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的piano audition，淘气拿到了“Young Artist”certificate。
好玩的是，快到他了，老师示意他做好准备进考场，他转头，有点小忐忑：“如果我失败了，怎么办？”
这种audition，要通过其实不难。他这次准备的不如前两次充分，演奏水准不稳定，但要说失败还不至于：“你不会失败的。万一失败了，明年还可以再来过。”
他一下安心了：“好！”考场上发挥的意外地好。
Judge是个头发全白了的白人老太太，一个Attention都没给，全是Complishments。有几条complishment没有写全部曲子都做到，说明还是有些不足的。Judge对老师说他弹得很好，她完全沉浸在享受音乐中，都没注意到失误。
淘气自己说是因为琴好，平时在家里(Yamaha U1)怎么也弹不出来的层次，在这里很容易做到了，突然就有了信心，越弹越放松也就越弹越好。考场在Steinway的琴行，在等候区那架upright上热身，就开始良性循环了。
一同送考的一位妈妈鼓动：“赶紧选架好琴！我女儿要能弹成这样，我早给她买斯坦威大三角了。”
说真的，放在华人妈妈里，我算推妈算羊妈还不好定，绝对算“抠妈”，一点没有砸锅卖铁培养孩子成材的意愿。相反，我认为自家绝对没到可以随便拍出几万不当回事的地步，心理上投资越大期望越高，真的早买架斯坦威回来，弄不好淘气学琴就不是这样的成果，母子反目，砸琴剁手都是有可能的。
这个良好的成绩也算给淘气的琴童生涯画上了一个美满的句号。上周最后一次课，以后，至少在淘气离家完全独立之前，很可能不会再有钢琴课。
也许有人会说我们浪费了近十年时间（3岁开始音乐课，4岁开始弹钢琴）在钢琴上，都没坚持到高中，把这时间精力搞点体育或别的不好。事实上，钢琴并没有耽误淘气参加体育运动，从小到大，他尝试过体操，棒球，滑冰，足球，游泳，网球。学滑冰时，教练很看好他，希望他练花滑（他们女孩多，男孩太少，都很难组出男女双人），他不愿意，也不喜欢冰球，他就是喜欢在冰上滑着玩，滑了两年，没意思了，就放弃了。足球4岁坚持到11岁，个人技术还行，不喜欢body contact，不敢拼不敢抢，虽然他挺喜欢自己的球队，还是转成了更适合他的网球。在游泳队三年，一年年龄组冠军。网球其实才一年，进步很快，据教练说他要是哪天放松了，能打很好，可很多时候太想赢，反而发挥不好。唯一受影响的是篮球，男孩子凑一块最经常就是打篮球，他打得烂，有一阵想让爸爸陪着练，也许不得法，没几下觉得手累，影响了练琴，就停了。
除了音乐的熏陶，促进大脑发育和手指灵活以外，学琴过程的辛苦挫折对性格的形成和培养都是非常有益的。并不需要坚持到底来证明当初投入的正确。
停钢琴课，是我们计划中的“工作重心”转移。一年多前，钢琴老师（据说文革后上音前几届毕业生，出国前在上海某乐团）就说淘气的演奏水平，进音乐学院还差点，放音乐附中应该也算可以的，不走音乐路，自娱自乐参加个业余水平的演出也够了，再想要有比较大的提高，需要付出几倍的时间和努力。而随着课业增加，兴趣和活动增多，他花在钢琴上的时间和精力实际上在减少。
很早，我们跟淘气就有言在先。我们愿意支持他的兴趣，出钱出力鼓励他参加课外活动，他也必须做到他那份commitment。做不到的时候，就是考虑停的时候。就象游泳队要求每周至少参加两次训练，刚过去这一季，他没能做到，明年估计也难，就放弃这项，保证网球。（前一年可是每周参加3-4次，最后拿了年龄组冠军。）过去的这一年，他也没能保证每天一小时的练琴时间。作业和project重，又遇上band活动多的时候连睡眠都不能保证，更顾不上弹琴。
这个苗头在秋天就有。当老师问我们这年有没有考级打算时，我直说弄不好就是淘气最后一次钢琴考级了，我们希望在能力可及的范围弄张最好看的证书。老师沉吟着说，干脆直接考Young Artist吧。
倒不是说，淘气的钢琴真弹到了最高水平。事实上，技巧上，他有明显的缺陷，老师似乎也不知道怎么有效地帮他改进，就在选曲上帮他避开。正常地他应该考college level低级，不过，据老师说，college level在技巧上要求比较明确，反而Young Artist在这块比较模糊，对表现力要求比较高。表现力恰恰是淘气的长处。从小参加演奏会，曲子难不难的，他的演奏就比别的孩子musical。在雅马哈时，经常有白人家长过来跟我说他是future star。
跟了现在这个老师六年，说起淘气的音乐教育，我还是很庆幸淘气的琴童生涯和我的琴妈生涯启蒙在雅马哈。对小孩子，雅马哈小组课的教育重点不在弹在听，听懂和绝对音准。私教课老师更是引导淘气去理解乐曲中的角色，根据曲谱编出一个个小故事小电影，用音符把他心中的故事传递给听众。可惜，也许害怕打击孩子的兴趣，他们避开了一些机械的基础练习，所以，当淘气的指法缺陷限制了他的进步，雅马哈的老师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换到中国老师手上，压着弹了一阵哈农就好了。但这个老师对淘气在音乐理解上的指导就少的可怜。完全是琴妈在家里，根据雅马哈老师给的方法，和淘气一起根据乐曲编故事设计电影。每次，淘气一首曲子弹熟了，却怎么都差一点达不到他希望的程度的时候，就是琴妈出手的时候，等他对曲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就能有“很大的进步”。赶鸭子上架，琴妈的音乐欣赏水平这些年进步也是很大的。
