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庄遗事(18)
吕孟申
老辈人常说,孝和善不能等,有些时候是等不及的,错过了就会留下终生的悔意和遗憾。也真是的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一个家庭,倘若能坚守忠、孝、善 的美德,那么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这个家庭必然是温暖和谐有凝聚力、有希望的。
我在家兄弟姊妹中是最小的,姐姐比我大两岁。打我记事起,从小就和妈妈腻在一起,走一步跟一步,母亲前面走,我总拉着她的衣服在后面跟。也难怪听母亲说生我的时候,奶水不够吃,只要有哺育期的女人来我们家,奶奶总是央告人家:“让俺家小毛吃口奶吧。” 我是吃百家奶长大的。小毛是我的乳名,回到万庄长辈人都这样叫我。
我家离万祥街我三姨家很近,万祥街有一个商店卖日用百货 布匹糖烟酒点心,每次从三姨家回来我都会死缠活缠母亲给我买点心,不买就闹不让母亲走,母亲也就习惯了,只好满足我,我捧着黄麻纸包的小金果、三刀、糖角,屁颠屁颠跟着母亲觉得好美啊。有一次母亲给姐姐买一双鞋,没给我买,后来我知道了,我哭着闹着缠着母亲不撒手,最后还是带着我到万祥街商店给我买一双鞋、买一包点心才算完事。
小时候家里喂有拉磨的牲口、磨坊、还有弹花机,母亲的日子该有多么忙多么艰辛,可她从没觉得累过苦过,总是那样乐观有用不完的力气。俗话说马不吃夜草不肥,每天晚上父亲母亲还要铡草、父亲吃力地掀起铡刀使出浑身的劲朝下压,才能将谷草铡断,母亲一点一点往铡刀送谷草,截成一段一段的。有时我就趴在母亲的肩膀上睡着了。
后来我上学无论是小学、中学、高中的同学来我家玩,做作业,母亲都是那么热情,赶上饭顿决不让他们空着肚子走,好孬让孩子吃饱。中学高中时,李国继、朱怀亮、张连发、翟清河、王向荣、王留根等就经常来我们家,有时候不愿回去了我们就挤在一张大床上,畅谈未来和心中的抱负,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结成的友谊温暖了一生。
张连发也是我中学、高中的同学,家在漯河市郊的朱庄,原来朱庄属郾城。连发弟兄五人,在朱庄是唯一的外来户,好在兄弟多逐渐长大,没谁敢再明目张胆欺负他们。连发在家排行老二,老大当兵回来在公社一个小面粉厂上班。连发高中毕业回到村子里,眼看同学们都找到了工作,他心里很窝气思想低沉,在那最困苦的日子里我和翟清河常常到朱庄开导并鼓励连发朝前看,寻找突破口跳出来,连发也逐渐平静了心态,积极走出去,开始在公社农田规划办帮助绘制规划图,是编外人员。他坚持干了几年成为规划办绘图的主力,他们绘制的农田规划图包括土质结构、水利建设、种植分布等,荣获省农业厅全省农村规划评比二等奖,县里特批他转为正式干部编制,由张连发主导的规划设计项目全省推广。再后来八十年代中期培养第三梯队,张连发又被选调县检察院任副检察长。在我的启发影响下,张连发对古玩瓷器、文房四宝开始收藏鉴赏,我也不时给他介绍省里的行家里手,他进步很快,二千年的时候出版精装《文房四宝鉴赏》一书,得到省内外文物专家的赞赏和认可,他的兴趣更大了,足迹遍及全国。
翟清河家在翟庄,是家里的独子,下面有三个妹妹。他的父亲解放前一直扛长工,无房无地。他母亲是远乡的贫困户,有一年来翟庄讨饭饿昏了过去,恰好被他父亲发现救了过来,乡亲们就撺掇他父亲把女子留了下来,父母结婚没有房子,借了村上本家一间牲口棚办了婚事。又瘦又小的翟清河也在四中,我们不一个班,但那时也都很熟,后来一起在漯河一中读书,就和王向荣、王留根、张连发成了最好的学友。清河记忆力特好,在学校是好学生。五六十年代结下的友谊一直延续到现在。清河在学校钢笔字就写得很好,后来写起毛笔字行草也是驾轻就熟上手很快,原先在郑州铁路局工作,由于是独子,家里父母离不开他照顾,就调回漯河铁路。翟清河很快也成为漯河书法家,他一口气能连续写毛泽东诗词37首,不用看书,一个字也不会错。他的书法韶山毛泽东纪念堂、上海等地都有收藏。
王留根家在漯河闹区,母亲瘦瘦弱弱靠纳鞋垫做鞋、缝缝补补养大的独生子,留根自幼特别懂事,特孝顺。一表人才 白白净净的留根 见人先笑礼貌有加。高中毕业他又考上了郑州司机学校。后分配到信阳机务段漯河机务折返段,从司炉开始直到司机、司机长、折返段副主任,主任。他从我村折返段老主任李俊山手中接过接力棒,使这个折返段充满活力和温暖。
我在万庄的时候,我们的家成了同学们聚会的据点,那时我二哥在生产队当队长,我母亲身体又好,家里经济条件还不错,家里人都特别热心,从没把同学当外人,总是好吃好喝招待。
母亲在的时候,在外地工作的我,抽空回老家看望母亲,尽量买些母亲爱吃的点心什么的,走时塞给母亲一些零花钱,在母亲活着的时候,她从没有给我提过任何要求,日渐母亲衰老、走路蹒跚、腰也弯了,我每次离开家的时候心里总是酸酸的,潸然泪下。我总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等我退休了,好好侍奉母亲尽一份我的孝心。好在母亲生前大多时间都是跟着孝顺的二哥、二嫂度过的。二哥是那种忠孝两全的男儿,他忠于自己的事业,把一颗心都献给了万庄的父老乡亲,鞠躬尽瘁几十年,从生产队长到村长没有一天安宁,直到生命的终结;二哥对母亲孝心动天,点点滴滴日月可鉴。可是没等到我退休在母亲床前尽孝,母亲和二哥就先后离开人世,令我肝肠寸断大放悲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伤痛令我后悔终生。
母亲走了、二哥走了,万庄我最挂心的两个亲人离开人世,我再回故乡觉得魂无处安放,好在我苦命的姐姐还在老家,这是我唯一心中的牵挂!从万庄走出的我,无论走多远,我都忘不掉万庄, 忘不掉沙河,他们是我生命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