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琴 64

一把古董小提琴,两个音乐人的爱情,三代人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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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殷晴和我在那静坐着,谁也不说话。殷晴累了,斜躺进我怀中,蜷起两腿,双手缩在胸前,左右轻轻地拱了拱,打起了鼾。我心中扭曲的弦也不再紧绷,困劲上来,抱着她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外面很安静,殷晴还在睡。她也睡得很放松,身体沉在我怀里,很柔软,很温暖。她的晚礼服的质地绝佳,摸上去,比触摸着光滑的皮肤 还要舒服。我忍不住用手轻轻抚爱她的全身,胸中膨起妒忌的狂潮。她没穿胸衣,也没穿底裤。她就这样礼服下真空着,与麦克跳那种肌肤相亲的现代舞!想到跳舞 时麦克的手在她腰胯上托放的部位,还有他们跳跃时耳鬓厮磨的情形,我心中的弦再度扭曲起来,手上禁不住用力在她纤腰上掐了一下。

“Ouch!”殷晴蓦地惊醒,说,“干嘛掐我!睡得正香呢。好几天没睡好了。”

我生气地问:“你怎么真空上阵与人跳舞?”

“这种礼服就是这么穿的。小裤和小衣在里头会鼓出来,非常不雅。”殷晴解释。

“你有没有想到过我的感受?”

“陈天……,我不得不这样做。”

“不得不?”我提高了声调。

“嘘!嘘!小声点!……“

“谁都看得出来,这不是演出,是在请求联姻!你知道台下的人在说什么?灰姑娘与王子共舞!”

“陈天。别那么大声!”殷晴压低声音说,“殷实集团扩张过度,急缺资金,快要倒闭了!”

“所以,你用身体来换麦克他们家的投资?”我很激动。

“小声点。去我房里说。”

在黑暗中,殷晴给我一个热呼呼的拥抱,亲了亲我紧绷着的唇,柔声道:“陈天,我爱你。我也爱我的爸妈。他们有难,我能不帮么?”

“可是……“

“别说了,先去我房里吧。”

她爬起来,将楼梯间的门推开一条缝,向外张望了一下,看看真的没人了,才拉了我钻出来。

“提琴呢?”她看我空着手,就问。

“扔在楼梯间里了。”我说。

“去拿!”

“那么破了还要?”

“要!我要把它做成雕塑。纪念我第一次打架。”

我回到楼梯间,找到那破碎的小提琴和血染的琴弓,拿在手上。

走廊里灯很暗,一片狼藉,显然,有人乘乱洗劫了这。我俩踩着了散落的杂物,脚下叮咚作响,忙停下,安静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别的动静,才上了楼。快到三楼 时,走廊的灯啪地亮了,四周一下雪亮,商依依出现在楼梯口。她的头发蓬乱,衣裳不整,她手臂上和小腿上有伤,脸上化的妆也糊了,还可见青紫块。

商依依问:“你俩刚才去哪了?”

殷晴说:“藏在楼梯间里避风头。”

“你们两个,收拾一下,半个小时后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妈妈。”

商依依看我的表情不是那么友好。我心中恼她贱卖女儿的行为,对她亦没好脸色看。就这样,我跟她相互敌视着,错身而过。

殷晴开了她房门的密码锁,拉了我进去,反锁上门。

一进门,我就暴发了,“殷晴,你骗我!你前天晚上说,你要去见你妈。结果你去见了麦克,烛光晚餐好浪漫啊,还脱下了订婚戒指!最后还去了他宾馆的房间!是不是?你看!”

我取出手机,给殷晴看告密电子邮件中的照片。她仔细浏览完,低着头,没说话。

“你爱他?”

“不爱。”

“不爱能有这种眼神!”我指着照片说。

“那是装的。”

“这也能装?看看你在他博客上写的东西!那么暧昧!”

“是我妈冒充我写的!”

“哼!我发现,你跟薛梁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薛梁干了什么坏事,就往他属下推。你干了什么亏心事,就往你妈身上推!”

“陈天,不要将我和薛梁比较。”

“那你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要卖小树林!”

“怪起我来了!?”

