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医生,中医名医,会治各种疑难杂症.赫医生行医出名是在国内某市。几年前,赫医生来到美国,在某超市座堂问诊。每天早上九点差十分,赫医生准时从附近的公车站下来匆匆走入超市。赫医生总是斜背一个旧式挎包,走起路来脚底生风,双腿摆动的频率比常人快一倍。
赫医生是李士的朋友,李士初到美国时,不小心感染了点风寒,流泪打喷嚏不止。当时,李士的医疗保险还没办下来,看着望而生畏的高价医疗费用,李士打算抗一抗也就过去了。一日,李士到超市买菜,于入口处看到中医问诊的牌子,那正是赫医生坐诊的中医诊所。李士和中医一搭话,听出老中医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番问候之后,李士说了自己的病症,赫医生为李士号了脉,翻了眼皮看了舌苔,赫医生确诊李士得的是急性鼻炎。李士忙说,他被慢性鼻炎困扰多年了,可感觉上这次与以往鼻炎发作有所不同,赫医生说,他这次是慢性鼻炎急性发作,赫医生开了药,他给李士打保票说,他的处方可以药到病除。
李士回到家煎了药服下,在此之后的两天里,李士一直忙乱地周旋在床头和洗手间。等到李士腿上有了力气,他跑到赫医生处讨说法。李士进门看到赫医生正眯着眼给一个白人小姐号脉,李士本来有点气,但当他看到居然有白人也来看病,先就对自己的想法有了几分的怀疑,本来带气的话就多了几分客气。等到赫医生空下来,李士小心地问赫医生,急性鼻炎为什么给他吃泻药,是不是拿药时和别人拿混了。赫医生告诉李士,他开的那是排毒的药,一旦李士把肚子里的毒气一古脑的彻底排掉,他将不再受鼻炎的困扰。 因为一时空闲,赫医生和李士又聊了一会儿天,当赫医生得知李士还有个妹妹在美国读书时,就开始为李士的妹妹张罗对象,对象是一位有绿卡的中餐馆老板。以后,每次李士到超市买菜,赫医生都会催促李士带妹妹的照片来,中餐馆老板等着看 。
李士住在一个两居室的公寓。李士刚到美国读书时,租不到公寓,虽说父母在国内做生意,李士的银行存款也不少,李士愿意押六个月的租金,因为没信用记录,公寓的管理人员还是不肯将房子租给李士,后来李士找朋友出面担保,签了一大堆文件才算把公寓租到。李士在公寓住了半年之后,另寻到一处更理想的住处,听到李士要搬家,赫医生赶来帮忙。
赫医生看到李士住着两居室的公寓,公寓院中还有游泳池和各种健身体育设施,他讶异着李士一个学生可以租这么贵的住房。 赫医生从震惊中冷静下来,他算了一笔帐,公寓虽说贵了点,如可以合理利用,说不定比他在私人住家租用房间还要划算。当公寓的工作人员到李士的宿舍做检查时,赫医生向李士表达了有意租下那套公寓的愿望。赫医生学的是中医,出国前没有学过英文,到美国后,他主要服务于华人社会,所以他的英文一直不太灵光。应赫医生的要求,李士向公寓工作人员说明了赫医生想租房的愿望,管理员问赫医生持什么签证,李士转向赫医生,赫医生想了一下对李士说,你告诉他,我是特殊人才正在等待。李士不解,细问之下才明白,赫医生是B1逾期不归,目前正在等待非法移民大赦,李士大吃一惊,好在管理员不懂中文,李士只好告诉管理员,赫医生是H1。 在他们说话的当尔,赫医生已将两间卧室加客厅走了一圈,他用步子丈量了房间尺寸,他告诉李士,他准备把房子的墙壁打掉,把这套公寓分割成四小间租出去,一间至少可以住两个人,赫医生准备当二房东了。李士吓得脸煞白,管理员问赫医生说的什么,李士忙说夸房子好呢。知道了赫医生的处境,李士当然不敢帮赫医生租房了,要是赫医生领一帮非法移民入住,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麻烦,赫医生胆子太大了。
傍晚,李士请赫医生一起饭。李士开车去了常去的中餐馆,他们于停车场看到中餐馆老板正在和一个红着眼圈的男人讲话,听口音,又是一个老乡。李士是中餐馆的常客,中餐馆老板看到李士就打招呼,快劝劝你的老乡吧。李士就上前搭话,知道红眼圈的男人竟然和他来自于同一个城市,这是李士到美国后遇到的第二个老乡,这位老乡到美国还不到一个礼拜。 这位老乡在国内下了岗,眼看儿子明年要上大学,以儿子的成绩有望上个名牌大学,夫妻俩正为儿子的大笔学费发愁,这时刚好听说有门路可以来美国,夫妻俩个卖了房,又向亲戚朋友借了几万元,花了二十几万元人民币买了两个B1签证,夫妻二人将儿子寄养在亲戚家,两口子提上两个大行李就到美国淘金来了。两个行李里提的不是别的东西,是两箱子中药,两口子都有慢性病,听说美国医药贵,两口子带了一年的药。本来两口子打算拼上一两年挣上一笔美金,儿子的学费有了着落,生活就可以无忧了。不想,到美国一看,没有合法身份只能打黑工,要挣几万美元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男人还好,很快在这家餐馆找到了工作,女人的工作一时还没着落,他们的住处则是一套房挤着一二十个打黑工的工人。男人开工的第一天洗了一天的菜,累得直不起腰,在国内从没干过这么累的活,一时想念儿子,想想渺茫的前途,悲从中来,躲到餐馆外掉起眼泪来,餐馆老板出来劝道,念他初来乍到,给他的那份工作是最轻松的,付的工资也不低,他应该是幸运了。李士听了老乡的遭遇,唏嘘一番,劝了一阵,知道也帮不上更多的忙,能做的也只有道一声珍重。赫医生则说,兄弟,站直喽,别趴下,美国可不相信眼泪。
到了中餐馆,也许是受了老乡一番话的刺激,赫医生话多起来,他向李士说起他的美国行医经历来,当年他持B1签证到美国,一晃好几年过去了,也曾艰难过,自从坐堂问诊一来,每月可挣五千美金,他每次领了工资直奔华人邮寄点,把钱寄回国内。他并不担心被遣返,挣的钱都寄到国内了,说走就走,也不会损失什么,赫医生对自己目前的处境相当满意。他唯一的希望是能再多挣两年钱,把女儿的学费攒够,将来女儿中学毕业了,可以来美国读书,不用自己辛苦打工,还可以有车开有好公寓住。 听了赫医生的话,李士有点儿感动,呛了一口可乐,直觉一口气冲上来刺得眼睛生疼。
以前,在李士的眼里赫医生是个奇人,总可以出口成章,这时抬起头再看赫医生,赫医生变得可亲了。赫医生问小李的鼻炎如何了,李士一想,自从吃了赫医生的药以后,鼻炎有半年没发作了,赫医生真是个神医。 谨以此文献给为儿女操劳的父亲们!
后记 近十几年,许多的华人来到美国,虽有艰辛,大多数的人可以凭借自己的技术和勤奋很快过上安定的生活。可有一部分人,他们属于非技术人员,很多人通过逾期不归的形式留在美国,由于语言的障碍,使得他们无法和美国社会接轨,他们依赖华人圈子生存,用以往在国内积累的社会经验在这个与中国完全不同的社会上闯荡,有些人已经滞留十几年,他们没有身份,拿最低的工资,我为他们那种顽强的生命力叹服又叹息。
空空 2004·6·19初稿于美国 2005。11。7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