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羅玉鳳

作者 与影同行

今早打開電腦， 百度看到一個久違了的熟悉名字：羅玉鳳。

       說是久違，因為畢竟是許多年前的事了，不想再去關心；說是熟悉，因為此人當年逆襲舉動可謂家喻戶曉。羅玉鳳，當年的征婚啟事堪稱驚天動地；一個身材矮小、外貌不揚的小女人，擇偶標準非人中翹楚斷不考慮；這還不奇，閱讀限於《知音》《故事會》層麵的她，宣稱前300年、後300年，沒有一個人的智商能比得過她！無疑，迎接她的是鋪天蓋地的臭雞蛋！評論說，羅玉鳳現象連同之前的芙蓉姐姐等，乃是傳媒墮落的鮮明體現；之後，關注的人漸漸地少了，可時隔不久，就看到羅玉鳳成功拿到了赴美簽證，而後竟獲得了許多人夢寐以求而不得的綠卡！誰也沒想到，羅玉鳳竟狠狠地娛樂了媒體一把！這個貌若青蛙的女子想不到真是智慧出眾（雖然不至於空前絕後）。而後，網絡上還讀到羅玉鳳的詩，拋開成見，發現她確有相當的文學天賦；此外，在美國，她還說過不利中國當局的話，有人稱她不同政見者，馬上就有正義之士斥責她漢奸！其實，拋開傳播言論者別有用心之嫌，羅玉鳳說的難道不是真話嗎？雖然有了後來的這些事，她卻如同芙蓉姐姐一樣，盡管成功的改變了容貌，並在娛樂圈大秀了一把才華，畢竟給眾人留下笑柄太大，很難再有逆轉。

       今早讀到一篇博文，徹底改變了我對羅玉鳳之前的印象。文章就出自羅玉鳳本人，寫的是甘肅偏遠農村，一個貧苦農婦絕望中毒殺四個親生孩子後服毒自殺，而後丈夫也服毒身亡；四代同堂八口之家而今落得斷子絕孫，唯剩垂垂老者形影相吊！羅玉鳳以極其悲憫的語言描述了這樣一出人倫慘劇，並把思維的觸角延伸到了整個社會的最底層。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何況將屠刀舉向至親之人！然而殺人者已自戕，一切報償至此了結，法律程序都成為多餘，留下的卻是沉重的歎息和無盡的思索。是什麽讓善良、樸實、勤勞的農婦成為殺人惡魔？原來竟是因為愛！生活再也無法維係下去，隻能選擇自我了斷！為了不讓孩子留在世間受苦，先行將他們帶到另一個世界去！ 且不論如此邏輯荒唐與否，這一家人的生活境地著實讓人唏噓！四代八口人共住一間幾十年的土坯房，時常吃了上頓就沒下頓，破衣爛衫還要輪換著穿，顧了老人顧不了小孩，顧了小孩顧不了老人。當今時代，還有這樣的生活，能讓人相信嗎？然而，中國之大，窮鄉僻壤，這等事情並非孤例。生活窮困至此，這一對農村夫婦都是好吃懶做嗎？事實上，偏遠窮困地區，縱使辛苦勞作也換不來豐厚的收成；因為窮，才要多生孩子而不顧國策，以為將來有依靠，然而眼下龍口奪食都無法應對；因為貧瘠，不想再麵朝黃土背朝天，外出打工，可沒有文化沒有技能依然掙不了多少錢，再有家中老人孩子牽絆，隻得回來繼續忍受窮困。沒有盡頭的苦難日子將人推入絕望境地，絕望之中心理崩潰，於是悲劇終釀成……

