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岁月(四十二)

人生如茶,静心以对,淡淡的日子慢慢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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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连怎么从广场排队回到学校回到教室都还有印象的,因为一直等到毛主席的追悼大会结束,我一直偷偷抬眼望着纪念碑后面的那座高山顶,没有看到一架国民党反动派的飞机从山那边飞过来,更不要说山顶上有任何一个反动分子,我敢确定没有人能够沿着大石壁爬得到山顶。不确定内心深处是否有过那么一丝盼望,盼望着邮电局楼顶上的高射机关枪能向天空发射一梭子高射机关枪子弹,狠狠的打击从台湾飞来的国民党反动派的飞机。

下午的三点多钟,站在我们旁边的覃老师轻声对我们说:“排好队回学校进教室。”会场上的人群从东西南北几个方向排着队散去,依然是晴空万里,气温相当的高,人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井然有序的离开。大讲台上也已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所以也不知道刚才在会上说话的人是长什么样子的。讲台上方悬挂着的黑底白字横幅在微风中飘动,像水库的水面泛起的小波浪;邮电局楼顶的高射机关枪还保持原有的姿势架在上面,也许是要保证我们每一个在会场上的人安全离去,谁能保证反动派的飞机不会在最后一刻出现呢?

快进学校大门的时候,排在我身后的赵某旷(四十八年过去,我确实是记不起他到底是叫赵应旷还是叫赵运旷,所以只能叫他赵某旷了)恶狠狠的对我说:“你刚才没有哭,哼!”

他那一声“哼”犹如晴空中一个闷雷,在我脑袋瓜上方嗡嗡作响。完了,这家伙要是回到教室向老师检举揭发,别说国庆节申请加入红小兵的愿望泡汤,说不准我就成“反革命”了,那是要被工宣队老师抓上台去批斗的,还得要挂上一块白纸黑字的牌牌......心里拔凉拔凉的。

好在,进了教室,覃老师正把在追悼会上晕倒的那个女同学领回来,所有同学的关注点全集中在她身上,很明显的看到有很多倾佩的眼神在晃动,这当然是倾佩她能够在这样一个全国悲痛的场合晕倒过去,而且是哭着晕倒过去。说明在她的心目中对毛主席的崇敬之情比天高比海深,否则,不会哭晕过去。顿时,感觉她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一直到放学,还有几个女同学围着她。我在想,为什么哭的不是我?为什么哭晕倒的不是我?搞得我还被赵某旷这般恶狠狠的对对待。

回家的路上,我没有把胸前的小白花摘下来,手臂上依然缠着黑纱,一路上,东方红大道两边的革命机关单位的门头上也都挂着黑底白字的横幅,时不时的耳边还是不由自主的响起赵某旷的那句“你刚才没有哭,哼!”话来。心里十分忐忑不安,也不知道第二天他会不会去老师那里检举揭发,我是恨透了检举揭发,这种行为一直困扰着好多好多年。

在不安中进到了轻工局的小院,办公室的那台电视机又支在办公楼前的小空地上,听大人们说是晚上要收看北京的毛主席追悼大会,要全局的人吃完饭到电视机前集中观看。

吃过饭,我早早帮外婆把椅子搬下楼摆在电视机前的正中央,外婆理所当然要坐在正中央,轻工局局里的人没有人反对这样的座以摆放。七点正,看到了火车站后面电视塔山顶上的电视塔亮起了信号灯,来自北京的电视信号可以接收得到了,觉得很神奇,北京那么远,这个电视塔都能收得到电视信号。

电视里传来了北京天安门广场上毛主席追悼大会的盛况,之前还放了老长老长一段哀乐,广场上的人要比金江工农兵广场上的人多得多了,光看广场上的画面,只见广大革命群众也只是满脸悲痛,却看不出他们在哭。我之所以那么关注广场上的人又没有哭,就是怕赵某旷万一去老师那里检举揭发,我就有理由说北京天安门广场上的人也没哭,他们也不是反革命呀。

接着,是那个我听不懂的普通话传了出来,和我们白天在工农兵广场上听到的一模一样,就是同一个人说的。即便是在电视上传出来,我还是听不懂,我不知道看了有多久,但画面上还传来了毛主席躺在水晶棺里,有很多的工人、解放军、革命干部从水晶棺前走过,印象最深的是一群纺织女工,穿着工作服从水晶棺前走过时,那确实是哭的呼天抢地前扑后仰状,几乎和我们班上那个晕倒的女同学一样,只是在电视中看不到她们有没有晕倒。这不由得又让我担忧起来,北京那边也是有很多人哭的,这样,赵某旷还是有可能可以检举揭发我,而且还完全有揭发检举成功的可能。

那一晚上,脑袋里还是充满着哀乐声,同时又夹杂着随时被检举的忧虑,更伴随着毛主席躺在水晶棺里的画面,感觉他像东平的爸爸那样来到所有人家,揭开锅开,用手指在饭面上戳出几个洞,洞里汨汨冒出水来,总之我又是一个晚上无法入眠。

第二天,我在忐忑不安中来到学校,第一第二节课没有什么异样,覃老师拿着一张报纸在班上读,大意是继承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革命遗志之类的。第三第四节课也没有什么异样,还是读报,内容是什么已经不太记得。下午,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很多图片,有法国、英国、日本的革命青年纪念全世界无产阶级伟大导师毛主席的悼念活动,还有亚非拉各地纪念全世界无产阶级伟大导师毛主席的悼念活动。

我隐约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毛主席才是头龙,只有他才能领导全世界人民翻身得解放。同时也隐约明白了,除了金江、除了中国,其他地方的人都还生活的旧社会,现在,毛主席死了,他们什么时候过上新社会的幸福日子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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