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纽约算命人姬若

作者: 山姆·凯斯特保

编译:魏玲

来源:微信公众号《微黑板报》

 

几年前,纽约市地铁上出现了一份“姬若算命”的传单。它贴的到处都是,几乎每辆车上都有,上面写着:

报出你的过去和现状

预测你的人生和将来

消除恶意的嫉妒

驱散詛咒的邪气

消灾免难,迎财接福

和阴间的亲人团聚

与内心的害怕、虚荣、怀疑告别

生意、爱情、健康、婚姻问题

保你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718—801—1323

免费电话咨询一次

传单的上方是地球、月亮和星星。旁边写着,“超神奇的算命!请君一试,月亮和星星会是你的!” 当中是一个白色的金字塔,里面有一只眼睛。这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每一位乘客,尤如吉普赛人的恶魔之眼。

几年来,纽约地铁一直在姬若的符咒下运行!

这张传单似乎是从远古狂欢节飘过来的,字里行间,积满了灰尘,可是,让姬若在21世纪名声大噪。它火遍了网络,搞笑版的、山寨版的传单也纷纷出笼。艺术家最感兴趣,生意人也不甘落后,有姬若漫画、姬若手机外壳、姬若T恤衫、姬若画报,姬若拎包,还有,姬若表情包。

姬若那么有名气,我们却对他或她一点也不了解,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存在。传单上有一个电话号码,但打过去却总是没有人接。

像很多人一样,我也对姬若感兴趣。一年前我就开始隔三差五地打这个电话。一个冬天的晚上,突然有人接电话了。那人自报是姬若,嗓音沙哑又性感,好像是吸烟时吹出来的。大概是个男人吧。我说,约个时间见见面吧。

沉默片刻之后,那人道:“好吧。不过,我先要测试一下你这个人的气场。现在,我要出去了。”

我又打了几次电话,姬若要么是不在,要么是正在接待客人,要么是身体不好。我感到姬若躲躲闪闪,难以捉摸。然后,又没有人接电话了,于是联系中断了。

今年春天,纽约地铁上有一个新动态:新的传单出现了。这份传单跟姬若的几乎一模一样,有金字塔,有眼晴,也有星星和月亮,不同的是三个人,安吉丽娜、米拉和鲁比,还有一个地址。

如果说姬若是谜一样的存在, 那么,这谜底一定是藏在布鲁克林的86街!

顺藤摸瓜,我来到了海湾岭。这是一幢街面房子,旁边是家泰国外卖店。房檐下面的墙壁上写着:“气场和查克拉疗法“。

橱窗脏兮兮的,周围镶着一圈紫色的框架,里面陈列着水晶球和其他小玩意,粉红色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开了门,自报姓名安吉丽娜。

我们交谈时,一个男孩赤着脚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望进去,一个充气的床垫子靠墙放着。安吉丽娜大声吼着,男孩吓得逃回了房间。她告诉我,姬若不在。

同一个星期,我又去了一次。这次我遇到了米拉和鲁比,她们年纪很轻。地上堆满了传单,就是在纽约地铁上看到的。现在我见到了安吉丽娜、米拉和鲁比,可是,还是没有见到姬若。

我问,姬若是人吗?她真的存在吗?鲁比大笑,“当然是人!姬若是我们的长辈,她不是妖魔鬼怪。”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还是半信半疑。

算命在美国各个城市都有。此生意经久不衰、名目繁多:自我解脱的方法、医治心灵创伤的快递、邮寄上门的启示录,还有,“寻找生活的快乐吗?免费咨询,一个电话搞定。”

算命人并不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残渣余孽,而是现代社会形形色色焦虑的产物。19世纪的纽约,各国移民蜂拥而至,算命先生也接踵而来。20世纪,占卜算卦的市场继续扩大,报纸上,灵丹妙药和算命先生的广告一大版,吸人眼球。

布朗热夫人—《灵媒大师》,每个星期都要在纽约市的报纸上大登广告。

不甘落后的还有,宋朴小姐—《第七个女儿,带着与生俱来的面纱》;阿斯托里亚女士—《万事如意》,她的办公室离淘金街不远;查莱特女士—《布鲁克林最好的》;曼尔巴—《在生意场上相信谁》;奥斯曼国王—《免费护身符》;康太斯·哈布鲁—《吉普赛算命人》;马格诺—《只看女人》。

1931年纽约一家报纸评论:“没有哪个社区团体可以不受算命先生的影响。”

警察有时会去袭击,控告算命先生的罪名多数是扰乱公共治安、冒犯道德观念、危害公众安全和健康之类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号称可以帮人收魂捉鬼,或者是诅咒別人”是犯法行为,几个与此有关的诉讼甚至一直打到了最高法院。

收钱帮人除去恶魔邪鬼,这事触犯法律吗?不一定,要看地方,纽约有5个区判二级轻罪。

法律不是一刀切,要通盘考虑经济、宗教团体和种族因素。谁声称自己洞察一切,有超自然的能力?是宗教仪式吗?

