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何迟相声《统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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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播封殺六十餘年《統一病》中國相聲版本的《1984》,精準描述今日中國統一人統一病之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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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迟相声《统一病》文本

细听君 细听相声 2019年02月01日 19:00
(转载自“中华相声论坛”)

这个段子是何迟同志在一九五六年写成的。作品末公开发表就被打成“仇视社会主义制度”的“大毒草”。何迟因此被划为“右派”。

  ——编者

(甲是正害着严重统一病的人的弟弟,谁演他,他就叫谁的名字,比如今天演他的人是马三立吧。乙是甲的相识,姓名不详。)

乙:哎,这不是马三立吗?

甲:是呀。

乙:这两年我怎么总没看见你呀?

甲:我跟哥哥从前年就一块调到外地工作了,才调回来不多日子!

乙:噢,怪不得这两年没见你哪,你好啊?

甲:好!

乙:你哥哥好啊?

甲:我哥哥?

乙:啊。

甲:病啦!

乙:哟!病得重不重啊?

甲:重是不算重,反正两三年好不了!

乙:哎呀!什么病这么难治哪!

甲:你猜吧!

乙:肺结核?

甲:不是。

乙:胃溃疡?

甲:不是。

乙:肋膜炎?

甲:不是。

乙:那我猜不着啦。

甲:你不是问我哥哥得的什么病吗?

乙:啊。

甲:统一病!

乙:(听着耳生)什么?

甲:(把每一个字都念得很重)统,一,病!

乙:统一病?

甲:哎。他这种病是从统一这上头得的。

乙:没听说过。病有从气上得的,吃上得的,冻着啦,熱着啦,都能得病,没听说打统一上得病的。

甲:我哥哥这个人哪,从一小儿,上学用功,在家干活,作风朴素,生活紧张真件么毛病也没有,不爱玩,不爱闹。

乙:那爱什么呢?

甲:就爱统一。

乙:就爱统一? !

甲:就拿花钱说吧,我哥哥花钱跟别人不一样。

乙:怎么呢?

甲:得花统一钱。

乙:什么叫统一钱哪?

甲:这是前三十年的事啦,那会儿还花铜子儿哪。

乙:是呀,我也花过。那会儿铜子儿上头有带团龙儿的,有带小旗儿的,还有一种四川铜币——黄铜的,背面右十八个环儿。  

甲:我哥哥买东西,用统一钱——要花哪样的钱,都得花哪样儿的钱。

乙:没听说过。

甲:有一天,我哥哥想吃枣儿,门口正好来了个卖枣儿的。那会儿一斤枣儿卖二十个子儿。

乙:十大枚,买去吧!

甲:麻煩啦!

乙:怎么?

甲:我哥哥未曾买枣儿,得先在家里挑钱。

乙:挑钱?

甲:对啦。把家里的铜子儿都拿出来,编组!

乙:啊?铜子儿编组!?

甲:哎,编为团龙儿、小旗儿,十八个环儿的三组。

乙:那干嘛哪?

甲:为的是挑出十个统一钱来好买枣儿。

乙:真特别。

甲:赶巧啦,那天我们家里就剩下了十九个大铜子儿,九个团龙儿的,六个小旗儿的。四个十八个坏儿的,哪一组都凑不齐十个。

乙:噢,不管什么样钱,拿出十个铜子儿就买去吧!

甲:没法儿买!

乙:怎么哪?

甲:铜子儿不统一呀!

乙:那怎么办呀?

甲:我哥哥拿了一个带小旗儿的钱,找同院街坊老太太换一个团龙儿的,凑齐十个团龙儿的铜子儿,才买的枣!

乙:这不是折腾吗?

甲:我哥哥出门儿买枣儿,他买枣儿跟别人买枣儿不一样。

乙:怎么?

甲:挑得仔细。  

乙:对啦,得把有虫儿的,裂了缝儿的都挑出去。

甲:哪儿呀,他一个儿一个儿地挑。

乙:捡大个儿的挑?

甲:捡一边儿大的挑,不但每个枣儿的大小得一样,而且每个枣儿的分量还得统一。

乙:分量还得统一?

甲:比如说,一个枣儿一钱重。这一斤枣儿都得是一钱重一个。

乙:一钱一呢?

甲:不要。

乙:九分九呢?

