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岩下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一天晚上,天庭拿來一份《羊城晚報》給他母親看那政府徵用[景泰坑]墳地的第二次通知。原來廣州小北火車站的興建需用到景泰坑那片墳地,所以市政府在報上向市民作出告示,如果有墓地在景泰坑的,限令在年底前遷出,否則後果自負。大家都知道,對於這種事情,政府令出必行。再尋地遷葬當然是閣下自理,政府不會作任何補償,因為在中國大陸是沒有私人土地的,全歸國有。能在報紙上刊登通告已算仁至義盡的了。天庭父親的墓地遷葬問題不大,幾兄弟很容易作出一致的決定。現在母親頭痛的是她祖父的墓地不知如何處理。自己是出了嫁的孫女兒,怎樣算也輪不到自己去處理。問題是她黃家的親人除大兄的子女還在廣州外,全都在香港或者在别國。這次政府的告示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那份告示已被剪下來寄往香港兩位兄弟處,至今還沒有他們回音。兩位侄子也沒有來轉達他們父親的意見究竟如何。自己拿不出來去料理此事固然是個問題,問題更大的是料理以後黃家叔姑不一定高興。屆時又說甚麼一個出嫁的孫女處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通知一聲,那著實對他們不尊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實在不該去做,但這麼重要的事也非有人去做不可。

「媽,那怎麼會令你頭痛的呢?現在你兄弟不回信,你可以再寫信給你二姑和七叔要求他們盡快作個決定那不就行了?不通知他們是我們不對;通知了而他們不理的話,那日後他們也不敢向我們抱怨。還有一點要注意,信可能會寄失;你最好也通知詩敏表姨一聲,讓她另外寫信給她母親 , 你二姑。日後有甚麼郵寄失誤或者有別的差錯,起碼也有個人替你作証。」天庭把心話不加思索地說了出來。作母親的聽到這個兒子處事如此迅速而周密,暗自喜歡;但又不想當面讚賞他以免他過份驕傲,只說了聲有道理便動筆寫了兩封信分別寄往她二姑和七叔處。兩個星期後,收到回信,由七叔執筆代各兄弟姐妹寫的。信裡一致認為最妥善的長久辦法是遷葬回家鄉廣東台山。各位叔姑希望姪女月容全權辦理,一切費用由他們分担。錢不必寄匯,可從二姑的女兒詩敏處提取,日後所費多少由他們各人分攤還給二姑。反正二姑在廣州的產業所收的租金又不能兌匯出香港;這樣便省了寄匯上的麻煩而對二姑有好處。

擇了個好日子,天庭陪他母親坐公車到小北景泰坑去了。汽車只能開到登峰路那個汽車總站,餘下的是郊區黃泥小道。如果沒有自行車,那起碼要步行一個多小時,遠的要兩個小時方可到達墓地。下了車,很快的走過那黃泥道與火車鐵道交接的孔洞。出了孔洞便是鐵道的另一邊一個小墟鎭;裡面的小街道兩旁斷斷續續的擺有兜售金銀元寶,香枝蠟燭,火柴爆竹,還有翻新墓碑用的紅漆的小攤。火車鐵道應該算是市區和郊區的分界線;從氣氛上的截然不同來分,令人感覺到過了孔洞便進入了陰司府了。

