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命题的记忆(上)

今生籍舌耕为业,从教数十年中,这命题是一件常规性的工作,加之承蒙社会青睐,除了自个儿教学考试命题之外,还常被选派的为各种考试命题的所谓“专家”,诸如自主招生,省市统考,公务员招考乃至高考命题等等,几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考试命题,都曾亲历,不敢说自己有什么水平,但可以说是见得多,只不过天生愚钝,见多而识不广而已。当退休之后,回想起平生种种命题,竟然生出一些感慨,至少有三大类的命题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一是关于学生学习成绩考试的命题,本来,这类命题应该是自由的,是可以有创造性的个性的。可是,在今天这教育的大环境下,这只能是痴心妄想!命题的整个流程,都有着行政职能部门的严厉监控注意,这严厉监控并不是政治层面的,而是形式上的严格规范。整套试卷有几个大题,多少小题,什么题型,都有较为硬性的规定,谁也不能越雷池半步;否则,就得不到系列领导 “同意”的签字,没有领导的批准,这套试题就夭折了。尤其是每一套试卷还必须要有标准答案;如果是理科,有个标准答案还可以,但文科考试,尤其是文学,许多题目就根本没有标准答案。但不管怎样,你还得想方设法弄一个,否则也同样通不过。可是,中文专业要弄标准答案,至少有二个最大的弊端,一是阅卷给分不科学准确,比如一个阅读分析的题目,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谁会跟你的标准答案一样的思维?就算是一样的观点,难不成措词造句都相同?标准答案是美丽,学生答题为漂亮,这给多少分?坦白交代,当年阅卷,谁也没按标准答案来,标准答案放在桌子上,阅卷老师有自己的标准。当然,一开始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害怕五年一次教学评估,万一被专家查了出来,影响学校评估,那自己真是“罪不可恕”了。可担心归担心,从未东窗事发;后来自己当专家了,才知道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其次,因为要标准答案,使得我们命题不得不舍弃教育的初心,不从培养学生创造思维考虑,只出那些可以用标准答案的死题。尽管老师心里着急,但这由不着你、

要知道,教育行政化已经到了极致,一份普通的试卷,教研室要审查,校方要抽查,尽管这审查也只是形式上的签个字。但一件很简单的事,为什么要人为地弄得如此复查?无他,教育行政化使然也。当然,也不能全怪系部与学校,教育部几年一轮的劳民伤财有千害而无一利的教学评估要求就是如此,那个学校敢冒这教育上司之大不韪呢?所以,我一直认为,不彻底取消当下这种僵死教条的程式化评估,振兴教育只是一句空话。但已经形成了完整食物链的评估,谁也没有办法让它停下来。所以,我还一直认为,教育部长副部长及以下厅长、局长和大中小学众校长们上讲台授课,中国的教育永远搞不好。今天教育行政部门的长官们,相当一部分从未上过讲台,大中小学校长们虽然象征性地上二节课,但从来只上政治课,不去上自己所学专业的课程。长期脱离讲台,绝对管理不好课堂。

尤其是一门课程如有二、三名教师分班授课时,内耗起来让你生不如死。我曾经说过一句偏激的话,从小学到大学,搞不好的都是语文教研组;这学文科的真不像学理科的,“文人相轻”,老子绝对天下第一,而且,绝对没有第二、第三。故一到命题时,这类人最不好合作,什么题目,什么答案,唯他为尊。别人不能说半个不字,倘有不同意见,他会脸红脖子粗如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闹得个地覆天翻。比如有一次说北宋词人晏殊的词风,某先生只能确定答案为“绮丽”,有位年青教师,楞头青地说“绮艳”也可,差点没让人抽了耳光。当然,这种情况还好办,忍耐一下,心中鄙视而形于色,让其跳一跳叫一叫便罢了。最窝心的事情是命题的无奈,所谓的大学教育,其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培养可用人才,还是制造读书机器,每次命题,总是一些呆板枯燥的无用的内容,整个试卷僵化、呆板,了无创意,决不会有增长学生独立思考能力的考题。诸如李白生年、杜甫籍贯这些内容值得一考吗?这些东西固然是知识,但绝不是学问,是根本不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这些东西记不记无所谓,查下资料不就解决了。想当年恢复高考进入大学时,我们的试卷往往只有二、三个论题,有时甚至只有一个,那样的试题才真正能培养学生的能力。记得一次考唐代文学,老师只出了三道题,其有一道是论说贾岛“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一句中“敲”字的妙处并要求联系其它诗歌加以论述。当时,正好我刚读完艾治平先生的新著《古典诗词艺术探幽》,对诗歌中“虚实相间,动静相生”有了较为系统的理解,于是得心应手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被先生大肆表扬了一番。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这教育越发展,而命题水平越小儿科。所以人们高读阔论教育形势大好时,我总是持反对意见,不看别的,看这命题的水平便知道是“每况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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