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公园游记

属羊,但非羊。白马非马,个别非一般。似是而非,道在屎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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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非羊

旅游大概可以分為两类。一类是休閒型,另一类是“到此一游”型。前者顾名思义,意指那些有充分时间的人们游山玩水。后者则指当代一些繁忙出差者抽空到名山胜地一游。这裡,我用咱中国游客的特色,到了名山胜地就在树上、墙上刻上”某某某到此一游”来形容这种类型的游客。我倒不是说,这一类旅游的人随意刻字,而是藉此表达这一类人旅游就是到名山胜地走马观花地看看,表明到此来过,或曰“我知道滴”。

我就是典型的这一类出差游客者。2015年立秋时,我用了两天时间游玩了美国国家黄石公园,还捎带逛了“大提顿”国家公园。

一          一日看尽百座泉

黄石公园以其著名间歇泉和林林总总的热温泉而著名。黄石公园主要坐落在怀俄明州西北角,北上是蒙大拿州,西边是爱达荷州。它的面积大,南北和东西都有有上百公里距离,总记有8983平方公里。黄石公园有很多世界第一。它是世界上第一个国家公园。1872年美国总统格兰特签署了国会通过的黄石公园法案,成立了国家黄石公园。当然,如果我们承认”朕即国家“,咱中国人可以说中国在1703年就有了承德避暑山庄。可是那是“皇家公园“,百姓不可以自由进入。第二,它以独特的活火山和热喷泉而著名於世,其中“老忠宝间歇泉”,為世界上唯一定时喷发的间歇泉。

我们常常是以年月日来计算我们的生活。可是到了黄石公园,我们得用万年和百万年来论及黄石公园的山和水,真如庄子所曰“小年不及大年。” 黄石公园一带有上千座活火山。那一带有四次大的火山爆发。最早的一次大爆发在二百万年前,最近的一次火山大爆发也有六千五百年。那些火山的爆发形成了黄石公园地下的大量裂缝。火山的活跃,让地下高温水通过裂缝往地面上喷。因為它们是间歇性的喷发,所以称之為间歇泉(geysers发音盖塞,我认為翻译应為“盖塞泉”最合适,以下我交叉使用盖斯泉和间歇泉这两个词)。那裡四处是盖塞泉(间歇泉)和温泉(hot springs),热气繚绕。初去那裡的人,若不知情,还以為处处生鬼烟。有些大的盖塞泉形成了一个个巨大泉水池,因物质和阳光的变化,那些泉水池有著不同的色彩,因其色彩斑斕如油画,有个喷泉盆地就被命名為”油画喷泉区“(Fountain Paint Pot)。

偌大之野生公园,我两天(加上来去旅途各一天,共四天,其中还有半天时间在拉斯维加斯移民法庭出庭)如何玩得下来?出发前,我反复研究如何利用这四天时间游玩一个名胜。在燕园读书的时候,一个外教英文老师专门给我们看了关於黄石公园和拉什莫尔山(Mt. Rushmore)的录像。那是一门课,看完录像还得回答问题。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故事了。但从那一刻后就一直想去黄石公园和拉什莫尔山。可是去总统山(拉什莫尔山)的交通太不方便了。我於是决定去黄石公园。

人家游玩黄石公园,最少要住在那四天。我只能住三天,只有两天时间游玩。最重要的是,公园裡面的旅馆全部客满。我们还得住在黄石公园以外的地方。在那山峦叠连的地方,最近的飞机场都得在60英里(近一百公里)以外。黄石公园以外的旅馆也要跑上几十英里。后来我知道,在那段时间,黄石公园以外的一百英里(165公里)以内无住处,旅馆处处客满 (No Vacancy)。 这就是说, 我要比住在黄石公园裡的游客每天至少要多三个小时的开车时间出入公园。儘管如此,我还是决定去那裡“到此一游”,先去看看风景,走马观花。我心裡默默想,退休后在去那裡再慢慢游玩。