穿過那村莊,經過一片片菜田,接近山坳的地方有一家玻璃製造廠。過了玻璃廠,黃泥道旁,有鑿製墓碑的工場,各式石碑,雕刻好的或沒完工的舖滿小山坡。差不多走了一個小時,便看到周圍種有松杉的山丘,那就是全沒計劃,葬得非常不整齊的墳場。很多墓穴的位置是沒有事先安排好的,碰到有新[入伙]的,仵作工便替它找個沒墓碑的地方葬下。早幾十年前那些有錢人家會請風水先生選擇所謂的龍口地,甚者還把整個山頭買下,那當然另是一番風光景象。但是近年政府大力提倡要破除迷信,要火葬代替舊式的土葬;那些思想守舊的人家能找到地方替死者安葬已經心滿意足,哪還敢找風水先生?由於墓地的不整齊,如果平日不找一個熟悉的仵作工打點一下,那到清明時節,春草叢生,花兩個小時也找不到墓穴並不奇怪。至於那些遠居海外的,三年也不回來一次的,又沒請人打理的,有一天要回來尋穴,那倒不如到大海裏撈根針還容易一點;因為近年政府常要徵墳地搞興建,稍不留神,很多連墓碑也不見了。這次不比尋常,不是掃墓而是遷墳,非要找貴叔不可。他平日在墓碑工場工作,找他不難,他正在吃中飯。十三年前父親的身後事便是由貴叔和他的伙計料理妥當的。當時入土的情景天庭還記得很清楚。除了最小外,幾兄弟由外婆吩咐向棺木投下一捧黃土,貴叔便與他的伙計不理會旁邊婦孺嚎哭,一邊喊著親人不要看,一邊迅速地把鬆土撥填回棺木上,再用鋤頭稍為把鬆土弄平撻實,然後在皇天后土處疊上新鋤挖出來的草皮,那算是功德圓滿了。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看慣了人間生离死別,處理慣了人間後事,貴叔臉上只有一種表情 , 麻木僵硬。那指甲快磨脫光的手不時地把香煙往嘴裡送,使那陰灰無光的瘦長臉再蒙上一層愁雲慘霧。每年清明時節都會找貴叔幫忙掃墓。除了工錢以外還送他兩包香煙算是誠心的謝意。平日他有沒有打點料理那不要管,總之每次來時都很容易把墓碑找出來便算他的本事。這次遷墓是大工程,而且是兩個,當然所費不貲。天庭的母親對這種事不想討價還價,免得死者聽到不舒服;況且這是辛苦錢,應該給人家賺的。貴叔請了兩個幫手,花了一整天才弄好。天庭的外太公那副骨頭用酒精抹擦過,然後放進帶來的乾淨煤油罐裡,由天庭背負著。父親那副便遷葬到頗遠的[雙馬飲泉]新墓地去。母親還記得死去的丈夫嘴巴裡有幾顆鑲金的牙齒,也請貴叔代為拿下來,也用酒精弄亁净。聽不清楚母親喃喃自語些甚麼,然後把那幾顆金牙包好放進手袋裡。天庭在旁猜想母親一定對死去的丈夫說了些甚麼現在事非得已,只好拿來用了,家裡實在太窮了。

天快黑了,貴叔收了錢,說聲謝謝,帶著兩個伙計離去了。母親還在把那些供品從袋裡拿出來,準備在新墓前祭拜一番。突然間,她叫了一聲:「糟了,我一直覺得有件事忘了沒去做,現在才知道忘了在那村鎭買米酒。唉,老了,愈來愈沒記性。」她手上拿著個空酒壺,沮喪地望著天庭。如果天色還早的話,她真會要兒子跑一趟把酒買回來。天庭也看得出母親為難的樣子,但是村鎭離這兒實在太遠了,來回起碼要花一個半小時,的確是趕不來了。他斗著膽子對母親說:「媽,忘了買便算了。可能墟鎭賣酒的已經關了門,到頭來還不是白跑一趟。我看他在下面少喝兩杯也無所謂,說不定他的新鄰居已經請他去喝了。相信他在下面有很多朋友,很多應酬,否則,怎麼這幾年他都沒上來顯靈?」天庭很快意識到又講錯話,心裡準備又挨母親一頓臭罵。可是聽不到母親的反應,只見她靜靜地祭拜一番;過了一會才嘆口氣說:「你的兒子也說得對,是不該讓你再喝的了。這幾年家裡這麼困難,兒子沒出路,你一點靈助都沒有,我真的不曉得你在下面搞甚麼鬼..」說罷,還用那空酒壺象徵性地在墳前酹了幾下,再稟神幾句,然後把能吃的都放回手袋裡。窮人家多是象徵性地表點心意,下面不會見怪的。天已全黑了,晚間的山風變得陰冷,那些松杉樹也趁勢作響,靜而不動的只有那些參差不整的墓碑。幸好還沒有愁雲慘霧,否則路更難走。前邊村莊些許燈光尚還可見,朝著那方向走去準沒錯。天庭背負著那個煤油罐,隨同著母親,一步一步行離這片地上陰府。

