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库门弄堂里的邻居(续)

石库门弄堂里的邻居(续)

石库门弄堂里的邻居 - 博客 | 文学城 (wenxuecity.com)文中写了五家,他们都是我比较能回忆起来的人和事, 这篇续文里, 就不是记得那么清楚了.

6. 麦少琪医生



麦医生是终生未婚的基督徒, 她开的产科诊所在联排石库门的尽头, 占了两栋, 3号4号, 内设产房床位. 麦医生颇有名气, 周围很多孩子出世见到的第一面就是她.我妹妹是她接生的.

    麦医生个儿不高, 脚也小, 穿着小皮鞋碎步出入弄堂时, 所有人都很尊敬称呼”麦医生”一声.她也会随和邻居聊上两句,但也仅此而已.至于诊所里那几个护士小姐则高傲得很, 出入从来不会正眼看人,也不和邻居打招呼.

  那年我要去北京上学,麦医知道后热心告诉我母亲, 有事可以找她的内侄.彼时她内侄是西语系四年级生. 我找过他,一个倜傥英俊南国后生, 可惜他不久毕业离校了.

7. 叶家

叶大姐是住她姐的房子. 她姐是一位有钱人的如夫人, 50年初随男人去了香港把房留给她. 叶大姐在此成家, 生养了几个孩子后,原先的一间亭子间显得窄仄不堪,于是在亭子间上面露天公共晒台上搭棚, 占了一半面积,进而全部把晒台占上封顶, 多出的一间房成为私有. 房管所对此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实在也挤不出另外面积分配给她家. 虽然如此,后来几个快要成年孩子进出还是显得拥挤,我始终搞不明白, 叶大姐晚上怎么安排他们就寝的.


她的大女儿长得不错, 眼界高,到四十多岁还没能嫁出去.其他孩子长大,成家后自然没法再挤在家里便出外租房,但户口不搬. 叶大姐的先生过世后,她把小小亭子间改造成麻将室, 中午还备饭, 抽水相当滋润.

   公益坊拆迁, 得益于她的孩子户口一直都在且房本分开, 于是,这一间亭子间分到了四套房.即使地点在远郊, 也是性价比极佳的房屋置换.

8. 卢家姆妈和郭太

9号在孔家姆妈迁出后客堂间搬来了卢家. 卢家姆妈大嗓门,说上海话带浓重湖北口音. 卢先生是远洋船员,常年不在家. 我在他们家看到过卢先生在民生轮船公司任职轮机长照片, 他的收入自然不菲. 卢家两子一女, 卢家姆妈对女儿宠爱有加, 把七八岁女孩子打扮成穿着时尚的小大人, 对两个男孩子顽皮断不了管教.  大儿子很有出息, 62年考入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师从董爱琳,后在上海乐团任中低音声部长,据其弟卢铭安说, 他的哥哥能唱到中央C下二个八度低音.

顺便一句,现居悉尼的卢铭安写了不少关于关于上海虹口海宁乍浦武进地区的风土人文,在百度上可以搜索到.


   客堂间楼上是前楼, 先后郭姓一家入住. 郭先生在永安公司做事(郭姓员工大都是老板郭琳爽的乡党),郭太是很清秀, 长得苗条,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 育有一子一女, 男孩脑袋很大, 被我们私下取了不雅绰号.

卢家郭家这两户人家都有小孩,住在楼下楼上,哪能没有点龃龉, 争吵起来瘦弱郭太岂能是壮实大嗓门卢家姆妈的对手? 她有时我母亲聊起, 不禁眼圈发红.他们住了没几年,全家迁居香港了.

听我妹妹说, 80年代他们还专程来到公益坊一次,算是忆旧寻根吧,看了他们的旧居,还给围观群众派发了红包, 欢声笑语一片.

9. 女儿国黄家  

黄家夫妻都是广东人, 矮矮的黄太连生了五朵(有说六朵的)金花,家里名副其实的女儿国,旁人看了都发愁,好在身材魁梧的黄先生不介意,两夫妻还是很恩爱的, 至少在众人面前是这样.


黄先生在南京路专做有钱人生意的一著名理发店任美发师,收人应该不错.弄堂里的八卦埋汰他们,说黄家的房子还是某老主顾帮忙”搞掂”的,不然一个理发匠哪能搬进住宅区云云.

10. 公益饭店

它占了11和12号两栋, . 49年前龚姓户主还任过甲长(旧时户籍保甲制,10户设甲长).他开了这家弄堂里的小饭店,因为有客人图僻静,生意尚可. 我家曾帮衬过几次,菜肴味道一般. 他们家势利眼,不讨邻居喜欢。子弟基本不外出和邻居搭讪, 夏日晚上也少出来纳凉.

夏天他们饭店买冰, 饭店内当然有电冰箱, 可能耗电高, 大批食材用打冰块冰镇保鲜经济. 机制冰一般是上午八九点到货, 冰块体积大,要求运输工把卸下的冰块对半锯开再抬入后厨. 当工人用硕大钢锯锯冰冰屑四溅时,那是放暑假无处可去我们这群孩子最兴奋的时刻,说是冰屑,其中不少还是大块的,大家蜂拥而上去捡,有人忙不迭塞到嘴里, 往往被大人一顿臭骂”不要命啦!”

11. 老虎灶


联排石库门的尽头1号是一个卖热水老虎灶店铺. 老板把邻接另一弄堂的墙壁打通, 这样他的店可以同时做两条弄堂居民的生意. 买热水可以现付钢镚,也可以用水筹(预买的购水竹筹). 一般人都是一次打上两三个瓶, 人多时, 热水瓶排队等候,一长列排开去, 颇为壮观.  老虎灶偌大的圆木桶水量可以灌上五六十瓶热水. 遇到水尽,只能眼巴巴等老板把下一锅水烧开.

卖开水很有市场. 旧时管道煤气灶还没入户,家家都用煤球炉, 睡前都把所有热水瓶灌满. 但遇到用水多, 一个煤炉子来不及烧, 又或者炉子灭了.这时只能到老虎灶买水救急. 冬日在家洗澡, 我母亲往往让老虎灶买上一担或两担热水. 他们负责送. 工人晃晃悠悠用扁担挑起两木桶热水穿巷入户, 当把木桶里的热水倾入浴缸时,小小厕所间一下子暖和无比.

夏天老虎灶生意清淡,这时老板会搭卖西瓜和其它如黄金瓜之类夏令果品.店前往往聚集一帮闲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下棋消磨时间, 晚间尤甚, 在小烛光电灯泡的发黄灯光下, 确是夏夜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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