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婷自从走红以后，身价百倍，不但画作抢手，就连她在作画之余写的杂文短评都是各大媒体争相索要的稿件。语婷从此便飘飘然如入云端，时而激昂文字，时而指点江山，反正写什么都有人要。正值春风得意时，一连串的旋涡暗涌已悄然逼近语婷。
一、遭追随者迷恋，语婷先喜后忧
在语婷的画作被收藏家们竞购之际，有一位名为“我心”的语婷迷却一直在收集语婷的各种言论。在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各样的语婷语录，什么“俺是不痛苦到灵魂发抖，湿不出块地方的人”；“一个人知错就改是勇士，没错能容是丈夫”；“虽然没有一支烛可以过夜，没有一朵花可以留香，但是我曾经有过美好、温暖、芬芳”；“有什么比感恩更令人幸福，有什么比接受感恩更另令人欣慰的呢？ ”，等等。
这位语婷迷就在收集语婷语录的过程中开始暗恋语婷了。他把语婷的大头像挂在床前，背诵语婷的每一句名言，看着语婷相里的微笑过着一天又一天。但后来他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决定亲自上门去寻找他心中的偶像。
经过百般打听，他找到了语婷的住处，那是一个建在半山上的警戒森严的豪宅，陌生人一触及围墙就可引发警鸣大作。在那段时间里，人们经常可以看到这位年轻人总是手捧一束玫瑰，站在那围墙的门外等着语婷出入豪宅时向她献殷勤。他就这样在风里雨里霜里雪里站着，等着，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我心的狂热举动终于打动了语婷。有一天，语婷走出了那扇大门，亲自接受了他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语婷顿时领悟到：女人就象美丽的花儿，男人的爱象浇花的水，没有水的滋润，再美的花儿也会干枯和凋谢。但在感激之余，本能告诉语婷，为了保持自己目前红到发紫的名声，必须立即摆脱这个穷酸小子。于是语婷让下人转告我心：他必须从语婷的视野里消失。就这样，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心碎的男人。当然语婷对自己的绝情之举也很内疚，为此还节食三周，顺便减了肥。
二、遇合伙人背叛，语婷祸从天降
在语婷后期的事业发展中，有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名字叫永恒。永恒既是一位收藏家，也是一位斤斤计较的商人。他在语婷出名之前就与她签定了一纸合同，包揽了语婷所有个人画展的商机。根据合同，永恒将在30年内与语婷平分个人画展的全部收入。由于永恒精于算计，在世界各地频频举办画展，倒也为语婷带来了不菲的财源。
可自从开始写杂文和短评之后，语婷又有了新的财路，而且各大媒体向她支付的稿费是越来越高，诱得语婷开始幻想起亿万富姐的幸福生活，因此萌生改行当作家的念头。语婷的这个想法对永恒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永恒得知此情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要设法阻止语婷向作家方向发展。为此永恒绞尽脑汁，终于心生毒计一条。
经过严密部署，永恒看准了语婷的一篇短评。语婷的短评是针对另一篇题为《和别人的老公在床上的感觉》的散文。这篇散文以色迷迷的题目为诱饵，写下一位母亲如何喜爱自己的幼子，其中 “别人的老公” 指的就是她那位还在尿床的儿子，文章的最后一句更是挑逗性地写道：“想歪的人面壁去！”语婷从善良的角度出发，认为这篇文章很是幽默，还以此为引申大谈她的抖包袱理论，这显然与公众的理解大相径庭。本来作为学术观点各抒己见也无伤大雅，但精明的永恒紧紧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利用人们厌恶故弄玄虚的心态，大造舆论，收买众多文人墨客用各种笔名在大小报刊对语婷群起而攻之，贬斥之词源源不绝。
语婷还从未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非难，难免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情急之中想起了曾经帮助过自己的老乡北京，便连夜打通北京的电话。岂知连北京都被永恒收买了，反戈一击痛斥那篇散文属于黄色作品，弦外之音是语婷在播散下流文化。就这样，连最信任的朋友都背叛了她，语婷顿时体会到什么叫孤立无援众叛亲离。绝望的心情使她终日以泪洗面不思三餐，进一步巩固了减肥的效果。
三、在绝望中挣扎，语婷心态巨变