甲:也不要,多一点不要,少一点也不要。

乙:没听说过。

甲:卖枣的拿着秤,得一个儿一个儿地约,十个枣里也未必能挑出一个够规格的,我哥哥从中午十二点挑起,直挑到夜里十二点。

乙:挑完啦?

甲:才挑出二十七个来。

乙:这叫什么毛病!

甲:最爱统一。这是小时候儿的事儿。

乙:人一大了,毛病也就改了。

甲:哪儿呀,我哥哥今年四十二岁,毛病更厉害了。你要到我哥哥家里这么一看啊,完全统一。我哥哥家里六口人。我哥哥、我嫂嫂,四个孩子。老大十七,老二十四,老三九岁,老四是个小闺女儿,今年才三周岁半。

乙:整六口儿。

甲:六口人都穿一样的衣裳。我哥哥最爱蓝颜色,全家大小不分男女,一律是蓝制服上身儿,蓝制服裤子,蓝帽子,蓝球鞋,蓝袜子,蓝衬衫,蓝围巾,蓝手套。

乙:那么别扭呀!

甲:统一呀。你往屋里一看,蓝墙粉刷的墙,蓝桌子,蓝椅子,蓝箱子,蓝柜子,蓝茶壶,蓝茶碗,连电灯泡都是蓝的!

乙:那多费眼睛啊?

甲:我哥哥大近视眼,从二十多岁就戴眼镜儿。他戴眼镜儿不要紧,全家都得戴眼镜儿。连我嫂子带我那三个侄子,连我那三周岁半的小侄女儿也不例外,都得戴眼镜儿。

乙:全家都近视?

甲:哪儿啊!就我哥哥一个人近视。

乙:别人不近视,戴眼镜儿受得了吗?

甲:才一戴受不了,头昏脑涨,过了一年多谁也搞不下来啦。

乙:怎么呢?

甲:都成近视眼啦。

乙:这图什么哪?

甲:统一嘛!这还不算,我哥哥这一家子起床,睡觉,拉屎,撒尿,娱乐,学习完全都统一。

乙:噢!

甲:全家的动作完全由我哥哥指挥。

乙:怎么指挥呀?

甲:按铃儿。早六点,“当——”全家起床,六点十分“当——”全家洗脸。

乙:有那么些脸盆吗?

甲:六个脸盆, 一人一个。六点二十分“当——”全家上厕所。

乙:有那么多恭桶吗?

甲:六个恭桶。一人一个。到吃饭时候,一看表十二点“当——”

乙:干什么?

甲:开吃!十二点十分又一按铃儿。“当——”

乙:干什么?

甲:打住!

乙:要没吃饱哪?

甲:没吃饱等下顿吧!

乙:这算什么规矩呀?

甲:统一嘛!我哥哥从二十四岁参加革命。

乙:那可是老干部啦!

甲:参加革命之后,工作努力,学习积极,生活紧张,作风朴素。工作时间以外,既不看电影也不看戏。既不逛公园儿也不打扑克,有了时间就看书——研究统一学。

乙:要说你哥哥可是个有学问的人,前年夏天我听了他一回报告……

甲:对,就在前年夏天作完那个报告后就调走啦!

乙:怪不得这两年听不着他报告了了哪,调去做什么工作啦?

甲:当市长。

乙:在哪个城市当市长?

甲:这你就甭问啦。

乙:这城市离这多远?

甲:离这远啦,反正告诉你你也找不着。这个城市既象天津又象上海,有些地方像长春,有些地方象太原,有些地方象杭州,有些地方又象保定。哪儿都稍微有点象,可哪儿也不是!

乙:这城市有多少人口哪?

甲:不多不少整一百万。

乙:还是个大城市。

甲:我哥哥当市长。上任的头一天,就拟定了一个城市建设改造计划,一百万人分十区。

乙:合着每区十万人。

甲:每区分十条街。

乙:每条街一万人。

甲:每条街分十组。

乙:每组一千人。

甲:每组分十户。

乙:每户一百人。啊,哪有一百人一户的呀?

甲:这叫行政户!

乙:那原来一家子一家子的算什么户呀?

甲:那叫自然户,每一行政户由若干自然户组成之。

乙:没听说过。

甲:取销原区名儿,一律改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等十个区。取销街名儿,一律改为:一号儿街,二号儿街、三号儿街、四号儿街……一直到一百号街;街下分组:叫一号儿组、二号儿组、三号儿组、四号组 ……一直到一千号儿组;组下分户:一号户、二号户、三号户、四号户…一直到一万号儿户!