牧师带领信徒祷告,声称众人祷告的力量可以治病救人,这是信仰,不是算命占卜。威廉斯堡瑜伽馆的灵气疗法和海湾岭的水晶球算命,虽然疗效相同,可是警方不会调查前者。

鲍勃·尼高是私人侦探,专门调查和算命先生有关的悬疑案。他告诉我他受理过的几件案子,其中之一是一个女人声称她有一个神奇的香蕉,可以用来治疗自闭症儿童。

他说,算命先生是为了诈骗。他们通常是家庭作坊,不需要很多客人,指望靠几个人赚一笔大钱。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算命先生门前车马稀少,门可罗雀。

典型的算命是从看面相开始,随后钱往往可以像滚雪球似的进来。

他说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姬若:“有人问起她,不过我没有调查过。”

我继续寻找姬若。此人是圣人还是骗子?是巫师还是神仙?还是二者皆有之?一切总要见了人才能下结论。

我例行公事,每个星期去海湾岭转一圈,希望姬若能现身。有一天下午,我碰到了一个人。

像往常一样,我朝店铺张望了一下:咦,有一个女人,以前没有见到过。她被橱窗拦着,我看不清她的脸。一会儿,她出来了,拖了一把椅子。她把椅子放在人行道边上,然后坐在上面抽烟。椅子特大,像是一个国王的宝座。

椅子旁边是一张小桌子,上面,一条印着十二生肖的白色丝巾随风飘动着。

“姬若在吗?”

“我就是姬若。”

她肤色白晰,一头黑发剪的短短的,点缀着点点灰白。她声音沙啞又性感,就像是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样。她弹了一下香烟,抖落了烟头上的灰。

我作了自我介绍。我说,我们几个月前在电话上谈过。我见过你的同事,可是我只对你感兴趣。

她似乎想起来了。她请我坐下,为她几个月的失踪,向我道歉。

我想听听她的故事。

她告诉我,加州、佛罗里达、加拿大,她运游四方,萍踪无定。这里在装修,所以哪里有人给她打电话,她就到哪里去。她又加了一句:“我正在修复气场。”

这时,一个高高的金发女郎推门进来。她好奇,有点迟疑不决。姬若从地板上拣了一张金字塔和眼睛的传单,递给了她。她们开始讲价钱。

算命的也管发音。姬若在纠正:“不对,不对,不叫姬奴,叫姬若。”

她转过身来,似乎不再对我感兴趣:“时间到了,下一个客人要来了。” 她说。

我赶快说:“给我看看面相吧。”

她马上兴趣来了。“好的,$80。我可以告诉你的将来,只要看看你的脸就知道了。”

“好的。” 我马上数钱。她端详了一下我的脸,又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你几岁?有什么心事?睡呡足够吗?

我想象中有人会把我带进一间密室,里面烟气袅袅。施了魔咒后,我恍恍惚惚,飘飘欲仙。可现实是,我们坐在布鲁克林的大街上,阳光明媚,垃圾车正在旁边呯呯嘭嘭地收垃圾袋。

我们谈了20分钟。我告诉她我的工作和一些可能的机会,她指指戳戳地评论了几句。最后她给了诊断:“好消息。按一到十的等级,你的精神活力在9.5级。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话,再约时间。”

她和我握握手,又挥挥手,把我打发了。嗯,我的精神状态不错,姬若确认了。这次看相只此一说,别无他语。

接下来的一个月,几乎每个星期,我都去拜访这个自称是姬若的女人。

有时候我们坐在她的店铺外面,马路旁边。她坐镶金的宝座,我坐塑料折叠椅,斜阳暖暖的照着。有时候我们去酒吧,就着糖果、点心,喝汽水。她点7喜,得到是雪碧。

姬若算命有三种方法:看手相面相,测气场和用塔罗牌占卜。我已经看过面相了,我说我想试试后二者,她说$40一次。

姬若说,她看见我周围有一个气场,蓝黄二色,闪闪烁烁。她低头看我手上的皱褶,又去牌桌上抽了些牌来。她开始唠唠叨叨,偶尔,会说些鼓励的话。

“你的财运来了!”

