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哥还很年轻。小年轻,小清新,大约八岁九岁。
哥就读的小学,学生们对学校的建设功不可没。比如植树节孩子们要在校园里植树,其他时候,时不时地要和泥做土砖来修补校舍,两人一组,劳动一天,要完成一定的数量。哥一直觉得现在之所以不学无术,就是因为当年宝贵的学习时间都被用来植树捏砖了。
哥力气小,本着互补的原则,干这些活时,常跟高年级的一个大男孩分在一组,那男孩晒得黑黝黝、结实健壮,我们就姑且称之为柱子哥吧。柱子哥老跟劳动后进分子分在一组,本来是不乐意的,可是老师的命令也不敢违抗,于是只得吃哑巴亏,能者多劳,他干得多,我干得少;他干重活,我干轻活。他挖地来我扒土,他挑水来我和泥。干活时免不了有肢体接触,一肢体接触,哥那颗小年轻小清新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跳。植树捏土砖什么的也算了。这天杀的学校,有一天竟然让学生们到好几公里以外的石场去背石头来在学校大青树下造一座假山水池。当年真是老实,也不知道还可以控告他们虐待孩子、剥削童工。
去时我们欢天喜地唱着歌,背着小箩筐,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回来的路上就没那么欢喜了,每人箩筐里至少装了两块大石头,长路漫漫。我痛苦万分,因为这是个人劳动,不分组的,所以柱子哥就跟他们班的同学们在一帮,心安理得地抛弃了我。我远远看到他,向他投去幽怨和求助的眼光,可是他装作没看见,潇洒地、轻松地背着箩筐,跟其他男生一路打闹着,完全不顾我在这边一步一个脚印,声声汗、步步泪。那两块大石头扛到目的地,哥都快累趴了。最气人的是,我千辛万苦背回来的那两块石头,只验收了一块,说是另一块形状不够崎岖,不符合假山要求。验收合格的那一块,被垒在假山水面以下一个幽暗的角落里。我每次看到柱子哥背回来的奇石在假山顶上耀武扬威地烁烁生辉,心里就充满了羡慕嫉妒哀怨恨等种种复杂的情绪。好在时间会让一切归于平等。N年后的今天,整座假山早已荡然无存。柱子哥的面子石和我的垫脚石都已经回归了大自然,尘归尘,土归土,石归石。
到了今天,哥还坚信成年后的背痛和腰痛来源于那趟背石头的苦差。断背从娃娃抓起。哥的背还没有发育成熟,就已经被沉重的石头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