“我妈急缺资金已经很久了。她认为这小树林肯定会成殷家的。她以它为抵押,从殷家集团内部筹借了两千万。”

“她怎能用她还不拥有的东西作抵押?”

“呵呵,这就是她的脾气。”

“殷家集团也愿意借?”

“当然愿意,好几个长老还抢呢。你知道的,这小树林对殷家来说,意义重大,几个长老都想拥有它。如果我妈还不起帐,小树林就是他们的了。”殷晴说。

“哦。然后呢?”

“我妈将这债务打包,做成债务抵押证券,四处贩卖,筹出了三千万。这三千万又被放成高利贷,接着滚出了四千万。这样,一个小树林变出了九千万的债务资产。

“哎,这合法么?”我问。

“有人想借又有人想贷,有钱赚,才不管合法不合法。我妈的生意还没周转过来,你这边就要卖小树林。几个长老就闹着要撤资。这样三角债就来了,集团内部一下要消化九千万的债务,资金链很快出问题了。”

匪夷所思的抵押证券!

“你妈真是自找苦吃!这就是你要我浴血保卫小树林的原因?”

“对。”

“那么,这与麦克有什么关系?”我问。

“长老们说,拿不出钱,就用女儿来换。他们知道我妈一直想让我嫁麦克,说,只要能拿到麦克家族的投资,我妈就可不用提前还那两千万。我妈求我,说,麦克来了,你就装几天。”

“所以,你就答应牺牲色相了?我就得陪着绿帽高戴?你知道这代价有多大吗?你把订婚戒指摘了去约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义愤填膺了。

“陈天。我知道这样不好。可为了我爸妈,不得不上架。你知道债务违约的残酷吗?被逼着还钱的时候,会有很多人为此跳楼!这可不光是我爸妈两个人的事。我一 直想早点跟你说,但不知怎么开口,这些都是殷家的商业机密,绝对不能讲的,一点风声出去,殷实集团的股票就会崩盘,马上倒闭!”

“好,我原谅你一次。你把戒指戴上,不许再摘下来了!”我说。

殷晴点点头,拉开床头柜抽屉,伸手进去,取出我妈送给她的玉镯套上手腕,又接着摸找戒指盒,没找到。她将抽屉完全拉开,那抽屉空空的。

“戒指呢?”她急了,想了想,跑到浴室看了看,又跑出来,看着空空的抽屉,说:“我记得放在这的。”

“戒指丢了?”我出离愤怒了!

我头脑一热,挥起手中的琴弓,鞭子一样抽下去。殷晴本能地双手抱头。”啪!”琴弓落在她背上。她光洁的背顿时多了一条血印。殷晴痛叫出来。我正要抽第二 下,目光落在她护头的右手腕上。那串佛珠的母珠上刻了十个字,瞋心猛于火,忍辱护真心!这是老方丈的赠言。我心中大悔。想,戒指不就是个圈么?丢了,再去 买一个就是。只要殷晴爱我,这有什么了不起呢?

我手上琴弓变得烫手,掉在地上。我从背后抱住了殷晴。殷晴在我怀中痛哭出声。

我横抱起殷晴,将她放在床上,让她趴着,到浴室取了创口贴和干净的毛巾出来。我拉上窗帘,点亮灯。我褪下殷晴身上的黑色礼服,看到她手上腿上还有不少其它小伤口,是在打斗中弄的。我处理完小伤口,再处理她背上的鞭痕。

这条鞭痕,如一块玉宝上的裂纹,让人痛惜。琴弓在那划了一个较深的伤口,不断渗血。一颗血珠从中滚落,如眼角悔恨的泪珠。我悯惜地吻去它。

“不可以吻伤口!”殷晴坐起来。我才想起,她的血会催情,而且她来例假了。

太迟了,我背上有翅膀扇动的感觉。我冲进浴室,将自己反锁在里头,打开冷水猛冲脑袋。

我打开浴室的门,殷晴站在门口,关切地望着我。她上前拥抱我。

“殷晴,你的背痛吗?”

“痛。”

“我打了你,你恨我么?”

“恨!你怎么这么暴力!”

“那电子邮件,你也看到了。那人叫我陈兲。当一个男人被骂成王八,他在世上还怎么混?这种事在法国可能不算什么,但这是在中国!”