我预订了飞往去蒙大拿州的波茨曼(Bozeman)的机票,并在波茨曼定了住宿三晚的旅馆。波茨曼是一个拥有4万多人口的小城市,是蒙大拿州立大学所在地。横贯美国东西的90号公路,闯过那裡。那里离黄石公园有120英里(约200公里)的距离。

2015年8月5日,我从纽约飞往拉斯维加斯,第二天早上我在那里完公差,中午赶到机场。可是飞往波茨曼的飞机晚点。我到丹佛转机的时间只有15分鐘。我一到丹佛机场,就往飞往波茨曼机场的登机口跑。谁也没有想到丹佛机场的设计是如此之怪,从B33口到B84口有几乎三分之一英里长(差不多一里路吧)。我一路小跑,到了登机口,眼睁睁地看着飞机徐徐离开登机口。我大概只差几分鐘。好在我定的是美国联合航空的飞机。美国航空公司从丹佛飞往波茨曼的飞机一天有三趟。这样我就被安排子晚上六点的飞机。如果是别的航空公司,错过了那趟航班,还得等第二天的飞机。

到了波茨曼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在机场取了事先订好的雪佛来的Malibu标準轿车,然后到假日旅馆。当夜,计划好了第二天行程。一夜无语,第二天早六点半就起床,签单装束,早餐过后我们就赶往黄石公园的北门。沿著90号公路东行,再转89号公路,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就赶到了北门。到了北门,第一站就去麦莫斯温泉点Mammoth Hot Spring。这个景点坐落在黄石公园东北角。一到那裡就被一个如同男性生殖器的巨石所吸引。原来它不是巨石,而是一个特殊形成的37英尺(11米)长的矩形温泉,命名為自由帽(Liberty Cap)。这种帽子是法国革命时期人们带的一种有帽簷的帽子。这个温泉的后面是一个黄白顏色交叉的泥石坡,冒著热气的泉水悠悠地从坡上流下来。据说,这裡的温泉不同於黄石公元中心地区的盖塞泉(springs v. geysters),温度不高,也不往外喷射。

  我们不熟悉路,本想去麦莫斯其他几个观光点看看,结果沿著公路南行,约半个小时到了诺勒斯(Norres)。 诺勒斯的盖塞泉特别多和集中。其中有一个方圆一个英里的喷泉盆地(Porcelain Basin)。那裡,你可看到到处热气腾腾,一个个小的泉眼,泉水不经意地涌出。还有一个泉水池(Emerald Spring),成湛蓝色。据研究,这是泉水的矿物质排斥太阳发射的蓝色光所致。泉水不接受蓝光,於是蓝光从水面反射出来,结果就成了蓝光池。到了诺勒斯,我们才略感黄石公园之特色。

诺勒斯还有一个大的盖塞泉盆地(Back Basin)。因為时间紧迫,无心更多留恋,於是我直奔中间泉区域(Midway)。到了那裡,我们欣赏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大的温泉池(Grand Prismatic Spring),直径有 370英尺,深度达121英尺。五光十色。泉池的中间热气蔓延,泉水以蓝光為主,周边是金黄色的泥浆,形成了一个金色镶包的多色调的光环,观之让人感到那泉是天堂的生命之泉,那光是生命之光。

我没有时间继续想像,直奔世界上“最忠厚老实”的间歇泉:老忠宝间歇泉(Old Faithful Geyser)。这个间歇泉是黄石公园最主要的观赏景点之一。如果你在那裡拍了一张片,你就被打上了黄石公园记号,没有人会说你在张家界。

老忠宝间歇泉在1870年9月由沃什布恩-兰福德-多恩探险队发现,现在是每隔约90分鐘喷发一次。喷发的泉水量為3,700~8,400美制加仑(14,000~32,000公升),其高度可达 106~185英尺(32~56米)。我到达那裡的时间大约是下午四点鐘。我到游客和教育中心看到告示,下次喷发时间是5.02分,前后差10分鐘。因為它是世界上最準时喷发的盖塞泉,所以命名為“老忠宝” (正式的说法是其名字是根据它前面的“老忠宝”旅馆而定)。在等待期间,我仔细观看了该中心关於喷泉的教育展览。通过图片和文字说明,我得知喷泉要有几个要素,要有足够的水,要有活动的火山,要有地裂,等等。

