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错再错为哪般
群龙无首、骂名四起
前文说到,1567年,玛丽女王因不满丈夫达恩利勋爵的昏庸与无能,涉嫌怂恿贵族包斯维尔伯爵设计谋害达恩利。玛丽的酒徒丈夫达恩利伯爵懒惰且无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在玛丽女王让包斯维尔和大臣们商议如何解决所谓的“达恩利问题”时,给了包斯维尔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与半朝文武合谋,在1567年2月10日凌晨害死了达恩利。而此时,玛丽与包斯维尔之间已经有了不正当关系,是以整个欧洲流言四起,驻苏格兰的西班牙、法国、意大利以及萨沃伊大公国的大使都怀疑玛丽不仅事先知情,而且直接参与了达恩利的谋杀案。
消息传到法国和英格兰,玛丽女王的前婆母法国王太后凯瑟琳•美第奇第一时间致函玛丽,要求她维护自己的名誉,找出凶手,报杀夫之仇。玛丽的法国母族基斯公爵家自然也要求玛丽尽快洗清自己的罪名。
而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得知达恩利的死讯后,第一时间将通向自己日常起居之处的所有大门全部封锁,钥匙悉数取下,只留下一道门严密把守。与此同时,伊丽莎白意识到再次孀居的玛丽不可避免地会再婚,鉴于玛丽女王是伊丽莎白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她的再婚自然也是伊丽莎白需要预知预见。故此伊丽莎白派特使立即启程去苏格兰实地探查,并通过特使给玛丽带去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大意如下:
“夫人:听闻这起可憎可恶的谋杀,我真是又惊又怕。然而,更让我担心害怕的是夫人你自己的安全。作为你的家人,我有责任提醒你去护全自己的名誉,为你的丈夫和你自己报仇,我建议你全力去做这件事,不要姑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向全世界展示你是个高贵的君主和忠诚的女人。”
这个“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指的无疑就是包斯维尔伯爵。
果不其然,达恩利2月10日被杀,玛丽和议会迟迟不开审,2月底便有人在玛丽日常居住的圣十字宫墙外贴了一张传单,说:“这桩案子是我,包斯维尔伯爵,指使他人干的。其他人的名单会在稍后公布。”包斯维尔得知后,咆哮到:如果让我抓到你,我会用你的血来洗我的手!
到了3月初,圣十字宫的围墙上出现了第二张传单,这次是一张漫画,矛头直指玛丽本人。传单上画着一个头戴王冠、上身裸露的美人鱼(在那个年代,美人鱼就像汉语里的‘鸡‘,是对妓女的别称)。美人鱼右手持一根海葵,女性生殖器的象征,左手拿着一张圈起来的渔网,象征美人鱼随时等候捕捉想入非非的水手。鉴于美人鱼的两侧分别写着 M和R这两个字母(MR,拉丁语 Maria Regina 玛丽女王的缩写,) ,这无容置疑就是直接冲着玛丽女王去的了。漫画的下方是一只长着几缕山羊胡子的野兔,野兔的背上也有两个字母 J(I)和H,包斯维尔伯爵的名字詹姆士•赫本(James Hepburn)的缩写。而野兔外围的一圈匕首则直接点明包斯维尔伯爵乃一介武夫。
漫画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妓女玛丽色诱了武夫包斯维尔。
此时此刻,如果换作是凯瑟琳•美第奇或是伊丽莎白一世会怎么做。凯瑟琳王太后会在天亮之前就将肇事者捉拿归案,严刑拷打之后再将倒在自己身上的污水全部洗净。而伊丽莎白则会在第一时间声称自己对达恩利谋杀毫不知情,一口咬定自己全然不知“以特定方式除掉达恩利并不会受到女王制裁”的联名担保书的存在,并在第一时间将与贴传单有关联的人全部送到伦敦塔斩首。
