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姐妹羡慕嫉妒恨致死（九）---美玲与姨妈去世相差半年
美玲把姨妈送进了医院，她每天在病床边伺候着。姨妈的病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一会儿糊涂,一会儿神志清楚，看见美玲日夜伺候，太辛苦，提出雇个护工来陪夜，让美玲回家去睡。美玲回家才睡了三个晚上，姨妈脾气又上来了，与护工闹矛盾，嫌护工重手重脚，把她弄疼了，半夜，她要小便，护工懒得理她，她一人跌跌撞撞，在厕所里摔倒，毛病又加重了。美玲又不得睡好觉 ，只能亲自陪夜……
医生看见美玲如此憔悴虚弱，对她说：你有兄弟姐妹亲戚吗？叫他们替换你，你需要休息。美玲叫临时护工照顾一下母亲，自己带上从香港带过来的人参、燕窝，还有一只二十四K金戒指，打的来到东乡美芳家，她这次一定要恳求姐姐帮助……
美芳把当年母亲分给的城里的房子卖掉了，替儿子还了赌债和结婚借的债，自己仍然住在乡下。她知道母亲生病住院，硬着心肠不去探望。一见美玲到来，还带着厚礼，黑着脸冷漠地招呼她坐下，心里明白美玲是来求她帮忙的。美玲一进屋，眼泪哗哗流下来，跪在地上求她：＂姐姐，阿姆生病住院了，请你帮帮忙，轮流伺候，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美芳见美玲身体如此憔悴虚弱，满脸是发黑的寿斑，皱纹纵横，皮肤老化僵硬，眼珠枯黄无神，头发稀疏，大吃一惊，虽然她比自己小五岁，但是，看上去妹妹比自己老五岁……她的心颤抖了一下，预感到妹妹身体有些不祥，动了手足恻隐之心，想答应她，但是，当她看到妹妹左手右手手指上戴着几只戒指，又是黄金又是钻石，两耳挂着金灿灿耳环，脖子上一条粗大的金项链，桌子上放着一只名牌手提包，她的神经细胞马上又触到痛处：妹妹有七套房子，儿子国外读书，三个儿子都娶了媳妇，而她的儿子财根还在逃亡中，随时有被债主追回来斩手指的危险……一想到财根，她的心被揪起来，对妹妹又是嫉妒又是恨！当年，如果妹妹能把那套房子让给她，现在，这套房子值一百万了，她可以替财根还赌债，财根不用去东北大兴安岭东藏西躲，她也不必每天为儿子日思夜想提心吊胆！都是妹妹你太贪心，为了得到公公婆婆三百万房子，自己做牛做马，现在，什么好处都拿到了，把身体搞垮了，求我来帮忙了？呸！你想的倒美！你这是自作自受！我这一辈子嫁老公这步棋走错，步步错，我什么都比不上你，什么都不如你，我唯一有的是身体比你硬朗！
这时，美芳突然变成哲学家了，想到一个奇怪而有趣的问题：老天爷什么都给妹妹，为什么偏偏不给妹妹健康？说她辛苦，我比她更辛苦！美芳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仅看到妹妹的贪婪，更看到妹妹的愚忠而心肠软：谁对妹妹好，妹妹一直会记挂在心里，日思夜想放心不下，会做牛做马报答，她给公公婆婆尽心尽责回报了八年；现在，妹妹对母亲的生病也是无限牵挂，母亲一直以来保护着她，帮着她，偏爱着她，妹妹对母亲产生了强烈的依恋之情，母亲生病，比妹妹她自己生病更难受更痛苦更焦虑更恐惧……美芳一想到母亲对妹妹的偏心，越想越生气，越嫉妒，恶从胆边生，既然母亲那么帮你，偏心你，你去伺候她、报答她，被她拖垮吧，看谁活得长！
美芳冷冷的说：＂当初，阿爹生病，我伺候了半年，你在香港，每月才回来一次，现在，阿姆生病了，该轮到你伺候了！＂
美玲回答：＂当初，阿爹生病，你照顾，阿姆也在照顾，我出钱让阿爹看病。现在，阿姆病了，你也有责任，你也拿过一套房子。＂
美芳一听妹妹提起房子，控制不住情绪，又指责妹妹：＂我拿的是阿爹的那套房子！都是你，要是当年你把那房子让给我，我卖了替财根还债，财根也不用逃命了……＂
美玲不仅没有说服美芳帮忙，反而被美芳责骂一顿，好象财根逃命都是她的错，姐妹俩为了这套房子又吵起来了，美芳边说边把美玲带来的礼品一一塞回来那个名牌包，美玲拿起包，气走了……美芳脑子转得快，她想到妹妹可能会打电话给她两个女儿，请她们帮助，于是，她赶紧打电话给两个女儿，告诉她们不要去医院照顾外婆，阿姨有的是钱，叫她出钱雇护理工……
当晚，美芳睡得死死的，一点都不记挂母亲的病和与妹妹吵架的事。人的命运是由生俱来的。老天爷让美芳千灾万难，苦如黄莲，可是，偏偏给了她一颗坚硬冷酷的心和皮实的神经系统！白天，生活再苦、气恼再多，千头万绪，一到晚上，她都能在心里把事情梳理清楚，该扔得扔，该忘得忘，该放下得放下，……于是，睡得踏踏实实。
美玲从美芳家出来，气恼万分，她知道自己这样再撑下去，迟早会撑出大病。于是，想到了两个外甥女儿：当初她帮她们介绍对象、送戒指项链给她们，外甥女儿从小在外婆家长大，白吃白住，现在，外婆病了，她们应该上医院照顾。她拿起电话……
