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下

除产地,当今人工栽培药材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当然,药材完全可以栽培,但不能施化肥,撒农药。要让材在自然环境中自然生长,以化肥催育,药材暴长,但药性全无,服之何益!过去的人参,能起死回生,救命于间。过去倘有人将死,而未归,可用人参一支含之于舌下,病人气若游丝,可以三、五天不死。如今,即使将病人埋在人参中,也毫无用处。古人称人参为参仙,动辄五百年八百年,说明人参生长期极长,三五十年也不过筷子大一支可有化肥,一年成参,硕大粗壮,这样的人参远不如东北土地上的萝卜。即使这样,人参也还要用,怎么办?既都是人工栽培的,一定要买东北最好是长白山麓栽种的。尽管喂了化肥,但气候是适宜的。如果是关内河北山东种植的,就绝对不要用,不如用党参代替当然党参也是化肥喂出来的,但至少价格便宜一些。

就算有些普通的药材,但因为采摘者为图方便省事,从不按照药材的品性生成,在规定时间内采摘。比如艾叶,端午时采摘最佳,现在谁会在端午去采艾叶?过去的端午节,集市上买艾叶菖蒲要临近中午才有,为什么,早上去采割,这个时候才能来到集市上。而我们今天过端午,常常在五月初三初四就有足够的艾蒲买,到了端午,反倒没有了卖,因为大家在家过节了。

有些药材,除采摘当时,还有许多讲究,比如枇杷叶,是治疗咳嗽和与呕吐的常用药,而且效果很好,但枇杷叶入药,一定要枇杷树东南二面的叶子,西北的叶子绝不可用,叶子摘下来后,一定要用硬刷把叶子背面那层绒毛刷去。过去中医开方,枇杷叶一定要注明去毛,若不去毛,反而导致病人服药后发生呕吐与喘咳。倒不是这层绒毛有相反的药效,而是入水煎熬,这层绒毛就定会溶于药水之中,病人喝下去会刺激气管,极易引发呕吐与咳嗽。本来是用来止呕止嗽,这下可好,恰恰是相反的作用。

中药最是讲究泡制,许多中药,采用不同方法制作,效果完全不一样。比如“半夏”,是一味常用的中药,分姜半夏和法半夏二种,姜半夏是用生姜、白矾等一起煮干燥后而成,法半夏是用甘草、石灰泡制成。因为半夏有毒,法半夏以甘草制,去其毒。法半夏主治痰多咳喘,法半夏则有降逆止呕之功。同样一味“地黄”,生地熟地之药效完全不同,生地多用于清热滋阴;熟地主要用于滋阴补肾生地用黄酒拌闷,再蒸熟晒干,九蒸九晒,方成熟地。当然,今天没有谁会傻到九蒸九晒。同一药物,生熟的药用大相径庭。还有许多药材,要经过蜂蜜的泡灸,药效不同。比如甘草,用蜂蜜炮制之后,有补益阴血的作用,而生甘草则重在清热和中。

还有许多中药,必须要经过炒、煮、蒸等工序,才能更好发挥药效。不经炒制,或毒性不去,或药效不彰,这炒制中药都是技术含量高的辛苦事儿,过去中药店中的药剂师,同样是口身相传;每个药店至少有一合格的药剂师,对于任何中药,绝对谨遵古法,丝毫不得马虎。炒药时候,火候要特别掌握好,故此,炒药不能用煤火,更不可以用天然气等燃料,只能用柴火,因为柴火才能正确的把握火候。举个简单例子,石斛这类平常的中药,当然现在人热炒石斛,都是盲目轻信,石斛不炒,了无药效。炒石斛要用南方乡间炒红薯干花生板栗那种炒法,锅中置沙子,沙子炒热之后,药入沙中,炒拌之后筛出。炒石斛要一锅一锅炒,视锅子大小,沙子多少而放入石斛多少。一般来说,一次炒就是一把的量,灶下有专门烧火者,一把柴进,炒药师手抓一把石斛,撒入锅中,立即拌炒,未及数秒,石斛“啪啪”作响,必须马上退火,立即铲入筛子中,筛去沙子,即大功告成。炒石斛之要诀在于灶膛中的火候,火起入药,只要一把柴,烧烬药即出,出锅到筛沙,手脚极快不宜拖延,稍有延误,烧焦而药性全失。同样,下锅时火候不旺,也炒不起,药性也差这就是炒药的方法和秘诀。惜乎今天太多失传,即使有人知道,又有谁会去做这样的笨活,有不有药效,与自己无干,市面上处处卖石斛,胡吹乱侃之几乎可以长生不老,可有一家是炒制过的吗?一看就知道没有。

中药还有一个储存的问题,少时候多次听父辈们告诫,世界上任何东西,最难以储存的是中药,中药极易生霉生虫,如何预防,颇有法。不象家居其他物品,晒干防霉,密封防虫。还有如故乡预留常常采摘一种蓼子草一晒干,置于一瓶一罐之中,因为蓼子草杀虫,这豆种便不生虫。中药不行,少时随父在药店,药剂师姓武,正宗学徒出,他每天分时段打开一些储药的抽屉,一会儿关上,再开另外几种。曾经好奇地问过他,他说,这是为了防霉防虫非常认真地对我说,药材防霉防虫,有的可经阳光曝晒,有的不行,必须每予以通风,什么时候通风,通风时间多长,都有法则,丝毫不可马虎。只可惜当时年幼,听当一回事;,倘若当年一一记录下来,今天可是无价之宝。武先生早已作古,满身的技艺不复传承,一

今天中药防虫,采用的是无人性做法。大多是以硫磺薰晒,颜色亮泽,又不生虫,最普遍是枸杞,今天的枸杞,颜色鲜红,质地干燥,全是硫磺薰制而成。枸杞的正常颜色是暗红、淡红,质地软濡,嚼之如葡萄干。枸杞是一味很好的养生药材,男女皆宜,无任何副作用,可今天的枸杞,谁敢长期服用?

硫磺是一种化学物质,有毒,入药一般作为外用,有去虫杀菌之效。硫磺内服,可作止泻之剂,但不宜多用,容易导致中毒而死亡。古代,所谓的“五石散”中就有硫磺,当时服用,全身发热,古人认为是大补身体,最终无不中毒身亡。《红楼梦》中那个贾敬,就是长期服用丹药而死的。

总之,国中医,世无中药,无论有重视或不重视,中医衰已成势。今天的新冠肺炎,也许还能派出一些中医奔赴一线,但过了若干年后,恐怕更是后继无人,这不是几位文化人奔呼吁而能改变的颓势,没有政治的铁腕手段,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措施,复兴中医,谈何容易!

一位铁杆中医,面对这种现状,除了无可奈何,只有“无言独上西楼”,寂静的夜,凄凉的月,霜风肃杀,满眼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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