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续忆》:第十九章:也谈“用大粪喂猪的蠢事”

打印 被阅读次数
《山居续忆》

 

     第十九章   

 

也谈“用大粪喂猪的蠢事”

 

徐家祯

 

养猪宣传画(来自网络)

          最近,看到 2007 年二月号《世纪》杂志上海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叶书宗《用大 粪喂猪的蠢事》一文,想到自己当年在上海师院念书时的一段经历,写出来可以补充 叶教授文中没有谈到的一些有关“用大粪喂猪”的趣事。这也算是一段历史的记录吧。

          我进上海师范学院(就是现在的上海师范大学)时,就如叶老师文 章中所描述,学院四周还是一片农田。记得那时,连接师院和市区的主要交通工具, 只是一辆 43 路公共汽车。我是每星期天傍晚坐 43 路公共汽车从徐家汇到桂林公园下 车,走一段路,到师院门口。星期六中午或者下午(要看那天下午有没有政治学习),再坐 43 路公共汽车去市区徐家汇。那时的 43 路,终点站好像是桂林公园。但是,有 时,为了方便师院老师和学生,43 路也会延伸到师院门口。那时,师院分“东部”、“西 部”,两部之间以一段已到尽头的桂林路和一条小河为界。进东部时要过一座小桥。

          师院,按照传统,是不但不收学费和学杂费,而且连伙食费都是全免的。这可 能跟当初创办师范院校时的意图有关。近百年以前,读书的目的是做官。只有家境不 好、找不到仕途的穷书生,才会去当穷教师。所以,师院最初的学生,大多是家境不 好,或者以前富裕、后来破落人家的子弟。所以,减免学费、杂费和饭费,是为了庭贫寒却有志学习的年人有读书进会。事上,在历史上,各地高级、 中低级的师范学院、学校,的确培养出了大量优秀人才。要是研究一下, 中近百年历史上,各种师范学院学校究竟培养了多人才。这是一个很有意目。

          不过,我进师院时,师院学生的性质已经变化我所,那时要进 大学,尤其是要想进全大学,首先要看的是政治条否合格包括劳 动。政治条合格的学生,要么被排除在大学之,要么被进师院学 习。所以,那时师院学生中,资本家的子,不但不愁付起饭费,连学费 和杂费也是不在下的。但是,师院学生一视同仁,所以即使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弟, 也可以名正言顺地享受全免。

          记得刚进师院时,伙食的外面买粮食是要用粮票的,每大学生一月的定量是 29 斤吧。但是,在师院大食,用大木桶装白米饭,每隔几张桌子就是 一大木架子上,可以学生自盛装,没有限制。一桶吃完了,厨房里马 上会再出一满桶来。是每学生自带盛器排队的。每人一大,可以一大 满碗,有足够下两、碗白米饭的。记得每周还有几次,所改善伙食” ——菜上再加很大一油肉

          但是,好景。到了六 0 年,所年自然灾害”的影响,就波及上海师院 了。一开始,食堂发饭票:学生每人二十九斤饭票吃饭凭票供应。接,伙食质 量明显降:量的下是从一满勺菜变为一浅勺,再进一半勺,最后,每人 只有磁调羹一两调羹一点菜边皮了。的下降更加明显,一开始只不过是开荤次数而已,发展到后来,要是上有一点肉皮,那就算!

 

水浮莲

          因为荤素菜量的减,二十九斤定量米饭了。是, 也跟叶教授文章的一,不知哪里传来了“进经”,说把米蒸了再,或者 了再,就可以增加“出饭量”。是,师院食也学“进经”。用这法煮出 来的量倒增加了,四两饭票买可以脸盆,但是,饭粒颗颗得像爆米花而不,照样填饱肚!

          于是,师院食:师生,关还是要增加荤素菜改善 伙食质量措施之一就是猪。叶教授文章里说道:那时是“巧媳妇难无米”, 人都哪里还有泔脚可以喂猪。是就打捞水浮莲去喂猪。但是,叶教 授文中没有,那些水浮莲哪里来的。实际上,这些水浮莲就是我学生去河里捞 上来的!