达恩利死后,议会解散,无论21岁的达恩利如何昏庸无能,他毕竟是玛丽女王由罗马教皇批准的丈夫,是苏格兰国王。弑君之罪,岂容置之不理。到了四月初,枢密院领导人、玛丽女王的同父异母哥哥莫瑞伯爵上书请辞,自请离开苏格兰去国外生活五年。莫瑞这只老狐狸当然看出了达恩利的死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过去了,一定会有人来承担这个罪名,作为朝中玛丽女王最大的政敌,莫瑞伯爵选择此时离开是非之地可以说是明智之举。而这一请求正中包斯维尔下怀,玛丽很快就批准了莫瑞的自我流放计划。
说到这里,不禁叹息莫瑞伯爵只是詹姆士五世的私生子,如果是正出,那么整个苏格兰和英格兰的历史都将会重写。正如有人说,历史就是一条多裤腿的裤子,看你早上起来穿裤子时脚伸入了哪条裤腿,历史就向着哪个方向前进。这就是历史的偶然性吧。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但此时已经25岁的玛丽女王的举动却让人十分难以理解,她好像是生活在云雾里,尽管多方证据显示,而且她心里也很清楚达恩利谋杀案的真凶是谁,她却没有发出逮捕令,而是在关键的时候选择了离开爱丁堡去苏格兰高地巡游。法国王太后对于玛丽的不作为简直是目瞪口呆,再次警告玛丽如果再不采取行动,不仅玛丽自己将名誉扫地,法国也会和苏格兰断交。但玛丽此时却继续梦游般地过日子。
如果要追究玛丽在处理达恩利谋杀案问题上不作为的原因,后人只能找到两个。其一,玛丽从内心深恶痛绝达恩利,而这也只能是因为达恩利策划并执行了她私人秘书瑞乔的刺杀(细节见上篇),因此玛丽内心为达恩利之死拍手称快,何谈复仇。其二,玛丽此时的感情被一股强大的外界影响力所控制,这个影响力自然是包斯维尔伯爵。
玛丽前两任丈夫,十六岁夭折的法国少年国王佛朗索瓦二世和21岁被杀的达恩利都是少不经事的贵族公子,且都比玛丽小,两人从心理上来说都是屈从于玛丽的,而且在体力上可能也比不上玛丽。而包斯维尔伯爵比玛丽大十岁,一介武夫,从体力和精力上都堪称是个勇猛的大男人,所以可在体力和心理上压制住玛丽。归根结底,玛丽整个的思维并不是君主思维,而是女人思维。
鉴于此时莫瑞伯爵已经出走,其他贵族大公们也都为了避嫌躲在自家家里不上朝,玛丽离开爱丁堡结果就是在苏格兰再次制造了权利真空,而包斯维尔伯爵是双脚也就自然而然地踏进了这个真空。而此时,包斯维尔伯爵结婚才一年零两个月的妻子简?高登(Lady Jean Gordon,玛丽女王的另一位大臣亨特利伯爵乔治?高登(George Gordon, 5th Earl of Huntly)的妹妹也很“凑巧地”得了重病。而简和包斯维尔伯爵的婚姻是一年前才由玛丽御准的,玛丽也亲自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包斯维尔、何许人也
古往今来,多少人感叹权力和欲望的腐蚀力。包斯维尔伯爵詹姆士•赫本(James Hepburn, 4th Earl of Bothwell)是苏格兰当时最富有的贵族之一,他不仅富有,而且性情暴躁、作风淫乱,但他有的是匹夫之勇,而且手握一只可观的私人武装。
包斯维尔伯爵的赫本门阀出生不能算十分高贵,包斯维尔伯爵的曾祖父是苏格兰东南沿海一带与英格兰接壤的贝里克郡(Berwickshire)的地方小贵族,贝里克郡的地方行政长官,因为在玛丽女王的祖父詹姆士四世与曾祖父詹姆士三世的父子夺位中支持四世而在政变成功后加封了包斯维尔伯爵。
我们故事中的这位男主詹姆士•赫本22岁左右袭爵成为第四代包斯维尔伯爵,并继承了苏格兰海军总司令的官职,故此得以云游欧洲。1559年,25岁的包斯维尔游到丹麦时认识一位当时在丹麦皇家任职的著名挪威贵族海军将领的女儿安娜,两人一见钟情,按照北欧部落习俗举行了婚礼。安娜比包斯维尔小七岁,婚后两人住在弗兰德(今天的比利时),包斯维尔花天酒地,经常缺钱,让安娜回娘家要钱,造成夫妻之间不和。
