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奔波在公司和家的两点一线,博轩则守家待地,痴迷于他的电脑世界。生活如素菊,平淡却真实。直到初春的某天,一块巨石头坠落平静的湖面,在我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刺耳的铃声划破午夜。博轩摸索地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短暂的通电后博轩披衣下床,径直走出卧室。
懵懂中我跟了出去,客厅沙发上明明灭灭地闪着一点火光,他坐在那里在无声也吸烟,红芒在他嘴边画着弧线,缕缕白烟从他头顶上升起。
我走过跪在他腿边,仰头与他直视。在烟雾中他的脸忽隐忽现,苍白而暗淡,像是瞬间变老了十年,深邃的目光中写满了众多的情绪。
他夹烟的指伸到茶几上,无声弹下一截烟灰。我预感到有不测发生,强装镇定,黑暗里他终于哑声道,
“我大哥失踪了!”
我身子向后一沉,坐到了地上。
“不知是绑架还是出走,我们还没有报警,怕引出更多的麻烦。我父母病倒了,家里工厂无人打理,乱成一团,我必须马上回中国。”
我周身血液似乎在片刻间凝固,恐怖攫住了我的心。我呆呆地盯住空间的某处,喃喃自语道,
“博轩你不能回。你叔叔十年前被绑架了,至今生死不明。你大哥又出事了……”我抱住了他的腿,带着哭腔应求道,
“你不能回去。国内不安全,这种事件是……不是针对你全家……”
“傻丫头,别想太多了。大哥可能是自己离家出走,他失踪前确实和保镖唠叨过想安静段时间,你知道即便是男人,也未必能扛得住压力,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家族化工厂……”
“博轩,可是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博轩的目光充满着温情,他用指腹轻轻地摩擦着我的面额,低声安慰道,
“我会回来的,乖乖在家等我。你平平安安的,我才可以专心处理家里的事。”
我将头伏在他的膝盖上,拼命地忍住了跃跃欲试的眼泪,男人外表看似强大,其实有时心里脆弱得像钢化玻璃,我此时的坚强与平静也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翌日醒来时已不见博轩的身影。我像没了魂魄,机械地边做着早餐,边将整个事件梳理一番。
博轩兄妹三人。长兄博浩是做生意的好手,源于成长过程中耳濡目染的收纳和后天的历练,很早便被内定为化工厂接班人,正因如此,博轩才得以脱身,专注从事自己喜爱的学业,妹妹慕南大大咧咧、口无遮拦,而立之年还待嫁闺中,是父母心中的老大难。不添乱阿弥陀佛了。
危难中也只有博轩扛大梁了。
一个炸雷把我惊得魂飞胆魄。抬头望过去,阴沉的天空中间好像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只黑乎乎的大手从那洞中伸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抓向车盒人蚁的人间,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被它抓回那茫茫云海。
但愿我的博轩平平安安。
近几个月来,我们打着飞滴奔波在地球的两端。化工厂上了新生产线、父亲的后事料理完毕、造人计划达成协议,本以为可以坐下来喘口气了,可是屁股还没坐稳,这更可怕的事接踵而来。
由于工作性质,出差加班对博轩来说如同家常便饭,我也早已习以为常。但这一次绝对不同,即便他有千万个不乐意,此行也不能幸免。而且他最终是否能回美不是的他一厢情愿,这完全取决于命运是否会对博浩网开一面,让他平安归来,想到这里,我心里拔凉拔凉的。
收拾好失望和惆怅,我穿戴整齐走向房门,门栓上一精巧的纸片吸引了我的注意,定晴瞧去一看,原来是只小纸鹤,我取下来摊开一看,博轩遒劲有力的字体展现在眼前,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归来。宝贝,等我回来!”
我凝视着那几个字,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不管再难,日子总要过下去。我扭转门球,推门而出。
博轩先走后,我便让灵芝搬过来住,一则她可省去费用,二则可以缓和我们间的一个小别扭。
前些日子,她和杰克的眉来眼去引起了我注意,一下班,两人就像一阵风,齐刷刷的不见了,问她行踪,她总是支支吾吾的,不过最终架不住我的死缠烂打,招供了,她果然在与杰克约会,而且就是为了拿绿卡,目标非常明确。
我在骨子里不屑各取所需的异族婚姻。缺乏心灵沟通的婚姻如沙滩垒堡随时可毁于一旦,而共同的背景才是构筑心灵之窗的基石。
我跟她说,你俩二十啷当岁的人了,一个学用筷子、学说你好;一个才知纽约是蓝州、棒球有四垒,何来共同语言?拿绿卡并非一定通过婚姻来解决,若工作成绩斐然,审计师事务所可助一臂之力。我怂恿她去找份兼职,我自私地以为这样她便无暇应邀与杰克的约会,慢慢的她便断了这个念头。
也许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即便是远房表妹,毕竟血脉相连,我只愿她找个疼她爱她懂她的中国丈夫。
开始时灵芝扯着脖子和我嚼死理,我一针见血地骂她婚姻动机不纯,必将自食其果。她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不吭声了,对我的说辞既不反驳又说不赞成,不知她是真正听进去了,还是一耳进一耳出。
虽然觉得自己站理,我也意识到自己我态度不好,她搬过来,我也服个软,缓和下关系。
博轩走后没几天,我便大病一场。胃里火烧火燎,翻江倒海般地吐,连肠子都快吐出来了。我不得不请假卧床休息。
我让灵芝去买来些胃药回来。她端着水坐到我床前,掂出两片药递给我,我正要就水吞下药,她忽然灵机一动,喂了一声,伸手一把拦住了我,
“你敢保证你没怀孕?”
“我倒是想……”我摇头否认。
“验孕试纸已花了一千多,每天测两遍。昨晚检过了。”
“昨晚是昨晚。这药不能吃,你得再验一遍。我侄子万一要有个病灾啥的,我不岂成了帮凶?”
我无奈地摇摇头,掀开被子蹭下床去,摇晃地走向洗手间……
我机械地重复着每天的动作,然后漫不经心地扫向指示标,随着框框测试线颜色的变化,我的嘴巴开始徐徐张开,越咧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