
老人告诉我,他来自湖南的乡下,来纽约看望女儿。女儿女婿平时工作繁忙, 他身在纽约,却倍感孤独,于是,他想到了这个办法,每天来这里弹奏琵琶,用中国的名歌名曲来抒发自己对故乡的遥望和思念之情。老人说,在纽约的街上,听到他弹奏曲子的中国人,都会停下来听一听歌曲,或者和他交谈结为朋友。
老人问我,想要听一首什么曲子?他会很多中国歌曲,让我随 便点一首。我说:您会弹奏《草原之夜》吗?老人静了静心,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只见他手指一拨,那首让我梦魂牵绕的曲子从指尖出来,飘散在空中,让我的心本能地紧缩了一下。这是我在美国的纽约街头,第一次听到用琵琶演奏那首脍炙人口的《草原之夜》,不一样的演奏方法,表达得却是同一样的思乡心情。
我本来欢快的心情,让这首琵琶曲搅动得有些失魂落魄。我快速地放进几块钱在老人身旁的小篮子里,转身让自己消失在人流之中。我怕我有泪,来不及掩饰,会在老人的面前流淌下来。
这位弹琵琶的中国老人,是令我难忘的夜幕下的纽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