1560年秋天包斯维尔伯爵离开丹麦前往法国,受到还是法国王后的玛丽女王和她第一任丈夫法王佛朗索瓦二世的接见,玛丽高薪短期雇佣博斯维尔为佛朗索瓦的贴身警卫。玛丽女王的母后基斯的玛丽郡主任苏格兰摄政王时,包斯维尔一直是王太后最坚定的支持者,所以玛丽在感情上和他亲近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该年冬天佛朗索瓦二世病故,次年(1561)3月包斯维尔重返巴黎访问新寡的玛丽女王,到7月,玛丽决定回苏格兰时,包斯维尔加入了护送玛丽女王回苏格兰的舰队;因此他和安娜前前后后也一起生活了将近两年,但因为他们的婚礼不是教堂举行的,所以后人一直不将安娜算作是包斯维尔的妻子,而只是算作他的情妇。但在斯堪的纳维亚文化中,部落婚礼是神圣的,包斯维尔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为此而付出代价。
回到苏格兰后,玛丽女王嫁给了达恩利,而包斯维尔伯爵也在1566年娶了第四任亨特利伯爵(4th Earl of Huntly)的女儿简?高登县主(Lady Jean Gordon)。
此后发生的事情(达恩利谋杀案)我们上一篇已经说过了。达恩利死后,包斯维尔伯爵既开始在大臣和贵族之间做工作,意欲自己取而代之成为玛丽女王的第三任丈夫。作为他整个计划的第一步也是关键一步,他将玛丽的儿子、苏格兰乃至英格兰王位继承人、未满周岁的詹姆士小王子从爱丁堡转移到斯特林城堡,由他自己信任的人负责小王子的起居和安全。
第二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设法和简县主离婚。天主教教义是不容许随便离婚的,除非婚后没有同房、没有子嗣、或者一方不忠。县主这里抓不到把柄,利欲熏心的包斯维尔提出了一条史上最搞笑的离婚理由:控告他自己和妻子的女佣出轨!离婚请求递到苏格兰大主教那里,大主教怎敢不允?!
丧心病狂、绑架女王
作为苏格兰王储,玛丽的独子、王子詹姆士(六世和一世)打出生那天起,他的一切就属于国家,而不属于玛丽女王。为了安全,小王子洗礼后,既由国家指定大臣和贵族妇女来负责教育和抚养,而作为王子生母的玛丽女王自己却很少有机会见到儿子。
我们上次说到,此时的苏格兰已经是法定的新教国家,尽管玛丽女王本人是天主教徒,但按照法律,詹姆士王子所接受的是新教徒的教义。这也是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和她的老臣塞索精心安排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到的结果。
到了1567年4月19日晚,达恩利死后仅两个多月,包斯维尔伯爵将苏格兰的政治、宗教主要领袖们邀请到自己的领地上设宴招待,要求他们签署一份支持他与玛丽女王结婚的绑定书。
九位伯爵、七位公爵和八位大主教在这份绑定书上签了字,其中包括几位达恩利案的直接参与人。这些人代表的是包括新教和天主教在内不同背景的政治派系,他们觉得包斯维尔与玛丽的婚姻不仅对包斯维尔有好处,而且对他们也有好处。在议会解散、莫瑞出走、政府瘫痪、前景不明的状态下,他们也希望通过绑定书一来稳住包斯维尔,防止他乱来;二来可以通过他继续管理国家事务。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包斯维尔此后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疯狂。
包斯维尔拿到签了字的绑定书后,20日便去向玛丽女王求婚,尽管这时候他和简县主的离婚请求还没被教会批准 - 没料到却被玛丽拒绝了。丧心病狂的包斯维尔恼羞成怒,露出了他的盗跖本性。
1567年4月21日,玛丽在拒绝了包斯维尔的求婚后,从爱丁堡圣十字宫去斯特林城堡看望不到一岁的小王子,到达斯特林城堡后,玛丽见到小王子一切安好,衣食住行一应被照顾得十分周全,便于24日安心地离开了斯特林返回爱丁堡。但她没想到的是,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