乙:那么原来一家子一家子的那种“自然户”呢?怎么办呢?

甲:一律撤销,合并为行政户。

乙:有姓张的,有姓王的,有姓李的,有姓赵的,那怎么合并啊?

甲:本市废除使用个人姓名,所有村民一律编号儿,一百万人编一百万号:一号儿人、二号儿人、三号儿人、四号人…… 一直到一百万号儿人。

乙:区也没有名儿,街也没有名儿,人也没有名儿,我要给你写信怎么写呀?

甲:比如说,你也住在我们城里,你在庚区,我在甲区,你给我写信得这么写,上款写:“甲区、九号街、三十五组、三千四百六十二户、三万四千六百五十八号儿人收”,下款写:“庚区、七十四号儿街、七百三十二组、七千一百五十二户、七十四万三千二百五十四号儿人寄”。

乙:我是多少号7

甲:七十四万三千二百五十四号。

乙:这哪儿是人哪!

甲:不是人是什么呀?

乙:成钞票啦!

甲:在我们城市里,俩人见了面儿谁也不叫谁的名字:“喝,您好!六千三百五十四号!”“您好!七万四千六百八十三号!”“您哪儿去呀?”“我到甲区、十号儿街、九十三组,九百九十二户、找九千四百六十四号人玩儿去。”

乙:这不是胡折騰吗?

甲:我哥哥不但把区、街、组,户、人都编成号儿,把商店也都编成号儿啦,全市需要多少种物品就设多少公司,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乙:合着要买什么东西,这一百万人都得到这一家公司买去?

甲:对啦,统一嘛!

乙:比如说,百货公司到你们那个城市里应当怎么分法儿?

甲:到我们城里就没有百货公司啦!

乙:那要买日用百货到什么公司去买呀?

甲:一货公司。

乙:一货公司?

甲:又名独货公司,一个公司就卖一样儿东西。

乙:比如说,我要买鞋。

甲:到鞋子公司。

乙:我要买帽子。

甲:到帽子公司。

乙:我要买袜子。

甲:到袜子公司。

乙:我要买牙膏。

甲:到牙膏公司。

乙:我要买牙粉。

甲:到牙粉公司。

乙:合着牙粉、牙膏儿都不在一块儿卖。

甲:一货公司嘛!

乙:比如说,我这一天要想连鞋带袜子、帽子、牙膏,牙粉都一块儿买,那怎么办哪?

甲:称得到五个公司买去。  

乙:那我这一天什么也别干啦!我非要到一个公司买去!

甲:一处儿买不行,这是制度。

乙:比如说我早晨要吃早点,上早点公司?

甲:那看你吃什么啦?

乙:我要吃侥饼。

甲:上烧饼公司。

乙:我要吃油条。

甲:上油条公司。

乙:我要喝豆腐浆。

甲:上豆腐浆公司。

乙:我要想连烧饼、油条带豆腐浆一块儿吃那怎么办哪?

甲:一块吃办不到,得到三个公司吃去。

乙:那我这一顿早点吃完了,也就该吃晚饭啦,我非要一块儿吃。

甲:一块儿不行,这是制度。

乙:比如说,我要理发,得上理发公司吧?

甲:我们那儿没有理发公司。

乙:那理发怎么办哪?

甲:我们那有推头公司、剪头公司、剃头公司,洗头公司,刮脸公司、吹风公司。

乙:那我要理发发该怎么个手续啊?

甲:先进推头公司,把长头发推下来,出门儿,进剪头公司,剪发,剪完了,站起来,出门儿,进剃头公司,刮边儿,刮完了边儿,站起来,出门儿,进刮脸公司,刮完……

乙:站起来,出门儿,进吹风公司!这不是折腾吗?我不推头,我剃头。

甲:剃头也得按次序来,先进推头公司把长头发推短了,再进剪头公司把短头发剪成头发碴儿,再到剃头公司把头发蹅儿剃光了,再到洗头公司把脑袋洗干净,再到刮脸公司刮胡子,然后到吹风公司吹风!

乙:啊!我剃光头怎么吹风呀?

甲:那也得吹。

乙:我要不吹哪?

