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前,老百姓家里是没有电话的。家里有电话的人家肯定是当官儿的或是啥名流。什么级别的官儿应该配备电话可能也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规定,当然大官家就一定会有电话,那是革命工作需要嘛。
我自从记事起就知道家里电话的存在。老大一个黑家伙,挺沉重的,正面是个精致闪亮的拨号盘,手指伸进去一拨,嗒拉一声拨到头,手一松开,哒哒哒拨盘回到原位,再开始拨第二个号码,直至完成。整个打电话过程,加上那好听的声音,感觉真是棒极了。
我爸是个技术干部,不是大官,但是我家对电话的管理却有很多规矩。我们兄弟仨人是不容许在家打电话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例外。父母也不容许我们接电话,我们三人的同学朋友中也有为数不多的几家有电话,但是用家里电话相互联系,是想也没想过的选择。巧的是这几个有电话的同学朋友家境和我家相仿,家里规矩也类似。
文革前,我爸一年特许我打一次电话。那就是过春节那两天,给我爸妈的同事朋友打电话拜年。我有特定的两三套“拜年词”,父母只需告诉我叔叔阿姨的姓名即可。一般的客套对话父母都让我即兴发挥。后来想想,我是兄弟中最Social,最有亲和力的一个,大概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1966年文革初,父母为了避祸,从干部区的大房子搬到工人集聚区的小房子,电话也就自然取消了。差不多两年以后,工厂实行军管并喊起了抓革命促生产的口号。虽然我父亲还在车间里劳动,但己经开始参与工厂的生产管理事宜。
突然有一天来了一辆工程车,工人们开始立起几根电线杆,从较远的地方把电话线拉到我家楼下。然后敲门进来安装电话,我们这些孩子们还觉得挺好玩,等我妈下班回家后,责备我们让人进来安装了电话。我爸很耐心地安慰说,政治问题会解决的。生产不能耽误,工作还得干好。
这下可好,我们那一大片居民住宅,就我家有电话,借打电话的人乌泱乌泱的,不胜其烦。都是邻居,不好拒绝啊。我父母的原则是,无论是谁都可以借用电话,但是除非是紧急情况,我家不给人传电话。跑到人家楼下,扯着嗓子狂吼,谁谁有你的电话。。。的确不是件风雅的事。总之我家这部电话使附近邻里受益不少。
我后来在牧区插队,队长的家人生病住在公社卫生院,急需要一种特效抗生素之类的药,公社和旗里的医院都没有这种药。队长眼泪汪汪地找到我,要我赶快写信让我父母帮忙。我说没问题,下午赶到公社,给家里打一电话。我父亲马上赶到医院,拿到药后,片刻不停地来到钢铁公司的“运输部”,那里每天有发往各地的车队,只用了两天多一点,药就送到了队长手里。
一时间消息不胫而走,知青谁谁家有电话,比咱公社书记还厉害呀!
在我的印象里,后来是那些手提“大砖头”(早期手机)的个体商人们,大庭广众之下,“喂喂,刘总吗? 那笔款子我马上给您汇去!” 牛了好一阵子。现在是手持爱疯7还是8的比较牛,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