人们在绝望之后伴随而来的常常是仇恨。这次舆论风波使一向积极乐观的语婷不得不重新思考人生态度。那些琅琅上口的复仇格言竟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报仇雪恨，有仇不报非君子，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想用某种方式向全社会通告：她被全社会误解了冤枉了，她的好心没有得到好报，全社会欠她太多了，她因此要教训教训这个不公平的社会，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想到复仇，首先进入语婷脑海里的就是马加爵，那位为了报复社会而残杀四位同窗的大学生。可再一想到马加爵后来为了逃避追捕而跑到海南岛当乞丐，语婷又犹豫起来了。虽然儿时的她曾经觉得自己也可以当乞丐，但彼一时此一时，如今穷奢极侈的语婷怎么肯再去屈尊行乞呢？
在毫无头绪之际，语婷开始怀念起辣辣，那位曾经提携过她的、黑白两道通吃的传奇人物。这些年来，辣辣的黑道生意是越做越大，早已忘却了什么诗歌创作文学翻译。他长期往返于意大利的西西里和美国的迈阿密，拥有两架由波音777改装的私人飞机，个人资产已超过60亿美金。由于辣辣为富不仁，所以有越来越的冤家想置他于死地。有一位辣辣的死对头更是干脆改名叫半块砖头，天天在龙坛埋伏，等待着辣辣一露面就往死里砸。为了免遭行刺，辣辣乾脆长期生活在私人飞机上，一年里至少有300天在空中度过。
语婷颇费周折才在电话里联系上辣辣，除了向他大吐冤情，更向他透露自己报复无门的苦恼。辣辣毕竟是黑道行家，只想了想，就轻声提醒语婷一句：“你应该还记得黄世仁吧？”语婷一听这话顿时心领神会喜上眉稍，一个报复计划就在心中形成了。 四、向全社会报复，语婷绝地反击
多年来有许多社会名流通过各种途经向语婷索取真迹，语婷总是有求必应，因此这些绅士名流多半都拥有语婷的画作或赠言。在语婷横遭非难的关头，这些名流却不知所踪。语婷的报复计划就这么简单：突然登报宣布所有得到她的真迹的社会名流必须付费，否则将吃尽官司。
这一公告非同小可，整个上流社会顿时乱成一团，留下语婷一人在暗中窃笑。
最先被吓得双腿发软的是车行老板小七。他上个月刚从银行借贷开了一家车行，还没卖出一部新车，就碰上了语婷追债的公告。对于颇为迷信的小七而言，生意开张伊始就有人追债那绝对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为了让这股晦气尽快消失，他只好忍痛把一部最新款式的越野吉普车送给语婷抵债，只图破财消灾。得到了一部新车后，语婷就觉得自己干起黄世仁的行当也很有斩获，便再接再励、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地去找其他名流追债了。
欧澜是语婷找到的第二个债主。这位大银行家的掌上明珠平时熙指气使自视高贵，突然听闻有人前来讨债，惊讶之余更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欧澜毕竟是大家闺秀，颇有城府。她心想，如果以市价给语婷一笔钱还债虽然方便，却还是留下自己曾经欠债的坏名声。为此她动用其父的银行资产，用黄金白银各百两，请高人雕铸成一诩诩如生的金银大菠萝送给语婷，明里是馈赠，暗里当还债。语婷一见这稀世珍品便乐得眉开眼笑，所有债务当然也就一笔勾销了。
并不是每个债主都有能力偿还债务。最可伶的就是笔名为小小的大诗人。小小多年以前曾经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向语婷索得一幅个人肖像。别看小小后来在诗歌创作上远近闻名，但那些无病呻吟的华丽词汇并不赚钱。小小因此过着越来越清苦的生活。得知语婷要派人来追债，小小只好躲到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避难。岂知后来替语婷追债的都是辣辣手下的精锐打手。原来辣辣看到语婷的讨债行动收获颇丰，就主动提出帮助，无非是想分一杯羹。语婷正缺打手，便欣然接受协助，还答应了辣辣的条件：今后所得债款分三层给辣辣。这些精明的打手很快就打探到小小藏身的地点，在一个深夜里突击包围了那座仓库。
当小小被打手们从仓库的角落里揪出来时，只见他上身赤裸，下身穿着一件破旧的西裤，无不感叹地大声问到：“我是一个非常贫穷的人，所有的只剩下隐私和尊严 ，你还要把她们索去吗？”打手们一听就面面相嘘，觉得这诗人就是不一样，虽然落魄不堪但说起话来跟诗朗诵似的。可打手们还是不太明白小小的意思，就问道：“你说的隐私和尊严是什么？”小小无奈地指了指下身答曰：“就是我身上穿的这最后一条裤子啊！”鉴于小小的裤子是男装裤，拿回去给语婷也没有用，打手们只好悻悻然放走了小小。
