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小学在村西头,一排土平房,前面有一个很大的操场。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全校也就是百十号学生。虽然这所学校看上去不起眼,但它已经存在了很多年,是我们县建立较早的几所乡村小学之一。我爸我妈都是在这所学校读的小学。后来,这所学校的很多老师都成为了我们县的知名教师。
我快六岁那年的秋天,梁四还有其他几个和我常在一起玩的孩子都要上学了。那年正赶上姥爷教一年级。姥姥怕我一个人在家没人玩太孤单太寂寞,就跟姥爷建议让我也跟梁四他们一块儿上学。姥爷怕我年纪太小跟不上,姥姥就说:“也不指望他去学校能学啥,就让他跟着梁四他们到学校里混一年,免得他一个人在家闷得慌。”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不到六岁就上了学。上学后,姥爷要求我在学校里,特别是在课堂上,要管他叫老师,不能再叫姥爷了。我满口答应,但总是记不住。常常是一会儿叫老师一会儿又叫姥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也是因为年龄太小,刚开始上课时,我在凳子上坐不住。常常是坐了一会儿就跳下凳子站了起来,或者跪在凳子上东张西望。姥爷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我的这些毛病改掉,让我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听课。因为原本就没指望我去学校能学多少东西,姥爷在学习上对我要求并不严格,基本上就是我能学多少算多少,学不会也没关系。据姥爷后来回忆,我当时在班里处于中等偏下的水平,属于勉强能跟得上的程度。
那一年我在学校里到底学了什么东西,学会了多少我都记不清了。只有两件事至今还记得。一件是我们刚开始抄课文时,总是写一笔就回头看一眼书。再写一笔,再回头看一眼书。姥爷看到后说:“不行,你们这样写太慢。你们看一眼书,就要至少写一个字。” 你别说,这招还真灵。没过几天,大家抄课文的速度就快了不少。另一件事是姥爷给我们讲“站岗”和“放哨”的区别。“站岗”和“放哨”常被连在一起用。我们刚开始以为二者是一回事。姥爷说不对。站岗的任务是看守、保护一些非常重要的场所。站岗的人通常是站在一个固定的位置,象大门旁、路口或桥头之类,盘查进出或过往的行人。而放哨的任务是监视、警戒。放哨的人多半是游动的,发现情况回来报信。站岗的人是在明处,而放哨的人则常常是在暗处,在暗中监视。
上学的那段日子是非常充实而快乐的。上学后,我一下子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大家一起上课、一起做作业、一起玩儿,非常开心。人过得开心,时光就过得特别快。一晃儿,一年就过去了。第二年,我快七岁了,这时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如果跟着梁四他们上二年级,我可能跟不上,因为二年级的课程更难了。我毕竟太小,如果把课程学夹生了反倒不好。另一方面,我还不满七岁,回县城上学年龄也不够,人家也可能不收。最后,爸妈决定和县城的学校谈一谈,看能不能让我提前上学。县城里我要去的学校是第四小学,简称“四完”。四完的一位领导听完我的情况后,随手写了几行字让我认。我毕竟在学校里混了一年,那些字我基本上都认识。他随后又出了几道算数题让我做,我也都做的差不多。于是,那位领导说:“这孩子基础不错,开学时让他来吧。”
就这样,我告别了姥姥、姥爷,告别了老舅,告别了村里的好朋友们,回到了县城。因为是提前上学,我当时是我们班里最小的一个,其他同学都比我大至少半年甚至一年。刚回来的那几年,每到寒暑假,我都要去多字井姥姥家住上一段时间。每次回多字井,我都会到以前的同学和朋友的家里走一走转一转,和他们叙叙旧。后来,姥爷退休了,老舅接姥爷的班到县城里一家粮店工作。不久,姥姥全家都搬到了县城。
姥姥家搬到县城以后,我就再没去过多字井。屈指数来,从我最后一次离开那里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多年过去了。在这四十多年里,我上中学、上大学、念研究生、在大学教书、娶妻生子,经历的事情不可谓不多。从吉林到辽宁,到后来远渡重洋来北美留学工作,走过的地方可谓不少。许多事情和地方都犹如过眼烟云,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淡漠了。但多字井这个偏僻的小村子,以及与之相伴的我的幸福、快乐和甜美的童年,却一直铭刻在我的内心深处,永远不会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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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