“对不起。”

“特别是殷晴你。你的血会催情。一个闪失,出了点血,就会被人玷污了。千万不要玩火。”

“是。”

“你的血怎么会这样?”

“殷家的女人都这样。”

“真的?”

“是的。这是殷家的秘密。很多殷家的人自己都不知道。”

“难怪你们殷家规矩多。还有,你能不能再讲讲,你妈为什么老要你嫁外国人?这又是什么规矩?”我问。

“她有她的理论。她说,中国这近千年的政治文化体制很变态,一直在逆向淘汰男人,只有羸弱委琐的男人能生存下来。强壮的男人都被太监杀光了。优秀的基因只能从外国人那找了。”

“她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但太偏激了。你说过,好的外国男人早被本族的女人抢光了,只有外国剩男才去找中国女人。这样找优秀基因是不是缘木求鱼呢?“我问。

“所以说,我妈又说,找成功的外国老男人是不错的选择,基因不会因为年老消失的。她还说,坚持不懈地挖,如运气好,说不定能挖着一个年青的。”

“她挖出来的这个麦克,看上去不错哟。出身名旺,名校毕业,征服世界最高峰,真是理想男人啊。你心动了么?”我酸溜溜地说。

“老实说,有那么点心动。那是在认识你以前的事了。”殷晴脸红了一下,说:“但他有个让人受不了的缺点。”

“什么?”

“喜欢说大话。”

“他有那么多成就,说到都做到了。怎么是说大话?”我问。

“他只有这种爬山走路的事做到了。这种成就,只要你有钱买装备,有时间,谁都能完成。没什么了不起。穿越非洲?非洲大草原上迁徙的野牛也做得到。他如果真 的强壮坚忍的话,用两三个月急行军穿越非洲给我看看!很多人做到了,哪像他走了个两三年!别人在非洲呆两三年大多做慈善,帮当地人开医院,办学校什么的。 你去看看他的博客,他在那都干了啥?还有,他每回从野地里回来都说,要开始经商了,结果没过几月,公司办得一塌糊涂不说,他又要去登那个山钻那个沟了,留 下个公司的烂摊子让他爸收拾。你知道么?这已是他第四次公开宣布要专心经商了。他在跟我吃晚餐的时候,还跟我大讲特谈去马里亚那海沟深潜的事,拉我到他的 下榻处,给我看他还在订制的深海潜艇。总之,我可不想找个一天到晚在野地里转的雄性动物,只会嗷嗷叫。”

我暗忖,这商依依果真有眼光,这麦克的确是垂帘听政的好人选。麦克在外玩,公司里的事可全由夫人负责了。

“这麦克喜欢你?”我问。

“不知道……不说他了吧。”殷晴看我一脸的酸醋,就闭上了嘴。

“我担心你妈会假戏真做,将你嫁给麦克。她那阵仗一点不像一两天就结束的事。你上了架就下不来了。你一要下,你妈就又会求你,说公司要破产了。你心一软, 又等那么个一两天。这一两天那一两天,你和麦克就该进教堂了。你一不同意,你妈就想法让麦克喝点殷家女人的血,他发情把你上了。你到时怎么办?我怎么 办?”

“我妈不会这么阴险吧。”殷晴听了,心里有点慌,放在我胸口的手心湿湿地。

“你不是早就跟我说过,她很可怕么。”

“对亲女儿不会这样吧。”

“殷晴。你的确很能干,但不要托大,以为自己一人什么都能够应对。不要因为她是你妈,就心存侥幸,看看她将你扫地出门的绝情样!你炒房地产的时候那么小心,怎么对自己的事情就没了风险意识呢?你看,你今天失了订婚戒指,不知道明天还会失去什么东西。”

“陈天,那我该怎么办?我总不能看着我爸妈跳楼吧。”。

“我可以从比特币里借点钱给她,你没想到吗?”

“可是,那钱是用来贷款买小山坡的地的。”

“先借给你妈几个星期救个急吧。”我说。

“去跟我妈说!”殷晴跳下床,刷地一下套上晚礼服。

“这么急?先穿上小衣和小裤!”

“老封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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