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三岁到六岁一直去空司幼儿园,长托,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一次。我们院虽然有二十多个同龄人,但只有杜彬和我同班。巧的是我是男生大王,她是女生皇帝。那时男女生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互动,可谓井水不犯河水。这到不是因为我们早熟,而是觉得女的天生就是弱者,尤其对我这个男孩头而言,对女孩更是不屑一顾。她们在我眼里就是一碰即碎的唐瓷娃娃,根本不耻为伍。只有那些虽是男生却软蛋熊包的人,才时常欺负女生。
那时每天中午起床后,都要分水果吃。男女小朋友混坐成两排,按顺序走上前在盆里拿出一个果子,然后回到座位上吃。每到这时我都会郁闷,因为明明心里想拿最大的,但在众目睽睽下又不得不违心捡最小的拿。回到坐位上的我,根本就没有心思马上吃果子,而是两眼紧盯着那个装果子的大盆,看到底谁拿了那个最大的果子。由于离的较远,所以看不太清楚。但时间久了,我终于发现‘最无耻’的就是杜彬,于是我在心里嘲笑她,看不起她。现在想想,其实她很真实,起码不做违心的事,而我却虚伪得多。
幼儿园的老师天天给我们讲英雄的故事,还让我们学习雷锋,要互相帮助,多做好人好事,而且不能怕苦怕累。有一天,杜彬说肚子疼,老师问大家谁愿意帮助她,为了表现积极,我自告奋勇的举起手来,老师马上表示赞许,并当众表扬了我。这时杜彬提出要去厕所,老师马上让我陪她去。我心里老大不愿意但又说不出口,只好硬着头皮跟了出去。幼儿园的男女厕所在同一个房间内,区别是女生在左侧,男生在右侧。看着杜彬痛苦的走进去,我就站在外面等。心里正后悔应了这个差事,杜彬却叫我进去,并告诉我她拉虫子了,让我马上去叫老师。她门也不关,我看到虫子像一条白绳悬下来。我没有听她的话,而是壮着胆走过去,心一横眼一闭硬是用手把虫子拽了下来。回到活动室,杜彬抢着向老师汇报,老师奖励我一个小朵红花,还说了许多赞美的话,但不知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
后来我们又上了同一所小学,分在一个班里。那些年每逢八一建军节,部队都要会餐,并特赦似的对家属们网开一面。这却让尚处在蒙昧状态的孩子们开心极了,因为这样我们就能像大人们一样登堂入室,名正言顺的大吃大喝一顿。要知道在每个孩子的心中,成为一个大人,独立自主的愿望都非常强烈,而参加宴会的我们,算是跟大人的世界贴上边了。记得会餐前每人得先吃个糠菜团团,叫忆苦思甜。那黑乎乎的东西很难下咽,但还要互相监督着吃下去。等领导讲完话,宴会才正式开始,早有些等不及的我们瞬间就吃成一团。有一年会餐后,有人就开始背后议论起杜彬的爸爸,说他因为吃的太多了,把肚子撑暴了(其实是胃穿孔)。从此就有人拿这事取笑杜彬,而每每此刻杜彬总会像一只发怒的母狮和人拼命。而许多人,包括男生都不是她的对手,慢慢议论的人就少了。
杜彬有两个特点,眼睛大,屁股大。熟悉她的人,无论男生女生都只议论她的屁股,埋汰她,背后叫她大屁股,而她的优点我却从未听到有人提起过。人啊人,都活得太自我,太自以为是,而看到别人多是些缺点和毛病。
上小学5年级时,我随父母搬到外地。等文革结束我家再搬回来时,我已经是名大学生了,而院里其他的孩子几乎都当了兵。没多久杜彬的父亲就病死,为了照顾杜彬,部队给她在军医院谋了个文职药剂师的职位。而长大后的我们却很少联系,有时偶尔在院里巧遇,也就是点点头意示一下。后来听说她一直没有结婚,其原因众说纷纭,但多数是说她脾气不好。我很同情她,却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再见面时更客气,话也多些。
我出国的第一年回国就听说她得乳癌病故了。我想她应该死不暝目,一个女的,才三十几岁,没有结过婚,没有生过孩子,没有做过女人就。。。。。。她是颗流星,还没有完全显耀就陨灭了
。
不久我的另一个发小,女的,也亡故了,留下一个上幼儿园的孩子和才下岗的老公,得的也是癌症。
现在想起她们,我的心情依旧沉重。我们活着的人,无论贫穷,总还活着。还有权力去仇恨,喜欢,爱别人和世间的东西。而她们呢? 万事皆空!
好好活着,别为欲望当炮灰,不值得,尤其是那些身外之物。命最要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