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说过,托小猫会在街上遛一只看不见的猫。现在越来越变本加厉,不仅在外面遛猫,回家来也常常对着空气跟那只看不见的猫说话,喂它吃东西,抱起来抚摸它,等等。
我旁观,有点担忧,跟老鼐汇报了,说:“这孩子不会有幻视幻听吧?”
老鼐笑得要命,说:“不会!人家就是想象力丰富而已!”
我还是担心,于是在托小猫又一次喂猫的时候,问她:“你的猫在哪儿呢?”
她指着我脚边说:“不是在那儿吗?”
我看看自己空无一物的脚边,一时间恍惚感觉自己正处身于《皇帝的新装》的场景。于是我又问:“为什么你的猫,妈妈看不见呢?”
她想了想,说:“因为我的猫是透明的。”
这个回答太妙了,让我大笑一阵。我又问:“那你为什么看得见呢?”
她又想了想,说:“我也看不见。我只是摸得到它。”
我:“哦?那家里这么多地方,你怎么知道要到哪里去摸它呢?”
她这回不假思索地说:“因为我听得见它叫嘛。它在这边叫,我就去这边摸;它在那边叫,我就去那边摸。”
我:“妈妈怎么听不见它叫呢?”
她立刻蹲下身子,细声细气地“喵”了一下。
然后站起来,说:“刚才不是叫了吗?”
我看着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某天早上,忙得团团转,总算要出门了,她突然说:“我要拉臭臭。”
我没办法,说快去拉快去拉。
这么一搞就更晚了。走在路上,我教训她:“你要拉臭臭,之前怎么不拉?要出门了你才拉。”
她生气地说:“之前我不想拉嘛。臭臭不想来,我怎么拉呢?”
我想想,确实也是啊。哑然失笑,摸摸她的小手,就不再教训她了。
皇帝的新装上演得越来越如火如荼。有一天傍晚从外面回来,她先是抚摸膝盖上假想的那只“猫”,然后突然学马嘶,说:“我有一匹马。”
我问:“马在哪儿?”
她指指车窗外说:“它在我们车车旁边跑。”
从此这匹透明的马就跟定了我们,成为家庭的新成员。
我不止一次担忧地问她:“乖乖,你是真的看见一匹马和一只猫,还是乱说着玩的?”
她说:“乱说着玩的。”
我还是不放心,对老鼐说:“千万不能太投她所好、主动说起那匹马和那只猫。搞来搞去她入戏太深、弄假成真怎么办?”
有一天我早上与托小猫吵架。中午去接她时,她笑盈盈地毫无记仇之色。于是我问:“我们又是好朋友了吗?”
她说:“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嘛。”
我大喜过望,不仅仅因为她说话的意思,而且还因为她主动使用了“本来”这个词。
(18+)我刚洗完澡,托小猫突然大摇大摆擅闯浴室。我还没来得及喝斥她“出去!”她已经两眼放光,大呼小叫:“奶!我要吃奶!”
说完扑上来抱住我的腰,仰头作啜奶状。我又怒又想笑,费尽力气把她甩开。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又扑上来,我又把她甩开。几个回合下来,我们都笑惨了。
她突然停止了激烈的格斗,转身跑出去。
我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她再次进来,手里拿着……她的玩具热水壶……
然后她淡定地说:“我要挤奶。”
挤……奶……?
这回我忍无可忍了,愤怒地挥动浴巾把她打出门去。
我们玩角色互换。她是妈妈,我是宝宝。
我踉跄走路,装着脚下不稳,摔了一跤。
她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把我扶起来放到床上坐着。
我说:“你这个妈妈怎么这么坏?你的宝宝摔了一跤,你笑得这么高兴干什么?”
然后我就开始装哭。
她拼命忍笑,说:“小宝宝,不要哭。我爱你,可是我忍不住笑……我们假装我忍住笑了好不好?”
什么叫“假装我忍住笑了”?我们本来就在做游戏啊,难道还要搞出游戏中的游戏来?
托小猫问我:“carte de trésor中文怎么说?”
我说:“藏宝图。”
于是就衍生出一番胡说八道来。我说:“我以前也有过一张藏宝图,找到了宝藏。里面有很多宝贝,有漂亮的王冠、很大的珍珠、项链、手镯,还有很多钱。我很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可是这时,藏宝图说话了。它说:‘你只能拿一件宝贝。’我看呀看,什么都喜欢,什么都不舍得。最后就想,拿那顶最漂亮的王冠算了。可是,就在去拿王冠时,我看见王冠旁边有一个小宝宝,我马上就想:不要王冠了,我要拿这个小宝宝! 就这样,我把你带回家来了。”
她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说:“你又乱说。不要这样乱说了。我是你生出来的!”
我说:“哦?你不是我从宝藏里拿回来的吗?”
她大摇其头,说:“不是!”
我说:“那你是鹳鸟送来的吗?还是家乐福买的?”
她越来越生气了,说:“不是,不是!我不要你这样说了。我是你生出来的!”
我看她神色有变,心知再说下去她就要哭了。只好赶快说:“当然了,我说这些都是跟你玩嘛,你当然是我生的。对了,你从哪里出来的?”
她说:“肚脐眼嘛。”
托小猫在youtube看西游记第一集。看到石猴在山中跑来跑去,她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那猴子其实是个叔叔演的。”
她大吃一惊,说:“什么?”
我赶快噤声。算了,让梦幻延续得更久些吧。将来有一天,当你知道那不是猴子,而只是个名叫六小龄童的人,你会觉得艺术和现实哪一个更坑爹?
星期三早晨,托小猫光着脚出现在客厅门口,怯生生地说睡不着。
她爸爸说,睡不着就起来吧,已经十点了。
我给她穿衣服,问她:“你是不是先到爸爸妈妈的房间去找我们了?”
她说:“是的,可是床上没有人。我只是看见被子胖胖的,我以为妈妈躲在下面。可是我打,打,打,都没有听见你说哎呀,哎呀,哎呀。”
她一边说一边挥手做出打被子的手势,我哈哈大笑。
她看见我笑,就说:“你觉得我说的话很好玩吗?那你去写到托小猫的故事里面吧,好吗?”
是的,我觉得你说的话很好玩,所以我这就写到了托小猫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