她马上警告:“不要让任何人碰你的书和笔。”

有一天,她说:“你的气场今天很活跃,闪闪发光。5分钟前,气场增强了。”

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有感应,有感应,我得到感应了。” 有时,她念念有词,像是念咒一样。

姬若有时身体不好,讲话时手抖得厉害。有一天下午,我发现她站在街对面,弯着腰,喘不上气来。她用纸巾擦拭着额头:“我精神不好,我正在想办法把它提升到7级。我感到很累,有种要倒下的感覺。 哎哟,我今天不舒服。”

我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去,可她总是神秘兮兮,躲躲闪闪,含糊其词。

怎么会开始干这一行的?“16岁的时候开始的。我有预感,我会有车祸。真的是出了车祸。一辆车在我穿马路时撞到了我,从我身上圧过去。还好,我没有死。从那时起,我就能替别人算命了。”

根在何处?“我是希腊人,也是阿根廷人。姬若是我的名字。算命是祖上传下来的礼物,家里人都会。”

她又加了一句:“我们不做黑魔法。我们不是光照派,巫术,也不是巫毒教。请相信我。”

传单是谁设计的?“我设计的。简单又吸引人。眼睛是用来看妖魔鬼怪,月亮和星星是保护神,地球代表胜利。”

她雇了几个人张贴传单,其中一个是女的。这个女人拿着一个大大的盒子,里面装满了传单。她戴着墨镜和帽子,地铁乘客误以为是姬若。

店铺里的地毯都是污斑,踏上去吱嘎吱嘎地响。我不知道网上的粉丝来了会怎么想,也许他们只是迷恋魔法妖术。这个姬若既不是一个偶像式的表情包,也不是一个高尚的艺术家。她只是一个中年妇女,在安静的布鲁克林开个店,干的是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业务。

当听到传单的知名度很高时,她淡淡的一笑,不过给逗乐了:“有人做了姬若T恤衫?还有人写文章?”

她对正式釆访不感兴趣,相反,她情愿有人把她说成是妖魔鬼怪。

可是,电话黄页大全和房地产记录,让人窥见了她平民百姓的一面。

她名叫维拉·尼可拉斯,出生在曼哈顿,今年61岁。她到处跑,东海岸的几个城市、弗罗里达州、康乃狄克州和新泽西州。她还在加州住过几年。

她有些收入不入账,所以表面上似乎生活在贫困线边缘。她曾经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姬若·米拉。事实上,她有好几个名字,有时叫米拉,有时叫姬若,娘家的姓也有几种拼法。

几年前,在奥兰多的沼泽湿地,她和安吉丽娜合伙开了一家算命的店。生意不好,未能致富,店关门了。

我终于找到姖若了!不过我总是觉得,任何时候,她都会拍拍翅膀飞走。

一个阴雨绵绵的晚上,我听见她在电话上:“快结束了,感谢主。” 她低声说,“我看见你被明亮的气场包围着。做你自己,不要担心。”

然后,她提高了嗓门儿:“照着我说的去做。是的,给我$750。有事再联系,我爱你,再见。”

一个深秋的下午。我又去见了姬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我问她,是否再约一次,听她聊聊有关自己的故事。

她另有计划。“你今天来我很高兴。” 她招招手。

“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你被一层黑雾包围着。”

她继续道:“有一个黑点,不大。”  — 她把几个手指頭捏在一起 — “但是我们要继续调查。”

她停顿了一下。“要让你破费了,这不是一件小事。” 她说,“要$600块钱,不过具体数目还要看守护天使怎么说。调查了以后,我们再谈。”噢,她同意接受我的釆访,不过要等到这事调查完了之后。

街道上很安静。米拉和鲁比在窗口偷看。姬若这时看上去很疲倦。她的宝座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的椅子,上面的椅垫磨损了,镶嵌的金边也掉下来了。

到了兑現的時候了!很明显,姬若已经知道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不是为了算命,而是为了报道她的故事。为什么要免费提供呢?

她有卖点:我被黑雾包围着,身体里有一个黑点。我打算和她来来回回的折腾吗?我想了一下,然后告诉她,我自己会和守护天使打交道。

她拍拍手,“那么,我们不能这么一直谈下去了。”

我离开时,心不在焉的从桌上拿了几张传单。她皱起了眉头,板下了脸,“这不是给你的。”

她把传单理好,叠起来。

“这些是要撒到地铁上去的。”

我们约好两个星期以后再去一次。吃惊的是,她居然答应要和我一起拍张照片。可是,当我到达时,窗帘放下了,电话没有人接了,姬若的宝座也没有人坐了。

门口,只有一堆飘落的枯枝败叶堆积在那里。

Yu-Yuan17 发表评论于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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