          记得,中国大学一有午睡制度,中午连吃饭和午有两小时吧。天好 像更长一些。但在那段时间,午就不得不取消了。学生都由班长,去学校 近的或者就在校园里面的小河里捞浮莲刚开始时,上海区小河、小浜纵横, 不找不到浮莲。但是后来,全校各班都去捞浮莲,连近的农民养猪也要浮莲了, 浮莲”。有时,要在校的路才能找到一些;有时, 还会为了一点浮莲,跟甚至民发生口争执

          到后来,水浮莲都找不到了。记得有一时期,还传出一进经”,可 以用猪。是中午休息时,学生就分采树叶。可现在我已经记是据说可以喂猪。不过,这的事不通的。就像叶教授文中所说:养出 来的猪,得像子。记得那时所改善伙食”时,每人菜皮上有一两方的肉:除了一层薄薄,就是一没有油水而已!

 

长满水浮莲的小河

          再接下来,就是叶教授所说的“用大粪猪”了。可没有那大粪是哪里 来的。是记了,还是不知道?我不得而

          大粪,对当时的农,是主要的肥料,当不会师院去喂猪的。 而师院师生人口也有上,但是宿舍都是用的新式抽水马桶,便后粪便都用冲掉了,来。那时,不,想出了一法:拆掉抽水马桶水器,再 在每水马桶里装上一块木。大便以后,不但没有可以大便走,而且粪 便都被木板挡住,再也了。是,的人可以时来学生、教师宿舍 大粪,用以猪。

          我忘了,工人是多时间来宿舍出一大粪的,但是,宿舍学生人数很 多,每层宿舍概总有上百人,用十来个马桶。不到天,所有的马桶就都了。 不用多,就能想,十多个装满粪便的马桶有多。记得有时用不可,只好咬咬牙去用一下时,马桶里的大便已经沿,坐在便的座上大 便,粪便会屁股是,有的学生就只能在座上大便。臭气熏 天、肮脏无法!

 

号召养猪的宣传画

          后来,我发现师院东部音乐厅所是蹲坑式的,了是也用板堵住了, 正因为没有学生现那所也能用,所以比较干净是,我宁愿多走一点路, 也要走到音乐厅去大便了。

 

师院东部音乐厅

 

          这样养出来的猪,会好吗?叶教授文中也没有。我是不但过,而且到 现在还记得用大粪出来的猪股臊臭味!

          叶教授说:“这坚持了十来天,农场领导于同停止这一尝试。”我的记 ,这失败实验可能还要维持更长时间,少几个月,则怎到现在还记 得的猪?

          用水浮莲喂猪失败了。用大粪喂猪也失败了。我子还是是只 能去校找出路。记得,那时师院近,有两公园:  一是桂林公园,在师院; 康健园,在上。康健园就在师院东部近,十来分就可以走到。

          六 0 年,不知一来,我康健茶室有不要粮票(或只收很少粮票)、一二 分一菜肉馄饨和一毛钱酒酿圆供应。小部还可以到上海市区已经 抢购的“三合维他”(一)。是,我就同班常 常在下午自出去,到康健吃碗菜肉馄饨或者酒酿圆填填肚子。我还便家人抢购三合维他”,补充。我们很少也有的学生在那里吃,不是没有现这秘密处所,还是小不敢偷跑出去。,我用了几个月 的菜肉馄饨酒酿圆子。后来“年自然灾害”的形势越加恶劣康健园的菜肉馄 饨了,最后,终酒酿圆子也不再供应了。

          反正,这是近半个世纪前我的一段经历。我想,对于出生在十、十年 代、富时代的年人来,这些事情听来大像是天宝遗事、天方夜谭 吧。

 

                                              二 00 年十一月二十

                                              于澳利亚斯陡山庄

 