在她返回爱丁堡的路上,包斯维尔的人马埋伏在她必经之路的杏仁河(River Almond)桥上,将玛丽女王绑架,并被带到爱丁堡以东约30公里的荒凉海边他自己的邓巴城堡囚禁。
玛丽女王、妇人之仁
达恩利之死,是玛丽女王命运从光明到黑暗的转折点,因为它不但让玛丽在子民和欧洲王室中名声扫地,而且还授人以柄。但如果玛丽头脑清醒一点,以政治家而不是女人的态度去解决问题,从达恩利之死,到她自己被绑架,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悲的是,玛丽并没有政治家的头脑,她有的只是糊涂女人的软弱心肠。
包斯维尔伯爵将玛丽掠到邓巴城堡后,软的不行,便来硬的。意欲把生米做成熟饭,他在到达城堡后那个风雨交加的漆黑夜晚强暴了玛丽。但据当时在场的人描述,玛丽并非完全被迫。在她那过了青春期还是无知少女的头脑里,中世纪骑士将软弱女子掠走关进城堡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情,这种事情只有故事话本里才会发生,现在这种浪漫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玛丽很可能认为这只是一场可以一笑了之的游戏。
玛丽在4月24日被绑架后,苏格兰朝野一片哗然,朝臣们显然意识到了包斯维尔已经失去理智,便开始倒戈,联合发兵攻打邓巴城堡意欲救出他们的女王,但玛丽却让大臣们退兵。一直到5月6日,包斯维尔伯爵将玛丽像战利品一样带回了爱丁堡。而这时玛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怀上了包斯维尔的孩子。
玛丽女王如果有一丁点儿政治家的头脑,她在安全回到爱丁堡之后就应该将包斯维尔拿下,将他治罪。而且这时候包斯维尔伯爵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朝臣的支持,就连被他安排照顾小王子的亲信也倒戈了。这时候的玛丽,根本不用大动作,她只要站在圣十字宫的窗口向爱丁堡市民呼叫一声,全爱丁堡的男人们都能将包斯维尔撕碎了!
但玛丽不是伊丽莎白那样的政治家,她只是一个弱智的女人,接二连三地犯下小儿科级错误。
首先,她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几乎等于是向公众承认了自己被包斯维尔强暴了。别说那个年代了,就是在今天,一个女人如果承认自己被强奸,那也无异于自己败坏自己的名声。
第二,她不但没有将包斯维尔治罪,反而同意嫁给他。苏格兰教会5月7日批准了包斯维尔的离婚申请,玛丽在5月12日正式声明,虽然她很讨厌被绑架,但此时此刻她是自觉自愿地同意嫁给包斯维尔的。
5月15日,玛丽和包斯维尔在圣十字宫举行婚礼,没几个到场的,婚礼仪式是按照新教规矩办的,而且十分草率。玛丽婚后陷入极度的自卑和忧郁,加上包斯维尔和简县主藕断丝连,倒有一大半时间和简住在一起,玛丽从一个堂堂女王落到了小妾的地位,故此成天和包斯维尔吵架,几次意图自杀。
一错再错、彻底败北
无论朝野上下如何看待玛丽的被绑架和她的第三次婚姻,他们现在面临的是比达恩利还糟糕的包斯维尔。达恩利只是无能加懒惰,而包斯维尔却是个贵族流氓加军阀无赖。在他们与包斯维尔签署婚姻绑定书的时候,他们计划的是一个玛丽女王、包斯维尔伯爵和其它贵族三足鼎立的政治局面,但包斯维尔却丝毫没有要让他们加入领导班子的意思。
于是贵族们联合起来,以抓捕谋杀达恩利凶手和解救玛丽女王于不义婚姻之名义向包斯维尔宣战,并很快占领了爱丁堡、控制了枢密院。
玛丽仍然没有认清形势,一错再错,竟然和包斯维尔一起抵抗贵族联盟,致使苏格兰再次陷入内战。玛丽和包斯维尔败退,两人撤出爱丁堡,将邓巴城堡作为他们负隅顽抗的作战指挥中心。
到了6月15日,双方军队在爱丁堡和邓巴之间爱丁堡以东十五英里处遭遇,经过冗长的谈判之后开始交战,女王的军队很快露出败迹,包斯维尔公爵以借兵的名义逃回了邓巴城堡,最终将玛丽抛弃,自己逃走。玛丽女王被贵族盟军抓住,押回爱丁堡,在进入爱丁堡城门时,士兵和老百姓高呼:烧死这个娼妇!