       這是真實事件，之前騰訊新聞就看到過；不知道別人還有什麽議論，但羅玉鳳的文字讓人讀來驚心動魄！她不僅深刻描繪了悲劇的成因，還列舉諸多相似的例子證明此非孤例。文章中，她一再強調城鄉差別、貧富差別包括地域差別，總之不同階層的人群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文章重點在於譴責社會現狀的不公，以至感受不到對殺人農婦的指責，更多的是深深的同情以及無可奈何的惋惜。也許是為了顯示她閱讀廣泛，她還言及《基督山伯爵》中邪惡法官維爾福妻子殺子並自殺的事，雖然兩者動機不同，但羅玉鳳認為都是為了愛。如果從這點來看，她說的也沒錯。

       如此富有悲憫情懷的文字很難相信是出於嘩眾取寵的羅玉鳳之手。然而文章確係羅玉鳳所寫無疑，因為接下來的文字正是她的自我陳述。羅玉鳳出身於尋常人家，自身毫無優越性可言，專科學校畢業後，她成為一個鄉村小學教員；所謂放到哪裏在哪裏閃光許多時候是一句空話。在偏遠山村，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孩子，學習對他們而言完全是一種奢侈，你說知識就是力量，可這話本身就毫無力量可言！大學遙不可及，為了吃飽飯，打工掙錢遠比花錢上學奏效，你還能要求孩子什麽？這時候的勵誌教育顯得多麽蒼白！一向自視甚高、不安現狀的羅玉鳳毅然離開鄉村，以為憑借自己的聰慧及勤奮好學，在大城市能夠闖出一番天地；她來到夢想地上海，開始打工生涯。她太天真，國際大都市，雖身在其中，實際與她全無幹係！沒有背景，沒有學曆，加之個人條件毫無優勢，她隻能遊走於城市邊緣，飽受歧視屢遭排擠。做著最辛苦的工作，沒有任何學業長進機會，引以自豪的那點才華也將消弭殆盡！為了出人頭地，羅玉鳳不惜鋌而走險，於是就有了眾所周知並遭千萬人詬病的那一段，可就這一舉動，她的命運卻真被改寫了……

       羅玉鳳錯了嗎？她的目的與千千萬奮鬥者沒有不同；我們看到那麽多勵誌故事，一無所有者憑借不懈的努力取得耀眼成就，激勵每個人發奮進取；然而，心靈雞湯不能喂飽每個人，成功者永遠是少數，更多人成為成功者進階的鋪墊；看似正當的目的，許多時卻要通過非正當手段達到；一旦獲得成功，那什麽損人利己、唯利是圖等也不再受到譴責。羅玉鳳她絲毫沒損人，表麵上似是自我傷害，在媒體推波助瀾下，反而逆著眾人的期望，獲得意想不到的成功！至此，隻能驚歎她的智慧，還有什麽理由指責她？拋開智慧說，單看她內心也夠堅強的，麵對鋪天蓋地的譏諷與責難，她安之若素，這點，誰人能做到？

      不怕臭就怕低調，這是當今的現實。羅玉鳳（們）如果就是默默努力，可能真的自生自滅 ；風口浪尖，似千夫所指，她的才華還就得以彰顯。羅玉鳳或者不是一個好教師，不是一個合格的企業員工，可她的詩歌天賦誰也無法否認。人不可能各方麵都出色，如果把人放在不當的位置他（她）的才華就無法呈現，很多時候都白白消耗了；然而，現實中，有多少人是能人盡其才的！

       雖然不是專業詩人，但羅玉鳳的詩確實經得起品評；如果不考慮惡意的炒作，單獨看她的詩，出一本像樣的詩集不成問題；然而，如果沒有那樣惡意的炒作，羅玉鳳能展示自己的詩作嗎？當今社會，象趙麗華那樣完全廢話的“梨花體詩”居然有人讚美，隻因國家一級作家的頭銜；人們最怕被說成沒品位，於是象讚美“皇帝的新衣"一般跟從附和。可是，有多少真正具有文學天賦的人卻無法傳遞自己的聲音，如果不采取一些反常的舉動，自身有沒有才華人都無法自信！   