我在五点鐘前,就在老忠宝前面的观察点坐下。下午5.05分,老忠宝开始喷射,比预测时间晚三分鐘,在允许的十分鐘误差范围内。我用手机的录像和照相机记录了喷射的过程。这次喷射大概在1分鐘左右,喷射高度最高约有40米。

下一个点是“西姆指”观察点。“西姆指”是一个喷泉盆地,在黄石湖南边。那裡有几十个特别的喷泉,其中一个喷泉池又深又蓝,可以看到底。当然,我喜欢那裡是因為它在黄石公园裡最大的高山湖边,那天风和日丽,远处湖水涟漪生紫烟,近处喷泉飘白云,湖水、紫光、地热蒸汽、还有那跳跃的生命,交织了一幅如诗如画的自然美景。

那天应当是一年太阳落日最晚的一天。看完那裡的温泉和湖光山色,已经晚六点半了。按计划,我应该往东北方向行车去泥浆火山去。但是,考虑到第二天下雨,且当日落日晚,故改变计划出南门去“大提顿”公园。因為错误估计了行程和南边小城杰克逊的住宿情况,当晚,我又经歷一个特别的有惊无险歷程。这个故事,将在“黄石游记”(二)裡讲述。

在我驾车离开黄石公园的时候,我颇為自豪地说道,别人说黄石公园非得四天到一个星期游玩方才够,我一日便看完了最主要的喷泉。得意之时,想起孟东野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诗,我也附和一首:

八月立秋进山间,

黄石遍地冒白烟

只因差事归期紧,

一日看尽百座泉。

 

二          雨中夜行七百里

按照计划,我们当天应当从黄石公园南部回游至东线中部的“泥火山”(mud volcanos) 游玩, 第二天 再走东线的北部,然后在经南部游玩大提顿公园。当我看到公路指示牌说去大提顿公园只有39英里的时候,我就改变了计划,决定当天晚上去大提顿公园。我盘算在那附近或者在南部旅游小城杰克森洞住一宿,第二天在从南部回游北部。这样,我们就不用第二天走回头路。再说,第二天是雨天,当晚应该多玩一个景点

我从没有去过大提顿公园,对那里的住宿和游玩景点没有一点概念。出了黄石公园的南门不久,就路过一个美丽的平湖,以为到了大提顿了,但又没有看见任何标志。我们继续前行。这时乌云开始密布在我们的头上,大雨将至。大约行走半个多小时,遇见一个旅馆和服务中心(Headwaters Lodge)。通过前台,我得知那里只有一个房间,$210元。旅馆的条件和环境不错,有一个很大的酒吧和餐厅,还有上船观平湖的项目。尽管我们在北边的波茨曼已经预订了三天的旅馆,如果按照旅游的需要来看,住在那里是最合算的了。因为住在那里,我们第二天可以南下到大提顿,北上回黄石公园,相距都是半个小车程,很方便。

我犹豫了一下,问问前台,大提顿还有多远。我被告知,还有八个英里,而且说,那里也有住宿的地方。这样我们决定继续前行。我们进了大提顿公园后,有一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这时我才明白,那个39英里的路牌,只是告诉人们从那里到公园入口的距离。公园之大,你想到一个景点,或到住宿的地方,还不知在何处。

这时,远山的秀丽和静如铜镜的杰克森湖出现在我的右边。杰克森湖的确美观,西边山峦坐抱绿波涟漪的湖水,真是一幅“高山出平湖”的美景。毛曾经豪迈的书写道,“截断巫山云雨, 高峡出平湖”。那里的巫山虽被截了,却不见平湖,自然环境已经遭到破坏。而坐落在海拔高达2700米至3400米的洛基山脉的黄石公园和大提顿公园,其自然环境二百年来没有变化。