身心交瘁几乎陷于崩溃状态的玛丽女王再次成为囚犯,被关押在爱丁堡市府的一位官员家里。
丧家之犬、人人喊打
而包斯维尔逃出苏格兰后当然是不敢向南逃,因为向南是英格兰,伊丽莎白和老臣塞索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呢。只能向北逃,而苏格兰往北渡过北海就是挪威,中间隔着设特兰群岛(Shetland Islands)。包斯维尔的私人舰队在阿巴丁出海后,在苏格兰军舰的追缴下,到达设特兰群岛并在这里与追击部队展开一场长达三小时的海战,包斯维尔舰队主舰的桅杆被击断,加上海上暴风雨,他只能往北向挪威海岸行驶。却不料被挪威海军拦截,包斯维尔伯爵被抓获后送到卑尔根(Bergen)的军港。卑尔根是被他在七年前抛弃的妻子安娜的老家,而安娜的表兄是卑尔根军港驻守海军将领。安娜很快起诉包斯维尔抛弃罪,并要求索赔。包斯维尔提出将自己的舰队转给安娜作为补偿,安娜出于对包斯维尔的同情也就同意了, 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本来包斯维尔也许可以就此转危为安,按照他自己的计划是去丹麦请求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二世(Frederick II)的支持,重新招兵买马杀回苏格兰。但弗雷德里克二世已经得知伊丽莎白女王要以谋害达恩利的罪名捉拿包斯维尔归案,便要求挪威方面将包斯维尔引渡到丹麦。
包斯维尔被送到丹麦后,弗雷德里克二世尚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他交给英格兰,便将他送往丹麦瑞典接壤地区的马尔默城堡(Malmö Castle)关押。随后从英格兰和苏格兰传来的消息都确认玛丽永远都不可能重登苏格兰王位了,弗雷德里克二世意识到包斯维尔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此后包斯维尔被转移到哥本哈根以西75公里的扎哥斯尔摩城堡(Dragsholm Castle),在这里被手铐脚镣关押十年之后彻底崩溃,于1587年4月死在这里。死后葬在附近的教堂里,在那里躺了三百年,直到十九世纪中叶才有赫本门阀的后人来祭奠。
俎上之肉、任人宰割
事到如此,一部分贵族觉得他们发兵开战的目的已经达到,既驱逐了包斯维尔伯爵、解救了玛丽女王。但另一半贵族不愿就此罢手,他们想利用这个天赐良机,在玛丽公众形象和口碑落到最低谷的时候,逼迫玛丽退位,让位于她刚刚一岁的王子詹姆士,由顾命大臣们代为执政。但他们必须快刀斩乱麻,因为玛丽的支持力量正从北方高地往爱丁堡开拔,准备营救玛丽。枢密院将玛丽于6月16日夜里被转移到苏格兰中部的莱文湖(Lochleven)的湖心岛堡垒里关押。
Lochleven 莱文湖湖心岛城堡(出处https://www.highlandtitles.com)
莱文湖湖心岛城堡的西墙和碉堡(出处 http://www.marie-stuart.co.uk/index.htm)
从6月16日到7月24日,玛丽的囚禁者们反复讨论了应该如何处置玛丽:有条件的复位、强迫逊位、以谋杀罪受审为达恩利讨回公道、逊位加流放、判罪砍头?