秋天，雅马哈举办了一次教师演奏会，我和淘气去了。当初的老师大多离开了，教过淘气的只剩下Rebecca，最后一年小组课的老师，是Director了。来捧场的多是现在的小学生和家长。时隔六年再听这些老师的演奏，淘气发现他们的水平不再高得遥不可及，他说“这是因为我自己弹的好了！”事后和Rebecca打了个招呼，意料之中，她已经不记得淘气了，不过还是很开心见到我们：“当初小小一点，现在这么高这么大，不怪我认不出来。”
我们家的音乐“工作重心”计划转移到作曲上。自从有了自己的琴可以丁丁梆梆随便敲，淘气就时不时来一段“my own music”，这也是雅马哈非常鼓励的。五六岁，他拿了自己画的五线谱和一大串豆芽去给私教老师看，得到极大鼓励。老师给他讲节拍，讲乐句，教他划分小结，又拿了空白的五线谱让我回家复印。那以后，每弹新曲子，都会跟他分析一下曲子的结构。后来的中国老师也很鼓励他在作曲方面的兴趣，遇到新的音乐形式都会给他指出来，回答他学乐理遇到的疑问，鼓励他多写，甚至鼓励他在演奏会上弹自己作的曲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淘气作曲就是自娱自乐，有的写完了不弹，有的弹得了不写，而且从不会象我们建议的那样回头refine，象老师提议的那样去扩展完善。他有时真能作出很美的旋律，但是，就那点了。
为了作曲，倒是愿意自学乐理。去年六月，试着让他去考英皇五级，买了一套2014的考题，做完估分在80上下，没想到最终考了98/100。他自己说是运气，考试时没碰上不会的。考前做题，每一套都有一两个名词概念是他没接触过的。
六月初去NEC prep school面试，教授不清楚英皇的curriculum，随口问了几个问题，有的他听说过，不清楚，有的根本没听说过。教授说他们的乐理课分四级，他的乐理水平应该在3级的somewhere，9月开学前参加一下分班考试。
我查了一下，3级还是乐理知识，4级就是音乐分析了，比较有挑战性，鼓动淘气趁暑假把给他买的那套乐理书学完，争取直接分到4级去：“如果3级有一半多是你会的，你不是又觉得boring?不如努力一下，直接去4级，遇到不会的再补习一下好了。”
面试的教授也是钢琴加作曲，听淘气报完考级曲目，wow了一下，让淘气弹了自创曲。就是淘气最终被连哄带逼地在演奏会上弹的曲子，是他第一次当众演奏自创曲，也是老师的学生演奏会上第一次有学生自创曲目。
这个曲子的来历也有意思，不是以前灵感来了的自发创作，完全是被“逼”出来的。BEAM今年的文学主题是《麦克白》，四月假期老师给了个作业，让找出三段音乐代表麦克白这个人物三个阶段的性格，分别用一两句话描述。淘气是不听歌的，钢琴曲基本都是古典音乐，只好上网乱找，花了一天半第一段还没影。他那时考级的曲子还没练好，琴妈难免要过问，一看题目就知道老师的重点不在音乐在文字说明，就是三到六句话的事。可淘气的注意力在音乐上。于是，琴妈说：“第一阶段，麦克白还是好人吧？哦，英雄，这主题多普通啊，可这都一天半了，你还没找到。下面他变态了，你就更找不到了。这问题给别人不好办，给你好办啊！你自己写个三段，把麦克白在三个阶段的心理表现出来，不就得了？必须是网上的？那你弹出来，录了，youtube弄个账号，upload，网上不就有了？”
淘气一开始不同意，觉得妈妈简直胡闹不讲理，越想越觉得靠谱，就自己写曲子去了。每段就五线谱一页左右。正好在弹肖邦的Military，第一段Victory Marching受了很大影响。老师明言要求他今年弹一首自己的曲子，淘气就把最近给麦克白写的这第一段翻出来了，变调扩展，觉得还不够，大概也因为时间接近Memorial Day，又加了一段舒缓悠扬的，说是胜利游行时缅怀牺牲的英雄。这一段我听着有点像一年多前他觉得夕阳好看，跑回来写出来的那首。他爹悄悄说觉得他愣是把两首不搭的曲子给捏到一起，有点怪！演奏会近在眼前，由他对付吧。淘气在过渡上费了不少工夫，勉强算是能接上了。
这么一首逼出来的曲子还是让教授点头说还不错，问他为什么选这个大调，又让他试着换了几个大调小调，问是不是有了新的感觉，最后叫他不要拘泥于哪个调子表达哪种情绪，有了旋律一定要多变换几个调子，找出最合适的一两个。
淘气在音乐上面还是眼界太窄，坦白说基本只听自己在弹的曲子。教授就给他开了一张曲目表回家听，能听多少听多少，顺便听了旁的曲子也很好。
原来以为把钢琴换成作曲，他会轻松些，一场面试下来，母子两个都意识到如果认真学作曲，秋天开始私教课，作曲讨论课，加上乐理课，要做的功课只会比钢琴课多不会少。
扩展他在音乐方面的兴趣和眼界，发挥他的创作爱好，是我们愿望和目标。所以，还是专注于下面的工作重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