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的“谋乱”（下）

接着昨天的说，今天说住和行。

住篇

那几年，日常花销最大的是住，交房租。

我住的那个大学城是美国很左，很革命的地方。市政府除了政治上允许出格外（如美国共产党当时主要派别的支部，就公开设在该城），经济上也有很多帮助穷人的措施：房租管制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托该政策的福，我住的一个studio， 每月才130多元。和周围其它城市相比，这的确是超便宜。但和周围同学相比，我这是腐败。为什么呢？因为当时的多数自费留学生是舍不得花超过100元来租间住房的。通常的情况是，两三个人合租一套一房一厅的单元，200元上下，分到每人头上，60，70块钱而已。我的一个哥们，租了一套两房一厅的单元当二房东，最多时住下了7，8个学生，我们叫它难民营。我就是不想让自己的窝成为难民营，同时也是为了太座来时看着高兴、住着方便，才硬着头皮每月花130多的房租的。到大儿子出生前，我们在这个温暖的小家里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一阵阵地“谋乱”。

要住，不光有房子，还得有家具，绝大多数的出租房是不带家具的。同时，可以肯定地说，绝大多数的学生，是不买家具的。那家具从哪来？捡，满大街的捡。传，一拨一拨地往下传。中午在学校吃饭时，是传播信息的重要时刻。大家关心的是：谁知道哪有招工的，谁知道哪有分租的便宜房子，谁知道哪有不要钱的家具。上学那几年，大件家具我没买过一件，也没见周围的朋友有谁买过，可沙发，床垫，桌子椅子样样齐全。我在美国买的第一件家具，是看到新生儿子后一激动，跑到Sears 买了个全新的婴儿床，$70刀，印象深刻啊。这个床，大儿用完小儿用，自己家用完朋友家用；加州用完俄勒冈州用，美国用完加拿大用。这两天帮好友清理房子，她问，你家的传家宝贝床还在我这呢，要不要保留？我说，当然保留，留给孙子！

行篇

最想说的就是行篇。
到美国后，早先来创业的大哥，要去外州学习。走前，给我留下了两样能让新来者感恩戴德一辈子的宝贝：上面提到的物美价廉的房子，和1971年的丰田皇冠车。

从那个时代过来的老学生们，大概都能体会到拥有一辆车，是多么的重要。它不是用来显示你的富有，而是确确实实地帮助你改变一无所有的生活。对自费生，为上学，多数可以乘公交车，有没有车子影响不大；为生存，就一定要打工；而打工，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很难找到和保持好的工作。有车，等于扩展了生存空间。

有车的另一个收获，是锻炼了自己的动手能力。多数有车的学生，是花不起到修车店修车的费用的。穷则思变，只有自己学着修。我的一个笑话是：大哥临走时告诉我，买一个AAA的会员，这样如果车子坏在路上，有人前来帮你修里或拖回。出门旅行，可拿任何地方的地图。听着挺诱人的，就按他的话，我交钱当了member。一天早晨，车发动不起来，就叫了AAA，人家来了，给jump起来了。到学校后，又不行，又叫AAA：然后是送同学，买东西，去打工等等，每次都叫一回AAA。这天一共叫了7次；到晚上吓得不敢开了。几天后，收到AAA的一封信（到现在还能记住信的内容），说我们的服务是为紧急状态的，是为多数会员的。假如您的车需要修理，您应该送去修理；而不是把AAA的服务作为替代基本保养维修的手段。看了后那叫一个惭愧，原来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是可以随便吃的，也限定量。从那天起，咱就下决心学修车。过去当过9年钳工，专门做机修，基本功可以；大学毕业后当船员，也积攒了发动机和各类机械的理论知识和实际知识；修个小小的汽车，能有多难？更何况，美国信息发达，到处能找到各种车型的维修指导书，照着书本，一步一步地来呗。可怜的小丰田，就这么成了咱练手的对象，没事就遭 “蹂躏”，从前到后，从里到外。就这么着，一不小心，在美国咱成了自学成才的“mechanic”。

那丰田的油箱不大，最多装10加仑；而且每次没到全空就加，也就是7、8个加仑的样子，花不到10块钱。这是我印象最深的双十：每周买食品花不到10；每周加油花不到10。各个加油站的油价不等，为找个便宜的，绕好几个街口。加完后一算，差了不到一个夸特！可这样做的，绝不是光我自己。那时油价远不像现在这么贵。要按百分比算，2000年以后，美国日常生活物价上涨最快的，大概就是汽油了，有百分之四、五百之多。昨天油价又涨了，给我的SUV加了16加仑，花了将近66刀，TNND！和抢差不多了。

这个小丰田，给我留下了许多愉快的回忆。但也不全是愉快，也有生气，也有惊恐，那才是真正的“谋乱”。就在我开始忘乎所以的时候，一天赶着去上班，从停车场出来，忘记查看繁忙主道上有否有直行的车辆，就做了跨线的左转弯。等我明白有一辆疾驶的车向我冲来时，一切都太晚了。尽管来车做了紧急刹车，还是撞到了驾驶侧的前门，通过撞弯的门框，狠狠地打在我的左臂和左肩。撞碎的玻璃，飞到车内各个角落。他的车撞掉了保险杠，撞开了发动机大盖。好在他没受伤，我没受大伤。错全在我这边，保险公司付了他车的修理费用；对我，对我的车，他们什么责任也没有。我把车送到车身修理厂，结论是没有修理价值，能开就凑活着开吧。从心里觉得对不起她，对不起大哥。不断拿这个教训提醒自己，以后的二十多年，还真没再出过车祸（先敲一下桌子）。她最终离开我们是在太座来了以后，不想让太座用这辆车学开车，我们就另买了一辆Honda。以后又在报纸上放了卖车广告，出乎意料的事，竟以500刀的价格成交了。

从那以后，一想起这辆车，就想起了邓丽君唱过的一只歌：我心爱的小马车

“我心爱的小马车呀，道路呀又崎岖，
崎岖的山路走过去呀，人生就更美丽！
的的达，的的达，更美丽，
不达目的不休息，啊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