合  不吹不行,这是制度。

乙:这不是活受罪吗?我要看戏,大概你们那儿一百万人也都得到一家戏院看去吧?

甲:我们城里每一区有戏院一座,全市有十个大戏院子。

乙:分京戏、评戏、话剧、越剧、川剧?

甲:不,我们那儿就是一种戏。

乙:什么戏哪?

甲:把话剧、舞剧,京剧、评剧、越剧、豫剧、川剧、西洋歌、东洋歌舞伎、西洋管弦乐、军乐队连和尚老道吹的笙管笛箫,都掺在一块儿,创造了这么一种戏!

乙:这种戏什么味儿啊?

甲:你听着既象歌剧,又象话剧、既象京剧、又象越剧,既象中国戏、又象外国戏,什么戏都不是,什么戏的味儿都还有一点儿,你听了这种戏不但等于把中外古今所有的剧种都听啦,而且连西洋交响乐带军乐队连和尚老道放焰口都欣赏啦!

乙:这叫什么戏啊!

甲:这叫统一戏,这种戏有一样儿好处。

乙:有什么好处?

甲:别看我们是一百万人的大城市,有一个作家写剧本、一个导演排戏,全城剧团剧场就都解决问題啦。

乙:怎么哪?

甲:我们那儿有一个统一剧团总团,下而分十个统一分团。这个总团由一个统一作家供给剧本儿,由一个统一导演排戏,排出戏来让十个统一分团来观摩,十个分团一律按照总团演出的样子演出,不许有丝毫改动,全城十个戏院,你不管到哪家儿戏园子,坐在池座里这么一看哪!

乙:各有不同!

甲:完全一样!

乙:那还有什么看头啊?

甲:我们这个城市建设上统一,在文化艺术上统一,连全城的人的起居作息,动作姿态也完全统一。

乙:那怎么统一呀?

甲:我做的就是这个工作。市政府里有一个信号室,我就在那儿担任信号室主任工作,领导着十个信号员,专门掌握全市一百万人的作息起居时间。

乙:嗬,合着一百万人都由你这统一?

甲:哎。信号室里有好儿个电闸,一合电闸,信号儿就响。早六点一合电闸:“门儿——”全市起床,八点钟一合电闸。  “门儿——”全市工作,十二点一合电闸;“门儿——”全市吃饭,十二点半一合电闸。“门儿——”全市午睡,晚七点一合电闸:“门儿——”全市开灯。晚十二点一合电闸“门儿——”全市熄灯。这还不算。

乙:还不算?

甲:街上行人一律排成四列纵队,开正步走,警察在岗樓上喊口令: “一,一、一二一 ……”广播电台在每条街上都安上十个扩音器,从早到晚广播进行曲,“打打打地打打打地打打,打打打地打打打打打打”广播员一高兴:“一二三四!’街上行上好几十万人一块儿喊:“一二三四——”

乙:这是走道儿啊?

甲:不,这是练兵!我哥哥站在市政府大樓上朝下这么一看哪,心里这个乐呀!

乙:都统一了嘛,他还不乐!

甲:基本上都统一啦,可是有一样儿最重要的东西,太不一致了!

乙:什么东西哪?

甲:人!我哥哥这么一看:全城一百万人,怎么长得都不一样啊?

乙:多新鲜哪,是不能一样了!

甲:(学他哥哥): “哎呀!得想办法统一。”

乙:啊?人没法统一!

甲:我哥哥有办法:号召全市医学家、药学家、生理学家,动物学家共同合作,发明一种药。

乙:什么药呀?

甲:统一药。

乙:统一药?

甲:我哥哥心想:要能发明这么一种药,吃下去之后就能把全城一百万人都统一起来,那可就省事多啦!

乙:怎么就省事多啦?

甲:比如说,全城的人就分这么十号儿,每一号儿人的面型,重量,高矮。粗细要完全一样的话,开几个工厂为全市的人制造日用品就都解决问题啦!

乙:怎么哪?

甲:比如说,开一个帽子工厂,分成十号,哪一号人戴哪一号帽子,开一个制鞋工厂,只出一种样子的鞋,分十号,哪一号人穿哪一号鞋。这么一来,领导上多省事啊!

乙:那么这种药发明出来没有哪?

甲:发明出来啦!经过科学家多日的研究,创造,试验,发明出这么一种药来,只要吃下这种药去,人就变样儿。

乙:变成什么样儿?

