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是节气,也是心情。加州清明无雨,可心雨纷纷,遐思悠长。
1975年清明节,台北士林官邸,蒋介石虽久病孱弱,但那日精神尚可,向前来探望的蒋经国询问清明之事。然而深夜时分,蒋公突发心脏病,在雷雨交加中,溘然长逝。去台湾时,士林官邸也是最想去的地方。我总觉得,在熟悉的名人故居里,那些雾色朦胧的历史事件和文学故事,都在房间庭院的光线中,变得真切和生动起来。
士林官邸是一个二层小楼,掩映在绿荫丛中,离市中心很近,真正的闹中取静,那里有城市的炫目繁华,也有郊外的绿意盎然。沿着设定的路线,走过士林官邸的各处,看到了蒋公的晚年生活细节点滴。一生戎马,叱咤风云的政治人物蒋公,在离开大陆,撤到台湾的日子里,心心念念的大概不仅仅是失去的江山权利,还有对故乡土地的深深眷恋。故乡的山川,故乡的小路,故乡的音容笑貌,在政治人物和普通平民的心底,一样都是最温暖的港湾。
士林官邸的大客厅里,摆在一张大床,蒋公最后的日子就是住在这间大客厅里。之所以把蒋公的卧室搬到大客厅,是因为蒋公晚年多病,大客厅宽敞,便于摆放医疗设备和医生往来。蒋公后来就是在这张床上离世。我静静地读着床前的导览文字,心里想的最多的是,在那个清明之夜,宋美龄该是怎样的心情,巨大的悲痛之外,是否也隐隐生出了出走台湾的萌芽。
计划台湾行程时,台湾朋友对我说,你应当去慈湖看看。那里是两蒋的陵园。我喜欢看这样的地方的,去摩洛哥的时候,在那个因为电影而出名的城市卡萨布兰卡(Casablanca),我们去看世界上最美的第三大清真寺哈桑二世清真寺(La Mosquee Hassan II),离水边不远的地方,看到有一不知名的墓地,完全是路遇,不知道是谁在那里长眠,然而我还是对同行的朋友说,我花15分钟去墓地里面走一下。我总是觉得在墓地里,我看到了生命的美丽,看到了生命的真谛,也对加深了对生命的敬畏。
到了慈湖我才知道,两蒋的陵园其实是两蒋灵柩的暂厝之地。慈湖水面幽静,林木郁郁葱葱,蒋公喜欢那片与浙江奉化神似的景色。晚年的蒋公乡情殷殷,很想叶落归根。反攻大陆无望,就希望百年之后,回归故里。蒋公棺椁暂厝处是一个中式的平房四合院,门前有士兵站岗,走进大门,四面都是有回廊的房子,最里面的正房里,蒋公棺椁离地几寸摆放。我忽然心生悲悯,那几寸的距离,要走多少年呢?
在奉化溪口母亲身边度过童年少年的经国先生,非常怀念自己的亲生母亲,留下遗愿和生母葬在一起,永远陪伴在母亲的身边。就这样经国先生的棺椁也在慈湖附近的大溪陵寝暂厝。经国先生的陵寝和蒋公的陵寝非常相似,也是一个安静的小平房四合院,棺椁离地几寸。一条幽静的步道,把两处连在一起。这条步道,承载了父子相同的遗愿,相异的诉求。
离两蒋陵寝不远的地方,在闲静的慈湖水岸,有一个雕塑公园,里面摆放了几百个各种大大小小,半身全身的蒋公雕像。这些雕像都曾经摆放在学校,广场和公共建筑。台湾民主化以后,这些雕像被移到这座公园。我徘徊在公园里,几乎看遍了每一座雕像。血脉相连的两岸人民,有着相似的思维方式,在大陆也曾经随处可见高大的挥手雕像,只是那些雕像忽然一日,默然随风而去。
今年的清明,疫情仍旧阻碍着回家的脚步。然而尽管病毒凶狂不羁,仍然在全世界恣意肆虐,但是随着疫苗的普及,世界开放,民众自由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清明又清明,相信明年的清明时分,我们都可以回到家乡的柳树下,祭祖踏青。然而已经浮棺了46个清明的蒋公,不知还要等待多少个“清明时节雨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