女儿总是向着母亲。美芳女儿老是听母亲诉说外婆如何偏心阿姨，尤其看到母亲那么辛苦贫困，阿姨那么富裕，香港房子那么多，还回来分夺外婆的房子，心里也是不平衡。所以，当美玲打电话给她们，两人都推说要上班要照顾孩子，一个都不愿意帮助，并且，还说：阿姨，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对我妈好点？不帮帮我妈？……这可真正把美玲气坏了，她控制不住在电话里大骂起来：＂你们外婆养了一群白眼狼！……＂
美玲不仅得不到帮助，还惹来一肚子气，再加上担忧母亲的毛病，她一夜未合眼，浑身难受，肠胃绞痛，不思饮食，她是白天事多气多，晚上，事儿气儿整夜在肠子里转来转去，一刻不停，越想事越多，越想越生气，肝火上亢……
姨妈的病时好时坏，一会儿，痰堵胸口，呼吸困难，神智糊涂，大小便失禁，医生通知美玲，让她准备后事。美玲把母亲的痰一囗囗从嘴里吸出来，又帮她清理大小便，没日没夜地伺候着，又想着如何给母亲办理后事……过了三天，老人家生命力特别顽强，又活过来了，饭能吃了，话能讲了，大小便也通畅了，只是肺部炎症没消失，低烧，得继续住院……
美玲不得不继续陪在医院，吃喝拉撒在医院，她一直在拉稀拉血……整整陪了母亲四个月，一天，她从厕所出来，一下子晕倒了……
她被送回香港，住院检查：直肠癌晚期！
医生告诉国亮：四个月前住院时，如果美玲继续做完身体检查，可以发现直肠癌早期，那时动手术，可以康复，现在，已经晚了。国亮和儿子们痛苦万分，他们不愿意放弃治疗的希望，把美玲转入一家私家医院，找到最好的医生，给美玲作了手术，可惜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周围，于是，做化疗，控制癌细胞继续扩散……
美玲回香港后，不久,姨妈也出院了，美芳拿出姨妈的存款，请保姆照顾姨妈，她隔几天来家探望一下。姨妈知道美玲得癌症，痛哭流涕，白发人担心黑发人比自己早走，于是，嘴里老是念叨着：＂美玲，你好起来，让我死、让我死……＂ 老人一心只念叨着死，又加上保姆没有好好照顾她，一个月后，终于过世了。
美玲得知母亲去世，受到极大的刺激，尽管她知道母亲年高多病，死是早晚的事，她曰夜痛哭，自责自己没有亲自陪伴在母亲身边，于是，决定要飞回东乡，见母亲最后一面。国亮劝她刚动手术才一个月，还在化疗，不要去，美玲是个拗性子，坚决要去，国亮想：不让她见母亲最后一面，她日夜牵挂自责，恐怕对她毛病不利。于是，亲自陪她去东乡，给母亲办了丧事。
我知道美玲表姐生病后，托亲戚送去两千元给她，表示问候。后来, 她在香港家里打电话到美国我的家里，谢谢我寄钱给她，她在电话里什么事都不提，只是诉说她和美芳这一辈子恩怨仇恨……
＂她为什么要这么恨我？为什么？我只知道她是个有心计的人，当初，我俩同一个月办婚事，母亲买来毛线，叫美芳给我和她各打一件毛衣，美芳给自己打了元宝针高领的毛衣,给我打了一件平针低领的毛衣，元宝针高领比平针低领要多用一半毛线，她就是这么有心计，怕我不高兴，又在我的毛衣胸口绣了几朵花，看起来好看多了，哄我开心，那时，我才十八岁，看见有绣花的毛衣,高兴得不得了，还一个劲感谢她，觉得姐姐对我真好！她不光有心计，还是这么冷酷无情，明知我身体不行，我去求她，她就是不帮忙，也不让她女儿帮我，要看着我拖垮，看着我死！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为什么那么无情无义？……＂
说完，她嚎啕大哭，哭得那么痛苦、那么伤心……后来，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呜呜……＂哭泣，哭了很久，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绝望悲伤，哭得我的心都碎了，我也流泪，不知如何劝说她，只是默默地聆听着她的哭声，觉得不说几句宽慰话，有点不近人情，于是，我说：＂美玲姐，多想想高兴的事，想想你的三个儿子孙子，还有，你的房子都涨价好几倍了吧……＂
她对我的话无动于衷，仍旧＂呜呜……＂地哭泣，我感觉到，她似乎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在向我告别，在这个时候，儿子孙子房子对她并不重要了，而姐姐美芳对她的伤害是她人生轨迹中留下的最刺痛的刻骨铭心的痕迹……而她面临的死亡一一又让她极度地恐惧和悲伤，近乎绝望地渴望生命……
这是我在电话里听到美玲表姐最后的讲话声和哭声。一个礼拜后，她过世了，住院、开刀、化疗等医疗费共化了一百万, 与姨妈去世相差半年。
后来，我收到了国亮从香港寄来的一条白金项链，是美玲姐姐去世前委托他寄给我的回报……（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