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校友,我们在英国的一所大学相识,当时我在读博,她已经做了博后,她比我年长,长多少不知道,因为她问我你多大了,我便傻傻地告诉她我生于某年某月某日,“你呢?”,她回答:“我比你大”,然后莞尔一笑。
她高高的个子,纤细窈窕,容貌清秀,充满自信和活力,而且歌唱的不错,每次有活动,她都会献歌一首。出国前她在国内的一所军医大学读研,对,她是学医的,我也是,只不过我读的医学院名气不大。
来英后想继续从医,才发现那又是一条高不可攀的漫漫长路。首先,英国不承认中国的医学学历,如果想要从医必须再读4年的课程,然后再进入一个无休止的培训,整个过程算下来又要十几年的时间,掐指一算,没培训完就要退休了,呵呵,还有,学医没有奖学金,要全部自费,一年的学费比博后的工资还高,又掐指一算,不划算,于是,一群如我一样的国内来的医学背景的同学们,几乎百分百地选择了跟医学相关的研究工作,先读博,然后博后,再然后,如果幸运……。其实,能有全额奖学金读博已经是很不错的开始了,后面的路,只能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她在那所大学的医学院所属的一个课题组做了几年博后,后来听说她丈夫生病了,她把丈夫送回国一个人留在了英国,然而她跟别人从来只字不提家里的事,反而她却非常关心别人家的事情,比如每次见面,她都会像老大姐一样问我的家事,我当然又是傻傻地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然后问:“你呢?”,她莞尔一笑:“我家没什么好说的”。
后来我读完博离开了那个城市,在英国到处“流浪乞讨”。然而我的家还在那个城市,我的情郎哥在那里工作,我奔彼于两个城市之间,周末回家小聚。
一个周末,去local的high street ,在过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听见有人喊“唉,你好”,寻声望去,路对面,是她,热情地跟我招手,她好像期待找人聊天很久而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见到我,在路口就迫不及待地同我聊起来,“你在哪里工作了”,“你父母如何”,“你先生如何”……?,哇,她记忆力超好,她问过我的家事她都记得,而我通常是一边听一边忘的主。她把我按在那没完没了地问这问那,我注意到,她掉了一颗门牙,说话有些不兜风,最后,她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what?我qu“,我愣了一下,一秒钟脑子里闪过一亿个问号,最后这个问题让我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了。
很巧,两周后的周末,很久没坐公交车的我,看到双层巴士过来,突然想再体会一下双层巴士的乐趣,便跳上去玩一次,刚上车,与坐在车门口的她正好打个照面,我马上笑瞇????地跟她打招呼,她看到我,先怔一下,然后,啪把脸转向一边,装做没见到我。?……,什么意思?我满脑子疑惑。
后来,在一个party 上,见到一起读书的同学们,突然想起了她,便打听有关她的信息,得到的答案是,——她疯了——,而且已经不能自理生活,政府的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将她送进了疯人院治疗,她时好时坏,她的房子也被用铁皮全部封成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几个同学一惊一乍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医学院这么大的新闻你没听说”,她告她的老板性骚扰,她的老板带着整个课题组搬去了北爱尔兰,她因此失业了,后来试了几个面试都没成,人就疯了。
我愣在那里一会,怎么也无法把一个自信活力的她跟一位“精神病患者”联系到一起,回放前两次见面的场景,想想那时她似乎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只是她把自己封闭的太严了,我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其它的个人信息知道的很少,她几乎没有朋友,除了偶尔会跟你聊几句家常,且只是聊你的家,而不是她的家,她没有请过任何医学院的同学们去过她的家玩,也许她一直有些人格上的缺陷,而她在拼命地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久而久之,就疯掉了。
她是一个非常好强,自信,或者说有些高傲的女人,当然也很聪明。我非常替她惋惜,一个优秀的人才的职场生涯就这样完结了,至于她为什么去告她的老板性骚扰,只有她自己知道原因。我只是希望她在医院里能得到很好的治疗和护理,英国是全民免费医疗服务,吃饭住院全免费,希望她能尽快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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