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端午节的事来。
端午节吃什么?雄黄酒、粽子、咸鸭蛋。
从小到大,我没见过雄黄酒。老家早先规矩重,到了我小时候,社会提倡移风移俗,城里人把这酒移没了。咸鸭蛋呢,在我小时候一年四季都有,没啥稀奇,到了端午,反到没有特别的惦记,与节日的关系看似不那么紧密。于是就剩下了粽子。
端午临近的时候,母亲忙碌起来,买来赤豆、绿豆、蚕豆、糯米、粽叶。
先把豆子和糯米泡涨,干蚕豆泡涨后剥去豆皮,掰成瓣。泡好的糯米舀在竹丝筲箕里。粽叶浸在木桶里。那时候家里盛水的大桶小桶都是木质的。
粽叶从芦苇上摘下来,带着沟荡的水腥,碧绿清新。母亲将粽叶的芥蒂齐齐剪去,再准备一把扎底线。到这儿,一切的准备就做好了。扎底线是一种粗棉线,平时用来扎鞋底,比一般的缝衣线要来的结实。
那几天,人们见了面,都说跟粽子有关的话。帮忙的人自然是有的,谁家开始包,都会有邻里的女人搬个凳子凑过来。女人们围坐在一起忙活,一边切磋手艺,一边嘴上细细的说着娘家的旧事。这样的情景年复一年,日子绵长,岁月静好。
比起人家,母亲的手不算巧,母亲只会包固定的一种式样,每只粽子用去三片粽叶。手巧的女人这时候总是闲不住的,哪儿有包粽子就去哪儿显露,手法精熟,十指翻飞,像变戏法似的,包出三个角四个角的玲珑造型,花样奇巧,引得一片喝彩。
母亲包粽子的时候,腰间扎着围兜,嘴里咬着线头,手拿一根竹针不时的挑出嵌落在粽叶之间的米粒。
母亲说小时候在娘家包粽子是有规矩的,米粒不准掉地上。我舅公有一条不可触碰的底线,就是不许家人浪费一粒粮食。母亲的话影响着我,拒绝浪费和俭朴成了我的一种生活方式。
有时候,我也照着母亲的手势学,我包的粽子样子丑陋,惨不忍睹,放在一起,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线扎不紧,往往还没等煮熟粽叶就散了开来。即使如此,母亲也从不阻止我每次学着一起包。
粽子包好,堆滿一大铁鍋。夜里一家人休息的時候,蜂窩煤的爐子上煮着大鍋,小火煮一整夜,早晨起来,发烫的蒸汽和着粽叶的清香飘满一屋子。
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家,每逢端午,我在异乡学着母亲样子,总要自己动手包一锅粽子。尽管样子仍然不好看,尽管已经过了馋吃粽子的年纪,但我仍然忠实的守着这一年一度的习俗。这里有母亲的影子,有老家的味道,儿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