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早，小宋就在SKYPE 上留言，说是飞益达试车的前期工作都已做好了。他最近又联系上了另一个比飞益达还大五倍的巨无霸公司——九天集团。但是，他到处烧香，也只认得里面的一个采购助理。他打算接下来几周都到九天集团门口去坐着，看看能不能遇到贵人。
媛媛摇头，回复他：除了苦肉计，再想点别的计策行吗？
十点，媛媛准时到MR. LIM的办公室开会。媛媛审视着手里刚更新的上海公司组织架构图。
MR.LIM问：“娄经理，你看看还有什么疑问和困难吗？我知道管理上海公司是有许多挑战。”
在这张组织架构图里，媛媛被任命为上海公司的资深行政经理与DERRICK 的资深销售经理排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最上面是MR.LIM。
“因为我对上海公司的事务不熟悉，所以管理上恐怕会顾此失彼。”媛媛低声说，她不想卷入太深，上海公司的行政事务实在太繁琐。
“假如你家庭情况允许的话，公司想派你去上海出差，去多久，多久去一次，都由你来决定。我知道，上海公司的事务千头万绪。朱经理走得也匆忙，没什么交待。你可以慢慢熟悉，行政只要能配合得了销售的进度，就可以了。”MR.LIM 和颜悦色地继续说：“另外，我已通知人事部了，会给你额外的津贴。这份薪水是从上海公司财务里拨出来的，你跟DERRICK 都是上海公司的管理层，当然上海公司也要支付你们的薪水。这是一份委任状，你拿回去看看，同意的话，签名交给人事部。”
媛媛接过MR.LIM 递给她的信，点点头，低声道，“我暂时没有意见。”
“很好！希望你跟DERRICK 配合，把上海公司的业务搞上去。另外，我们集团的新动向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下，我们正筹划组建合肥和重庆分公司，在讨论这方面的可行性。将来，需要娄经理多出力。”
媛媛听了，蹙眉为难地说，“挑战很大。”
“有挑战，才有进步嘛。我知道DERRICK 有时做事比较急，你的管理协调能力我都看得到，放手去做吧。”MR.LIM意味深长地冲媛媛笑了笑。
晚上，媛媛揣着人事部的信，心情很好，颇有些心花怒放的感觉。毕竟涨薪是件好事，虽然烦恼不断。
纪宇晟吃完饭去超市买了昊昊要喝的饮料、饼干和媛媛要的调味料回来了。
“你说的那个什么牌子的酸奶，今天没货。”纪宇晟把昊昊要买的零食一样样仔细地放进壁橱里。
媛媛则忙着收衣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纪宇晟说着话。
“公司给我涨薪了，涨了20%。”媛媛高兴地说，转身抱着衣服走进房间，从皮包里掏出把人事部的信递给纪宇晟
“不少钱呐！好事！”纪宇晟手执信笺坐到餐桌旁，看完后，他瞄了媛媛几眼，接着说，“眼下我们家的开销也大，昊昊每个月又要交不少补习费，我本来要跟你商量呢。你看你每个月再多交500 块，我也多交500块。”
“你不是薪水比我的高吗？”媛媛不高兴了。
“你本来交的钱就比我少，现在两个人一起多交点。”
“我一共没涨几个钱，这下子倒交了一大半了。”
“可是我们家开销大。每个月光昊昊的补习费日间托管费用一个月都1500了，再加上全家人吃喝拉撒，不都是钱？人家家里都是妈妈在家给孩子补习，眼见着就要考PSLE 了，我同事都辞职在家辅导儿子，最关键的一年。你倒好，整天忙地跟狗疯子一样，我请问你，你这信上说的明白，是上海公司给你的这份薪水，是不是上海公司不挣钱的时候，就没有了？你有没有去问你的老板？这些资本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还不就是利用你跟DERRICK 之间矛盾，让你多干活呗？这么点道道，你都看不出来？这些都假的，尔虞我诈，被人利用。儿子考上好学校才是正儿八经的事。”
“那你也看出来了。假如上海公司不赚钱，我这涨薪就没有。哪能每个月都多交500块？再说了，我回家，昊昊就能考上好学校了？我不回家，昊昊就考不上了？等他考上好学校了，我能干嘛？继续找工作，回去上班？我都快四十岁了，这两年新加坡经济情况又不好，LAY OFF 的EXECUTIVE MANAGER 有多少人？新加坡的企业最爱看年龄了，四十岁以上的都跟残疾没什么区别。”媛媛气不打一处来。
“你没找，你就知道了？现在外劳政策收紧了，政府又不是瞎子。”
“你前两天还说他们一帮年轻部长什么都不懂呢，现在又变成政府英明了。”
“什么叫政府英明？少给我东拉西扯。我整天累死累活地，我图个什么呀？我每个月又是接送孩子，又是接送补习，到头来一年存不了几个钱。我都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你还整天跟天经地义似地。哪天我们公司裁员了，我这个学历高、年纪大的才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讨饭吃？”
“你公司不是好好的？每年还三个月BONUS. ”
“那是现在，哪天生意不好了，老板就得裁员，当然要先拿R&D 开刀了。”
“家里存的钱，放你那儿，放我那儿，有区别吗？”
“话是这么说。真有哪天我做不动了，被公司裁员了，你还会回这个家？哼——”纪宇晟轻蔑地哼了一声，“你还不是图我还能挣两个。”
“你，你怎么说话的？！”媛媛气得脸都红了。
“我反正什么都看透了。这世上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对谁都一样。算了，我不跟你多说了。只要你公司多给你这份薪水，你每个月就多交400 块，别的我也甭扯这么远了。”纪宇晟说完，起身踱进房间，他忽然说，“红楼梦里有首歌，叫好了，好了就是了了——世人都知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反正什么都假的，只有儿子才是真的，几千年的道理，懂不懂？”
客厅里开着一架铜质的风扇，是他们一起去选的，五叶的仿古风扇悄无声息地旋转着。媛媛站在风扇下面，听到这话，直感到发自肺腑的冷，冰冷的感觉从脚底直袭上头顶。他心中只有儿子，老婆也只是抚养儿子的工具。想当初他们初识交往，她只觉得他幽默博学，很快就结婚了。结了婚才发现，他只是在训练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他要的是一个可以扮演家庭主妇这个角色的女人。至于这个女人是谁也许并不重要。
想到这儿，她兀自打了个寒颤。年轻时的自己，对自己了解多少？又能对别人了解多少？
此刻，她心里却只剩下这句——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与她，不过是正巧结伴而淌过了岁月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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