上海康健园(来自网络)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记忆是有选择性,我已经有过不少次体会,觉得记忆并不可靠。
Deana 发表评论于
一直觉得记忆力很好,现在看来也未必。记忆力是有选择性的。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很奇怪,两家店并排并,但来喜有名,大莱没有名,顾客也很少。记得吃过几次,都没有什么客人,柜台上好像也是个外国老太。大概开了没几年就关门了吧。连上海地方志上都没说出饭店的名字,只说:来喜饭店隔壁也是一家西餐馆。可见知道的人真的很少。大概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这家饭店早不存在了。
Deana 发表评论于
好像是大莱,你讲了,我有点想起来了。那时是看情况排队,父亲和哥哥先去,母亲和弟弟及我后去,去哪家是由他们定的。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可能早期还是有西餐的,要排队。后来就没有了。具体演变经过我也记不清楚了。所以,很多事情,不经当事人回忆,以后就慢慢被大家淡忘了。比如:上海西餐馆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的变化经过,只有那时的工作人员会记得比较清楚一点。我本人只记得去国际饭店十四楼吃西餐的经历:从一元一客吃到十元一客(那是在初期,吃的次数最多),后来就关门大吉了。还有就是起士林卖红烧带鱼的经历(那是在最坏的时期)。红房子、来喜、德大、天鹅阁、燕记...等等西餐馆的情况都忘记了。不知你是否记得来喜饭店隔壁还有一家西餐馆呢,叫大莱饭店。
Deana 发表评论于
在来喜和红房子等饭店吃的西餐,难道我记忆有误?与三年困难前去饭店混淆了?也许吧。我毕竟比你小不少,你的记忆比我可靠些,可是当时排队等吃饭明明是困难时期啊。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那时根本没有什么西餐了。“红烧带鱼”,有这样的西餐吗?这是我亲身经历的。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其实,中国民众道德的败坏,虽开始于“土改”、“整反”等运动,而“三年自然灾害”则是民众道德全面败坏的开端。50年代中曾有过一段社会秩序很好的回光返照时期,到60年代初就道德大奔溃了。
Deana 发表评论于
另外,我父親喜歡西餐,我們去西餐館多。那時吃西餐的人比較文雅,這也許是我沒有遇到过搶位子的原因吧。
Deana 发表评论于
是的。我現在回想起來,那幾年困難時期,能経常去飯店的人是小众,素質好一些,沒有搶位子的情況,但也許是我沒遇到罢了。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并非所有的人都遵守规则。在我《外公外婆及其他》一文中不是写到与外婆去吃楼外楼,让外婆管位子,我们去西湖边拍照,等我们回来,外婆两手按住两张椅子,两腿搁在两张椅子上,只保住四张椅子,别的都被别人抢去了,邻桌还有人为了椅子在争吵的事吗?
Deana 发表评论于
嗯,去飯店吃飯記得的,是每个礼拜日上午去排隊,總是要等很久。印象中那時的人很守規矩,靜靜地等,不記得有插隊和爭執發生。不知怎麼的,想起那段去飯店的日子,就会想到一對年輕人,应该是在"来喜"。一位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青年排隊等坐,好不容易等到了,女伴还沒來,把他急得夠嗆,为了留住坐子,不断向人道歉。終於女伴姗姍来迟,坐上這個宝贵的位子,我都替他松了口氣,這兩位的形象從此深深地留在記憶中。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这是绝对不会错的。我与夏君两人都记得很清楚。上海使用粮票分三个阶段:一开始,只有买米、面、面粉之类要粮票,饭店吃饭是不要粮票的,所以,那时我们家常去饭店吃饭,补充营养,那就是我们去康健园吃馄炖和酒酿圆子的时候,也是我周末自己先去国际饭店吃一客西菜再回家的时候;第二阶段是饭店也要收粮票了,不但收粮票,而且根本没有菜!上午十点要去等开门。起士林西菜馆11点挂出一块黑板,上面只有一道菜:红烧带鱼!饼干糕点全部要收粮票,那是物质最为匮乏的时期,很多人都浮肿、得肝炎了;第三个时期是出现高价食品的时期,那时,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糕点了,但去饭店吃饭还是要粮票,只是少收一点而已。
Deana 发表评论于
你一定記錯了,那時凡与粮食有关的食物,沒有不要粮票的。物資极度匱乏,父母想盡辦法讓我們吃飽,但仍時有飢餓感,那种日子真不知是怎麼熬過來的。直到62年(大概是,那時还小不記得了),有所謂的高級食品供應,情況才好转。我有位同學曾对80出生的小孩講述飢餓年代的事,小孩的反映是"絕對不可能"。有這個經驗,我是懶得再囉嗦了。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