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干吗非得把它打死,用你手里的书轻轻把它送到窗外不就好啦。”埃文正在一边等计算结果一边在电脑上玩游戏,看见他的同事马提欧斯“啪”地一声用手中的杂志,把那只在房间里已经转了好几圈的马蜂打得不再动弹 了,觉得他这样做是多余的。
“这马蜂呢,你打,它死。不打,叮人一口以后也是要死的啊。”坐在同一个办公室的晓强也参加进来。
“那你们说,这马蜂它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马提欧斯对埃文的同情心很不以为然。
“你活着的意义又在哪呢?最后不也还是要去见上帝。”埃文慢慢吞吞地反问道。
其实埃文的专业是数学,晓强的教授是研究生产规划和管理的。他是从其它所转来的,来这里后继续写他的论文,应该和晓强差不多时间毕业。那个马提欧斯在所里算是老资格了,一个博士学位做了八年,用他自己的话说在所里要算爷爷辈了。虽然小孩子有两个,大的已经八岁他也还没有结婚。他的目标是想当教授,但是所里有人说他是怕走向社会,在大学里面可以自说自划,不怎么受管制,而且德国的教授是终身职业的。他们三人同一间办公室,平时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但是需要的时候也会互相帮个忙。
“我去图书馆查个资料,有电话帮我听着点啊。”晓强整理起桌上东西准备离开一下。
“你刚才没在,秘书才来通知过,今天下午3点开会,由舒尔茨教授主持。”埃文对晓强说。
“怎么是舒尔茨教授?”晓强有点奇怪,这就意味着所里要有变动了。
和珊玉分手后,蓝天思前想后,快到傍晚的时候已经想出了个大概,心里也感到轻松了许多。路过超市,进去买了半公斤五花肉,一根黄瓜,两个红柿子椒,又买了一把葱。平时她还要比较一下价钱,现在爽快地付钱拿了就走。
回到宿舍,打开橱门,翻出特意留起来的那包黄酱,拿出一汤匙放在碗里用水先泡上,葱姜蒜洗净切碎,肉切丁。蓝天平时不做饭,也不大会做,通常是给晓强打下手。除了包饺子,她会做的拿手菜就是炸酱面。记着妈妈教她的锅里油热先放切碎的葱姜蒜,再加肥肉丁,煸出油之后再把瘦肉丁和泡开的黄酱放下去翻炒。香喷喷的酱炸好了,黄瓜和柿子椒分别切成细丝,排在盘子里红绿相映倒也成趣。再把橱顶上还剩半瓶的五粮液拿下来准备好,她知道晓强好这一口,虽然平时要等来了客人才喝点。往常不是周末的时候,他俩晚餐多数也是和德国人一样,面包起司火腿肠。知道晓强喜欢吃那种不过凉水的锅挑面,就掐着时间先把锅里水烧开,准备等他一进门就下面。想像着晓强回来看见桌上他最爱吃的炸酱面脸上的馋相,蓝天心里不由喜孜孜地。
“蓝天,今天谁过生日?这是什么啊?”托马斯夹了一个黑面包走进厨房。看见桌上的酒瓶和炸得油光光,黑亮亮的那碗炸酱,用鼻子嗅着厨房四处弥漫的香味问道。他认识那瓶五粮液,那次晓强过生日请了朋友也请了他,他学着晓强一口喝干了小酒盅里的酒,马上大叫:“这是什么东西酿的?怎么臭臭地?”晓强说:“你老外了吧,这可是好酒啊!”蓝天在一旁笑他:“托马斯要不是老外那谁是,他还说你是呢!”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见托马斯问她,蓝天马上想起那天西红柿鸡蛋面的下场,赶忙对他说,这个东西你不喜欢吃的,一股怪味,就像那酒一样,对我们是好东西,但你是受不了的哦。托马斯将信将疑地还是去切他的黑面包了。
炉子上的热水开了三滚,晓强还是没有回来。那天晓强既没按时下班,也没打电话告诉她今天晚回来。蓝天等的有点焦急,但又不愿意打电话到他所里。因为德语不好,有时对方一声哈罗,只要听出不是晓强,她也会马上挂掉。因为紧张,往往除了他在和不在这两句简单的回答她能听懂,其它的都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有一次人家说完了,她没听清,对方就挂了,弄得她心里憋屈半天。但是今天晓强是怎么回事呢?她走到电话那里又回到厨房,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去拿起电话。听着电话铃一声接一声地响,那边就是没人接。正在这时她看见刚上楼的晓强。
“你今天晚回来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我等得都着急了,快去换了鞋洗个手来吃饭。”蓝天上前接过晓强手里的公文包。
