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靠在公寓的破沙发上,胸口的神经接口芯片像个不老实的小混蛋,嗡嗡作响,像在跟他较劲。窗外的上海夜景像个不睡觉的怪兽,霓虹灯的红光淌进屋,化作血色的潮水,淹没他的眼。他揉了揉太阳穴,手指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掏出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像被塞满了湿棉花。
那锈红的旋律又在闹腾了。
它从他心脏深处钻出来,暗红的光,缠着炭黑的线,像铁丝网勒紧他的肋骨。每次心跳都像扔了块石头,砸在他胸腔里,溅起灰色的涟漪,带着铁锈的腥味。他闭上眼,想让它消停,可它偏不,像个倔老头,非要让他听清楚。
“Life is like a Wi-Fi signal, man—just when you think you’re connected, it drops.” 他低声嘀咕,记起网上刷到的一句俏皮话。可这会儿,他的心脏信号压根儿没掉线,反而吵得他头大。
冠心病这破玩意儿,像个不请自来的房客,赖在他身上不走。四十二岁,年纪不大,可他觉得自己像被岁月偷了二十年。心理压力像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丢了工作,朋友圈安静得像坟场,老妈的电话他都不敢接,怕她听出他声音里的慌。“Keep calm and carry on,” 英国佬的名言在他脑子里转,可他哪来的 calm?每天想着“heart attack”可能冷不丁冒出来,胃就拧成一团,像吞了块生铁。
药更是个坑。
β-blockers(β受体阻滞剂)让他整天像踩在云上,头晕得跟喝了二锅头似的,手脚冷得像泡在冰水里。阿司匹林也好不到哪去,胃里像点了个火炉,烧得他半夜蜷在床上,汗把床单都浸透了。有时候,胸痛和胃痛混一块,分不清是心脏在闹还是药在作妖。反正都是痛,痛得他想把心掏出来,喊一句:“Give me a break!”
可医生不光开了药,还塞给他一堆“生活方式改变”的建议,像念经似的:戒烟、少油、每天走路、stress management(压力管理)。还让他报名 cardiac rehabilitation(心脏康复),说是有专业团队帮他“重启”心脏。林哲当时翻了个白眼,心想:“重启?我又不是台电脑!”
但他还是去了。
康复中心在浦东,玻璃大楼亮得像个 sci-fi(科幻)片场。第一次 session(课程),护士让他踩 treadmill(跑步机),心率监控器贴在胸口,像个小间谍。林哲走得慢,汗珠子往下掉,胸口的锈红旋律低鸣,像在跟他较劲。他咬牙坚持,耳边回响着教练的话:“One step at a time, Lin. You got this.”
生活方式也得改。
他把烟戒了,尽管每次路过便利店,烟草味还是像老情人似的勾他魂儿。油腻的红烧肉换成了蒸菜,啤酒换成了白开水,晚上十点前上床,活得像个苦行僧。可这些改变让锈红旋律稍微安静了点,像暴风雨后海面平了些。
今晚,他又打开神经接口,芯片嗡鸣,像在跟他打招呼。屏幕投射出数据:heart rate(心率)、blood pressure(血压)、oxygen saturation(血氧饱和度)。冷冰冰的数字,像在提醒他:你还是个病人。但林哲不甘心当病人。他想当个 fighter(斗士)。
他闭上眼,让芯片放大信号。
联觉的世界炸开了,像 fireworks(烟花)。心跳是暗红的光,串在炭黑的线上,散发铁锈的腥味。收缩时爆裂成紫色火花,刺痛指尖,像针扎;舒张时沉重如铅,压得喉咙发紧,像被人掐住。他低哼,声音像叹息,触发蓝色波纹,凉如薄荷,盖住紫色火花。
心理压力像个鬼,黏在旋律上,涂抹一层黑色的雾。失业、孤独、老妈的担忧化作湿泥的霉味,缠绕暗红的光。每次想到“what if I don’t make it?”(如果我撑不过去?),旋律就裂开,发出尖锐的蜂鸣,扎进太阳穴。
但林哲的模式识别像把钥匙,打开迷雾。
他看见心跳的轨迹,暗红的线折叠、重复,组成不完整的螺旋。胸痛是节点,标记血流的阻塞,但节点间有节奏,像首诗。他追踪这些节点,发现裂缝藏着他的生活:老妈的笑、大学熬夜的咖啡、没说出口的爱。
他敲击手指,哒-哒-哒,蓝色的薄荷波纹扩散,驱散黑色雾气。心脏康复的步伐、饮食的克制,都在旋律里留下痕迹,像补丁,修补螺旋的裂缝。
林哲手指滑向芯片面板,输入新指令,解析旋律频率。屏幕闪烁,螺旋放大,裂缝透出星光。一行文字跳出:“信号同步。心弦的歌者,准备接收。”
他的胸口一紧,胃里烧着火,头晕得像飘在云上。
但他听见那句老话:“The heart has its reasons, which reason knows not.”(心有其理,理智难知。)
他不是病人。
他是心弦的歌者。
林哲深吸一口气,按下“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