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之20周年纪念-发生在身边的战争

 

从小到大，总感觉战争离自己很遥远。后来到了美国，才发现并非如此。20年前的911事件，将近三千人在那么短的时间丧生，让我第一次觉得战争，离我们其实并不遥远。

 

2001年夏天，爸妈第一次来美国探亲。那个暑假，我们带他们玩了很多地方，纽约，华盛顿，费城，大瀑布。8月初，在离大瀑布不远的一个幽静的城市，我们还拜访了一家相互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相聚甚欢，临走时从他们家的果树上摘了很多的苹果带回家，果儿芳香扑鼻。我们在悠久的历史古迹和美丽壮观的自然风光里流连忘返，完全不知道一个历史性的悲剧时刻在向我们逼近。

 

我那时在离纽约市不远的一个学校读学位，9月刚刚开学。11号那天早晨我没有课，像往常一样，没有课的时候我一般是到图书馆学习。那天我借了一盒上课的录像带正在听着，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起身离开，隐隐约约听图书馆工作人员说纽约有什么事发生，他们需要暂时闭馆。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跟着大家走出图书馆往车库走，开上车往家赶。收音机在报道纽约世贸中心被飞机撞入的事，心里有点紧张害怕，但想着也许就是一架小飞机不小心撞入的，处理完也就没事了。这时先生打来电话他也往家赶了，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当时工作的公司和曼哈顿隔河相望，楼倒塌的时候他们很多同事远远目睹了那让人魂飞魄散的一刻。

 

回到家，安抚了一下紧张焦虑的父母，大家一直盯着电视，不敢相信亲眼见到的一切。陆续收到外地朋友关切的电话，告知他们一切都好。想起来有些后怕-之前曾很多次在世贸中心站转地铁，如果那天正好去办事，会是怎样呢？

 

当时我们搬到新租的公寓只有半年，镇子上有个火车站，有火车直接通向世贸中心，不少曼哈顿上班的工作族住在附近。当时没做过具体调查有多少人受影响，但后来几年看到建起的911纪念碑，知道附近有不少遇难者。印像最深的是911发生的两天后，一天大清早，我在公寓里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对面马路上的车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上了。那个时候似乎每个人都笼罩在巨大的紧张和恐惧中，听到这种声响似乎也没有多少诧异，觉得一切都情理之中。现在回忆，自己的那种反应也是有些不正常的。

 

记得有一天和先生走到隔壁的镇子去拜访朋友，那个镇子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世贸。那两座熟悉的大楼，连同那些鲜活的生命都不见了，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废墟。

 

再过了两个月，仿佛这些惩罚还不够，又一架飞机无缘无故在布鲁克林上空坠落。记得那时在学校里和几个熟悉的朋友聊天，有个女孩疑惑地问：“以后真的还有人敢坐飞机吗？”那年年底，我们跟父母一起回国，在飞机起飞不久飞过布鲁克林的时候，紧抓住先生手的我的手，慢慢的一手掌冷汗。

 

911，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在这之前找工作易如反掌，每人手中都握着几个offer。在那之后，经济衰退，找工作成了找运气。但经过了那天，这些俗事似乎看淡了很多。感觉每天能走在灿烂的阳光下，已经是一种幸运和幸福了。

 

 

世贸中心遗址，很多年都不敢去。面对心中的伤痛，也许选择逃避是最容易的。时过境迁，直到17年，带着两个娃第一次参观了911纪念馆，这是自己当时记下的文字-

 

“……下午参观了新世贸中心911纪念馆（周二下午五点后可以免费入馆),馆内收集了911期间各种录音录像、照片和实物，包括旧世贸中心的一段残桓断臂，挤压变形的救火车，消防队员冲到高楼救援前的对话，以及遇难者让人不忍直视的照片....这么多年过去了，震撼依旧，不知不觉眼眶早已润湿....参观完从很深的地下走出来，外面明亮的阳光让压抑的心情有一些舒缓，祈祷此生及后辈们永远不会再看到这样的人间悲剧....”

 

前几天看了一小段PBS拍摄的《Generation 9/11》，在那天逝去的近3000人中，有105个准父亲。20年后，这些从没见过爸爸的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了，而那些当年还很年轻的妈妈，仍然用和当年一样慈爱的眼光盯着她们现在已经长大的孩子们。20年了，心中的某些伤痛已经慢慢磨平，镜头前的已经有银发的她们，甚至可以满脸笑容地和孩子们开着玩笑。但另一些伤和痛，永远砌入她们心底。一个妈妈说，我仍然感到很愤怒。本来一个好好的家庭，为什么这样的事或发生在我们身上？太不公平了！另外一个女孩说，“在学校里每年的911，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这一天，对她是伤痛的回忆，对她的有些同学来说，则是可有可无的学习；有个男孩说，我对爸爸的所有记忆都是通过照片和录像，但它们都是平面的，我不可能和一个空荡荡的空间建立一种联系；另一个女孩说，虽然从没见过他，但他一直在我心里。家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放着世贸取来的一堆灰和他的照片，我几乎每天都会去看他一眼…

 

愿天下每一个家庭都没有伤痛和遗憾。愿天下每一个家庭都有父亲和母亲，有欢声笑语和天伦之乐。愿911的悲剧永远不要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