       有說，當今媒體這麽發達，人有充分機會展露自己才華，完全不必采取非常的手段。最為典型的例證就是那位身患腦癱的農婦於秀華，網絡上張貼自己詩篇 ，一時間風靡大江南北；她的曲折人生經曆，更為世人樹立了榜樣。然而，人們可曾想，於秀華的成功，難道不需要伯樂的賞識嗎？網絡這麽發達，各種聲音都能傳遞；可文字東西，有多少人會細心瀏覽？如果沒有讀者仔細挑選，文字就會很快被覆蓋，光芒也在重重覆蓋中消沒殆盡。如果沒有傑出人士發現於秀華詩句的光彩，並把它推介給眾多喜愛詩歌的人，這一個名字還會有誰知曉？羅玉鳳能將媒體搞得翻天覆地，想必網絡對她早就輕車熟路，當年她不知黏貼過多少自己的詩篇，然而不幸都被流失了，連點痕跡都不留。不得已她選擇“驚世駭俗"的方式，招來四麵八方的攻擊，名聲這就打出去了！由此許多想都不敢想的目的竟輕易達到；滑稽戲之後，其詩人的潛質，卻在嘩眾取寵中被忽略了！

       洋相出盡的“鳳姐”依靠媒體的推波助瀾成功移民美國，這讓國人跌破眼鏡。不得不佩服羅玉鳳的智慧，無數人嬉笑怒罵令她名聲大噪，什麽事情也都跟著水到渠成；整個媒體都是她的惡搞對象，媒體不檢審自身還能做什麽？不知羅玉鳳讀沒讀過巴爾紮克，可是她深諳規則：要想打入上層社會，要麽像大炮一樣轟進去，要麽像蚊蟲一樣鑽進去。總之，她達到了目的。說是不擇手段，可她絲毫沒有妨害他人利益，要說上當也是他人自找，憑什麽指責她？

      時間的推移， 羅玉鳳逐漸淡出了視線。無論如何，異國他鄉，語言不通，舉目無親，一切從頭來起，艱辛可想而知。即便如此，羅玉鳳依舊不改好出風頭的本性，不時發表言論 ；在美國這樣的自由國度，她的言論也更沒有限製。有人將她劃入不同政見者，當然就少不了正義之聲的譴責；不過，在當今這樣自由時代，縱使上綱上線，要想將她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是斷無可能。一個小女子能對國家有什麽損害嗎？

      早都不想關注羅玉鳳的言論，可這一篇文字卻再次呈現她的閃光點。詩人潛質的羅玉鳳，精準的文字描述，傷感的情緒渲染，富於思辨的理性分析，整篇文字讀下來幾乎為之垂淚。雖然事件的陳述不過是由頭，羅玉鳳是在為自己行為辯解，可讀罷思忖，真不覺得她做錯了什麽。懷揣夢想者甚眾，可能夠實現者有多大比重？渴望改變命運，但僅憑一般性努力幾無可能；改變了依憑環境，眼前一片青空，可要想獲得成功，還不知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這一切。羅玉鳳做到了或者正在做，就這我們都有理由為她擊掌。羅玉鳳，一個不起眼的小女子，原本就身材渺小，外貌不揚，如今身在異鄉打拚，幾年下來，體態也臃腫不堪，更加不能吸引眼球了；然而，我們看到羅玉鳳成熟了許多，審視事物不再執著一端，理解問題也是相當的深刻。雖然她本來就感覺敏銳，可當初畢竟隻局限於自我，如今卻關心起整個弱勢階層來了，人文關懷這在之前還從未看到過。這都是幾年來視野開闊、經曆豐富給她的財富。異鄉打拚，常常身不由己，許多人放棄了最初的夢想，可我們看見羅玉鳳的堅持沒有改變，她的詩人潛質時時流露，倘有突破口，相信還會迸發光彩。

       不想再有更多言語去讚揚羅玉鳳了，畢竟是許多人都討厭的女人；不過，請眾多討厭她、鄙視她的人反過身來想一想，人家成功改變了命運，而你還隻在原地踏步，個中原因，難道不值得深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