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大学教师,居然说不反对大学生抄袭论文,这绝对会受到主流社会批判的;甚至会有人认为,我这个教授也是不是一个“抄货”。在此,我郑重声明,我出的10多部学术专著,发的几十篇论文,绝对没有抄袭!
每年,一到四五月份,也就是大学生毕业前夕,各个大学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制作论文热。我之所以称之为“制作”,是因为这些论文几乎都是花一两天时间从网上下载,再花几天,掐头去尾,瘦身塑腰,三五篇连缀拼凑而成的。
为了防止学生论文抄袭,如今各个高校都实施了“查重”的制度。若论文有20%的重复率,论文便要重来。为了达到学校所规定的“查重”合格目标,大学生无不热衷设法查阅网络,寻求查重方法,按可爱的莘莘学子们总结经验,先到淘宝上用papertest查了,再改了用paperpass查,应该就“平安无事”了(声明:此处文字乃抄袭于诸生,敬请学子谅解)。首先自查,超标即改,怎么改,多用同义词代替原文,稍作修饰,一查,重复率降到10%,OK,大功告成,喝啤酒去。
我不反对学抄论文,是因为我们许多本科学校本身不具备指导学生论文的能力。近二十年的高等教育大跃进,中职变专科,专科变本科,本科升重本,开始了繁荣昌盛的全民教育新时代。殊不知,校名改了,办学层次变了,可那内涵(内功)一点没变。本身连专科教学都不能胜任的,一下子就上了本科的讲台。扩招要师资,大量招新人,十多年前招本科生,十年后招硕士、博士,当然现在是博士后也不要了,因为硕博也同样扩招,几乎全民皆博了。自己都没有成气候,就要拿着教案上讲台,你说难不难。好在如今时代进步,要求多媒体教学,网络是个百宝箱,什么课件都有,U盘一插,点击下载,上课一点,照屏念经。至于知识有不有错,学生爱不爱听,听了有不有收获,那根本不用去管,因为从上到下,整个教育评估系统也从不看教学,只看课题立项、论文档次等等所谓硬指标。如果我们的大学校长还有点良知,扪心自问,你自己学校课堂教学怎么样,只要校长们舍得浪费个把小时的宝贵时间去听一、二节课,心中应该是有底的。只不过,如今的大学校长们早远离了讲台,对于课堂教学,也可能已经生疏,听课之后,恐怕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的。
在这种极其糟糕的教学大环境下,我们的学生大学四年,又学了多少知识?大一基础课为主,大二要过外语四级、计算机二级等等,大三刚读了几天书,又要四处乱窜(亲爱的同学们,恕我无礼,用了这个“窜”字)找单位实习。当然也是为了找个能糊口的工作。大学四年,学生究竟学了些什么了?他们年轻少不更事,不清楚,但我们这些“传道授业”的老师应该清楚。就这样,要他们写论文岂不是逼他们上深山吗?
凭心而论,我认为,今天的本科生根本不具备写论文的能力,就如今天的老师也有相当一部分不具备指导论文的能力一样。你不承认,但事实如此。有些老师,自己本身都没有研究方向,也没有写过几篇文章,更还有从没有公开发表过一篇论文的,他能指导论文写作?真是奇也怪哉!更有甚者,各个高校,生多师少,一个老师指导十多名甚至几十名学生论文,有许多论文涉及的研究内容连指导老师都很陌生,叫他怎么去指导。好在我们今天的老师豪情万丈,什么样的论文都敢指导,什么样的论文都敢答辩,到了论文答辩,都可以提一些自己都不懂的问题让学生回答;至于答对答错当然也无关大局,只要照有关规定按比例留下一二个学生过几天来个二辩得了。亲爱的老师们,你们知道学生是怎样评价论文答辩的吗?他们说:“论文答辩的实质就是曹格的一句歌词:‘你比我清楚,还要我说明白’。而论文答辩的意义就是陈奕迅的歌词‘说来实在嘲讽,我不太懂,却渴望你懂。’”听了之后,我们心里怎么想啊。
不说外邦就说我国,文化革命以前那时的高等教育绝对是精英教育,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大学生基础知识较之今日的大学生要扎实的多;而那个时候的大学教师则更是今天吾辈不敢望其项背的,尽管我们今天几乎都是博士都是教授。不说别的,那时候,再优秀的高材生进入大学当教师,先一定跟着名师做上几年助教才上讲台,那象今天,挂个教师名,拿个U盘便上场,当然不怪这些年青人,他们心里也苦涩得很。可那个时候学生没有毕业论文,只有课程论文。甚至连当时的硕士(那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都不写论文,只写读书笔记。可那个时候的硕士何等了得,打个比方,那时的研究生是紫砂壶,一个大师的任何一个作品都可能是精品,今天呢恕我直言,全是流水线下来的一模一样的零部件。研究生尚且如此,何谈本科生。所以,我从不反对他们抄论文。多年来,我拒绝指导学生毕业论文,更拒绝参加论文答辩,原因就在这里。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还得指导;于是,我指导我的学生抄我的研究成果,或论文,或著作,当然更多的是自己对某一问题的思考,让他们在抄的过程中学习,在抄的过程中学会综合处理材料,学会构思成文,更重要的是学会怎样读书,怎样去发现问题。这些年来,我指导学生的论文,一是查重率都是合格的,二是学生们都认为学到了东西。可是,我真是累得很,有时学生一篇论文,反复修改,剩下的都是我自己的文字了。因为我一年只带三四人,如果带上几十人,我有那个本事吗?
我不反对学生抄论文,最重要的是整个社会造假风气太重,学生不是傻子,耳濡目染,处处造假,包括我们的大学,以及我们这些老师们,如此种种,又何以苛求这些小辈!
论文要写,抄袭不行。但如何治理,绝对不是“查重”就能解决的。论文“查重”就如那个笑话,一人中箭,去医生处求治,医生用锯把露在体外的箭锯断就算完成了治疗,病人问其所以,大夫说自己是外科医生,只管外不管内。
我们的大学教育,千万不能做这样的“外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