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先生打电话来说晚上要加班,晚些回来,说不用等他吃晚饭。孩子们也约了朋友,说不回来吃晚饭了。
太好了,今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
5点钟准时下楼出了公司大门,6点钟进家门。脱鞋洗手换衣服,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把自己扔进沙发,闭上眼睛,横躺着。安静,舒服!
其实,我平时很少看电视。一来是没有什么喜欢看的,二来也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耐心可以坐下来煲电视剧。但是很奇怪,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是我一个人在家,我反倒会想起来打开电视,但一般不会坐下来看,该忙什么忙什么,只是把声音放大,远远地听着。但是家里人都在家的时候,我反倒没有了这样的自由。平日里吃了晚饭,各人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家里是安静的,我不可能自顾自哇啦哇啦地看电视。而电视不大声地看,没有音响的混声效果,没有意思。偶尔的,我们一家人会挤在一起看一个正在档期的电影。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各看各自喜欢的。难得我可以像今天这样,放肆地、无拘束地享受嘈杂中的安静,不受打扰的自由。
躺了十几分钟,放松舒缓了筋骨,起来给自己做饭。想一想都觉得好笑,这么多年,工作日里,下班回家后,几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先躺会儿歇会儿,第一件“大事”总是直奔厨房,为一家人准备晚饭。
回家的路上早已经想好了,今晚要煮一碗清汤面!
冬季的办公楼里,因为充分的通风循环,空气干燥的似乎不带一丝的湿气。在楼里待一天下来,只觉得身体里的水分被抽走了,口干、脸干、手干,连眼睛都觉得炽燥。夏天更糟糕,空调把整个楼变成了冰箱,即使裹着薄毯,仍然从外冷到里,透心地冷,骨头似乎都是冻僵了。所以,很多时候,回到家里,晚饭我只想而且非常想吃一碗热汤面,暖暖肠胃,驱除一天积下的燥、寒。有时候,家里有现成的牛肉汤、排骨汤等等,一碗肉汤面最是享受;没有肉汤也无妨,一勺味增酱,加几粒干虾,煮一锅日式酱汤,或者一只鸡腿,煮一碗清鸡汤,然后丢进几棵青菜,窝进一个鸡蛋,清爽、鲜香;即使是素的西红柿鸡蛋面,在那一刻都是美味。一碗喝下去,暖了肠胃,润开了五脏六腑,补足了一天失去了水分。但是,晚饭我经常、当然是自愿地顺着大家的意愿,做大家想吃的,往往放下了我自己的渴望,因为我不愿意只是为了顾及自己的感受而与家人分而食之,还是更愿意与家人一起享用大家都觉得很享受的晚餐。本来晚餐时间是一家人最难得的在一起的时光,不想冲淡家人的快乐。他们高兴,我也会更高兴。
今天终于可以随心、无虑地吃上一碗可口的汤面。吃罢,碗筷一推,从橱柜里抓了一把开心果,泡了一杯茶,重又倒进沙发里,看电视。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刷过去,CSI:Miami(犯罪现场调查:迈阿密),Survivors (幸存者),Family Fued(家庭问答),The Rookie(菜鸟老警),South Park (南方公园)…,最后定在了《生活大爆炸》,想笑一笑理工男们的生活囧事。
平日里,哪有这样的自由和自在!放松、无虑,完全不必为别人着想,完全不必虑及别人的感受,只为我自己,尽管这些“别人”是自己至亲的家人。
我们每个人肩上担着的生活的责任,都是重大无比。责任感驱使着我们每天不停地做事,一件一件,由此而累积起来的精神上的紧张,很多时候我们自己是不自知的。即使是那些我们早已心知烂熟、不当回事、不需要费任何思量的日常,比如接送孩子去学琴,也会在心头添加份量。生活中的千头万绪,堆在心里,就会变成千斤万两。每天背负着,也许从未觉得沉重。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沉重就会压垮桥梁,摧毁堤坝。就像迈克尔·康宁汉的小说《时时刻刻》(The Hours)里的人物,以不同的方式永久地逃脱生活的“苦难”。
前两天偶尔刷到一个短视频。哥哥带着读初中的妹妹去解压俱乐部,一个允许你在做好自我安全防护的前提下,发泄情绪的地方。本来只是去玩玩儿,然而妹妹挥舞着棒球棒狂砸身边所及任何有形物体,特别是对着一个电视机连续打砸十几下直至其碎成一堆碎片,令哥哥错愕不已,惊骇妹妹心里聚集了多少需要宣泄出来的愤怒。
我曾经的一个同事,非常有意思。一年当中每两三个月左右,她会休一天假。而这一天,只留给她自己。不工作,不管丈夫和孩子,彻底撇开几乎任何生活中对他人的责任。要么约上闺蜜,几个人一起去逛街吃饭做指甲做SPA看电影…;要么就一个人开车出去,去一个地方,不特别看什么,随便走走逛逛,也许住上一晚。她说她以此来缓和生活压力,调节精神状态,积攒心情,然后以一种舒缓、平和的心态去面对日后每一天的生活。我当时不能理解,甚至认为她多少有些矫情,对生活中那些些微的不适太敏感,承压能力低,完全是生活太舒适之过。现在看来,她当时真的是对,她那么做是多么的必要。
时不时地、纯粹地只为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暂时摆脱、抛开生活中大大小小的责任,从繁杂、琐碎、无休往复的日常中逃离一下,是身心的很好的休整,是最好的精神休息。这也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雇主单位,公司、企业、政府部门等等,肯于投入越来越多的花费,关照员工的精神健康。
我从来没有像我那位同事那样的“出格”的行为。家是我的全部责任所在,也是我自我修复的唯一的地方。喜怒生于此,此消彼长,但幸好是喜多于怒,喜收纳了怒。
9多点钟,先生来电话说,活干完了,往家走了,一会儿见。我的“自由”就要结束了。三个半小时,短暂,但是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