我坐在车上欣赏着高山平湖,嘟囔着说,老人云:山有多高,水有多高。不料,乌云已急促地拍打我租来的雪佛来车窗上。大提顿的路面也变得狭窄,前后都没有什么车辆,更不要说人烟。前方在哪里?一筹莫展。这时我感觉到,改变游玩计划是个大错误。车子慢慢地在林间小路行驶。我心里倒还没有太大的含糊,因为大提顿公园几乎就这一条路,只要往前走,一定有人烟。我担心的是,今晚住在哪里。正在踌躇之时,路边亮出大提顿公园服务中心的牌子。沿路到那里,一排排的简易旅馆(Jackson Lake Lodge)房子让我独生希望。可是等我赶到旅馆前台的时候,我被告知房间售罄(sold out)。那服务员还挺客气,让我们到杰克森洞 (Jackson Hole)试试。

我们于是驾车继续南行。雨时下时停,远山的天边,乌云之间还可看到红白相间的彩云。八月的气候,不怕雨,诗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不过那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我看到了杰克森洞湖的飞机场,相信附近一定有很多旅馆。再往前行,我已经触摸到了杰克森洞山间小城的神经。一个个的汽车旅馆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满怀期待地将车停在右手边的第一个旅馆。可是旅馆的服务员说,没有房间了,而且煞有其事的说,在附近100英里内我是找不到旅馆床位的。我还不大相信,连续问了好几个旅馆,结果,真是那样,旅馆门口都挂着“no vacancy” 的牌子。我还是要去问问有无取消订房的。答案都是:没有。

真是丢掉了一个机会,没有下一站啊。我如果在黄石公园南门口的那个旅馆将那间210美刀的房间拿下,那多惬意啊。如是,晚上可以在那个旅馆的酒吧喝点酒,第二天早可以去上船游高山平湖,下午还可以杀回黄石公园的东北部游玩。一切后悔都没有用了。我们只有决定驾车回到蒙大拿州的波茨曼,那里我们预订了三晚的旅馆。

可是,从怀俄明州的杰克森洞市驱车到蒙大拿的波茨曼,有218英里(约351公里)。那里没有高速公路。GPS告诉我如果没有交通堵塞,要行驶三个半小时。我们还不能原路走,因为黄石公园的路更加窄小。我们选择通过爱达荷Idaho沿20号公路再经黄石公园的西侧走189号公路回到蒙大拿。在距离上,这相当于从华盛顿赶回纽约过夜。想起来,这有点荒唐。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在杰克森洞游逛了几个小店。因为那里是个旅游小鎮,晚上快十点钟了,并且天空夹带着小雨,还是热闹非凡。找个酒吧餐厅,要了份牛排和一杯红酒,我先安頓好自己的肚子。

酒足饭饱之后,驱车离开了山间小城。一路人烟越来越少。不一会,我们就行驶在去爱达荷州的山间公路上。可是,雪佛来的Malibu 车,上坡没有劲,司机把油门踩到底,也只能跑在40英里左右。崎岖的弯路,对面不停的有车会过来。这会,不是那么浪漫的“西边太阳东边雨”了。夜幕已经降临,天空劈叉的雷雨。更糟糕的是,正司机不让我开车,怕我开车速度快。我坐在旁边,只想到,这里出了事,连手机也用不上;又想到,如果有什么不测,第二天的新闻都写些什么。我只有盯着前方。我发现车子的灯光不足,怀疑大灯没开。可是人家开车,只能提醒一下,我又不敢多说话。因为是租来的车子,正司机摸摸了几个开关,以为大灯已经打开。我们也就将就将行,一路黑风暗路往前走。

好在过了山区,一路平展,雨也停了。我换上手,打开大灯(beam)一路以每小时80英里的速度往蒙大拿赶。我们总共花了四个半小时,赶到我们预订的旅馆。

在爱达荷32号和20号公路上驱车,路面虽窄,但路况极好,只是几十英里看不到人间灯火。我如果是白天驾车, 一定有一种西部牛仔骑马奔草原的感觉。可是,夜间,只能是遐想了。

遐想之余,对自己当天夜行山路的经历,颇有后怕之感,现打油一首是以记:

远上洛基山路斜,

乌云高处无人家。

兼程夜雨於千里,

为有源头错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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