甲:人分男女两种,每种各分十号儿,孕妇服药之后,生下来的小孩儿也完全一样。才生下来的到一周岁的小孩儿算一号儿,两岁到五岁算二号,六岁到十岁算三号,十一岁到十五岁算四号,十六岁到二十岁算五号,二十岁到三十岁算六号。三十岁到四十五岁算七号,四十六岁到六十五岁算八号,六十六岁到七十五岁算九号,七十五岁以上不管活到多大岁数都算十号儿。属于这一号儿年龄的人吃下药去,八小时之后就变成这一号的统一人啦!

乙:……象我这么大岁数几应该算几号儿人哪?

甲:你今年多大?

乙:三十五。

甲:七号儿。三十到四十五都是七号人,吃下药去之后,凡是从三十到四十五岁的就都变成一个样儿啦!

乙:那么这种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哪?

甲:这种人哪,既不丑也不美,比美的丑点儿,比丑的美点儿,既不高也不矮,比高的矮点儿,比矮的高点,既不胖也不瘦,比胖的瘦点,比瘦的胖点儿,既不白也不黑。比白的黑点儿,比黑的白点儿。

乙:这算怎么一种人呢?

甲:叫统一人。

乙:这种药发明出亲就吃啦?

甲:哪儿能发明出来就吃哪!得做准备工作。

乙:怎么准备哪?

甲:首先建立吃药委员会:市吃药委员会、区吃药委员会、街吃药委员会、居民组吃药委员会。吃药委员会下设六个部——

乙:哪六个部哪?

甲:动员说服部,宣传解释部,组织纪律部、督促检查部、药品制造部,药品分配部。首先在报纸、电台,戏院向全市居民展开宣传解释工作,报上登出十号儿统一人的照片来,街上贴出十号儿统一人的图片来,在剧场里用幻灯打出十号儿统一人模样儿的幻灯来。动员了多少人,到处做报告,解释吃药的意义及其重要性。这么一宣传,有的人赞成,有的人反对。

乙:什么人赞成呢

甲:凡是长得丑的人都赞成。

乙:怎么哪?

甲:长得难看的人,拿统一人的照片儿这么一对,比自个儿长得好看。“我得吃药,一吃药我就漂亮啦,我上算!”

乙:什么人反对呀?

甲:凡是长得好看的人都反倒!

乙:怎么?

甲:长得好看的人,拿统一人的照片么一对呀,“这统一人还不如我长得好看哪!这药我不能吃,吃完药之后变得不如从前啦,我吃亏,不合算。”长得好看的和长得不好看的意见不一致!

乙:这怎么办呢?

甲:动员说服都的工作来啦,动员说服吧!

乙:怎么说服哪?

甲:派下多少人去召开美人大会,规定一个时间,我哥哥在全市美人大会上发表广播演说,解决长得好看的人的思想向题。

乙:这怎么解决呀?

甲:我哥哥往麦克风那儿一站:“全市的美人同志们!你们长得都很美,我们的城市曾经由于有了你们而感到骄傲,因为你们的美曾经给人们以安慰,这在你们来说,是一件非常光荣而幸福的事。但是,请你们不要忘记,在美的另一方面还有丑,由于你们的存在而使丑陋的人相形见拙,他们感觉到他们自己是不光彩的,并且是不幸福的。一部分人荣耀而幸福,而另一部分人不荣耀不幸福,这是一个非常不合理的现象,这种现象应该如何解决哪?唯一的办法就是吃药。吃药之后变成统一人,这种现象也就随之而消灭了。自然,在这种情况之下,你们是要吃些亏的,而光荣是属于吃亏的人的……”我哥哥这么一开讲,大伙儿一听……

乙:这个高兴啊!

甲:这个生气呀!

乙:那怎么办哪?

甲:组织纪律部有了工作啦!规定了一条纪律:凡是借故逃脫吃药者,处以价值相等于五百付统一药之罚金。

乙:他要拿回去不吃怎么办哪?

甲:督促检查部又有了工作啦!督促检查部的工作人员都是由长得特别难看的人组成的。

乙:为什么是由他们组成的哪?