这期间,伊丽莎白女王派使臣到苏格兰与玛丽的囚禁者们交涉,强烈要求苏格兰方面让玛丽复位。但就是使臣自己也不信玛丽有一丝一毫的复位希望,而是将谈判重点放在保住玛丽的性命上。
英格兰方面当然也不想让玛丽流放到法国,因为法国毕竟是英格兰更大的敌人,玛丽到法国只能为局势增加不必要的变数。
剩下的选择是逊位,但复位也不是不可能。伊丽莎白的使臣也与玛丽的支持力量频繁交涉,意欲弄清双方势力,判定复位的可能性。
复位的先决条件之一是与包斯维尔离婚。但是玛丽不同意,因为这时候玛丽已经确认自己怀孕了,她无法面对自己的孩子成为没有身份的私生子,并且她也不相信即便自己离了婚,对方就会有诚意让她复位。7月20日到23日之间,玛丽流产了一对双胞女胎。
到了7月24日,贵族联盟达成一致,玛丽应该逊位于王子詹姆士,并将逊位诏书放在玛丽面前让她签字。他们给了玛丽两个选择,要么签字逊位,要么判罪砍头。她签了,25岁的玛丽女王就这样失去了一切。而苏格兰再次回到幼主登基、大臣掌权的摄政时代。
成功出逃、孤注一掷
玛丽签了逊位诏书后,她一岁零一个月的儿子詹姆士登基成为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由临时任命的大臣们执政,等候自我流放到法国的莫瑞伯爵(詹姆士五世的私生子、玛丽女王同父异母兄长)回来接任摄政王。
此时的玛丽对于新政权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莫瑞伯爵想处死玛丽以永绝后患,但在伊丽莎白女王的强烈干预下不敢就这么杀了她。玛丽面临的是终身监禁。
玛丽在莱文湖湖心岛上被关押一年后,得到充分的休息,体力和心智都得逐渐恢复。1568年5月2日,大约十五、六名支持玛丽的高地贵族和一名西多会修道院院长设法用一艘小船登上了湖心岛,玛丽在佣人和士兵的帮助下成功逃离莱文湖,与支持她的力量汇合。
18世纪油画艺术表现玛丽女王出逃 (网络公众区域)
莫瑞伯爵得到消息后,立即集结兵力进入战斗状态,双方于5月13日在格拉斯哥附近第一次交锋。玛丽亲自指挥,由于时间仓促,支持玛丽的人马尚未到齐,加上副将作战不利,玛丽失败,她的许多将士被对方抓了俘虏。
玛丽乱了阵脚,放弃战斗,仓皇而逃。他们开始往北跑,发现道路被堵截,改为往南跑,不吃不喝,一直跑到位于英格兰边境上的丹佛里斯(Dumfries)附近一位贵族家里。玛丽在这里稍作停留,之后需要考虑的就是去向问题。玛丽有两条出路,一是逃往法国向母族基斯公爵求救,因为法国王太后凯瑟琳是断不会再收留她的了。再就是去英格兰寻求伊丽莎白一世的保护。
缺乏军事经验的玛丽,没有意识到第一场战斗的胜败并不是决定性的,如果她稳住阵脚,集结更多兵力,并不是没有胜算。
后人在对玛丽的决策做马后炮式分析时,往往认为,首先,她应该往北跑,离开首都爱丁堡,到苏格兰中部腹地集结更多兵力,伺机东山再起。其次,就是往南跑,她也选错了地方,不应该去英国,而应该去法国,因为玛丽在法国不但可以找到支持,她在法国还有自己的领地。
然而,往北跑意味着打持久战。玛丽即无这个决心也无这个能力。但当时要迅速去往法国谈何容易,首先去哪里找可以航海的船?其次,就是到了法国,她也未必受欢迎,时过境迁,那里未必还有人愿意帮她打仗。玛丽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可以帮她复位的军事力量。
玛丽将希望寄托在英格兰-苏格兰的纽带关系上,希望从表姑伊丽莎白那里得到支持。而且就算伊丽莎白不愿意帮忙,她还可以从英国再去法国。何患之有呢?伊丽莎白断不能拒绝她离境吧?
1568年5月16日,玛丽在丹佛里斯一个叫邓遵南(Dundrennan)的小渔村坐上一艘渔船,玛丽的随从建议她应该去法国,但海上忽然刮起的大风,小船根本就出不了海,也不可能安全到达法国,结果玛丽被海风刮着跨过了索尔伟湾(Solway Firth),在当日傍晚时分登陆英格兰北部坎布里亚郡小镇沃金顿(Workington)。天命如此,人愿怎能相违?造化弄人,命运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