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个人的故事之八:游击队员列奥姨爹

列奥是玛丽安的姨爹。大人都跟着叫他姨爹,5,6岁的孙辈反而就直呼大名列奥。

他是这个小国还健在的几十个二战老兵之一。每年的二战纪念日都会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他,穿着笔挺的军服,上面挂满了各种勋章。

二战战火烧到边境的时候,姨爹帮着家里经营面包店。姐姐,姐夫,爸妈 在店里做面包。德军轰炸的那天,姨爹出门送面包。他送完面包往回骑车的时候,德军飞机进入城市上空,开始往下扔炸弹。姨爹拼命往家赶,就在离家几十米的街上,两颗炮弹不偏不倚落在他家面包房房顶上。

看着火光冲天的家,再也见不到的六个亲人。姨爹转身投奔了铁道游击队。

我没有问过他是不是神枪手,他肯定不是飞行军。他们白天躲进地下室,夜深人静时才出来破坏铁道,摧毁桥梁,通讯设施。后来他正式加入解放军,上前线和德军浴血奋战。

德国投降后,姨爹的部队来到小镇,他和在酒吧帮忙的姨妈一见钟情。几个月后,两人结婚,姨妈随姨爹的部队派驻德国,一住就是20年。

我最关心一个问题:在杀害自己6个亲人和无数同胞的国家居住20年是怎样的感觉?会不会很煎熬?

实际上他们热爱德国!

回国以后,他们每天7点打开电视,先看德国新闻,接下来是德国歌舞节目,然后本国新闻,关电视睡觉。他们经常和德国的朋友联络,每年都能收到德国朋友的生日贺卡,圣诞贺卡,有几个最好的朋友是德国军人。

有一次,一个德国乐队来参加本地的狂欢活动。他们晚上11点才开始演出,早上2点结束,姨妈和姨爹特别激动,几个星期前就张罗接送他们的事宜。玛丽安请我帮忙早上2点接他们回来,说她实在吃不消。姨妈不好意思地问我:那要不你三点再来接我们?

早上三点,我睡眼惺松的赶到那里,在轰鸣的音乐,狂欢的青年人群中找到了两位还清醒的老游击队员。

姨爹照我们的说法,基本是个妻管炎,但有两件事姨妈必须听他的:一是回国要住在面包店的遗址上盖起的房子,二是不在姨妈的娘家,小镇上长住。只偶尔短期拜访。第二条一直是姨妈耿耿于怀的一件事。虽然两地相距不过百多公里。再说老姨爹开车,时速超过130.

如果我在一个星期六的早上,在街角看见两个白发老太窃窃私语,一个大光头老爷爷顶着炎炎烈日,一手提一个皮箱,满脸通红,但纹丝不动,就像抗战纪念碑上的勇士一样,站在一米以外估计已经半个钟头了,那就是列奥姨爹!他和姨妈回来省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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