剛巧學校又放暑假,大家決定由天澤陪母親把外太公的靈骨帶回鄉下安葬。黃家在鄉下除了外婆,還有一位母親二叔的原配,那就是她的二嬸;天澤稱她為二外叔婆,簡稱二婆。外婆她們兩妯娌各住一棟房子,在村裡算是有頭臉的人家。十多個兄弟姊妹全在香港或國外;不管你在外面的生活環境如何,鄉裡各村民都認定你家發了財。如果手上沒錢的話,根本不用理會村民對這房人的評論,但是現在各叔姑湊錢辦事,做姪女的又怎能不替他們辦得體面一點?於是當一切辦妥以後,母親把村裡各房兄弟姊妹,叔伯嬸姆或別村相熟好友全請來吃大餐。在鄉下,除了過年過節外,便靠紅白二事方能這麼痛快地吃一頓。平常這樣招搖地大吃大喝定遭批評。所以那些富戶人家都趁過年時節多殺雞呀,豬呀,然後用鹽把煮熟的肉醃好,用竹籃子把它們懸吊在屋樑上風乾,以作長年之用。想吃時便拿下來割一片,又把剩的懸吊回去。平日如果有親戚朋友到訪,主人會拿這種風亁的肉來招呼客人,不要以爲是慢待和不敬;台山的[懸籃咸雞]和[廣海咸魚]都是非常有名的。這頓大餐所花的錢到後來由二嬸付了;原來七叔獨自從香港匯一筆錢給她辦這件事。返回廣州時,母親便把帶去的錢扣除了遷墳費,船費和一些雜費,全都交還給詩敏表姨並去信二姑和七叔處說個清楚明白。

當他們從鄉下回來時,家裡那些白燕已經開始下蛋了。天庭按原來計劃自己釘製了一個四層,每層三格的大木架。為了省錢,省時間而用那種隔離蚊蠅的紗窗鐵網作材料,每層一幅過把它前後左右地釘在木架上;然後在前面每一小格中央剪個小門口,加鐵枝修邊;另配製小門,不用一天便大功告成。後來仁信來看了也說是好辦法。白燕蛋只有小手指頭那麼大;一天下一個;等到四至六個便開始孵化;不像雞那樣一窩可下二十多個。自那母燕伏在那竹絲做的小窩上孵化開始,雄燕每天不時地向母燕嘴對嘴喂食。三個星期左右,那窩裡多了幾隻小動物,混身沒毛,只會軟弱無力地蠕動。當母燕來喂食時,那些小生命眼睛還閉合著,而嘴巴可張得大大的。母燕很公平地對每一隻都吐喂一點。過了一個月,籠裡平白的多了四對白燕,應該說是八隻白燕,因為雌雄數目並不均等。家裡每人看了都很開心,原來在生命的數學裡,一加一不等於二;運氣好時,答案會是無限大。相信不到半年,那個新籠架也養滿白燕;屆時可以把本錢賺回並開始進賬。

有一天晚上,馬家幾兄弟又在那影樹地下納涼,聊天;有一位學生模樣的青年在門前查對門牌號碼,然後向他們問道:「請問黃月容女士在這住嗎?」

天庭立即從那張破藤椅裡站起來,知道是來找自己母親的,只打量了一下,也不問他姓甚名誰,很快地把那青年帶至門口,向裡面嚷道:「媽,有人找你。」然後對那青年說: 請進屋裡坐。」

那青年看來不認識母親的;只聽他作了一番自我介紹:「大姨,我叫張仲強,是黃錦愛的大兒子。我母親從鄉下來信,囑我有空去探望大姨。現在學校放假,功課沒那麼緊,所以有空過來拜候您。」

母親站起來,對那青年上下打量一番,然後很高興地說:「是了,是了,的确是錦愛的兒子了;長得跟她一個模樣,高鼻大眼的。這次返鄉一行,見到你母親;她告訴我有個兒子在廣州醫學院唸書。那醫學院離這裡很近;你有空應多過來坐坐,聊聊天,吃頓飯嘛。我知道學校的膳食不錯,但缺湯水。廣州天氣這麼炎熱,湯水不夠會生病的。我和你母親在鄉下時是最要好的姊妹,所以你不要見外和客氣。」