甲:因为他们吃药的积极性最高。一切工作都准备妥当啦,规定在某一天晚上十二点整为全市吃药时间,到了这一天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我哥哥又发表广播讲话,我哥哥在广播里声明:“为了证明吃下药去不但于身体无害,面且有利,我首先起模范带头作用,吃双料的!”

乙:什么?

甲:吃双料的!别人吃一付药,我哥哥吃两付药。到了十二点钟,我哥哥叫我发吃药信号儿,我命令信号员合电闸:“门儿——”全市吃药!一百万人一块儿端起开水一扬脖儿。“咕冬”把药都吃下去啦。咕冬咕冬,我哥哥吃了两回!

乙:双料儿的!这种药吃下去以后什么时候儿变样儿哪?

甲:一点儿一点儿变,八小时之后变化完毕。好,这一天全市镜子脱销!

乙:怎么?

甲:人变样儿,这事新鲜哪,谁都想对镜子看看自己是怎么变的,哪家儿不买个镜子啊?好,这一夜全市灯火辉煌,大街上悬灯结彩!

乙:这个热闹呵!

甲:这个冷清呵!

乙:怎么哪?

甲:全在家里变哪!

乙:到底变了投有啊?

甲:第二天早八点我哥哥通知信号室发信号,我命令信号员合电闸。“门儿“全市起床,其实这一夜谁也没睡,一听信号响,稀里呼鲁大伙儿都跑出来啦,我哥哥到市政府大樓上,拿望远镜这么一看,心里这个乐呀!

乙:都变过来啦?

甲:变啦!一号儿人年纪太小,出不来,街上好几十万人,男女两种,就是九个模样儿; “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九号儿。”

乙:统一啦?

甲:统一啦!  我哥哥下楼到市府门口儿一看,  乱啦!

乙:怎么?

甲:照相馆的人都请愿来啦!

乙:为什么呀!

甲:全市一百万人就是一个模样儿,照十张相片儿一百万人都有啦,照相馆歇业啦,找市里要办法。呆了不大功夫,母亲们都来啦!

乙:怎么啦?

甲:当妈妈的找不到孩子,孩子也找不到妈妈啦,才生完孩子的妈妈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找市府要办法!

乙:这是为什么哪?

甲:孩子生下来都一个样儿,妈妈也都一个样儿,这孩子给谁?大伙正嚷着哪,在这天举行婚礼的青年男女都来啦!

乙:怎么哪?

甲:丈夫找不到老婆,老婆找也不到丈夫啦!俩人一见面儿,男的问。“你多少号儿?”“我三百六十九号儿!”  “不对,我爱人六百七十二号儿。”女的问男的,“你多少号?”“我一万一千三百八十二号儿。” “不对,我丈夫是六十三万六千五百三十一号儿。”满拧!

乙:这可糟啦!

甲:正乱着哪,剧团的人也请愿来了!

乙:剧团为什么请愿哪?

甲:没法演戏啦!剧团没有太小的,也没有太老的,不是青年就是壮年,没有一二三四号儿人,也设有八九十号儿人,就是五六七这三号儿人,全体男同志三个模样儿。全体女同志仨模样,设法演戏啦,装什么不像什么啊!

乙:这可怎么办?

甲:这下子全市大乱!妈妈找不到孩子,儿子找不到妈妈,老婆找不到丈夫,丈夫找不到老婆。爷爷找不到孙子,孙子找不到爷爷,哥哥找不到弟弟,弟弟找不到哥哥,姐姐找不到妹妹,妹妹找不到姐姐,全市喊爹叫娘,呼妻唤子呀!

乙:先工作去吧!

甲:工人没法做工啦,机关也没有法工作了,医院也没法看病啦!戏园子一律停演,铺子一律关门!我哥哥这么一看,“通知信号儿室响信号,命令一百万人一律睡觉,待命行动!我赶紧命令信号员合电闸:“门儿——”

乙:大伙都睡了?

甲:大伙都急了!“哗——”全市人声沸腾跟开了锅似的,弄得乱七八糟!

乙:这怎么办哪?

甲:我哥哥赶紧坐了汽车出去亲自视察,汽车开到哪儿哪儿也不通,赶紧回市政府。回市政府这么一看呀,糟啦!

乙:怎么啦?

甲:出来一百多市长,长得都一个模样,穿一样制服,戴着一样帽子,都在市政府办公室里吵哪,你说你是市长,他说他是市长,“稀里哗啦”桌子也翻啦,“戚尺卡差”,玻璃也碎啦,这下子可坏啦,我哥哥赶紧采取一项紧急措施!

