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政治部的通讯员就来找终南信,说政治部主任要他去一趟。他急匆匆地跟随通讯员步行几华里来到另一间农舍。主任看见他,招呼他在对面的一个凳子上坐下,“终秘书,到部队一年多了吧?”他看着主任,心中盘算一下,“我是去年五月十五号来的,算起来一年零一个月还差五天。”主任风趣地说:“记得那么准,是生日呀。”他说:“比生日还重要。”
“说得不错,生日只是表明你的生命开始,入伍则是政治生命的开始,这两个日子同等重要。”他挥了一下手,“是这样,根据形势的发展,可以说我们在毛主席的领导下,打倒国民党反动派的日子屈指可数了。革命即将取得胜利,我们要建设一个自由、民主的新中国。你是一个大知识分子,比我更了解知识分子在新中国建设中的作用,因此,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罗致一些知识分子加入我们的阵营,也就是说要尽可能多地吸收知识分子参加由共产党领导的自由民主新中国的建设。”
“南京的反动的国民政府即将倒台,但是,他们并不甘心灭亡,他们将把一切可以转移的东西转移到台湾去,包括知识分子。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反动派已经开始动员和胁迫一些知识分子去台湾。我们必须和他们做针锋相对的斗争,争取一部分知识分子留下来和我们一道参加新中国的建设。这些人是民族的宝贵财富,比金子还要宝贵,流失一个,都会减缓建设新中国的速度。”
“因此,党决定你暂时离开战斗第一线,去参加新的战斗,去和国民党反动派争夺人才。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党相信你一定能胜利地完成这一艰巨而光荣的任务。”
“具体地说,组织上决定你回到中央大学,接受那里的地下党组织的领导,配合他们争取一部分知识分子留下来。要知道,中央大学是国民党反动派教育和文化学术的堡垒,那里面有持反动立场的反动派,有动摇的中间派,也有同情革命的左派。我们要坚定不移地联合左派,争取中间派,打击反动派。不能让敌人把知识分子都带到台湾去,那将会增加我们建设新中国的难度。怎么样?服不服从组织的决定呢?”
一番慷慨的陈词,引起终南信内心不小的激动,这么说,革命就要胜利了。激情的岁月,确实需要激情的鼓动,他很佩服政治部主任的口才,词藻华丽且富有感染力,句句说得也都是实情。
他想起了刚到乙纵队司令部的时候,司令员傅前程请他吃饭,政委何壁辉让他写关于中央大学著名教授的情况,时间才过去半年多,而自己就要去那个地方为党做重要的工作。至今,他方才明白,当时司令员为什么安排他做统战秘书工作?就是为了锻炼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别看他们是带兵打仗的人,却有成熟的政治头脑,长于深谋远虑。由此,他推断,共产党肯定还有一套系统做这些为新政权奠基的工作,而且是人才济济,不然,怎可能在如此激烈的战争时期,却已经把眼光放在了日后的经济建设上。
见他半天没有吱声,主任说:“怎么样,考虑好了么?”他这才从沉思中醒过来,连忙说:“我是共产党员,党组织如此信任我,我应当义不容辞地去完成党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服从组织的决定。”主任说:“很好,到中央大学联系组织的有关事宜,机要科的人会交代清楚,这是秘密,任何人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包括你的妻子。还有什么要求吗?”他想了想说:“我想先回家看看,然后再去南京。”主任爽快地说:“可以,我知道你已经结婚,可以多住一些日子吧,我们马列主义者也不是清教徒,更不是禁欲主义者,回家好好亲热吧!哈哈……”
终南信在地下通讯员的带领下,经过数日跋涉来到南京,地下党组织已为他在中央大学谋得一个教职。在和地下党组织接头后,他来到文昌巷他原来曾租住过的地方。再次见面,房东老奶奶显得很高兴。他向老奶奶表示想再次租借房屋,老奶奶说:“租房子可以,但不能搭伙了,现在大米是一天一个价,没有办法算账。再说,我自己也快饿肚子了。”他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说:“那这样吧,米面和菜我自己买,你帮我烧,另给工钱。哦,早饭我在外面买着吃,省得你起早。”老奶奶爽快地答应下来。
这是一个大杂院,里面住了十几户人家,有贫也有富。顶里面的一户胡姓人家非常富裕,
紧靠
院子里还有一些寻常人家,只不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了他们,世界不见得就繁华,没有他们,世界也不会冷落。说白了,他们是充数的,南京的大,却靠他们支撑着。在风雨飘摇的日子里,这些芸芸众生自是苦不堪言,如西风凌虐过的荒草,日渐枯黄萎缩。
这期间,他写了一封信给弟弟终南亮,希望弟弟在方便的时候从乡下带一些大米来。终南亮知道眼下米价飙升,哥哥在南京居住不易,利用进药的机会,一次竟然给他带了两石米来。可惜的是,这两担米来得迟了些,没有得到急用,以至于使他遭遇了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