張仲強把天庭遞上的那杯茶接了,然後在小飯桌旁的木椅坐下來問道:「大姨,你總共有多少個兒子?這位是大公子?」

「四個討債的。我是老二,叫馬天庭;老大是馬天承,外邊坐在帆布摺椅的就是;另外兩位是天恩和天澤。」天庭一口氣搶著說了。

仲強差點沒把茶噴了出來,但還是極力忍住;趕忙把那口茶嚥下去說:「大姨,你的二兒子很會開玩笑。你命真好,有四個兒子。我家只有我是男的,其他幾個都是女的。」

「家裡環境好,養兒子是好命;家裡環境差的話,倒不如養幾個女的;嫁出去總比討進來的容易。剛才老二說了是來討債的,這話一點不假。你看他長得牛高馬大,整天沒書唸也沒工作。你說愁不愁?」母親把仲強當作自己的子侄一樣,說話沒甚麼避忌。

「大姨,凡事都是慢慢好起來的。現在也不是只有你家是這個樣子。」仲強覺得第一次見面,不好意思觸到人家的痛處,於是改了話題:「大姨,聽說你最近返鄉一趟,那裡情況還好吧?我有一年半沒回去了。」

「鄉下還好。這次返鄉主要是為了把祖父的靈骨遷回鄉下安葬。我也順便看了你母親。她身體很好,不用掛心。記得在鄉的時候,你母親她很能幹,力氣又大,有時候我挑不動的東西,她替我做了。對了,你學院功課不會很忙吧?還有幾年畢業?」

「還有三年才畢業,畢業後還要在醫院實習一年方算正式醫生。學醫比較辛苦,即使放暑假,自己還有很多書要看。大姨,聽說大婆的眼睛不方便,要來廣州醫治?」仲強記得他母親的信有提及此事,於是順便問起。

「大婆的眼睛有白內障,再過半年我要把她接出來動割除手術。去年底她在廣州市一人民醫院診治,醫生說過其視力要動手術方能有所改善。對了,你認識哪位醫生比較好?」

「有位姓徐的眼科醫生手術做得不錯;不過我還是在校學生,與他不熟。我們的醫學院在西湖旁邊,離市一醫院很近,只給德泥路分隔開。如果大婆來廣州動手術的話,請通知我一聲,我可以就近探望她。」

「大婆來時,我一定會通知你的。仲強,屋外比較涼快一點,你可以到外邊坐,與我那幾個兒子聊聊吧。」天庭母親希望年青人多聯絡交往。

天庭把仲強介紹給自己幾個兄弟。年青人湊在一起是很容易熟絡,特別全是男的,說話沒那麼多顧忌。天庭把那張破藤椅讓給仲強,而自己坐在那張自製的小木櫈上。天承也把手上的葵扇遞給仲強,屁股還是粘著那張帆布摺椅上問道:「仲強,你能從鄉下考進廣州醫學院,那你的成績可不簡單!」

「幾年前考試還著重成績;如果這兩年去考的話,我看成績再好也沒用。對了,你們這兒離二十八中很近,你們哪位兄弟在這學校唸過書?我有位叔父在這學校教高中物理,他名字叫張維新。」仲強只是按理推問,一般學生都是就近上學的。

「只有我和天恩在二十八中唸過初中。」天庭答道:「你叔父教的是高中物理,我沒機會當他的學生。我知道哪位是張維新老師。他帶一副很有深度的眼鏡,個子修長,目字型的臉。你不像他,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是猜不到他是你的叔父。為甚麼我會記得張維新老師呢?因為我唸初中一年級時,在物理教員辦公室看了一張批判你叔父的大字報;說甚麼他有嚴重的資產階級思想。有一次上物理課時,他對學生說前額寬廣的人,一生中有機會遠遊很多地方;而他的前額也不窄呀,那應該有機會遊上半個中國。大字報還畫上漫畫,很像你叔父,在那額上還加進半個中國版圖。」天庭話還沒說完,在座各人都笑起來。仲強搖著頭嘆說道:

「我叔父這個人就是喜歡開玩笑。我父親平常也規勸他,但他還是改不了。其實說這幾句話也不是甚麼問題。熱愛祖國山河沒甚麼不對呀。不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幸虧只批判他想遊半個中國,而不是想佔有半個中國。否則,非坐牢不可。」

「仲強,你是學醫的,你那一行應該容易找到女朋友吧,護士那麼多。不像建築工程這一行,簡直是和尚廟一樣。」天承故意把話題扯開,寧願講風花雪月,也莫談政治。

「老大,話雖如此,但還是要看各人的運氣。我自認沒這方面的運氣;不像我室友,每到週末那位護士便來找他。說到這位室友,我要告訴你們關於他的笑話。」仲強還沒開始便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他深吸口氣才勉強穩下來說:『我這位室友叫麥維康,他認識一位學護理的女生,已經畢業了,但一到週末便來找他。我們的房間在三樓;這位護士可不敢上男生宿舍,怕別的男生笑話她。而麥維康這個小子很愛睡午覺,而且睡得像死豬一樣,在樓下喊,他聽不到。後來大概是麥維康想出的好主意,他在窗外沿牆而下放了一根麻線;睡前把麻線套在自己手上,女朋友來了,可以在宿舍外拉動那根麻線把他弄醒。這樣真的神不知,鬼不覺了。誰曉得有一次我出來散步的時候,發現這個秘密。於是到了下一個週末,我伙同幾位朋友趁維康熟睡的時候,把那根線剪斷,然後套上個鈴子,坐在房間裡等。時候到了,那個鈴子真的叮噹叮噹地響;這幾個缺德鬼一起擠到窗口的地方向下面喊道:「請等一等,我很快就來!」這一喊可把那護士搞慘了,她哭著離去了。』

每一位都忍不住大笑起來。這一陣哄然笑聲可引起左鄰右里的注目,但不知馬家幾兄弟在熱鬧些甚麼。天澤還想知道下文,好奇地問:「那麥維康還在睡?」

「沒有,那鈴子已經把他弄醒,後來我們齊聲一喊,他便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他一面穿衣服,,一面大罵,趕忙下樓去把女朋友追回來。奇怪得很,自此以後,他女朋友變得大方 ,  每次到宿舍都直上三樓來敲門,不再忸怩。」仲強笑道。

「那有甚麼奇怪,女人要大方的時後,比男人更徹底。那些生了小孩的女人在街上拉開衣服喂奶,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天庭插話,因為沒女生在場,也沒甚顧忌。

「那是母愛大於一切。行為心理學也分析過,作為一個母親,當時她想到的是自己的孩子餓了,其他人她是看不到的。」仲強從醫學角度作解釋:「平時公雞一副雄赳赳的神態,母雞一副軟弱可欺的樣子,但是當老鷹來抓小雞的時後,死命的跟老鷹拼鬥的是母雞而不是公雞。」

「那怎能用母雞護小雞來作比喻呢?這種關乎小雞生死存亡而作出忘我搏鬥,與在大街上喂奶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天庭對後一半的解釋覺得太牽強。他那好辯的習慣,不管對方是新朋友還是老朋友,把對方的話柄逮住不放。

「老二,你不要曲解仲強的意思。他舉例子是要說明一個問題,不管是為了孩子的餓, 還是為了小雞的生命,只為了說明母愛的偉大,偉大到完全忘我。」天承覺得弟弟無禮。

天庭領略到天承的這番話的實在用意,可是自己的面子也難擱下,最後還要補說幾句: 「仲強的意思我也明白,但令人不解的是坐在屋裡也可以顯示母愛呀?難道別人看不到母愛便顯示不出來?」

「老二,如果在屋裡顯示的話,我們又怎會有機會討論這麼有趣問題呢?」仲強說完便吃吃地笑,連那排不大整齊的牙齒全露了出來。響亮的笑聲連屋裡人也聽到了。再聊了一陣子,仲強便進屋裡向天承母親辭別了。天承母親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要常來坐,要多聯絡。他也對馬家兄弟客套一番,留下學院宿舍地址和電話,並邀他們有空到他學院去玩。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