乙:什么措施?

甲:叫全体居民,赶紧找一张自己最大的像片儿缝在帽子上,按像片儿找人!

乙:没有像片的怎么办哪?

甲:有像片的缝像片儿,没有像片儿的缝号码儿,整乱了这么三天三夜才恢复了社会秩序!

乙:每人脑袋上老顶个像片儿也不像话呀!

甲:我哥哥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全市吃解药。

乙:吃什么?

甲:吃解药。再都变回来,吃药委员会暂不撤销,改成吃解药委员会。

乙:这不是折腾吗?。

甲:规定某一天晚十二点全市吃解药,通过区、街、组、户吃解委员会往下一传达这个决定定,有人反对!  

乙:反对呀?

甲:没吃药以前长得难看的人都反对,没吃药以前长得好看的人都赞成!  、

乙:那怎么办呢?

甲:召开全市丑人大会,我哥哥又发表演说,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这天晚上十二点一合电闸,“门儿——”全市都吃解药,到第二天早晨才恢复原状!

乙:全市一百万人都恢复原状啦?

申  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都恢复原状啦。就一个人没复原。

乙:谁呀?

甲:我哥哥。

乙:他为什么没恢复原状呀?

甲:他不是吃的双料儿药吗!我哥哥吃完解药以后,照镜子这么一看,没变样儿,一连儿又吃了两付解药,吃下去之后,再这么一瞧,长得这份儿……

乙:这个好看哪!

甲:这个窝心哪!

乙:怎么啦?

甲:不象人样儿啦!是一号儿的身子,九号儿的屁股,左胳膊三号儿,右胳膊十号儿,左腿二号儿,右腿八号儿,合着是左胳膊一尺半,右胳膊二尺三!

乙:两条胳膊差八寸。

甲:左腿一尺六,右腿二足七。  

乙:两条腿差一尺一。那怎么走道啊!

甲:再往脸上一看哪,更坏啦!

乙:怎么啦?

甲:左半个脸一号儿,——才满月,右半个脸九号儿——七十三岁啦!这半拉脸又白又嫩,那半拉脸全是皱纹!这半拉脸小鼻子儿小眼儿。那半拉脸是眉毛也白啦,挺长的胡子!别出门,一出门谁瞧见谁乐!

乙:那还不乐!  

甲:实在没法工作啦,这才调回来,治丁几个月还没治好哪!

乙:你哥哥这会儿在家干嘛哪?

甲:我哥哥呀?

乙:啊!

甲:早九点至十二点在家养病,下午一点至六点在家写东西。

乙:写什么?写检讨?  

甲:不,写总结。

乙:写思想批判总结?  

甲:不,写城市统一总结哪!  

乙:啊!病成这样儿,还没忘了统一哪?

 (网友bazaar提供扫描件,大楼东识别、整理。2005/10/27)

相声巨匠何迟的悲惨人生:被打断双腿,撅折胳膊,瘫痪在床20余年

 小鸡小鸡bilibili 真实的呐喊 2023年02月19日 00:01
马三立经典名段《似曾相识的人》《买猴》《十点钟开始》,出自曲艺大家、文学家何迟之手,最早作为剧本文学发表于《北京日报》,经马老整理加工后搬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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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立的命运因此与何迟有了瓜葛。1958年,马老被划分为右π,下放农村22年。对于这件事,原天津广播电台文艺部主任王济(经事人)有不同说法,曾多次声明马三立的右π跟《买猴》无关。

王济称,马三立的遭遇是七分天灾,三分人祸。当时神州大地刮大风,文艺界流行自我揭露,所谓“交心”。马三立由于有文化,写得深刻了些,被抓到把柄。加上当时各单位分派指标,要凑人头,老实巴交的马老就稀里糊涂进了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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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迟比马三立早一年,惹祸的也不是《买猴》,而是尺度更大的《统一病》。

创作《统一病》的动机,我们来看下何迟本人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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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给《曲艺》杂志后,何迟开始后怕,要求《曲艺》先不要发表,先寄给中宣部审核。然后果然炸锅了,经讨论大家一致认为,《统一病》是“对社会改造和城市工作的严重诽谤”,何迟是万恶不赦的右π分子,其策划创立的“春天喜剧社”也一并遭殃