“蓝天,我现在不想吃,只想歇一会儿。”晓强进门鞋一脱就倒在床上。
“哎,这人,你不饿我已经饿啦。上一天班还会不饿啊,快起来洗手吃饭去。”蓝天硬拉他起来。
“你饿你就先吃吧,我真的不想吃。”晓强躺在那里无精打采地回答。
“哪儿不舒服吗?还是今天遇到什么事啦?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不对劲儿呢。”蓝天说着,又去用手背试试晓强的脑门好像没事儿。“走吧,今天有好吃的等着你。”蓝天推着他的背进了厨房,“坐那儿,茶给你泡上了,我这就给你下面。”
“还没下就别下了吧,蓝天,我真的不饿。”
“你要是早打个电话回来我都已经下好了等你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蓝天一边下着面一边问。
“今天怎么想起来做这个的,我倒真是饿了。”晓强这时才看清桌上的炸酱面和五粮液。
蓝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拿了两只酒盅斟上,“晓强,来,咱俩先喝一口。”
“饿了,今天不想喝酒。我想吃面。”
“好叻,面来了。”看着晓强狼吞虎咽地一会儿把满满一大碗面都吃了,蓝天心里挺开心的。
但是看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把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
晚上躺在床上,晓强看着蓝天的眼睛说,“如果我现在拿不到博士学位,咱们怎么办?”
“怎么会呢,不是说马上就可以约考试时间了吗?舒伯特已经要回来了吧”听到晓强这样说蓝天有点吃惊。
“回来了,但是没有到所里来,他住院了。”
“为什么?严重吗?”
“好像挺严重的,以前就有心脏病,这次要手术。”
“那你的考试怎么办?”蓝天这才明白为啥晓强有心事,她靠过来枕在晓强臂弯里。
“我也不知道。今天所里刚开过会,是另一个教授来主持的,很可能他会接管,如果舒伯特不能如期回来的话。”晓强有点茫然。
蓝天听他说过,如果现在拿不到学位,以他原来国内研究生的资历是不够的,因为他连德国硕士都没有读,是直接读的博士。现在是僧多粥少的时候,毕业的还找不到,如果他不能毕业的话,那就更渺茫了。剩下一条路就是回国,但真要这样,这几年就算白白耽误了很多时间,而且签证什么的问题都会无法解决。
“咱们什么时候搬家?”晓强问道。
“你忘啦?就下个星期四啊。”
“那咱们还搬不搬呢?”
“别着急,你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就是舒伯特住院,他也要出院的,再说你们所里其他人也有这个问题啊。”蓝天从来还没有看见过晓强这样犹豫不决,感到这时他会更需要她。
都说男人比女人强,但是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女人的心理承受力通常要比男人强得多。或许女人自己独处的时候感情容易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但如果和男人在一起,尤其是男人脆弱时,女人往往会更冷静。虽然才三个月多一点,蓝天却成熟了许多。尽管语言的原因,她对晓强还很依赖,但她已经开始学会了分担责任。
“是啊,舒尔茨教授应该也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还要拖多长时间…”晓强语气中很是无奈。今天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别想了,不是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吗,总会有办法的,还是早点睡吧,你今天够累了。”蓝天关了台灯,在晓强眼睛上吻了两下,然后睡到自己的枕头上去。一会儿就从晓强那里传来酣声。蓝天觉得桌上的台钟滴哒滴哒的声音从未有过的那么响,虽然闭了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本来想说的话也一直没有说出口。
那晚,她第一次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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