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假的暇想(下)

春假的暇想(下)

 

悦林

 

就在离我们起飞还有两周的一个星期六晚上,女儿出事了,她几乎在一场恶性车祸中丧身。我送她去看家庭医生,带她去见学区的心理医生,陪她去探望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朋友。这一周里,我匆匆忙忙进公司,处理完急事就走,甚至有一整天,我呆在家里陪女儿,让公司的经理有事打电话到家里。把手提电脑放到她右边的桌子上,我就坐在她身边处理公司的文件。我要全身心地陪伴女儿渡过难关,让她娇小的、受了重创的心灵早日恢复平静和安宁。

 

女儿说,她长这么大,妈妈没帮她做过作业,最近却在关键时刻,帮她把难读颇高的萨特的剧本给她读了,并做了老师的问答题。她说跟同学讲了,妈妈居然学过存在主义,很为此骄傲,有些同学的妈妈不讲英文,或者会讲但没几个知道存在主义的。

 

她说的是剧本“No Exit”(《地狱》)。我当时读的是从法文译成中文的版本,而她念的是法文译成英文的,在与女儿谈论时,有些模棱两可,有些意思我也把握不准。我们可是在研究生的课程上学到的,而她还是个高中生,却已在学这些剧本以及理论,这两天她又要念萨谬的《瘟疫》。她说老师特别吩咐,不要将这些哲学影响到日常生活和理念中。在经历了一场生死只有一线之隔的悲剧后,女儿把萨特的剧本读进去了。她用中文跟我讲述自己对《地狱》的理解,很严肃的神情。

 

我很自然地想到要取消整个英国之旅,我觉得现在女儿的身心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我征求女儿的意见,她说你们可以照样去的。我从她那苍白的脸蛋上看得出来,女儿表面上的坚强和内心的脆弱交织着。她以前喜欢我在楼上自己的房间写东西,最近却提了好几次,妈妈躲楼上干吗呢?也不陪我。女儿的伤口还没有敷平,她不应该再经受孤独和无助。

 

同时我自己也变得很虚弱,一直忐忑不安,只有把她接到身边才略感踏实。十三岁以后好不容易形成的、偶尔放手让她单独生活的形态在一夜之间被打破了,我又恢复到十三岁以前的状况,去哪儿都要带着她。

 

我告诉公司经理,我不去英国了。岂止这个,我说假如我女儿真得有个三长两短,我大概要把公司关掉了,现在女儿事大,浪费掉一张机票算什么。

 

我接她从理疗诊所出来的路上,女儿说春假的确切时间有了,就在下个礼拜。我随即想到,何不趁春假,将女儿带到英国去!

 

于是,一场更为复杂的改票、订票电话马拉松又开始了。我把我们的票延期几天,帮女儿加了一张票。

 

女儿在到计时,“还有二十八小时就要上飞机了。我要不要带上录音机呢?英国人会不会介意呢?”

 

朋友安妮了解我这一年来在这张机票上的周折,最终以全家人在伦敦度春假,很高兴,发e-mail 说,这也许是最好的resolution了。一为朋友将生日晚宴提前到周五,都因为我们要在周六飞英国。

 

我们将带着所有朋友的祝福飞赴英伦,为女儿疗伤,也为我们自己。(3/26/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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