“春天喜剧社”成立于1955年,由导演吕班、剧作家何迟策划而成,两人都是当时的风云人物,其合作被誉为“吕何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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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迟遭殃后,“春天喜剧社”受到牵连,其制作的《未完成的喜剧》还没公映,就横遭批判。为求自保,吕班开始了长达数年的自虐式“自白”。

在《我的罪恶与检讨》中“承认”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与何迟、沙蒙搞小圈子,数次密谋诋毁时政;“揭露”何迟是个唯利是图的野心家,且私德败坏

何迟感叹地对我说,生平只有一个女人,因为我和他说过我在旧社会有过很多爱人;

何迟招摇撞骗,在杭州赶上食品展览会开幕,冒充首长进去吃了一顿饭,临走批评人家菜做的不好。

“春天”另一个核心成员王震之,对吕班、何迟进行了无情的揭露。而此时的何迟已经被驱逐到农村从事重体力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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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迟做过胆囊道手术,身体虚弱,干不了体力活。下放农村后,分给他的都是其力不能及的重体力活,对其身体造成了致命的摧残。

劳作期间,不堪重负的何迟,曾一度“累死”在庄稼地里。一块下放的老右们为何迟求情,要求赶紧送回城市就医,否则会死在地里。

1961年,何迟得以平反,回到天津市继续从事文艺工作。渡劫归来的何迟没有去医院看病,而是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文艺创作。

1962年,何迟创作并发表了相声剧本《高人一头的人》,京剧《三喜图》《碎玉记》,梆子剧《蝴蝶杯》,评剧《范玉銮》,话剧《狄克的生日》以及几十篇短文,迎来短暂的事业第二春。

1963年,由于久病不医及过度劳累,何迟十二指肠后壁穿孔,胃肠功能紊乱,自费切除十二指肠和半个胃,10年内第二次做了手术。

享受完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大的暴风雨来了,何迟受到了超越人类极限的肉体虐待,开始了20多年的人生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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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怪气中的罗大佑

16年后回顾这段经历,何迟自嘲地说是“自作自受”。他去上班,看到办公室挂着醒目的标语——打倒Jude老混蛋!何迟的脑子“轰一下就炸了”,热血上涌,决定为老人家主持公道。

何迟写了一份大字报,批评“大聪明”们做法过火,不符合政策,提出要跟他们辩论!这份大字报,几乎惹来了杀身之祸。

“大聪明”们对他进行严刑逼供,猛击何迟太阳穴36拳,一直把他打得晕死过去;棍棒皮鞭撬不开他的嘴,便用“压杠子”的极刑继续折磨,何迟的骨筋几乎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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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杠子

在非人的折磨下,何迟的双腿彻底废了,瘫痪在床20余年直到去世;两条胳膊也几乎废掉,使不上劲,写几十个字要冒一头汗。

迟还患上了罕见的“恶性神经性痉挛症”,不能受到任何刺激,稍有响动便立刻抽作一团,四肢僵直,掰也掰不开,像万把钳子捏着一样,疼痛难忍。这个病一日发作数次,一次持续一两个小时,邻居们看了受不了,说“活着不如死了”。

但何迟还是凭借惊人的毅力坚持了下来,4年后战胜病魔,获得重生。但此时他的四肢已经严重萎缩,全身只剩皮包骨,已经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1982年,何迟的老友古立高去天津探望,见到何迟后愣在当场,半个小时说不出话,眼泪夺目而出——当时的何迟,竟然萎缩地像只有半截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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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痪在床的何迟也曾颓废过,但很快振作起来,继续从事文艺创作,并积极锻炼身体,渐渐的身体有所好转,双手有了点力气。

然而1979年的一次治疗,浇灭了何迟最后一丝希望。暴风骤雨虽然过去,医院对何迟这个“老右”却依旧不友好,在为其伸展四肢的时候用力不当,竟把一只胳膊折断成三截!

从此,何迟的双手彻底废掉。但他依然没有放弃,用口述的方式创作了100多首诗歌,和长达28万字的自传——《何迟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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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孟祥与何迟

有人说何迟是中国的保尔柯察金,个人认为,这个评价还远远不够。何迟老的长达40多年的创作才华,超越人类极限的精神力,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也是极其罕有的存在。

谨以此文,为何迟先生树碑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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