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签证,因为他粗心打错了一个叉而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第二次签证,我没有麻烦水华,自己找了另外一位朋友陪我去上海,顺利地签证成功。
还记得“小黄毛”再次在窗口见到我时,他微笑地对我说:“下午准时来拿护照。欢迎去美国,你会喜欢那个国家。”
他寄来了一张飞往纽约肯尼迪机场的飞机票,还有五百美元,嘱咐我务必买两件厚羽绒服,说纽约的冬天格外冷。
他在信中说:“我迫不及待地等待你的到来,我最美丽的新娘。”我们分离得太久,思念变成了煎熬。此时此刻,我恨不得立刻飞进他的怀抱。
因为是赴美探亲,我办理的手续是请假半年,保留公职。吴仁爱拿着我的请假条无话可说。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批示“同意”一路顺利,没半句多余话。
单位的同事都羡慕我能远走高飞。他们为我送行,齐聚大三元涮火锅,欢声笑语,祝福不断。恍惚之间,我仿佛忘却了曾经在一起共事时的种种不快。因为我的离开,过去的“鸡零狗碎”变成了今晚的“心灵鸡汤”,盛一碗喝进肚里,只感觉到温暖如春,鲜美甘甜,亲如一家人。
简单地收拾了办公桌的私有物品。我把一个信封交给党龄超过三十年的李大姐。里面有我一封亲笔信,还有六个月的党费。我告诉她,如果六个月之后我回来上班,请把信原封不动地还给我,如果我不能按时回来报到,麻烦你把信交给上级。
就这样步出了那个两层小楼。同事陆斌跑出来对我说:“也许不久,我也会步你后尘。”陆斌南工研究生毕业,和我前后脚进这家银行。他每天把自己关在机房不出来,别人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而我知道。那时,他已经通过了托福考试,正在GRE的准备。
红花与原单位的部分同事在一起:何萍、杨姐、红花、小陆
我最不舍的,是水华。 那是一种心碎又无奈的感情。
我与水华,相知相守,情同姐妹。有时,又像一对恋人,相依相偎。那些孤独的日日夜夜,因为我们彼此的存在而变得美好,因为我们彼此的分享而变得温暖。现在,我不得不走了,却留下了她独自一人。。。
水华不这么想。她对我说,能出去早日团聚,就少一个人饱尝分离之苦。她祝福我的顺利,也让我为她祷告。我们更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几乎除了上班和睡觉外,形影不离。有几次,我们俩坐在她那采光充足的办公室里,彼此看着对方,莞尔一笑,却不说一句话。
那天中午,水华和我去我的住处午睡。我俩躺在床上聊天。。。突然,她一把抱住我嚎啕大哭起来,惹得我也悲从中来,潸然泪下。两人女人就这样在被窝里哭作一团,都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好一阵,水华才渐渐恢复平静。我提议出去走一走,不然躺在这里想东想西,心情只能更糟糕。水华一下子坐起来,好像恍然想起了什么,大喊:“我的隐形眼镜刚才哭掉了。”我“忽”地掀开被子要帮她找,可是哪里找得到?我是白色被单白色被罩,连枕头都是白色的。水华的隐形眼镜膜却是透明色的,一点点大。这下可好了,两个女人忘记了刚才的悲伤,趴在床上地上,到处找那两个透明的小东西,样子实在滑稽可笑。终于,透明的眼膜被我们从皱巴巴的被套里找了出来。水华重新戴好之后,我俩破涕为笑。
有一天星期天,看门的徐阿姨喊我去前面接电话。我拿起电话“喂”了几声,里面只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却没人说话。这样的事情之前发生过,我有些莫名其妙。我有感觉大约猜到是谁,但是并不确定。我说:“你不说话,我只好挂电话了。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话如果今天不舍得说,就只能自己好好珍藏了。再见。”
没过几天,我收到一封信,信封上黏了两只可爱的小蝴蝶。上面没有留地址姓名。里面只写了简短的几句话:“我关注着你的一言一行,你却忽视我的存在。我想把你带入我的梦境里,可是梦里的你却只有背影。我知道,我不在你的视线内。你的眼光常常从我的头顶看向更远的方向。但是,你就要离开这里了。想到从此我再也看不到你,我就有一丝悲哀笼罩着全身。所以,我只想悄悄地告诉你:我一直都在喜欢你。”
这样充满爱意的信,我接在手中很是无奈和抱歉。除了把它丢在空中,随风起舞,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处理。
阿梅和她的先生老潘在家里为我摆设送行晚宴。那晚,她家来了许多的新老朋友,大家依依惜别,互道珍重和再见,场面热闹又温暖,让我心潮起伏,感慨万千。回到家里,宿舍楼上的女孩来拿自行车钥匙, 没等到我,就给我留了张纸条还有五十元人民币。
临行前,我们三姐妹在阿梅家合影留念。多少记忆留在彼此的心里,它伴随我们到天涯海角。
我唯一值钱的家当,只有两样:
一辆凤凰牌女式自行车,是我刚工作时,省吃俭用,积攒三个月的工资买下的,最后以五十元人民币的价格,处理给了楼上的一个从北京来南京实习的女孩。
一纸箱心爱的书籍,包括三毛著作的全套版本,西方美学著作,柏杨的书,等等,这些都是我大学四年挑选下来的最后精本。最后实在太重提不动带不走,只好分送给了在南京的朋友。
第二天一大早,告别了招待所的徐阿姨和小李,我提着一只大皮箱,走出了沈举人巷口。这只皮箱是当初考上大学时,邻居的叔叔阿姨们凑份子买给我的礼物。老夏和阿梅一起来为我送行。离别就在眼前。站在中央门的长途汽车站门口,行李安顿妥当后,我和老夏还有阿梅依依惜别,心情无限伤感。老夏在这年的夏天送走了他,半年之后他又来送我。他递给我二十元美金,让我路上需要时可以零用。
汽车慢慢地开动了,拐角处,我依然看见阿梅在向我挥手。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再见了,我的朋友!
再见了,我的南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