语婷的讨债行动引起中央震惊的直接导火线是村夫子。村夫子与一般的老学究不同，是位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俊俏书生。他刁然一身，为人清高，立志济世扶贫，几年前就把祖传的房产变卖，将全部所得带到一个穷山僻岭盖了一所希望小学，自己既上课又敲钟地当起了唯一的一位教职工。他随身所带的名贵物品只有那幅语婷在十年前为他所描的肖像。当他在旧报纸上看到语婷追债的消息时，已经是城里的上层名流忙乱了一个月之后的事情。想到自己一芥穷教师，哪来的巨款还债？村夫子便写信给语婷请求宽限几月。语婷原本已经忘记这位深居僻岭的读书人，看到来信时才想起还有这一位债主，真是自投罗网。语婷旋即复信要求村夫子立即还债，还讥讽了他一通什么有债不还非君子之类。村夫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便连夜写信给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全国人大、全国政协、中顾委等等中央党政机关，言之凿凿、声泪俱下地递送了这样的诉状：“语婷在龙潭巧列名目，私设赋税，敲诈勒索，大肆诈取民脂民膏，已经闹得龙潭怨声载道，眼看就要官逼民反了。”并表示如果党中央国务院不立即制止语婷的讨债行动，他将一直上访到北京中南海。
夫子的告状信寄出一周后，就被村里的干部叫去谈心，主要是传达上面的指示：党中央国务院是不会去处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民事纠纷的，如果村夫子坚持上访，将以扰乱社会治安和颠覆国家政权论处，轻则坐牢20年，重则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村夫子遭到这当头一棒，倒是清醒了不少，回家之后乖乖地筹划如何还债。其实他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舞文弄墨赚点稿费了。于是他使尽浑身解数开始了那举世闻名的诗歌创作，从而写下了留芳百世的系列诗篇。兹摘录其中一首以飨读者：潇潇秋雨隐三泾，杯酒释别伫长亭； 此去西关知音少，置琴再拂予君听。 五、被三真人感化，语婷良心发现
当夕阳的金辉撒满语婷豪宅所在的半山时，总能让经过此处的人们心情格外舒畅。语婷经常就在这个时候驱车回家。一天傍晚，语婷在车里一边欣赏美丽的暮色，一边为自己讨债的恶作剧扬扬得意时，突然被远处一座新建的亭子惊呆了。这么别具一格的亭子怎么以前没看见过？语婷决定前去看个究竟。
那是一个建筑考究的七角风雨亭。亭圆顶，双重檐，七柱支撑，纤秀空灵，既古朴又矫情。亭中央竖一石碑，正面镌了金字：“本亭为MS妹妹为语婷所建造，以褒奖语婷在绘画和文学上的卓越成就。”石碑所刻的竣工时间就是上个星期。
语婷看罢，竟然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就在她惩罚全社会的时候，还有人专门为她建了这个风雨亭。
正当语婷思绪万千的时候，山上飘然步下一位风韵卓逸的中年妇女。她也走进了这个风雨亭，显然是来歇息的。来人自我介绍叫益豪，也住在半山一带。语婷便与之搭讪闲聊，言谈中益豪无不感慨地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亭卓于众，砖必砸之。”语婷以其绝顶聪明立即就联想到自己树大招风的近况，真是感同身受。
在回家的路上，语婷的思绪开始变得矛盾了：其实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嘛，为什么要惩罚所有的人呢？
回家不久，联邦快递公司的职员就送上了一盒礼物。语婷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是闲云野鹤送来的、他个人收藏的所有古典小提琴曲的DVD。礼物包里还有一封信，内容大意是：他不想偿还所欠语婷的债，因为他一直把语婷看作知心朋友，欠着语婷的债会让他时常想念语婷；今天送来这些小提琴曲是由于语婷儿时学过小提琴，这些曲子可能会给她带回那些欢乐童年的记忆。
语婷再次被闲云野鹤的真情流露所感动，竟一夜不眠。次日一早，语婷就决定做一件让自己也深感自豪的壮举。
人们很快就在各大媒体看到了这个消息：语婷决定不再进行任何追债的行动了。以前追债所得款项将全部纳入“亭子赔款”专项基金。与“庚子赔款”的用途不同，“亭子赔款”将用来资助那些有志学习绘画艺术而家景贫寒的年轻人出国留学或进修深造，以期培养更多的中国艺术家。
(全文完) |
|
写于
2004
年10
月15-16
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